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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宜的漂亮是直给的。   从她来公司第一面就足够惊艳。   肤白貌美,远远瞧着,便觉得既香又软,从吃穿用度,推测出家境应该不错,学的是西方美术史专业,毕业于英国伦敦大学,是本地姑娘,再多就不知道。她话少,更少提及自己的事。   刚开始都以为她难相处,有距离感。   相处后,性格好,工作能力强,好说话,没架子,同事都喜欢她。   “周六加班,怨气比鬼大。”   室内冷气足,驱散燥热,同事将纸巾揉团丢进垃圾桶。   因为甲方要求在一号开展,比计划提前一个星期。   作为设计施工方只能配合,整个团队忙得团团转,内容组、设计组、施工组连轴转,紧赶慢赶,才能如期完工。   她们过来,是做最后的确定。   但卡在最后的环节,甲方负责核对验收的人迟迟没过来。   同事接连打几个电话,统统是未接状态,好不容易接通,那边说他们这边根本没有跟他们交涉清楚,眼下他们还有工作,一时半会来不了。   再问什么时候结束,那边已经挂断电话。   摆明要晾着他们。   于倩气到骂人,本来加班就烦,遇到故意找事的甲方更想死。   为什么说是故意找事。   接这个项目时一切顺利正常,偏偏甲方负责人对陆宜一见钟情,多次言语骚扰,后来告白被拒绝,索性撕破脸,在项目上明里暗里使绊子。   上次核对展览文本时,对方就一直在挑刺。   陆宜无辜,他们更是连带受罪。   “他是不是有病啊,说得好好的,怎么就是我们没说清楚?拖拖拖,我们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?”手机被丢远,在桌上滑出弧线,于倩气得眉头紧皱。   “他们不来,我就一直打。”   陆宜将手机拿回她面前,长睫下,目光平静温柔:“既然是存心,那打多少通电话都没用。”   “那怎么办?傻等着,还不好跟方总说,他们只让等,也没说不来。”   “这样吧,你周末不是还有约会吗,你先走,我在这里等他们过来。”陆宜道。   “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,李承铭过来还不知道怎么为难你。”   “没问题的,我反正没什么事。”陆宜道:“等结果出来,我通知你。”   没人愿意在周末上班,虽然将这件事丢给陆宜于心有愧,但她本人都不介意,于倩也不再坚持。   “好,那宝贝辛苦你了。”   同事是推掉跟男友约会出来的,眼下时间尚早,还能去看场电影。   陆宜笑:“好好享受约会,如果他们打给你,让他们联系我。”   “好,宝贝我好爱你!”   于倩离开,陆宜在酒店的咖啡厅找位置坐下。   陆宜给甲方那边打电话,助理先接,仍然是敷衍人那套话术,没说完,电话转给另一个人,李承铭语气讥讽:“陆小姐?”   “李总,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?”   “等着急了?我以为像陆小姐这样的,应当有十分耐心,还是说,对其他人有耐心,就对我没有?”   陆宜语气不卑不亢,道:“李总就别为难我了。”   “这就叫为难,陆宜,你拒绝我的时候没想过这天,你是不知道什么叫为难。”李承铭声音低下来,“这样,完事一起吃个饭,没准我能快一些。”   服务员端来咖啡。   陆宜抬头对人笑下,再接电话时声音冷淡:“没关系,李总先忙。”   “你就犟吧。”   李承铭冷笑一声,挂掉电话。   那天是跟甲方核对文本内容,下雨天,她的车送去4s店做保养,李承铭死缠烂打,坚决要送她回公司。   到公司楼下,李承铭向她告白,说第一次见到她就有感觉,想让她做女朋友。   陆宜实在头疼,工作上的事不想牵扯到私事,拒绝得自认得体委婉,维护对方的尊严。   “为什么?”李承铭不理解,介绍自己的条件,包括在郊区有套房,有车,条件不差,陆宜的拒绝在他意料之外。   “是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。”陆宜说的是实话,她的确没有谈恋爱的打算,她准备听从家里安排结婚。   李承铭当时尚能保持风度,认定她是故作矜持,追几日后才知道不是,私下约她吃饭喝咖啡全被拒绝,不给机会,他感觉到被侮辱,咽不下那口气。   凭什么?眼高于顶,长得漂亮就目中无人?   之后项目里,李承铭明里暗里使绊子,他等陆宜向自己认错,眼看项目即将结束,始终没等到她的示弱道歉,反而是冷淡疏远。   陆宜握着手机,思忖片刻,平静地点开一个聊天框,敲下一行字发过去。   闺蜜余音电话跟着打来,问她在哪,她报个地址,那边说:“十五分钟过来,我就在这附近。”   余音过来时,陆宜刚喝过半杯咖啡。   她个高条靓,以前玩票性质做了段时间模特,现在自己经营自媒体账号做博主,纯个人爱好,她坐下来,翘起长腿,摘掉墨镜。   两人是发小,同一所初高中,同样选择英国留学,关系好到被调侃是没血缘的亲姐妹。   “你们什么公司,周末还拉人上班。”   “临时状况。”   听完临时状况,余音扯动下唇,看陆宜的眼神费解:“我其实很不明白,你想上班,自家公司不能待吗,跑去易星受这种气。”   以他们的家境,财富自由,只要不失心疯想去创业,往下三代都不可能是穷人,上班那点工资,还不够交他们房子一个月的管理费。   她想得开,不乐意上班,做点自己喜欢的事,消遣打发时间。   “我不讨厌上班。”讨厌的是工作衍生出以外的事。   陆宜说不上有什么事业心,但对自己做的事很喜欢,她就只是单纯想要将自己手头上的事,做到尽善尽美。   “那这情况,你准备怎么办?”   “等吧。”陆宜起身,温柔笑笑:“走吧,附近有家云隐,请你做个护理。”   “你真能沉得住气。”对陆宜稳定的情绪,余音一贯叹服,拿包走人。   云隐是家会员制spa,泰式风格,她们定的房间外带个小花园,中央带着小喷泉,阳光正好,适合泡澡的时候看风景放松。   工作上的事不值一提,做得不爽走人就是。   余音刚知晓她同意家里安排的联姻,且联姻对象不是别人,是林晋慎。   单看林晋慎的人生履历没什么可挑剔的,精英式教育长大,母校常春藤顶级院校,毕业后负责林氏集团核心产业管理——华域酒店集团公司,是一家跨国酒店管理公司,旗下有着十八大酒店品牌,全国酒店早已超5000家。   跟如今活跃在各圈子的科技新贵们不同,林家属于old money,家族的人低调内敛,鲜少露面。   看家族背景,陆家甚至算是高攀。   但再耀眼的光环,婚后,也是跟那个人过日子,人怎么样,才是最重要的。   余音见过林晋慎一面,至今印象深刻。   那是她去找堂哥,撞见两人谈生意,她起初没看见人,只看到堂哥在说话,声线紧张到像是面对家里老爷子,斟酌字句,不像平辈之间往来,倒像是面对长辈。   见到人,余音理解了。   面无表情的一张脸,目光深邃,端正严肃,如果不是长相年轻,她竟认真在想是家里哪位长辈。   快结束时,堂哥新得几瓶不错的藏酒,邀他品酒,林晋慎看眼腕表的时间后拒绝,原因是他十一点睡觉。   说到这点,余音白眼翻得彻底:“我爸都没这么准时睡的。”   陆宜笑下,阖着眼睫,技师手法轻重适宜,叫人生出慵懒睡意。   “古板,沉闷,无趣。”是余音初印象,“你不会想要跟这种男人共度余生的,而且快三十岁一直没有女朋友,多少有些毛病。”   陆宜听着:“我以为这些都是加分项。”   她选择林晋慎的原因有两点,干净,没有过其他异性,另一点是长相家世都是拔尖水平。   “分加哪里?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,你是找老公不是找个活爹,再说,成年人谁没有需求,他身边为什么没有异性,你自己好好想想原因?”   余音替她提前定论:“不是身体有毛病,就是取向有问题。”   陆宜哑然失笑。   “我跟你说认真的,我堂哥跟他有生意往来,说他简直就不像一个活人,没情绪,也没什么感情,美国留学时就已经兼任管理海外分部,回国后直接入主集团,到现在,结婚,听从家里安排商业联姻,他就没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吗?”   陆宜听过后评价:“听着挺优秀的。”   “关键点不在他优秀不优秀,问题在于他这样的人,适不适合做老公。”   陆宜只说:“我知道了,现在不是还没确定吗?”   她选择林晋慎时父母同样迟疑,又替她选另一位人选,摆在她面前,是两个选项。   他们甚至还没见过面。   “确定了晚了,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跳火坑。”余音语调正经几分,说:“我知道你对结婚这件事不上心,但也不能太随意。”   陆宜点头说好。   聊天间,电话响起,她看过后挂掉,手机还没放下,对方跟着打过来,她索性将手机调成静音。   余音听到声音,问:“怎么不接?”   “工作的事。”   “甲方那边打来的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那还不接?”   “突然不那么着急了。”   她不急,急的就是别人了。   余音想起他们负责项目,对接的甲方是崔家旗下产业,崔家小少爷是她们学弟,打小就认识的熟人。   陆宜这个人她清楚,在不触碰她底线之前,态度和和气气的,什么都能容忍,但凡触及,也不是泥塑的菩萨,任由别人揉捏。   余音笑,闭上眼睛:“给他们脸了。”   做过脸,用过下午茶,六点整,陆宜接听电话。   电话那端客客气气,再急也没敢发火,问她现在在哪里,他们人已经到酒店,现在就能验收。   陆宜说:“好,稍等。”   “过去了。”   “我陪你吧。”余音反正无事可做,“去看看是哪路神仙。”   陆宜望她一眼。   余音举起手,说:“我保证不过火。”   “走吧。”陆宜做深度清洁,过后没有化妆,只是补下裸色口红,增加气色,但肤白,比妆后气质更淡然。   到酒店,大堂里已经等着几个人,李承铭一直在看时间,神色焦急,看到她,迎面走上来,艰难挤出几分笑意。   “不好意思有事耽误。”陆宜施施然出现,声音轻透。   “没关系,等得起。”声音从齿缝挤出。   陆宜莞尔一笑,仍然是温柔无害的样子。   展览没什么问题,李承铭意外地配合,验收过后,准时交付。   李承铭走时,低声,讳莫如深地道:“难怪陆小姐看不上我,原来是有更高的枝可攀,倒是我小瞧你了。”   他在这行深耕多年,在公司也算半个老人,从没见过上面生那么大气,他被骂个狗血淋头,想不通陆宜攀的高枝是哪位。   陆宜看他一眼,既不生气也没有嘲讽,只是平静看着他,淡淡地轻笑,轻飘地拂过,更像是忽视。   视若空气。   是一点气都不生,没必要。   李承铭脸色越发难看,自尊心被完全绞杀。   余音抱着手臂,噔噔踩着高跟过来,伸出纤细手指,红唇轻扯:“李总是吗?我是陆宜的朋友。”   李承铭礼节性地伸过去,还没握住她先收回手,仍然是那副笑颜,“我们家陆宜修养好,有些话说不出口,我就不一样了,我没什么素质,最大的爱好就是骂人。”   “方便给个家里地址吗?没什么别的意思,替你网购面镜子,出门前照照,别人畜不分,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。”   李承铭黑着脸离开。   余音轻挑长眉。   陆宜嘴角扬起:“看来还要请你吃顿饭了。”   “必然。”   展厅在三楼,两人搭电梯下一楼。   酒店突然起一阵骚乱。   大堂底下的员工严阵以待,乌泱泱出来,两边列队如临大敌般屏息等待,片刻过后,一行人进来,数十人,职业套装,抿着嘴直视前方,神色严肃,为首的身形高大,迈着矫健的步子。   浓颜系,五官立体,鼻梁尤其高挺,那一瞬的冲击感像乍起的电流。   冲击过后,给她的感觉是冷淡的,疏远的,缺乏温度。   对方不茍言笑,面无表情,扑克脸如同传染病,周围的人迅速感染上。   就很典型的精英男形象。有点眼熟,但不认识。   本该是毫无交集的,她们从旁边穿行,双方擦肩而过那刻,猝不及防对视上,短暂地,双方平静错开目光,平视前方。   陆宜垂过眼睫。   余音轻啧一声:“strong哥。”   “你认识?”陆宜问。   余音看她的眼神,是无药可救的感觉,她皱着鼻尖做一个恶作剧笑容:“恭喜你,那是你未来老公。” 第02章   林晋慎。   她自己挑选的联姻对象。   陆宜确定对方也没认出她,或者只觉得面熟,总之那一眼都很淡,是路人偶遇,没有任何别的情绪。   也是现在她才知道,他们办展的酒店华庭,是林氏集团华域旗下的高奢酒店品牌。   吃完饭分别时余音揶揄问:“这面还见吗?”   “见。”   余音闭眼深吸口气,恨铁不成钢,今天的话都白讲了。   见面的理由其实简单,陆宜对林晋慎印象并没太差,能不能行,见过面接触后最清楚。   “走了。”   余音的车是辆保时捷718顶配,超跑,外白红顶的经典配色。   陆宜的车是她拿到易星offer后入手的,英伦绿mini,三十几万,对工薪阶级来说可能仍然有些贵,但不过分离谱,同事问过全款还是贷款之类的问题也就没多提。   她开着顺手,家里其他车没怎么开过。   回到家,父母还未睡。   陆父陆康成平日在书房伏案,难得在客厅喝茶。   陆康成是家中长子,念书起就帮着家里打理公司业务,后来家里生意交到手里,也不敢懈怠,他身上担着陆家以及集团下所有员工。   即便这样,在陆宜择业这件事上,也没有过多干涉,不要求她回公司帮忙,现阶段只希望她做自己喜欢的事,开心就好。   陆宜放下车钥匙,换拖鞋,陪着看会电视。   陆康成对她加班颇有微词,问:“要不然换家公司算了,你陈叔叔的儿子不是开一家文化公司,你过去上班就是打声招呼的事。”   “不用,这次项目结束,就能清闲一段时间,保证按时上下班。”   “你自己有主意就行,做不下去就跟爸爸讲。”陆康成笑下,随她。   陆母徐淑怡问她起联姻的事,家里的意思,虽然是联姻,还是要喜欢,不着急决定,多接触些总不是坏事。   “你们聊得怎么样?”前两天,徐淑怡将林晋慎的联系方式推给她,让他们先聊着,定下时间见面。   这些天工作忙,陆宜将这事给忘了,对方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,到现在两人还没加上好友。   为了让母亲放心,陆宜点头,说:“聊得挺不错的。”   “那就好,你们年轻人多聊,聊得差不多,再见个面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应着,手里握着手机,想着她得将推荐联系人找到,将人加上。   “早点休息。”   “爸、妈我先睡了。”   陆宜上楼,门还没打开,就听到泡芙软绵绵叫声。   泡芙是只三花猫,散步时捡来的,小小的一只,碰瓷上陆宜,蹲得一张长期饭票,取名泡芙是当时瘦巴巴的,希望茁壮成长,没想到的是现在猫如其名,成为猫界卡车,不爱动,嗜睡,爱吃不挑食。   平时在陆宜卧室,不轻易下楼。   也只有在她回来后,夹着嗓音喵喵几声营业。   陆宜蹲下身揉揉泡芙脑袋,给几粒冻干鸡胸肉,不能多给,泡芙不能再胖下去。   她去衣帽间换衣服,去洗手间卸妆,泡芙迈着优雅的猫步跟着,巡视一般盯着,就这几下,已经差不多是它一天的运动量。   巡视完毕,回窝躺着去了。   洗完澡,换上睡衣。   陆宜拿过手机看到于倩发来消息,因为项目验收得晚,问她最后等多久,是不是又被李承铭为难,她回复说没有,很顺利地完成了。   于倩一个劲抱歉,看电影时想到丢下她一个就于心不安。   【等上班我请你喝咖啡!】   【好,谢谢。】   【是我应该谢你才对,陆宜,我下次还想跟你分到一个组!】   同时发来数个投射爱心的表情包。   陆宜笑下,回复晚安时,好有通知出现红点,点开,看到最新好友申请,一个夜色下冰川照片的头像,昵称——Pioneer。   拓荒者?   添加方式显示推荐联系人。   她退出去看跟徐淑怡的聊天框,往上拉,跟推荐联系人对上。   陆宜脑子里浮现出今晚见到的形象,冷峻,疏远,跟微信适配度还挺高的。   她撂下手机,睡前才通过好友申请。   没别的原因,单纯是不想刚加上,就进行一番尴尬对话。   —   林晋慎结束工作回林家已是深夜。   他去中岛台倒杯水,水没喝完,林母秦如云下楼,裹紧睡衣,说厨房里留着盏小吊梨汤。   “喝完再睡。”   说这种话,林晋慎就知道自己暂时睡不了。   梨汤冰镇过后更甘甜,白瓷勺碰着碗沿,发出轻微脆响。   秦如云问:“你跟陆家小姐聊得怎么样?”   “没聊。”林晋慎沉声回。   秦如云蹙眉:“为什么没聊,是你没跟人家聊,还是人家没话跟你聊。”   出于对自家儿子的了解,两者都有可能性。   林晋慎三两口喝完,抽出纸巾擦完后道:“工作忙,还没加。”   “……”秦如云被噎下,说:“如果你不想跟陆家联姻,我跟你爸可以跟对方讲,但既然决定接触,但你这种态度,是不是不太尊重人姑娘?”   “我知道了。”   “你别只嘴上答应,跟陆家接触的不止我们一家。”秦如云对陆宜很满意,相貌家世学历样样出挑,性格温柔,好相处,没有挑剔的地方。   “现在加。”   “我看着你。”   林晋慎回望过来。   皱着眉,面无表情。   秦如云一向奇怪,林晋慎这个样子究竟像谁,她跟丈夫都不这样,生个女儿,也是宝贝甜心,后来弄明白,像他们已经过世的爷爷。   林晋慎拿出手机,在秦如云的注视下,发送好友申请。   “备注名字!”秦如云提醒。   晚了,申请已经发过去。   配合到此为止,林晋慎收起手机,说:“您早点休息。”   好友申请一直没过。他也并不在意。   申请是在午夜十二点过的,那时候林晋慎早已经关灯睡觉,新的对话框,系统提醒:你们已经是好友,可以开始聊天了。   Selene,希腊语中月亮的意思。   他早上看见,瞥一眼,放下手机,起身洗漱。   —   两个人加上好友,但聊天的次数寥寥。   严格来说除去礼貌性地表明身份的对话,没了。   【陆小姐你好,我是林晋慎。】   【你好,陆宜。】   陆宜以为他会有下文,但真就只是这一句,她也不是主动的人,对方没继续的意思,她也不想打扰,将手机搁置一边,继续工作。   她负责展览主题是城市空间,是陆宜进入策展行业后,经手的比较有意思的一次项目,他们组想要做到空间叙事感,空间设计跟布局紧靠主题,让空间不只是作为容器,更能让观众能沉浸式体验。   利用声音、光影、气味等设计,增强渲染力,更具故事性。   展出当天,陆宜提前过去准备。   同事陆续抵达。   “你听说了吗,李承铭从这个项目里踢出去了。”于倩靠过来,神神秘秘低声问一句。   陆宜在准备咖啡,低着眉眼,道:“不知道。”   “宝,那李承铭前面死活不过来,后面怎么突然赶过来,我听说你晾了他好几个小时,他也没吭一声。”   是陆宜跟她提前说过,但凡甲方那边来消息,她让他们联系陆宜,如果觉得吵,可以关机。她也是真这么做的,关机的那刻是真爽。   上班后才知道,那李承铭过去,反倒被陆宜晾着了,事情办完后,老板也没问责。   再然后,就是李承铭被踢出项目组的事。   堪称当代爽文。   “宝,你实话跟我说,你背后是不是有人?”   恰逢有人过来对接,打断两人的对话,等陆宜处理完,再问于倩刚说什么。   于倩耸肩笑:“我开玩笑的,说你背后有人呢,要是真有,还能容忍那孙子蹦跶那么久。”   陆宜笑笑。   “项目都快结束被踢出去还是第一次听,我早看不惯他,仗着自己是甲方,就不拿我们当人,这段时间受他多少气?追女孩子被拒绝就恼羞成怒的,给人穿小鞋,要我说,他这哪是追,分明就是耍流氓。”   于倩义愤填膺,憋一肚子话。   陆宜手搭在她的肩,说:“好在终于结束了。”   于倩双手合十虔诚祈祷:“菩萨保佑,希望下一个甲方是正常人。”   工作到下午,陆宜收到条新消息。   Pioneer:【今天有时间见面吗?】   突然直接,不知道是百忙中拨冗邀约,还是刚好空出这段时间,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,安排这场不得不见的会面。   陆宜思考片刻,回:【下班后有时间。】   至于地点问题,林晋慎问她是否介意约在他们酒店楼下的咖啡厅,她自然不介意,甚至没必要在咖啡厅,她发送定位过去。   陆宜:【刚好我们展在你们酒店内。】   Pioneer:【七点展厅见。】   陆宜:【好】   一分钟时间,已经敲定好见面时间跟地点。   陆宜不反感这种效率,从某种程度上来讲,他们应该达成共识,既然是联姻,公事公办即可。   下班,陆宜跟同事们一块吃饭。   同事说最近有上新口碑不错的电影,约她一块去看,陆宜说自己还有事。   “什么事啊,该不是拒绝我们的托词吧?”   “相亲。”陆宜语气平静。   于倩差点噎住,呛得脸红,将她上下瞧个遍:“你这种级别的大美人还需要相亲?”   “家里安排。”   在场没几个不被催婚,流露出懂的表情:“但是你们相亲不约一块吃饭吗?该不会是一个顶级抠搜男吧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众人一副允悲神情,为她待会儿可能的遭遇。   话题扯到相亲,在座基本上都有经历,奇葩的不少,其中有位抠搜男,同事戏称纸巾哥,没别的原因,是这位哥连吃饭的纸巾都要A,精确到张,不去念数学可惜了。   同事问:“看过照片吗,长得怎么样?”   陆宜点头,说可以。   “那完了,男的照片好看的,十个有九个都是gay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一顿饭的时间当事人不知道他头上已经多出数顶帽子。   陆宜哑然失笑,倒冲淡见面前的紧张。   —   会议结束,林文筠叫住林晋慎。   “姑姑。”林晋慎客气叫人。   林文筠短发,向来雷厉风行,行事作风大胆,特立独行,也是这次董事会议里,为数不多支持林晋慎的董事。   林晋慎预备拿出来两亿美元完成对精品连锁酒店KS的收购,但KS定位与华域并不匹配,反对的声音里,一方面认为会有损品牌形象,另一方面则认为是场豪赌,理性判断,维持现状稳固发展才是最好的选择。   但林晋慎主意已定,如果收购成功,品牌组合更全面,利用华域现有的商业引擎,该品牌的未来增长与发展将无可限量。   “慢慢来,急不得,方董他们说得也没错,谁都不想砸了华域的牌子,方案继续做下去,我会帮忙斡旋。”   林文筠对这个侄子很满意,既有铁血意志又有雷霆手段,集团交给他,她没什么可担心的。   “我明白。”   助理送来茶,茶的清苦味溢出,冲淡会议结束时剑拔弩张的气氛。   林文筠生出些闲心,问起前些时间听到的:“听说你同意跟陆家小姐联姻。”   “是。”   “见过面了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林晋慎将这件事已经抛之脑后,母亲一直在提,催他约人见面,他被催得有些烦,认为没必要见面,两家商量确定婚期,再选个合适的时间通知于众即可。   秦如云生气:“不见面怎么知道喜不喜欢?”   “喜不喜欢不重要。”   “胡说八道!你愿意,人女孩不一定愿意,听说远洋的钟家也有意,你早点跟人见一面。”   林晋慎仍是不以为意:“知道了。”   秦如云料定他只是嘴上说说,并不放心里,一天来数个电话。   “你母亲也是为你着急,你年纪也不小,是该成家了。”林文筠慢条斯理地喝茶。   说话间,秦如云的电话再一次打来。   “……”   林文筠猜到是嫂子打来的,帮着说话:“你明知道你妈想要什么,你再不乐意见,也约着走个过场。”   林晋慎垂过黑睫,两秒过后,翻出对方的好友,Selene,他记得。   备注没改,他问今天有无时间见面。   半分钟过后,收到回复。   Selene:【下班有时间。】   一分钟不到时间,林晋慎重新给秦如云打去电话,告知已经约好见面时间。   林文筠颇为讶异:“这么快,你这哄你妈的吧。”   “不是,刚确定的。”林晋慎收起手机,拨过内线,通知助理将今天后面的行程取消。   林文筠喝着茶倒笑了,入口涩苦,而后回甘,她细品,道:“这小姑娘好像也挺有意思的。”   林晋慎道:“姑姑,KS的收购还得劳您多费心。”   “放心,有我呢,你忙你的事去吧,别让人姑娘等着。”林文筠估摸着两人约在晚饭时间,便不再打扰,起身出办公室。   林晋慎已经将地址发给司机,距离二十分钟的车程。   夏日白昼长,七点前,天未见黑。   车稳缓地驶入酒店门厅。   林晋慎抬眼,车窗前,一道纤细身影进入视线,对方撑着一把浅色遮阳伞,伞沿偏倚,遮住脸,伞下露出一截修长的白皙脖颈,侧着的身形单薄,手臂匀称,手指握着黑色伞柄,一条烟蓝色裙子,细带高跟凉鞋,行走间有种烟雨江南的静谧美感。   他目光停留两秒,或许更久。   直到对方走到旋转门,遮阳伞垂下,她握紧伞柄收伞,得见伞下的脸。   她只是松散地用簪子挽一个发髻,鬓边两缕碎发贴着颚线,唇红齿白,远黛长眉下,是双清丽杏眸,眸底浮着浅浅水意,在自然光线的映射下,剔透明亮。   林晋慎认出她。   昨天在酒店也见过,只是并不确定。   见过面,才觉得微信昵称很合适她。   陆宜不知道林晋慎先见到她,她进去后在大堂等人,刚要发消息说自己到了,低垂的视线下多出一双程亮漆黑男士皮鞋。   她抬头,撞进双冷淡深邃的目光。   林晋慎仍然着深色正装,高大身形撑起西服轮廓,领带是Stefano Ri的,系着银质领带夹,整体风格跟他本人符合,冷硬,疏离,一丝不茍到刻板的程度。   他开口,嗓音低沉:“陆小姐。” 第03章   陆宜恍惚。   毕竟只见过一面,反应片刻,才将眼前这张脸与林晋慎的名字对上。   “你好林总,陆宜。”   “林晋慎。”   完美复刻微信聊天的开场。   网上聊天可以随时搁置,面对面却不可以。   陆宜屏息,做她这行少不了要跟人打交道,也没像今天一样冷场,她唇边扯出笑意,问:“林总是怎么认出来的?”   企图通过提问的方式,达到破冰的效果。   但这招明显在林晋慎身上不管用,他一张口,周遭气氛更冷:“我看过你照片。”   “你跟照片上没区别。”   没有任何修饰性语气,生硬得像是硌手的石头,也许这就是他说话风格。   短时间内,陆宜适应不了,她少有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的时刻,且不知道这句“你跟照片长得一样”是褒奖还是贬低。   她细微地咬下牙齿:“林总好眼力。”   “有辨识度,不难认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话题再次聊死,陆宜也不想拯救。   “林总。”   酒店经理匆匆赶来,他得到通知,太子爷会来,他神经绷紧,还以为是昨天出什么问题,听到只是约人再次见面才松口气,不过还是紧张,在他来之前,紧急检查整顿。   “因为是闭展时间,展厅已经关闭,我拿来钥匙。”   经理身后又跟着几个工作人员,随时等待调遣,乌泱泱一帮人,屏气凝神,跟昨天她撞见的情形差不多。   “请。”林晋慎道。   “好。”陆宜抿下唇。   经理伸出手:“陆小姐,这边请。”   从这次展览落成前后一个多月时间,两人早已认识,经理当时并未想到,平日打招呼的人,可能是未来的老板娘。   他自我检视,庆幸平时没有怠慢的地方。   “谢谢。”   他们搭的是员工通道,前后除经理外还有工作人员,不清楚会跟多久,如果整个过程都跟着,场面未免过于奇怪。   不像是相亲,像是领导视察。   林晋慎神情冷淡,是习惯前呼后拥的场面。   她抿唇不自然的模样自然不是领导,更像是编外的解说员,即将给林晋慎林总解说本次展览。   陆宜在林晋慎之后进入电梯,经理随后,摁亮三楼的按键,工作人员进入后电梯空间略挤,她不得不移向靠边的位置,不只是靠边,也靠近林晋慎。   社交距离打破令她不舒服,她低头,目光垂下,视线里,是林晋慎修长笔直的腿,裹在西裤里,线条宣泄着肌肉的紧实有力。   过近的距离,致使她闻到属于他的气味。   很特别,冷冽的,像埋于雪地的一截沉香木,呼吸里,先感知到冷意,而后才是很淡的却后劲的木质香气。   气息明明不重,却有侵略性。   没有进入肺部,反而入脑,让她已经在想市面上哪款男士香水是这个味道。   没有,至少她没有闻出来。   陆宜下意识暂缓呼吸,到电梯门打开,密闭空间的气味被冲散,她不着痕迹地深吸。   步入走廊,经理说起这次展览的成功,许多客人反馈很好,主题跟体验,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。   “陆小姐有灵气也有才气,这次合作也非常愉快,希望下次还能有这个机会。   ”   陆宜知经理是客套,淡笑说:“陈经理过赞了,还是得谢谢林总,在如今还愿意为艺术留出空间。”   她抬眼,与林晋慎视线短暂交汇,冰冷的,并没因为她的客套恭维话有波动。   经理笑,适逢附和:“是的,我们林总一向注重酒店的人文,包括平时对我们的要求也是如此。”   一行人抵达展厅。   经理拿出钥匙开门,门打开,林晋慎让他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忙自己的工作,有需求他会叫他们。   “好的,林总,陆小姐。”经理打过招呼后离开。   眼下,只剩下他们。   林晋慎站定没直接进去,在等女士优先,而他高大的身形靠近时会感觉压迫性,他望向陆宜,目光平直,她准备抬腿时听他沉声开口:“有一点,陆小姐可能有误解。”   “……什么?”   “我不懂艺术,华庭留出的空间不是利益为艺术的让步,是出于酒店定位的考虑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不自觉牙齿咬住下唇,饱满的唇形微陷,她真的只是随口一句客套话,没想到他会认真解释,他这样做,不是因为他都有品位,而是他是一个商人。   华庭作为奢华酒店品牌,致力于向顾客提供优质服务,其中包括良好的品位。   展览则是不错的艺术单品。   他声调没有起伏,没有情绪,让陆宜幻视她在开会,BOSS直白地指出她的提案中的错误。   陆宜已经在想接下来时间怎么熬过去。   她是不是该假装接通电话,编出公司突然有事之类的鬼话来脱身,用来结束掉接下来可预见的尴尬。   答案是否定的。   这招太拙劣。   进入展厅,熟悉的环境让陆宜放松些。   “现在可以开始了吗?”林晋慎声音打断她的思绪。   陆宜眼里迷茫,问:“开始什么?”   林晋慎说:“因为是第一次,我不太知道流程,是需要再聊几句还是直接进入正题?”   陆宜说:“……我也是第一次,但应该可以吧。”   早开始早结束。   林晋慎点头。   因为距离不远,她看见他的眼睫,黑而浓密,所以看人时,给人很专注的错觉。   “我们基本信息互相都已经清楚,我简短补充几点,我没有什么不良嗜好,抽烟喝酒并不成瘾,仅限工作需要,不滥赌,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,家庭和睦,父母开明,婚后一起住单独住都可以,以女方便利为主,我会尽量做一个称职的丈夫,你有需求可以提,合理范围内我会尽量做到。”   陆宜错愕,她不知道相亲见面还要说这么大段自我介绍,没经验,并没准备。   “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?”林晋慎说完这一大段话,流畅得像是提前背诵过,他看着她。   “……没有,暂时没有。”是实话,一方面是大脑空白,另一方面则是她向来对其他人没什么好奇心。  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学生时代的林晋慎,是否也是如此,一本正经地回答提问。   林晋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点头,说:“今后如果有问题,你可以提。”   这话术陆宜听着耳熟,像是他们会议最后环节,也许是代入上班氛围,她更加拘谨,语气也更加客气正式:“那陆先生对我有什么想知道的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他解释:“我想知道的,资料上有写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往前走,同时停在一处展品前,展品名叫呼吸,是一位先锋艺术家作品,挂在墙壁上,由管道组成复杂如迷宫图案,红色如血液的液体穿梭流动,即便读不出作品要表达的内容,情绪也会受到感染。   静默片刻,陆宜主动开口:“我谈过恋爱。”   “这一条有写。”林晋慎提醒。   “你不介意吗?”   “我需要介意吗?”林晋慎反问。   陆宜解释:“因为你没谈过,或许认为没有谈过才算公平?”   林晋慎略停顿,而后才道:“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要公平。”   “好的。”   两人继续往前,多半会看完整个展。   她以为接下来的话题会是,他谈起工作,不经意谈到自己的领域,然后高深莫测说些她听不懂的东西,塑造自己高大形象,收获她言不由衷的赞叹,但没有,除了开始的自我介绍之外,他没再说过自己相关,话题更多围绕在展品上。   林晋慎会直言他无法理解作品表达的主题,不会不懂装懂,卖弄学识,如他自己所讲,他不懂艺术。   陆宜说出自己的见解,他偶尔点头,不理解但尊重。   相处起来,没开始预想得难熬。   坦白讲,林晋慎的长相是她喜欢的类型,五官立体,眉眼深邃,有种精英感,但气质内敛,不具备攻击性,组合起来是舒服的,并不让人反感。   如果两家联姻,她认真想,好像并不反感。   林晋慎望着她,说:“还有一点需要提前跟陆小姐说清楚,我工作上有些忙,出差频繁,给到家庭的时间不多,可能无法很好尽一位丈夫的职责。”   陆宜眼睛微亮,这是她今晚听到最打动她的话。   有钱有闲,一个不怎么回家的老公,最大程度保持着她的现状,那么结婚,不过是走个形式。   没得到陆宜的回应,林晋慎以为她在意这点,沉默片刻后补充:“不过婚后我会尽可能调整重心,尽量抽出时间……”   “不用。”陆宜少见打断他的话,意识到自己有些不礼貌,以及过于明显,她解释:“挺好的,以工作为重。”   “你呢,有什么要求吗?”林晋慎问。   这点陆宜在决定听从家里安排选择联姻是认真想过,她说: “婚后,我希望搬出来单独住。”   林晋慎点头:“可以。”   “我有自己喜欢的工作,短期内不会转业,工作有时候会很忙,可能不是相夫教子待在家里的妻子。”   “好。”   “我不喜欢名利场上的社交,所以一些活动,恐怕无法配合你出席,但跟家庭相关的我可以。”   “行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问:“还有吗?”   陆宜微微一笑,说:“最后一条,五年内我都不想要孩子。”   “可以问原因吗?”林晋慎微皱眉,这一条显然不在他的设想内,结婚生子,是同一阶段完成的事项。   陆宜道:“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,只是觉得没准备好,没准备好经历生育的过程,也没准备好养育一个孩子。”   她抬头望向他,问:“如果你不能接受,我也理解的。”   “好,可以。”   林晋慎思考半秒回答:“你的身体你做主,我尊重。”   陆宜微愣,他答应得太快太轻松,以至于她以为他其实是没听清或者说不在意。   林晋慎大概看出她的困惑,说:“如果你觉得今天的对话不够清楚,到时候可以让律师起草婚前协议,你的这些要求都可以写进去。”   婚前协议?   就已经到这么正式的一步吗?  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,陆宜还没理清。   看完展览,林晋慎左侧手臂搭着他的西服外套,他说谢谢,说今晚的受益很多。   语气让陆宜想到她教自己外公用手机的画面。   外公也会说:学到了。   陆宜挺想笑的。   从展厅离开前,林晋慎提出送她回去,她说自己开车来的,他便安排人将她的车先从停车场开出来。   陆宜也是在这空隙里看了眼手机。   一条新的好友申请。   备注:陆宜小姐你好,我是钟温纶。   钟温纶,钟家小儿子,家里做船务生意,也是父母选择的联姻对象。   林家还是钟家,最终由她选择。   徐淑怡女士发来消息:【我让小钟加你了,你们先聊。】   陆宜回消息:【不用,我今天已经见过林晋慎,就他吧,别麻烦了。】   徐女士:【买东西都知道货比三家,挑结婚对象看一个怎么行?】   徐女士:【我觉得小钟就更好】   徐女士:微笑JPG.   “……”   徐女士不懂这种微笑emoji表情看起来更像威胁。   陆宜妥协,回好。   那辆绿色的mini停在门厅前,她拿过车钥匙,告别后上车。   车缓缓驶离,陆宜从后视镜,看到还离开的高大身影,在跟身边人讲话,可能是工作相关,他配合地略低着头。   见面之前,他们没有交集。   见面后呢,会有改变吗?陆宜也无法确定。   车还未驶离环岛,手机响起来电提醒,陆宜看到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,她迟疑半秒,还是选择接听,点开扩音后放回扶手箱。   “你好。”   “陆宜。”   “开车注意安全。”   一板一眼,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彻车内。 第04章   不是陆小姐,是陆宜,她的名字。   “开车注意安全。”   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,明明是友好提醒,陆宜感觉自己有被教育,下意识身体坐正,双手规矩地握住方向盘。   “会的,多谢林总关心。”下次还是别了。   林晋慎没多说,嘱托这一句就挂掉电话。   陆宜睡前通过钟温纶的好友。   跟林晋慎中年群体会用的风景做头像不同,钟温纶用的是他漫画人物,红色张扬的头发,眼睛眯成一条线的愉悦笑容。是完全两个风格。   时间不早,钟温纶却在通过后秒回。   Bert:【啊,通过了!】   【还以为要明天才能加上。】   【我是钟温纶,你可以叫我小钟,或者叫我英文名bert都可以。】   “……”   三条消息接连蹦出来,陆宜迟缓地眨下眼睫,已经后悔现在通过。   陆宜将他的备注改成他姓名,回:【你好,叫我陆宜就好。】   钟温纶:【稍等!】   半分钟,他再次发来消息,说他刚才在玩游戏,现在可以专心聊天。   不是很想聊天的陆宜问:【没关系,下次再聊一样。】   钟温纶:【糟糕,在女孩面前谈游戏是不是很扣分?能容我狡辩一句吗?我没瘾,只是工作之余放松。陆宜小姐平时会玩游戏吗?】   陆宜:【不怎么玩。】   【……】   钟温纶是很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类型,会聊天,会主动引导话题,不会冷场,说话风趣,谈天说地,能聊到陆宜所在行业趣闻,也能聊些明星八卦。   甚至体贴过头,会在她没休息好的第二天早上定下咖啡送来,不止她有,身边同事也有份。公司的地址是从徐女士那拿来的,他说:“sorry,你要是介意,我跟你道歉。”   同事以为她有新追求者,在她身边打听情况,是不是上次相亲那位。   陆宜只是笑笑,没多说。   回到工位时,拿过手机时,手指往下滑,冰川头像早已掉到底端,那次见面后,他们没再聊过。   陆宜放下手机,拿过咖啡,热的,她小口饮着。   跟钟温纶第一次见面是在家新开的法式餐厅。   陆宜到的时候钟温纶已经提前到,跟印象中差不多,年轻活力,还没开口便已先笑,起身替她拉开椅子:“本人比照片更漂亮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钟温纶没什么可挑剔的,从点餐起就照顾陆宜口味,细致体贴。   因为线上聊过,见面聊天并没出现上次尴尬场面。   吃饭间,话题聊到各自过往感情。   钟温纶谈过三任女友,都是和平分手,因性格或者理念不合分手,对前女友没有抹黑,更多是将问题揽至自己身上,他说以前也年轻,没想着给她们结果。   “一直在说我的事,陆宜小姐呢?”   陆宜道:“谈过一段,是大学同学。”   “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?”钟温纶不明白对方怎么舍得。   前一段感情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,过往细节被遗忘,她总结概括道:“因为未来发展方向不一样。”   一个现实的原因。   她不可能为他留在英国,他也不愿意跟她回国。   可能不够喜欢,结束时,那点遗憾都伴随着回国新生活展开烟消云散,她鲜少去回想。   钟温纶点头,又问:“如果是这种外界原因,那我能冒昧问一下,还有感情吗?”   陆宜抬眼,对上他的眼睛,片刻后回答:“我已经分手三年,如果还有感情,我不会坐在这里。”   “随口问一句,别当真。”钟温纶道歉。   “没事。”   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,屏幕亮起,消息一直弹出来,这种频率除余音没别人。   陆宜怕她有急事,但跟人吃饭时看手机到底不礼貌,她借故去趟洗手间,手机一解锁,十几条消息蹦出来。   文字语音表情包集体轰炸。   余音知道她今天跟钟温纶一块吃饭。   从知道这个名字起,她就着手调查,到今天,综合各路朋友的反馈,她认为钟温纶不错。   家世过得去,家族产业虽不由他打理,但自己是做风投的,能力不差。   余音甚至还跟他一位前女友认识,谈到他,只有夸奖没有怨言,说明人品好,是位优秀伴侣,多适合做老公。   余音:【综上所述,选择钟温纶没错。】   陆宜看着好笑,说她不该做什么博主,应该去做私家侦探,再不济狗仔,从她知道钟温纶这个名字才几天,就已经将人前世今生都摸清。   余音发来语音:【我这是为谁?我生怕你误入歧途的,整宿整宿睡不着觉,操碎一颗老母亲的心。】   陆宜刚听完,新的六十秒语音又发过来。   余音:【还有一点最重要的,他那方面就还挺不错,林晋慎他行吗?一把年纪也没谈过,行不行都不一定,嫁过去守活寡?我跟你讲,你不要觉得这方面不重要,它会衍生出很多问题,生活不和谐,感情就不好,时间一长感情不好就容易离婚,那这婚不是白结了吗?】   “……”   洗手间还有其他人。   手机音量不大,陆宜听开头就及时按掉播放,将语音转成文字。   陆宜:【好的宝,我知道了!】   余音老母亲式叮嘱:【你别嘴上答应,给我听进心里去知不知道!】   陆宜发个严肃表情过去:【好。】   余音意犹未尽补充:【听我的,钟温纶绝对秒杀林晋慎!】   陆宜洗手出去。   见陆宜回来,钟温纶半开玩笑地说:“我还以为你被我吓到,中途溜掉,谢谢,谢谢你照顾我面子,没有走。”   “怎么会。”   待陆宜坐下,钟温纶主动问起这次见面后彼此的印象。   陆宜微怔,想过后开口,临时想到两个词:“有趣幽默,绅士体贴?”   “至少听起来不算太坏是不是?”钟温作松口气样子,一手抚过胸膛,说:“我对陆小姐感觉很好,你比照片更好看,性格很好,说出来可能有些老套,第一眼,便觉得你很像一种花。”   “什么花?”陆宜问。   “山茶花,温柔没有攻击性。”   陆宜:“谢谢。”  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套装,无袖荷叶边,两条细长莹白胳膊,不规则褶皱设计显得清冷温柔,交谈时,她垂睫轻笑,像水面缓缓泛起涟漪,会无意识拨弄耳边碎发时,会捻过耳垂缀着的小粒珍珠。   倾听时,目光专注,给予对方足够的专注。   他很少有挪不开目光的时刻。   钟温纶身边不缺女朋友,一直没结婚的打算,是因为玩归玩,婚姻的事还是由家里做主,陆宜是家里选的,他都做好认命的准备,却没想到她很合自己心意。   如果两家敲定婚事,今年还来得及举办婚礼。   钟温纶旁敲侧击她的喜好,想进一步了解她。   陆宜在这场谈话里失去兴趣,只是出于礼貌仍然在听,漫不经心未写在脸上,只是下一秒,在余光瞥到那抹模糊身影时,心脏漏掉半拍,指腹捻过耳垂,她不着痕迹看过去,在确认过后迅速移开。  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林晋慎。   上次见面过后,没有聊天,更没有见面,他想必工作忙,无暇顾及,她更不可能主动,算起来,已经过去一个星期?   而现在,再见面,她在跟别的男人相亲。   两家虽然没有确定会联姻,陆宜还是感觉到无声的尴尬在蔓延,她抱着手臂,避开视线,将希望寄托在他并未看到自己。   但常常事与愿违。   钟温纶认识林晋慎,看见人,自然而然打招呼,客客气气叫一声林总。   陆宜咬紧牙齿,紧张间,又闻到电梯里的味道,明明是令人平心静气的气息,却像是抛掷湖中石子,搅动本该平静的湖面。   她垂着眼睫,一呼一吸间,才终于抬起头来。   视线刚撞上,陆宜就已经想移开,她抓握着小手手臂,最后目光大大方方迎上去。   她在想,余音那句话说得不对,好像也没有秒杀。   钟温纶长相无可挑剔,养尊处优的贵公子,两人同框时,林晋慎会是第一眼看到存在,轮廓立体,眉骨下的眼睛看过来时会有压迫性,没办法忽视。   “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?”钟温纶客套寒暄: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。”   林晋慎抬着眼睫,视线从陆宜身上移过,他略转过脸,看向他,低沉回一句钟总。   钟温纶笑下,便要介绍起陆宜:“给林总介绍一下,这是……”   “认识。”   低沉到极具辨识度的声音打断他,林晋慎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脸上,她的眼睛,翘起的乌黑长睫,以及耳垂边那粒珍珠。   陆宜感觉到掌心微微潮湿。   “陆小姐。”他开口。   她好似课上被点名,起身动作略显僵硬,目光在他伸出来的右手停滞片刻。   “林总。”   她礼节性地握住他的手。   掌心的温度熨烫心脏一角,他的指腹微按住她手背,点到为止,不过半秒放开。   林晋慎问:“陆小姐近来好吗?”   声音硬邦邦,没有半点寒暄的温度,至少听不出来。   陆宜回:“还不错,林总呢?”   “可以。”   一问一答,没了。   像极英语教科书里标准式对话。   “原来两位认识?”钟温纶笑意复杂。   林晋慎收回视线,道:“我还有事,不打扰两位用餐。”   跟他同行的是陆宜同样有些眼熟,大抵都是圈内的,来吃饭,也是聊生意场上的事。   陆宜坐下,听钟温纶问:“你跟林总是怎么认识?”   她抬眼,没有直接回答。   钟温纶也意识到问得有些不该,笑道:“随口一问,你别多想。”   “没事。”   刚才的小插曲就此揭过。   钟温纶健谈,一顿饭吃过一个多小时,还是陆宜提醒,说时间不早,改天再聊,他说是,说雍和宫有家素食不错,下次可以尝尝。   两人都饮了一点酒,钟温纶有司机没关系,陆宜不能开车,他提议送她回家,明天再来取车就好。   陆宜晃下手机:“不用麻烦了,我叫的代驾,已经在来的路上。”   “好吧,路上注意安全,到家记得发消息。”   “好,再见。”   代驾还有几分钟过来。   陆宜等待间隙回复消息,陆母问饭吃得怎么样,有没有话聊,她如实回答,吃得不错,有话聊,挺好的。   回完放下手机,抬头呵出口气时,余光里,多出一道高大身形,她偏过头,跟林晋慎漆黑视线相撞。   她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来的,但既然看见就不能当没看见,出于礼貌还是点下头,心里希冀他别说什么,今天过多的社交致使她没兴趣再来第二次尴尬对话。  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,跟人相亲被上一个相亲对象撞见,这种抓马的事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。   多少会有那么点心虚。   “还没回去?”林晋慎没走过来,隔着距离,问。   陆宜说:“在等代驾。”   “林总这么快吃完了吗?”   “出来透气。”林晋慎不冷不热回答。   “挺好。”   好在哪里,陆宜不知道,头皮收紧,她希望代驾能早点来,结束掉这场对话。   两人不约而同移开视线,各自站立在原地,目光平视前方。   “所以钟温纶也是你的选择之一吗?”林晋慎忽而开口,再次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。   他的语气,将钟温纶换成任何一家公司名字都不违和。   完全是商业合作里会出现的对话,权衡利弊,选择更合适的合作对象。   “……”   他看出来了。   陆宜说是,也不是不能说。   她解释:“毕竟婚姻大事,又是联姻,不能太草率,我想既然大家都没定下来,在这之前多考量几家也很正常。”   林晋慎会怎么想,如果他因此拒绝掉这次联姻也可以理解,也接受,反正只是接触阶段,尽早有结果对双方都是好事。   夜里起风,有些凉意。   “我没有。”   “嗯?”   林晋慎看过来,长睫下,目光幽暗,他平静补充:“在你之后,我没见过其他人。”   陆宜微怔。   他是在告诉自己,她是他唯一选择? 第05章   “我……”   陆宜睁着眼,不知如何反应地眨下眼睫,在他坦诚的目光下,生出那么点愧疚?   就好像,她辜负了他?   “陆小姐方便再聊几句吗?”林晋慎问。   “……可以。”   有人出入,阻隔掉他们对望的视线,林晋慎朝她走来,三步,在她半米的距离停下,他高出她许多的,看她时,不可避免地是垂着眼皮俯视,她不自觉地挺直窄肩,想要多些对抗的气势。   “据我所知,钟家是做船务生意起家,钟三公子独立门户,并不参与家族产业的管理。”   夜色里,林晋慎的面部轮廓在光影作用下越发立体,高耸眉骨下目光如漆。   他简单分析钟陆两家联姻的利弊,钟温纶的身份,导致在日后钟陆利益共同体上并没有助益,客观理性分析,比起做船务生意的钟家,酒店与家居的合作更紧密,从各方面比较起来,林家都是最好的选择。   林家比钟家拥有更强的竞争力。   他本人同样。   钟温纶没办法做到的,他可以。   “比如什么?”陆宜抱着一只手臂,比起前面的那番话,这句更令她好奇。   林晋慎唇线抿成薄薄直线,眸光如墨,片刻后开口:“我只会有一任妻子。”   意思是,如果他们结婚,他不会离婚,还是就算离婚,也不会再娶?   “我不太明白,您的意思是跟您结婚之后,没有离婚的可能吗?”陆宜问。   林晋慎纠正:“是我不会离婚,但尊重另一方离婚的权利。”   这婚只结一次,结过一次就足够,他完成过的事,不会再重复。   陆宜听明白了,她微拧下眉问:“那你怎么知道钟先生做不到?”   “他谈过数位女友,恕我直言,缺乏对伴侣忠诚度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他说这话时,眉头皱起,语气里不是贬低而是批评,是长辈对小辈的挑剔,好像谈过数位女友,是不检点,是人品那列后硕大的问号。   陆宜哑然失笑:“没想到林总也会讲人坏话。”   “陈述事实,不算说人坏话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一时竟无法反驳。   沉默片刻中,陆宜电话响起,她举起手机,说:“我代驾到了。”   林晋慎颔首,唇线抿直,没说话。   跟代驾沟通过后,陆宜说:“代驾马上到,林总,我先走了。”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应声,却没有进去的意思。   陆宜疑惑,偏着脸看眼餐厅方向,问:“林总还不进去吗?”   “不急。”   “那,林总再见。”   陆宜看到代驾已经骑着车过来,抬手示意下,便准备下楼梯,往车停的位置走。   可能是踩着高跟站一会的缘故,她下第一步台阶时脚崴了下,趔趄间,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背,将她扶正后迅速抽离,前后只数秒时间。   陆宜薄窄的背脊绷紧。   夏日衣衫薄,因此感受到贴上来的那只手,肌肤接触的不是掌心,而是手指收紧微曲虚握,点到为止。   “抱歉。”   是为碰到她的冒犯。   低沉磁性声音又道:“小心。”   是提醒她夜色深重,注意脚下。   陆宜低着头,嗓子收紧有些发干,她低低回一声谢谢。   “请问您是尾号0257的机主吗,是您叫的代驾吗?”   代驾是位中年男人,出声询问。   “是,麻烦您。”   陆宜还未将钥匙递过去,身后林晋慎却再次开口,问:“从这里到你家需要多久?”  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这个,但还是本能地将导航显示的时间告诉他:“不堵车的话,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。”   林晋慎没回答,抬起手腕,低眼看过时间后道:“现在是八点四十三分,我会在九点二十五分打电话确认你的安全。”   确认她的安全?   认真的吗?时间还怪人性化地多给出两分钟。   陆宜目光错愕,甚至忘记怎么反应。   林晋慎从台阶下来,面容冷峻,问代驾驾驶证,代驾愣愣地掏出本子给过去,在被拍下驾驶证信息后反应过来。   “老板,我是正经人。”   “真的,你可以看我平台主页,我的分很高的,4.9,全是好评。”   “上次还送过醉酒的老板,他找不到家,是我最后送他到家,后来他很感激要请我吃饭。”   代驾言辞诚恳,态度端正得原地可以申请入党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轻咳一声,说:“我到家给林总打电话。”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将驾驶证还回去,说句谢谢。   代驾松口气,扭头将自己的车放进mini后备厢。   “林总,再见。”   “再见。”   林晋慎点头,转过身,抬腿踏上阶梯,腿长紧实,宽肩,他有着不错的身材比例,不看那张过于严肃的脸,他的背影,成熟的体格撑起的线条,X张力不输T台上的男模。   片刻时间,他已走进餐厅。   “走吧。”陆宜收回目光。   夜里没那么热,她打开车窗吹自然风,街道行人如织,灯光在车速下变成耀目的光晕,手搭在车窗,微张开曲起的手指,纤细修长,冷白色调,感受着风从指缝中穿过。   眼睫掩住眸底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  有刚才林晋慎那一套组合拳下来,代驾师傅车开得兢兢业业,能走近路绝不绕远,以至于预计四十分钟的路程,三十分钟出头已经开到。   然后话不多说,取回自己的车,掉个头后迅速骑走。   到家,徐女士照例问她见面怎么样,满意不满意,到底是她精挑细选,眉宇间里藏着些许骄傲,说:“比那个什么林晋慎好吧。”   她叫钟温纶小钟,称呼林晋慎连名带姓,偏好不要太明显。   陆宜今日社交超标,三两句哄徐女士先去睡,自己准备拿衣服睡下,徐女士前脚走到门边,陆宜的电话就跟着响起。   “谁,这么晚还打电话?”徐女士眉毛轻扬,猜测:“是小钟?肯定是她,这孩子真是贴心,你快接。”   陆宜做个无奈表情。   徐女士笑:“我不打扰你,快接。”   说罢,自己将门给带上。   陆宜回身拿起手机一看,电话不是钟温纶打来的,是林晋慎,她还没来得及备注,但看过尾号,还记得。   她选择接听,手机贴在耳边,不确定地开口:“林总?”   “是我。”   电话那端声音比面对面时更低沉,他说:“你没打电话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想起来,拉开手机再看时间,正好九点二十五分,她提前到家,将打电话给他报平安的事忘得一干二净。   她自知理亏,找补:“现在的平台监管力度都不错,林总不用担心,我安全到家。”   说完又有些懊恼皱皱眉,没想到他这么认真。   “没事就行。”   声音仍然冷峻:“有份文件发你微信,你看一下。”   “……好。”  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文件。   他们之间需要发什么文件?   挂掉电话,严肃的冰川头像蹦出来。   Pioneer:【这是律师拟好婚前协议初稿,你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。】   陆宜噎一下,她点开文件,潦草看过,发现里面将她上一次提的要求全都记录在内,她当时随口一说,他也并无太多反应,没想到竟都记住了。   放下水杯,她回:【好像现在谈这些还太早。】   两边都尚未确定。   Pioneer:【在你还未确定之前,我仍然有争取的必要。】   陆宜问:【林总生意场上也是这样吗?】穷追不舍,咬紧不放?   Pioneer:【看项目。】   Selene:【那我这个项目算什么?】   Pioneer:【独角兽,值得投入。】   独角兽是指具有高成长性和市场前景广阔,稀缺珍贵。   她这是被夸了?   陆宜想笑,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,能言善辩的,嘴甜讨巧的,或者直男口若悬河地自夸,但林晋慎是独特的那款。   具体是哪一款,她现在还无法下定义。   她退出两人的聊天框,手机抵着下巴,想过后给余音发消息。   睡前,陆宜给余音发消息。   陆宜:【如果我选择林晋慎,你会跟我绝交吗?】   数秒后,是余音的语音,她气得字都懒得打了。   余音:【啊啊啊啊啊!】   余音:【你老实跟我讲,林晋慎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?】   余音:【一个快三十没谈过的老处男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你的?!】   余音:【……】   语音轰炸,一副她不解释清楚,谁都别想睡的架势。   陆宜哑然失笑。   她不知道,只知道在这场选择题中,她更倾向于选择他。   她想试试。   —   林陆两家的婚事基本板上钉钉。   林文筠是从大嫂秦如云知道的,前后一个多星期,两孩子第一次确定见面时间,她在场,林晋慎的表情分明是不胜其烦。   结果没两天,就已经决定好?   林晋慎是她看着长大,什么性格她清楚,典型的摩羯男,作为家里长子,按部就班完成他该担负的责任,甚至连婚事,也愿意听从家里安排,娶没见过几面的女人。   她敲响林晋慎办公室门。   “姑姑。”林晋慎抬起头,叫人。   “KS的收购你可以放手大胆地去做了,还有几个顽固派没说服之外,其余的已经倒戈。”   这样一来,他们同意与否,这次的收购案必将进行下去。   “您辛苦。”   “不辛苦,命苦。”林文筠这几天从中斡旋,夹在中间,说尽好话,也看尽董事嘴脸。   “抱歉,这件事如果不是您,不会这么顺利。”   “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,接下来能不能拿下这次收购就看你的,别浪费我的付出。”林文筠在他会客的沙发上坐下,侧过身,手臂压上沙发扶手,望着他。   林晋慎说:“您放心。”   “公事聊完,说说你跟陆家的婚事是怎么回事,你想清楚了?”林文筠意有所指地道:“结婚不比做生意,做什么只求效率,还是不太稳妥。”   “只是觉得合适。”   “人合适,还是陆家合适?”   “都合适。”   问什么,都是一板一眼地回答,实在没趣味。   林文筠听他说合适,只当他对这桩婚事态度平平,便问:“婚后你们住哪?是老宅还是单独住?”   这点陆宜提过,林晋慎道:“单独住。”   “单独住好,年轻人要有自己的空间。住哪里有没有决定,既然要结婚,总要有套像样的婚房。”   这些,都要提早准备。   “暂时没确定。”   “早做打算吧,婚后要做的事多着,赶早不赶急,有什么需要跟姑姑讲。”  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,林文筠也没有要久坐的意思,跟这个侄子除工作家事外,很难再找到可聊话题。   也不知道这位陆小姐未来会不会后悔。   “走了。”   林文筠抬腿站起来。   林晋慎起身,送她出办公室,姑姑的话提醒他,该选定一套婚房。   他室内有几套在私人名下的房产,面积跟地段都不错,两人住足够。   具体定在哪里,林晋慎发消息问陆宜公司地址。   收到消息是在从茶水间接过咖啡后,她放下杯子,看到的便是林晋慎没头没尾的这句。   手指微曲,没在第一时间回复,而是在想,他要做什么?   像钟温纶一样,给她送咖啡?   半分钟后,陆宜还是将公司的位置发给他。   而几分钟后,林晋慎回消息。   发的是一套房产信息,这房子陆宜知道,在寸土寸金的地段,一套快九位数。   Pioneer:【什么时候有时间办理过户?】   Selene:【什么意思?】   Pioneer:【以后婚房,离你公司近,车程十五分钟,方便你上下班。】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在很认真地消化,她抵着额头,许久才想起婚前协议里有一条,林晋慎加的——两人未来婚房会记在女方名下,婚前完成过户,属于她的个人财产。 第06章   他们已经快进到婚房这一步了吗?   陆宜第一次对自己要结婚有实感,就好像这件事被提上日程,不日将会完成。   不过房子过户的事她认为太快,两家还没正式见过面,这些都言之过早,她说不急,下次有时间看过再说。   林晋慎也没有一定选那套。   Pioneer:【你说得有道理,是应该多看几套,新买也无妨,看上哪套,你决定就好。】   林总愿意一掷千金,陆宜喝着刚煮的咖啡,回:【超过这套市值也可以?】   Pioneer:【只要有,只要你看得上。】   简单直接。   这些话从别人口中或许有装的嫌疑,但林晋慎,他有这个底气。   陆宜放下手机。   注意力回到电脑屏幕,公司接的新case,跟美术馆合作的一次策展“夏日狂想”,后印象主义风格,在形式与色彩上,有着个性化表达。   她大学时学的是美术史专业,这次项目,顺其自然地交到她手里。   下午开会组建团队,于倩主动加入小组。前期调研策划都是繁琐工作,美术馆只给出两个月时间,从策划设计到施工落地,布展交付,是一场时间紧迫的硬仗。   会议一直开到下班,算时间多加一个小时班。   陆宜开车回家,阿姨已经做好晚餐,家里只有她跟徐女士在。   她洗手出来,说:“以后不用等我吃饭,新项目,最近可能没法准时下班。”   徐淑怡端着碗筷,还没吃重新放下去:“怎么又有新项目,上一个项目不是刚做完吗?好不容易休息几天,又要开始忙了?”   “这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,关键是这次项目我挺喜欢的。”陆宜给徐女士夹菜。   “哪次项目你不喜欢?我要不要去打声招呼,怎么总是给你这么多工作,不如回家帮帮你爸……”   陆宜赶紧叫停:“妈。饿了。”   徐女士给她盛汤:“不说这些,你先吃饭。”   吃过饭,陆宜回房间拆这几天积攒的快递,大多是给泡芙买的逗猫棒猫抓板这类小玩具。   到夏天,泡芙就更不爱动,整日待在空调房里睡觉。   新事物总算引起泡芙注意,喵喵叫着围绕在她身边,偶尔,伸出爪子好奇触碰两下。   徐女士进房间时,陆宜正丢着猫球球,泡芙跑过去,狗里狗气地咬着球递回她手心。   将切好的水果放下,徐女士并不过去,她对猫不喜欢也不讨厌,但有轻微洁癖,不喜欢猫毛沾身上。   “宜宜,结婚的事你真的想清楚了?”   “嗯。”陆宜点头。   “真的不考虑钟家?”   陆宜抛过球,偏过脸看过去。   “我看小钟就很好,多懂事,你们见面前就跟我打过招呼,问你喜欢吃什么,有没有对什么过敏,这孩子看着体贴会疼人。”   徐女士搭着手,说上次他们不是聊得不错吗?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要选林晋慎。   “我跟你爸对家世什么的并不多看重,联姻已经很亏待你,你别懂事得过头,只为家里考虑,不为自己打算。”   “妈,我没有这么想,真的。”   泡芙运动量超标,再丢球已经不大愿意动。   “那是因为什么,小钟还不够体贴不好吗?”   陆宜将泡芙抱起来,转过身,朝向徐女士,说:“是体贴,体贴得过头。”   从加好友开始,钟温纶消息就没断过,早中晚,不止在线上,线下往她公司投递咖啡下午茶。   他的热情,陆宜无法招架。   “什么叫体贴过头?”   “好到有负担。”   陆宜挠着泡芙的下巴,解释:“他对我太好,太关心,我就要同等还回去,太累人,我担心我做不到。”   “你这孩子在想什么,结婚又不是别人给你一个苹果,你给别人一个梨,什么给了就要还回去,你当是银行?”   “不是吗?单方面付出一时可以,长久有多难?况且我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的好,与其这样,不如选择志同道合的好队友。”   “你这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?”徐女士哑然:“林晋慎就是那什么好队友?”   “目前看来,是的。”   泡芙被挠舒服,肚子里发出愉悦呼噜声,陆宜挥着它的小爪子,哄道:“来,给姥姥夹一个。”   “喵~”   泡芙配合地叫一声。   徐女士不吃这套,不大高兴地拧起眉,略带责备道:“你就是觉得人家长得好看,过日子不是只看脸的。”   陆宜笑:“长得好看不好吗?”   “日后朝夕相处起来,长得好看赏心悦目,要是吵架闹不愉快,长得好看,也就没那么生气。”   徐女士被气笑。   “人小钟长得也不差啊,白白净净的,招人喜欢。”徐女士在陆宜含笑目光中不得不改口,“是,长得是不如林晋慎,但人家其他地方也不差啊。”   说到最后叹气,眉间有愁绪:“林晋慎看着冰冰冷冷,不会疼人,我总担心你嫁过去,会被欺负。”   “我长腿了,被欺负我就跑,跑回来,赖你跟老爸一辈子。”   徐女士欣慰笑下:“那是,无论发生什么事,有爸妈给你做主。”   早在陆宜决定选林家那天,就跟钟温纶说清楚。   钟温纶第一反应是问她是不是家里的意思。   陆宜:【是我自己的决定。】   钟温纶:【林家呢,也确定了?】   【应该是。】   【那上次见面,你们?】   关于这一点陆宜真心实意地道歉,说那时候并未确定,林晋慎跟他一样,都是只见过一面,如果他因此感觉到不舒服,她很抱歉。   【没关系,很正常,只是希望这是考虑清楚结果。】   【谢谢,祝你找到合适的人选。】   —   周末,陆宜跟余音约好球馆打壁球。   余音浑身是劲,半个小时也没见停下休息,高强度暴汗后丢掉拍子坐下来喝水。   “谁招你不开心了?”陆宜递过水。   打球跟泄愤似的。   余音闷头一口气喝掉小半瓶水,说:“我是为你生气,你不知道从你推掉钟家选择林家后,多少难听话说出来。”   “都说什么?”陆宜不在圈子里社交,基本游离在外,算是另类。   “说你攀高枝,势利,还说什么以前觉得你清高自傲,现在看来都是装出来,你也知道那群人,嘴巴跟碎纸机似的,不讲几句垃圾话活不下去。”   还有更难听的,余音说出来时几乎咬碎牙齿,恨不得撕碎那些人的嘴。   陆宜拿湿巾擦脸,闻言也只是点下头,平静得像被骂的不是自己。   “你不生气啊?”   “还行。”   刚结束高强度运动,陆宜体能耗尽,喘着气,撑着手臂席地而坐。   她缓过气,说:“嘴长在别人身上,说什么管不了。”   骂再难听也不会少块肉,反倒为此气坏自己不值当。   余音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性格,说:“你真行,我都用不着安慰你,但是你就不怕吗?”   “怕什么?”   “林家听到那些话,对你有什么想法。”如果林家退婚,那陆宜就彻彻底底成笑话,她都能想象那些嘴巴又要如何狂欢。   陆宜喝过一口水,清冷冷的嗓音,说:“如果林家就因为这些话就对我有什么意见,那我也不必嫁了。”   那些话能到余音的耳朵边,自然也会吹到林晋慎耳边。   寻常的一天,林予墨少见地主动发来消息:【哥,这是在说嫂子吗?】   附带一些聊天截图,已经成为一桩趣闻,甚至传到大洋彼岸留学生圈子,说有人表面清高干净,实际上也不过如此,将自己卖了个高价。   前脚跟人谈婚论嫁,后脚看到高枝就攀上去。   林予墨身边朋友多,有人明里暗里地跑来,让她跟身边人都擦亮眼睛,别识人不清。   【那群人嘴是真的臭。哥,你让嫂子别往心里去,她气不过,我帮她骂回去。】   看完,林晋慎一如既往地回:【好好念你的书,这次期末考试再不及格,零用钱砍半。】   林予墨:【?!】   暴君,残忍,冷酷无情这些话她甚至都不敢发出来,嗷呜两声,再没吭声。   林晋慎拨通内线,叫助理进来。   助理陈放敲门进来,叫一声林总。   钟温纶的联系方式不难找,陈放不费多少时间找来,他跟对面助理交涉,等到是本人接听后递给老板。   “林总?”   林晋慎开门见山,让他将事情料理干净。   钟温纶短促笑下:“林总以为是我传的?”   林晋慎声音冰冷:“没说是你,让你管好身边人的嘴,钟总管教不住,自然有人帮忙。”   那边沉默片刻。   钟温纶说:“林总一定要选陆家吗?”   “跟陆家底子差不多的比比皆是,您只是想要位林太太,选择很多,也不是非要陆宜。我想问林总,能不能让给我,我会记得林总这次的成人之美,以后有什么事,只要我能帮得上,随您开口。”   林晋慎研磨着手边的那支黑金钢笔,不紧不慢地道:“我想钟总有一点弄错了。”   “陆宜不是一件东西,轮不到谁让谁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是在晚上十点收到林晋慎的消息,她还没洗澡睡觉,回来后就拼新到的猫爬架。   力气活,拼到手腕酸麻。   冰川头像跳出来的那刻,她心里有那么点异样,想一想还是面容解锁,点进去。   Pioneer:【你明天有时间吗?】   陆宜垂着眼睫,回:【有。】   手指停顿片刻。   她继续敲字:【关于结婚的事,如果你有其他想法我可以理解……】   字没敲完,林晋慎发来新消息。   Pioneer:【叔叔阿姨喜欢什么?】   陆宜睁睁眼,将刚才打的那行字选中剪切,最后发了问号过去。   Pioneer:【去你家,总不能空手。】   ……   陆宜问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她的吗,不管是真是假,这脏水都泼过来,得到林晋慎肯定回答后,她问:【你是怎么想的?】   Pioneer:【有病句,重复率高,浪费时间。】   不知道的以为是批改作业。   陆宜笑下,目光落到他上面的问题上,想到徐女士对林晋慎的偏见,只怕这次见面不会愉快。   婚前协议,婚房,见家长。   这几件事,都发生在确定结婚不到一周时间,她抱着手机,隔着屏幕还能说句玩笑话,心情尚可地问:【林总知不知道有种NPC因为绑定系统,有必须完成的任务,如果完不成,会受到系统的惩罚。】   她怀疑林晋慎就被下达结婚的指令,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,任务失败,接受惩罚。   两三分钟没回,陆宜撂下手机先去洗澡,等洗澡回来,林晋慎回了两条消息。   Pioneer:【?】   【这是什么?】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忘记像林晋慎这样的古板男,不会上网冲浪,不知道NPC是什么很正常,她略打趣地回:【手机中病毒发的乱码。】   林晋慎发来一篇关于手机怎么中病毒的文章链接   Pioneer:【建议不要浏览不良网站。】   “……”   这婚是一定要结吗? 第07章   陆宜将林晋慎登门拜访的事转告给父母。   “怎么不早说?”徐女士听罢皱眉抱怨,“这么突然,什么都没准备。”   “您就当是认门,别想太多。”   “好歹第一次登门,哪能这么随便。”   徐女士下楼,跟阿姨确定明天的菜单,以及购物清单,鲜花也要更换,最好再做次深度清洁,住了多年的房子,现在全都是可挑剔的点。   大致审视下工作量,徐女士跟陆宜叮嘱:“你让他下午来,一块吃顿晚饭。”   这样,明天白天还有时间。   陆宜想说不用麻烦:“您不是不喜欢他吗?这么隆重做什么?”   “你不懂。”   徐女士头也没回,说:“再不喜欢也要做做样子,总不能叫以后看轻你。”   陆康成知自己老婆性格,让陆宜不用劝,林晋慎他是见过几面的,如果是生意场上,的确是位挺不错的后辈,进攻性强,有想法也有手段,但要将自己女儿嫁过去,他有些不确定。   林陆两家联姻,达成坚固的利益联盟,对陆家,百益无害。   但结婚是两个人关起门过日子。   林晋慎是不是可堪托付的良人尚且不明。   —   周日下午四点。   林晋慎发来消息,说到了。   陆宜换鞋出去接人,因为提前跟物业安保打过招呼,他的车能直接开进来,远远看见黑色宾利开过来,她抬下手示意。   林晋慎下车,熟悉的紧张感像漫过的潮水,喉咙收紧,感觉到手心在冒汗。   严格来算,他们才见过两面。   线下跟线上不一样,线上发消息时,她看不见他的脸,放松得多。   “林总。”陆宜抬手,遮掩着刺目眼光,跟人打招呼。   林晋慎仍然是正装,区别是没系领带,他抿唇,看她说:“你可以叫我名字。”   “好,林……”剩下两个字如同烫嘴,怎么也说不出口,她以笑掩饰尴尬,说:“先进去吧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从林晋慎带来的礼物中,认出福鼎白茶,因为只采芽头,以及采摘时间在清明节前后十来天,产量少所以市价高。   进去前,她想提醒徐女士可能对他有所看法,但两人到底不熟,余光瞥到他下颚,到嘴的话咽回去。   进门,林晋慎叫人:“叔叔,阿姨。”   他身形高,比陆康成还要高出半个头,就算是客气叫人,周身也是生人勿近的气势。   冷淡疏远,加深刻板印象。   “进来吧。”徐女士扯下唇线算是应下,陆康成招呼他。   “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,随便买了些。”林晋慎嗓音低沉冷冽,语调平直,再客气的话从他嘴里也变味道。   不像是晚辈拜访,倒像是平辈往来。   阿姨过来接礼物。   “客气,晋慎,过来坐。”   林晋慎换鞋,与陆康成去客厅沙发坐去。   只多出一个人,家里的气氛就完全变了,陆宜收回视线,正好对上徐女士埋怨的目光——看看,这就是你选的老公。   陆宜只好去抱徐女士的手臂。   徐女士也没多说,让她待会送水果过去,又问:“礼物是你教他买的?”   “不是,他只问你们喜欢什么,买的什么我也不知道。”陆宜笑下,问:“礼物满意?”   徐女士勉强答:“还算用心。”   陆宜笑笑。   她端果切过去,林晋慎跟陆康成已经喝上茶,聊得也是茶,她正好听到林晋慎在说老熟普一般是低冲注水,出汤后留下部分,再注水选择留二出八……说得像模像样,抬眼就能看到父亲唇边的笑意。   “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一般不大爱喝茶,”陆康成道。   “家父喜欢,我也是耳濡目染。”林晋慎答。   陆宜在旁边坐片刻,在听到父亲那句“其实做茶如做人”时选择起身,知道茶道一时半会不会结束,她到徐女士这边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。   徐女士看过客厅情况,挑下眉,问:“你爸这就被拿下了?”   “您知道我爸这个人,向来以茶看人。”   徐女士低着头情绪不明,轻哼一声,在说她没那么好糊弄。   其实也不难。   餐桌上,徐女士免不得对林晋慎一顿提问,在得知他晚饭常年简单,不碰碳水,饮食清淡干净,并且早上有晨跑习惯,固定十一点睡,便有严格自律的形象,她向来注重养身,平日跟陆宜的说的都被当作耳旁风,现在倒寻觅一个知音。   林晋慎的作息与习惯,与徐女士养生理念完全重合。   “养生讲的是顺应自然,阴阳平衡,若是违背自然运行的准则,长此以往,会生病,现在年轻不以为然,到老就有苦受了。”   后半句,徐女士看向陆宜,指代明显。   用徐女士的话来说,一个注重养生的人能坏到哪去?   一顿饭,宾客尽欢,唯有陆宜像是局外人,大部分时间低头安静吃饭。   林晋慎来之前,父母还有微词,在见到他后,都绝口不提,尤其是谈到结婚事,并没故作姿态,态度诚恳且周到。   陆宜之前都白担心。   像林晋慎这样的古板,不谈年纪,跟她爸妈才是同辈人才对,同辈之间,自然合得来。   用过晚饭,林晋慎离开。   “宜宜,送一下。”徐女士提醒。   陆宜硬着头皮说好,她去换鞋,跟父母打招呼后,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家门。   已经入夜,月亮早早挂上天幕,快到十五,形状快呈饱满的圆,银白的光辉,落在树梢,也无差别落在两人肩上。   司机已经将车开回来,停在门口。   上车前,林晋慎回头,叫她:“陆宜。”   犹如课上被点名,陆宜心中咯噔一下,她压住那份紧张:“您说。”   “……”林晋慎:“我不比你大多少,不需要用您。”   “……哦,好。”   她也没想用,只是下意识说出来。   林晋慎说:“你下周有时间跟我回去吃饭吗?”   跟他回去吃饭,去林家,见他的父母。   一个林晋慎就已经够呛,如果一家子“林晋慎”,她只是想就知道那天很难熬。   但有来有往,他见她父母,她也该去见他父母才对。   “好。”   总要到那天,避不过去,陆宜抬着眼睫,道:“你看叔叔阿姨时间安排。”   “嗯。”   “进去吧。”   去林家的时间,在提前一天确定。   工作日,陆宜挑了套适合见长辈的衣服,淡妆,素净得体。   准时下班机会被突如其来的会议打乱,她提前给林晋慎发过消息,说她临时有事,可能需要半个小时,她会开车过去。   林晋慎看到消息时没多余表情,跟家里告知一声后继续工作。   等工作结束,时间不早,他发给陆宜的消息迟迟没回,随手打电话过去的,没人接。   林晋慎收收起手机,抬眼对上司机问询的目光,司机问是不是直接回老宅,他沉默片刻后让司机下班,车他自己开。   导航的地址不是林家,是陆宜公司,他打算接上人后回去。   易星算是A级展陈企业,近年度自营数据亮眼,业务结构与业内优秀项目案例等方面综合,称得上国内首屈一指的存在。   他之前不了解,认识陆宜后看过资料。   林晋慎将车停在路边,准备再打过去时,陆宜的电话先打过来。   他接听,听电话那边压低的声音:“林总?”   嗓音不耐地应一声:“嗯。”   陆宜在开会,手机静音状态,会议结束第一时间看手机,看到多条未接电话,快被心虚与愧疚击碎,她紧跟着打过去。   “不好意思,开会没看手机,我这边马上就好,现在开车过去,可能七点能到。”   正常情况下是如此。   但下班高峰期堵车,她也不能完全确定,车从停车场出去,也需要时间。   “下来。”   “啊?”   “我在你们公司楼下。”   “马上。”   听他在楼下,陆宜迅速拿包走人,跟同事打声招呼,后面有什么事情给她发消息。   电梯里,她盯着下降的楼层,神色闪烁。   陆宜看到手机里的来电提醒,林晋慎打第一通电话是四十分钟前,代表他至少等自己四十分钟?   下楼,她一眼看到那辆惹眼的宾利,这时候也顾不得避嫌,小跑过去,打开后座车门,进去才发现后座没人,林晋慎在驾驶座,侧着身,沉冷的目光平静看着她。   车内,两人前后对视,尴尬应运而生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没胆子拿林晋慎当司机,说句抱歉,下车,重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。   她一路小跑,此刻面色泛红,呼吸急促了些,从上车说得最多就是抱歉,她不知道林晋慎有没有生气,从那张脸向来看不出什么情绪,她转过身,可能着急中往他的方向偏了些:“会议时手机静音没听到……实在抱歉,你是不是生气了?”   林晋慎没生气,更多是等待中有那么点不耐。   但她突然靠近在他预料之外,她发髻跑乱,贴在额头跟鬓边,目光急切望着他,歉意的神情,眼底湿漉莹亮。   喉头一紧,如同被烫一下移开目光。   看不见,可以闻到。   属于陆宜的独特清淡香甜的味道无孔不入。   林晋慎抿唇,身体同时往一侧避开,就像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。   声音听起来又硬又冷:“没事。”   他发动引擎,将车开进主路。   陆宜也在他冷淡反应中静下来,她注意到他刚才往旁边退的肢体动作,就好像她是什么毒药,沾染不得。   又想起上次,她摔倒时,他手指收紧,虚虚地扶她一下,停留时间不超过一秒。   再后面,别说肢体接触,距离最近那次是吃饭,两人坐同一侧的位置。   还有余音的话,寡到现在都没谈过一任女友,不是身体就是心里有毛病。   陆宜之前没去想,现在也不得不有所怀疑。   她拧起两道纤长细眉,认真思考。   路上果然堵车,林晋慎车开得沉稳,一停一开也没让车内人感觉到不舒服。   停车时间,她困惑神情被他捕捉到,他问:“有话要说?”   陆宜做个细微吞咽动作,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,出声问:“是有一个问题,在婚前问清楚比较好。”   “你问。”林晋慎一只手搭着方向盘,侧过头看她。   “林总是很排斥肢体接触吗?”   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林晋慎轻微皱眉。   陆宜没说刚才的事,说出自己的推测以及决定:“我不是不能接受形婚,但前提是,双方之间是坦诚的,摆在明面上说清楚。”   形婚,名义上的夫妻?   林晋慎面色沉冷,没接话,眼里的意思是让她继续说。   陆宜也就大胆地问:“林总您这样,是心理还是身体原因?”   这是第一次,陆宜从他脸上看出明显情绪变化,面色越发冷峻,眸光幽暗如深湖,他掀唇,几乎一字一句道:“陆小姐。”   “你是觉得我不行?” 第08章   在林晋慎压迫目光下,陆宜适时地保持下沉默。   宾利车内饰一向是天花板的级别,直纹胡桃木泛着光泽,帝王蓝与亚麻白的双拼皮革,从设计到质感,都无可挑剔。   “……也不是。”陆宜说。   那双明亮杏眸却更像是在问——所以,你行吗?   林晋慎脸色不太好。  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搭了两下,目光落在陆宜那张无辜坦荡脸上的时间过长,他移开视线,看前方时,高耸眉骨处几乎打一个结。   语气低沉紧绷:“我没有要跟你形婚的意思。”   “哦。”   听起来不大信服。   林晋慎下颚线绷得更紧,说:“我可以确定,身体跟心里没什么问题。”   后半句声音压得低低的,再要怎么解释,他不知道。   陆宜半信半疑,说:“我相信您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忍了忍,这时前面的车开始动起来,五百米的路段堵十五分钟,好在经过这段路后,后面的路程通畅,能在晚饭时间准时抵达。   陆宜想起礼物在自己车上,她道:“我忘记带礼物,还放在我车上。”   “后备厢,我替你准备了。”林晋慎脸色好转 。   陆宜松口气:“太麻烦你,谢谢。”   “没麻烦,助理准备的。”导航提示下一个绿灯左转,林晋慎略转过方向盘,开进另一条主路。   她差点忘了,像他这样自然不用事必躬亲。   “还是谢谢,要不然您算算,我把钱转给您?”陆宜客套地说,价格还不至于在她承受不了的地步。   林晋慎从车内后视镜瞥到她诚恳的神情,说:“我们之间不用算这么清楚。”   “反正以后都是你的。”   说这话时,他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。   就只是陈述一个事实,而不是捡好听话哄她开心的意思。   林晋慎这么说,陆宜也没有较真的意思,靠回座椅位置,往车窗看去。   京市向来有东富西贵的说法,林家在西二环,距离越近环境越清幽,注重私密性,进入小区,独树一帜的建筑风格,与它的价格相比,低调得多。   下车前,陆宜抚平裙摆,一路上做足心理建设。   “紧张?”林晋慎余光瞥来。   陆宜咬着牙齿,喉咙里溢出一声:“嗯。”   见长辈,很难不紧张。   林晋慎走在她身侧,低着头:“不用紧张。”   想过后补充:“我妈很喜欢你,你们应当有话聊。”   “希望。”   见上面,陆宜反倒放松下来,她叫叔叔阿姨,姿态落落大方,比想象中好,来之前她担心一家人都是林晋慎那样的性格,事实上,林政跟秦如云性格都很好,没一点长辈架子,脸上带笑跟她聊天。   秦女士之前只见过陆宜照片,见过本人后夸赞没停,漂亮又有气质,是他们家高攀。   “我还有一个小女儿,在英国念书没回来,打电话还念着,说跟你打个招呼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小陆你以前也是在英国念书?”   陆宜点下头:“是的阿姨,妹妹是哪所学校?”   “……”   秦女士越聊越喜欢,吃过饭问: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?”   陆宜不知道怎么回答,转而看向林晋慎。   林晋慎接过她的视线,平静回答:“还没定。”   “……不急。”陆宜跟着补充。   “急,怎么会不急呢。”秦如云女士回头,叫林政,让他跟陆宜的爸爸约下两家见面的时间,事情定下,该走的流程不仅要走,还要快快地走。   以免夜长梦多。   陆宜被林家热情砸得更拘谨。   秦女士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让小辈尴尬,掩饰性地笑笑,说:“小宜,晋慎他性格是比较闷,平时板着脸不茍言笑,以后可能要你多多包容,今后相处有什么问题,你们好好沟通。”   “没有阿姨,”陆宜偏过眼,与林晋慎没有波澜的深眸对视,她硬着头皮讲:“男人沉稳一点,比较有魅力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漆黑眸子像是在说也不必如此。   陆宜强撑着得体笑容,内心实则要垮掉。   客套话谁都会讲,关键是还要对着本人说,而本人不近人情,不仅免疫,甚至是居高临下的姿态,看她表演。   “以后要辛苦小宜你多担待,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,你跟我们说,阿姨叔叔一定会站在你这边。”   “大家互相担待。”   陆宜:“谢谢阿姨叔叔。”   余光里,林晋慎端坐笔直,面无表情,好似古老城堡里手持长剑的铠甲铁骑。   两相对比,奇异的贴切。   陆宜垂眸笑了下。   小表情被捕捉,林晋慎侧头,困惑问:“笑什么?”   “没什么。”她抿抿唇,压直起伏的唇角。   晚饭结束后待过片刻,陆宜婉拒秦女士留宿的邀请,她的车还停在公司,林晋慎拿钥匙开车送她去提车,两人回到车上,她系上安全带说:“阿姨好像有点着急。”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说:“可能是担心。”   “担心什么?”   “担心你跑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心情复杂,如果不是林晋慎好端端在自己眼前,不缺胳膊少腿,她都要怀疑林晋慎是不是有什么毛病,所以能骗一个就赶紧把握住。   的确有毛病。   不近女色……   陆宜独自消化片刻,忍不住问:“以前有人跑过吗?”   至少她得到的情报里,没有。   林晋慎:“如果你现在跑掉,就有幸成为第一个。”   “?”   林晋慎牌冷笑话?   车里冷气瞬间下十度,陆宜拉下衣服,不管怎么样,今晚总算结束。   开车到公司附近,林晋慎停车,跟她一同下车,“时间晚,我送你到停车场。”   “不用麻烦,几分钟就能到。”   林晋慎已经走来,低垂着眉眼,道:“现实里,女性在深夜独行时受到变态尾随跟踪甚至侵害的案例并不少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本来没多想,现在害怕了,她说:“谢谢您。”   林晋慎看她的目光复杂,她对他的称呼,短时间内改不掉。   两人到停车场,到陆宜那辆小mini上,她想再次道谢时,注意到他看着她车时眉头微乎其微皱下,好似在看辆小玩具。   “我开车送您上去?”陆宜问。   “不用。”   林晋慎拒绝,仍然是老派论调:“到家记得发消息报平安。”   “……好,林总再见。”   “嗯。”   陆宜上车系上安全带,抬眼,是林晋慎的背影,预估下那一双腿长的长度,再看过自己的副驾的位置,空间对他的确有些局促。   ……   双方父母见面定在周末,林政跟陆康成是认识的,两位妈妈更是有见过几面,不熟但没有很生疏的地步。   一顿饭谈笑间,便将婚期定下。   婚礼需要时间筹划,急不得,不能亏待陆宜,但可以先领证,搬出去独住,方便他们年轻人培养感情。   见家长,订婚到领证,时间如按下倍速,在她尚且没反应过来时,便已完成。   领证当天很寻常,是工作日,两人都有工作,他有一场会议,她在参展,时间比他灵活,等他那边结束后电话联系。   于倩见她穿件白色衬衣配牛仔裤,利落干净,又知她接过一通电话便要先走,还挺赶时间,便打趣:“怎么,急着去结婚领证?”   知她上次相亲,结婚这件事就被她们拿来开玩笑。   陆宜也没有瞒着,对着镜子整理下妆容,说:“是啊。”   “?”   于倩睁大眼:“真的假的,结婚领证,跟谁啊,上次相亲的抠搜男?”   陆宜笑而不语,挥手再见。   于倩错愕待在原地。  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,陆宜为什么拒绝李承铭潜力股追求,选择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闪婚。   陆宜不是脑子不清白的人。   难道是有什么过人之处?   陆宜准时到民政局,跟林晋慎并肩进去,下午人不多,过程顺利,她一笔一划签下字,心里还是有那么些微妙异样,余光里,林晋慎握笔,签字的动作气势磅礴。   “好了。”   工作人员递过两本崭新的红本。   “谢谢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两人分别接过。   工作人员观察两人许久,说句恭喜后道:“就是你们俩看起来好像有点不熟,挺有意思的。”   她在这里工作几年,还是第一次看见新婚夫妻领结婚证时,别说肢体碰触,就是连眼神都没对过几次,彼此间客气得比他们更像是服务人员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噎了下,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。   林晋慎淡定起身,说:“以后就熟了。”   陆宜再次被噎住,没再好意思看工作人员表情,说声谢谢后迅速离开。   以后,会熟吗?   陆宜对这点存疑。  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,各自都是抽空过来领个证,证领完,又各自再见,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。   走时,林晋慎叫住她:“晚上有时间吗?”   陆宜愣下,还以为他说要庆祝,又觉得不像他的风格,便问:“有什么事吗?”   午后的光线衰减,他拍照时脱下的西服还没穿上,白衬衣,解开一颗扣子,露出一小截脖颈,眉眼深邃,称得上养眼。   “去看下澄西园那套房子,你之前没去过,今天去认个门,方便你之后搬过去。”   他之前就发给过她,只是当时八字没一撇,她说不急。   前几天,林晋慎让她做了公证,没亲自到现场,那套房就已经转在她名下。   小红本还在手里,硬边缘抵着掌心软肉。   “好。”   陆宜说到时候她直接开车过去。   澄西园是她选的,在东城区,不是独栋别墅,是复式大平层,从落地窗往外看去,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,繁华地段,离她公司不远。   两人在楼下碰头,搭乘电梯上去。   房子本是林晋慎装好打算自己住的,装好后,他在老宅住习惯,一直没搬,如果不是这次结婚,大概要一直空着。   进去前,先将陆宜的指纹录入。   林晋慎将灯光打开,房间里的陈设一览无余。   第一感觉是通透,视野开阔。   上下五百平的大平层,设计师并不需要考虑空间利用率,按照林晋慎的要求,打掉所有非承重墙,厨房是开放式,靠近上二楼楼梯的那面墙,被做成书柜,书塞满一整面墙。   落地窗,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野。   落日时,应当很漂亮。   因为没人住过,房子干净一尘不染,如仅供参观的样板间。   “卧室在二楼。”林晋慎提醒。   陆宜踩着楼梯上去,注意楼上也做过打通,只有两个房间,一间超大主卧,另一间是书房,没有客卧。   主卧的风格是她喜欢的,简约但是细节处能看见设计巧思,再加上一个面积可观的衣帽间,浴室里,是白金的浴缸,尺寸挺大,两人躺下去都绰绰有余。   事实上,整套房子的设计陆宜都喜欢,没有可挑剔的点。   她从书房出来,迎面撞上林晋慎,他搭着扶手,高大身形堵在那,刚才还宽阔空间似乎变得拥挤。   他站直,高出她大半个脑袋,垂眸看她时,有居高临下的味道。   “只有一间卧室吗?”陆宜问。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道:“我想你应该不介意以后住一个房间,睡一张床。”   没等陆宜从错愕中表态,他不疾不徐地淡淡补充一句。   “毕竟我不行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一时失语,体会到被自己扔出的回旋镖刺中的感觉。   林晋慎跟着问:“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来?” 第09章   这话题好像揭不过去。   陆宜自动忽视掉前一句,回答他什么时候搬的问题,她最近工作忙,可能要到下周末才有时间。   林晋慎点头,说:“我过两天出差,你先搬进来,有什么需要,找江询,他是我生活助理。”   他将名片推送给陆宜。   “好。”   “家里东西不多,家具日用品之类的你看着添加。”林晋慎递过黑金副卡,“阿姨已经找到,等你搬来会见面,先用着,如果你不喜欢再换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接过,林晋慎将其他事都安排妥当,她好像只有说好的余地。   快走时,林晋慎叫住她,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盒子,是对戒,“婚礼上用的戒指设计图纸还没出来,现在暂时用这个代替一下。”   “你知道我的指围?”陆宜问。   别出现戒指戴不上去的尴尬场面。  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手上,道:“你的手我看过,大概估测。”   手指细长,助理问他尺寸时,他选的七号。   “很小。”   陆宜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,因为过瘦,导致冷白皮肤下可以看见血管。   “我给你戴?”   “我自己来。”   林晋慎递过戒指的手筋骨分明,薄白皮肤下,蛰伏着蓬勃力量感,她抬起手,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触他的指尖。   像是被微弱电流刺了下。   陆宜拿过后套上想了下,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。   尺寸刚刚好,素戒款式简单,是她喜欢的低调风格,她抬起头时林晋慎已经戴完:“谢谢,我很喜欢。”   结婚证领了。   婚戒也戴了。   陆宜还是没有两人已经结婚成为夫妻的实感,不真实感像是在演剧本,等有人叫停,他们一个眼风都不必给,就迅速从身份中抽离,继续作为陆宜林晋慎生活。   “林总什么时候出差?”她从其他想法中抽离出来。   “这周五。”林晋慎答。   陆宜略笑下,礼貌地道:“那就祝林总一路顺风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她还穿着下午领证的衬衣,领证拍结婚照时,下摆规整地塞进裤子里,现在下摆弄出来,展平,上面两颗扣子没系,修长脖颈上戴着条银质锁骨链。   简约也不失风情。   她的关心是出于素养跟礼貌。   而不是一位太太对丈夫。   林晋慎问:“你要叫林总到什么时候?”   陆宜也不清楚,但见到他这张脸,再加上他周身的气质,她就忍不住摆出敬重的态度。   “叫名字。”   林晋慎没给她时间思考,直接替她决定:“还有,也不要再用您。”   看来是真的很介意您,是感觉被叫老了吗?   无论如何,陆宜点头。   林晋慎。   她在心里预演一遍,下次,也许就能叫出来。   —   周末一早,陆宜还没醒,徐女士进房间,问她打算什么时候搬。   她惺忪地睁眼,翻个身,对上徐女士的目光:“几点?”   “七点了。”   “……还早。”刚醒的声音含含糊糊:“明天才搬呢,来得及。”   林晋慎出差,周末回不来,她也就拖到最后一天搬。   这几天她往澄西园跑几趟,她买些东西送过去,还有一次是因为他助理江询送他的东西过去。   江询看着年轻,像刚毕业的大学生,性格不错,做事细心。   “你们林总什么时候回来有说吗?”陆宜问。   “周末应该结束不了,具体时间还不知道,需要我替您问一下吗?”江询神情认真。   “……不用,随口一问,工作比较重要。”   江询:“我会向林总转达您的关心。”   “……”倒也不必。   林晋慎的东西整理差不多,快结束时,江询过来说:“太太,剩下的可以麻烦您帮忙放一下吗?因为是林总贴身的东西,我不太方便。”   贴身的,男士内裤,陆宜认出这些清一色全是瑞士品牌Zimmerli的,海岛棉,布料细腻舒适。   他真的很喜欢一个品牌用到底,领带是,就连内裤也是。   性格保守的男人是否都如此?   陆宜对上江询恳切的目光,脸上淡笑,内心想,给她她也不方便,可还是接过来,说好。   她硬着头皮将几十条男士内裤,迭放进衣帽间抽屉内。   尽管内心再无杂念,目光难免瞥到中间突出的位置,耳根被烫一下,动作忍不住加快,放完后迅速关上。   好像还挺大的。   能穿吗?   这会儿又想起,她在床上缩成团,懊恼叹息一声。   “搬家不是小事,你东西不少,要什么其他人又不清楚,早些打包,让人送去。”徐女士走至她床边,本要坐下来,再看到泡芙在床上时皱眉。   “跟你说过好多次,猫不能睡床上。”   泡芙听到声音,知道被嫌弃,迈着灵巧步子,从床上跳回自己的小窝。   陆宜揉过眼睛,手臂没劲地瘫在头顶,说:“怎么还有赶自己女儿走的狠心妈妈,我要走,您不伤心?”   “伤心。”徐女士笑下,说:“但是既然都已经结婚,再留你在家里别人就该说我们不懂事了。”   “早知道结婚这样麻烦,就不结了。”陆宜心情复杂,对以后的茫然,离家的愁绪,掺杂其中,开心不起来。   “净胡说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被叫起,简单吃过早饭后收拾自己的东西。   徐女士跟阿姨帮忙,什么东西要带,什么不带都提前问过她。   徐女士看着陆宜在收猫粮玩具,瞥过窗台将自己蜷成一团如毛球的泡芙:“你这猫也要带过去?”   “是的。”   泡芙从捡回来就一直跟着她,她去哪也会带着她的。   新的地方,不知道它能不能适应。   她已经将它一部分的玩具送过去,提前沾染它的气息,这样等它过去,不至于是全然陌生的环境。   徐女士道:“要不然你把猫留下,我给你照顾。”   她是见过陆宜对泡芙的重视,到时候搬去,一颗心都在猫身上,不利于夫妻间培养感情。   “不用,您又不喜欢猫,再说,我舍不得的,泡芙也舍不得妈妈是不是?”陆宜揉把泡芙的小脑袋。   泡芙懒洋洋蹭她手心,喵喵叫。   “戆头戆脑。”   徐女士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,嫁给陆康成后定居京市,二十几年,口音变了些,但骂人的时候还是会讲两句本地方言。   被骂傻得很的陆宜笑,皱皱鼻尖,眷恋地道:“我搬走,就没人这么骂我了。”   “戆徒,又不是不回来。”   徐女士正色问:“晋慎知道你带泡芙过去吗?”   陆宜才记起这茬,她忘记说了。   “要是他不喜欢怎么办?”   “喵~”泡芙似有感应,小夹子音软绵绵。   “他不喜欢,我也不可能丢掉小泡芙。”陆宜起身,将小玩具装箱,平时没计较,收拾的时候才知道她买多少东西,几只纸箱装满。   还有一些,是泡芙玩腻的,就留在房间里。   徐女士只说:“他要实在接受不了,你就送回来,我是不喜欢,也不会让她饿着。”   “再说吧。”   搬家前夜。   该收拾的东西都已经差不多。   再次打量住过十几年的房间,这次是真的要搬出去新的地方,她裹着被子,感觉像是蜕壳期的螃蟹。   有新的壳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。   等着她的,是新的人生阶段。   “小泡芙。”   陆宜抱着依偎着她睡的泡芙,说:“宝宝以后就要跟妈妈相依为命了!”   陆宜参观完,先给泡芙安置位置。   小窝放在卧室里,没有飘窗,只能委屈地待在靠近床的角落,然后是猫爬架,她动手能力强,搭出猫乐园,然后旁边是猫砂盆跟自动喂食器及零食箱。   新领地,泡芙不熟悉,绕着房间一圈环视。   陆宜将自己的衣服挂起来,放进衣帽间。   对比下,他东西是真不多,已经被他助理分类提前归类送进该存放的位置,衣服深色系西服占多数,就连居家服,也是同一色系。   她衣服色彩不鲜艳,跟他的比,也算花团锦簇。   晚上。   门铃被按响,是林晋慎请的阿姨,不到五十岁,方圆脸长相和善。   “我姓方,太太叫我方姨就好,林总大概跟我说过上班时间,剩下的让我跟您确认。”   陆宜让方姨进门,环视下房子空间,说:“方姨你叫我陆宜就好,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,就是养一只猫,麻烦您白天帮我看着一些。”   “林总倒是没说有猫,什么品种,我担心太贵,我这没什么经验养不好。”有钱人养的猫个顶个的贵,出点小毛病,她可赔不起。   “不是什么品种的猫,三花,也不娇气,就是太胖在减肥,平时除三餐外,不要给她吃东西就好。”   方姨点点头:“好,记住了。”   别的没事,陆宜就带方姨熟悉下家里。   他们平时应该不怎么在家吃饭,做饭是其次,重点是清洗打扫。   送走方姨,陆宜在沙发上,枕着手臂,偏头就能看到夜景,钢筋丛林中,亮起霓虹灯如星光闪烁,点亮这座不夜城。   在新家睡的第一个晚上,陆宜就失眠,她不得不抱过泡芙陪睡。   泡芙懒洋洋地打个呵欠。   陆宜点下它湿漉漉的鼻子:“小家伙,对这个新家还喜欢吗?”   “喵喵?”   “我还行。”她搂着它,泡芙乖乖地没跑,任由她揉搓,“你这么可爱,不会那么狠心赶你走。”   这话实在没自信。   陆宜没跟林晋慎提,一方面是点开他们聊天框便是领证当天的记录,中间,没聊过一句,她不想主动找他,另一方面她有自己的小心思,或许等林晋慎见到泡芙,会喜欢它,然后同意它留下来。   会吗?   陆宜想到林晋慎的脸,印象太刻板,不像是喜欢小动物的性格。   林晋慎回来时间没定。   她没问,他也并未告知。   陆宜独自在新家住几天,距离公司近的好处便是早上能多睡半小时,下班更早到,她到家会让方姨提前回去。   公司里她结婚的消息已经传开。   于倩认为她开玩笑,直到她戴着婚戒到公司,一群人吵着要吃喜糖。   陆宜索性请同事吃饭,吃过饭,转去清吧喝酒聊天。   “你真结婚了?”于倩捞起她的手左右细看,确认是婚戒,且看着并不便宜,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:“你就这么随便将自己嫁出去了。”   跟那男人才认识几天啊。   陆宜不以为意笑笑,指尖抚过冰凉玻璃杯,说:“真结婚,没随便。”   “婚礼呢?”   “以后办。”   于倩听这话就像画饼,白眼都不知道从何翻起:“你说你条件多好一姑娘图什么,还那么年轻,选择多着呢,嫁给那么……一男的。”   毕竟已经结婚,抠搜两个字就不合适再说。   “……他人没那么差。”   “你这是当局者迷!”   “……”   其余同事不想扫陆宜的兴,端着酒杯凑过来,说:“好好的日子不要说不好听的话,来来来,让我们举起杯,庆祝陆宜新婚快乐。”   “新婚快乐!”   玩到兴尽告别回家,已经深夜十点。   泡芙听到动静,下楼撒娇等摸,她弯腰抱它上楼,到房间放下它洗澡。   今夜,她喝一点酒,面颊呈现自然的红润。   陆宜心情放松,吹过头发,擦干身体,套上睡衣推开浴室的门出去,愉悦带笑的表情定格在脸上。   卧室里,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晋慎。   他刚下飞机,西服搭在手边,衬衣不如之前见面时板正,没有一丝褶皱,相反,腰间有几道深刻折痕,显出腰间肌肉线条。   四目在这场突发状况中对视。   林晋慎在没有主观意识前,将陆宜看了个遍。   从上而下,目光扫过是一瞬的,无法准确计算出时间。   但大脑向来是高级处理器,能将那一瞥,从想象中处理成完整画面。   窄肩,长腿,白得晃眼的皮肤,半干如墨的头发随意撩过身后,两根细带搭在锁骨处,唇红齿白,以及湿漉无措望着他的眼睛。   室内的气息,是清新的沐浴味道,混合着车内闻到的甜美味道。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错开视线,落在她身旁,墙壁的花纹复杂,只是米白的颜色,需要细致才能注意到。   陆宜完全没想到林晋慎会在今天回来。   错愕片刻,她松开浴室的门柄,说:“您……你回来了。”   “嗯,你洗完澡了?”声音又低又沉,说话时,下颚线紧绷,喉结滚动明显。   陆宜尴尬到手脚不知如何安放,两人是真不熟,偏偏还要独处一间卧室,她移开些步子,尽可能自然地道:“那你洗吧,这么晚,洗完早点睡。”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准备放下衣服,注意力被床上深蓝色床单上小团花黄白吸引,他抬眼看去,第一眼像是蓬松坐垫,有耳朵,像猫?   他以为陆宜即便看着成熟独立,仍然保留少女时的喜好,喜欢在床上放布偶。   没多大关系,放在她那侧就行。   陆宜顺过他的视线,看到睡床上的泡芙,脸上表情乱了下,太突然,一时不知道如何措辞跟他解释,她往床边走两步,说:“是这样,它叫泡……”   泡芙抬起圆滚滚的脑袋,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。   “活的?”   “……”陆宜说:“在动,应该是活的。”   林晋慎拧着两道眉,看向陆宜:“你的猫?”   “是,它叫泡芙,很温顺也不爱乱叫,不好意思,我没想到你今天会回来。”   情况太突然,陆宜在措辞。   一人一猫在对视。   林晋慎对圆头圆脑的生物不感兴趣,一身蓬松的毛在他眼里更是麻烦。   感受到敌意,泡芙喵一声,溜到陆宜的脚边寻求庇护,感觉到安全,盯着他的表情越发严肃。   “我不可能跟它住一个房间。”林晋慎抬头看向陆宜,语气肯定,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。   陆宜没想到他那么排斥:“可是家里就一个房间,要不然今天晚上委屈一下?”   林晋慎眉头皱更深:“所以你让我去睡沙发?”   “陆宜?”   他难以置信地叫她名字。   算是认识以来,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。   陆宜摇头,说不是:“我去睡,我跟小泡芙睡沙发。”   “?”   “为什么不是它去?”   “小泡芙从很小的时候,就跟我在一个房间睡,我不在,它会不习惯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眯了眯眼,声音听起来是气过,从牙缝挤出来:“住一起第一天让你睡沙发,我成什么?”   “没关系的。”   “有关系。”   陆宜眨下眼睫,试探性,小小声地问:“那您要去睡沙发吗?” 第10章   “陆宜,我们聊聊。”   林晋慎余光里,是她露出来的白皙肩膀,补充:“穿件外套。”   “?”   陆宜低头,虽然是吊带睡裙,但剪裁并不夸张,不是深V,裙摆堪堪到大腿那种,是抹胸快遮住锁骨,长度也到膝盖,没多露什么。   他的提醒,就好像她现在多不得体一样。   穿件外套?   现在是夏天!   “稍等。”陆宜咬咬牙。   “我去书房等你。”林晋慎退出卧室。   陆宜不可能真找件外套套上,她另找T恤短裤换上,泡芙有些焦虑,黏在她脚边,她摸摸它小脑袋,说:“放心,妈妈会为你争取一席之地的。”   “喵喵。”   能把人心夹化。   她过去时,林晋慎背对着她,衬衣下摆被塞进西裤里,显得一双腿更长,立在那,好似难以撼动的高山。   陆宜进去,林晋慎转过身,目光相对之间,像是下属见上司的正式会谈。   真不怪她总叫他林总,换谁来这气氛都下意识叫出口。   “坐吗?”林晋慎问。   “不用。”陆宜摇头。   林晋慎说:“我知道从认识到结婚,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互相的事情,不太了解,彼此生活习惯也不太一样。”   “既然以后要一起生活,从开始说清楚会比较好。”   陆宜点头,的确是,与其在之后积累矛盾,不如从一开始就说清楚。   “你先说我先说?”   “你先。”   林晋慎生活很简单,每天会在六点起床,晨跑吃早餐,七点半去公司上班,十一点睡觉,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不希望被打扰。   有轻微洁癖,希望物品的摆放是有序的,讨厌杂乱无序,即便是一双拖鞋。   无法接受在床上吃东西,以及其他生物爬上床。这里其他生物,特指泡芙。   ……   “没问题,你说的这些,我可以尝试去做到。”   尤其是十一点睡觉,她包括她认识的年轻人都没这么早睡的,鉴于早睡这一条对身体好,她可以试试,其他的,稍加注意就好,她也没有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。   林晋慎靠着书桌半坐着,曲着长腿,即便这样,也跟陆宜一样高,他点头:“你呢?”   “我只有一个要求,我想泡芙留下来。”陆宜看着他的眼睛,说:“泡芙她妈妈是流浪猫,生下它没多久就死掉了,是我带她回家,就应该对她负责。”   也许是因为流浪过,泡芙特别依赖她,如果她抛弃它,它一定会很难过。   林晋慎目光沉冷,片刻后作出让步:“好,它留下来,但不能养在卧室,放在楼下,我会尝试和它和平相处。”   “真的吗?”   陆宜语气惊喜,不同于以往表面的礼貌淡笑,这次笑容是真实的,弯着眼睛,达到眼底:“谢谢。”   “我说的是尝试,不能保证以后能接受它。”   “没问题,多相处几天你就知道,它真的很乖,从来不乱叫也乱跑。”完全是梦中情猫!   这一点,林晋慎不置可否。   “还有一件事。”他徐徐开口:“关于你之前说的形婚的问题,我现在可以准确答复你,不是,我从一开始,想要的是正常夫妻关系。”   陆宜在听,屏气凝神。   “所以正常夫妻会做的,我们也会做。”   “好,我没问题。”陆宜想了下,问:“能问一下,频率是?”   既然是制定规则,从一开始就说清楚标准,也就免去之后的纠结。   “我对这种事并不热衷,”林晋慎抬起长睫,“每周三次据说是成年正常健康的频率。”   虽然不知道是据谁说,但一周三次的频率陆宜能接受。   “夫妻生活是一方面,还有相处,你希望每周相处多少小时比较合理?”林晋慎问,深邃眼阔导致他看什么都很专注样子。   “……”   连这个也要制定KPI吗?完不成是不是还要做惩罚?   陆宜权衡再三,试探性地说:“一周累计时间不太方便,不如这样,周末空出半天的时间,一起吃顿饭?”   “好。”林晋慎无异议。   他答应太果断叫陆宜后悔,为什么是一周一顿饭,一个月不是很好吗?   “还有什么?”   “待补充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第一场家庭会议结束。   一本正经的,她上班时大小会议气氛都比这放松。   泡芙能留下来,陆宜松口气,说:“那现在结束,你去洗澡?我去把泡芙抱下去。”   “麻烦你了。”   “客气。”   林晋慎起身,在她身边擦肩而过。   陆宜则跟在身后,她将泡芙的小窝以及猫砂盆拿下去,奖励小猫咪第一次独立过夜,破例给她喂猫条。   她蹲在那,看到门口林晋慎带回来的行李箱。   刚才的会议忘记问,今晚是否需要过夫妻生活?   —   浴室里。   林晋慎在面颊上打过泡沫,偏过脸,对着镜子剃须。   镜面上有热气凝出的水雾,昭示着在他之前,有人使用过,台面上他们的东西分两边摆放,一边是色彩各异的瓶瓶罐罐,一边是黑白灰主调,泾渭分明,没有越界。   陆宜显然也不是随拿乱放的性格,护肤品跟毛巾都整齐放好。   这次出差去沪市谈KS收购,过程并不顺利,想要的不止他们一家,什么时候结束,没法预估。   江询说他东西已经搬进澄西园,又说陆宜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,语气很关心,希望您能早点结束出差,还挺急的。   急吗?   没看出来。   一人一猫,和谐自在。   他倒像是多余。   林晋慎洗完出来卧室还是没人,陆宜仍在楼下蹲着,手臂抱着膝盖,逗弄着猫。   快十一点。   “陆宜。”   楼上的声音如低音炮。   陆宜猛地抬头,跟二楼的林晋慎高低对视,他刚洗完,套着睡衣,竟然是长袖,扣子快系上脖颈位置,晃眼看去,像跟她父亲同款,而她父亲还没这么古板地将所有扣子都系上。   她想到刚才他让自己穿件外套,不合时宜地挺想笑。   他看起来,会是比她更担心今晚做不做的人。   “上来了。”陆宜起身,蹲久腿麻,她缓了缓才上去,回卧室的时,林晋慎已经上床,占据左侧的位置,留出右侧给她。   她掀开被子躺下去。   林晋慎看过时间,十点五十分,关灯躺下。   陆宜抓着被子,问:“今晚做吗?”   “……今天太晚,早点休息。”声音是难得的停顿。   陆宜松口气之余,又在想,这是不是林晋慎的缓兵之计,他其实不行,但要装作很行,话可以说,事确实可以拖。   什么一周三次,其实他一次也不行。   这样想,有助于放松。   陆宜习惯独睡,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,还是不熟悉的男人,不可避免失眠。  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之时,身边人已经闭上眼,发出均匀浅浅呼吸声,明显是已经入睡。   陆宜看手机时间。   十一点,精确得让人好奇。   好奇他身体是不是有一个开关,到点打开关闭。   失眠唯一的好处是早上睡得沉,以至于林晋慎什么时候起的她都没感觉,醒来时人已经不在,他那侧的被子被展平,就好像昨晚他并没回来,是她做梦罢了。   陆宜洗漱后下楼给泡芙放猫粮。   泡芙看见她就喵喵叫,像是受委屈低申诉,她挠挠它下巴,“乖哦,妈妈上班给你挣口粮。”   陆宜在选合适场地,整天在出外勤。   他们这次对场地要求高,既要在有限预算里选择大小合适展厅,又要考虑展品运输等问题。   下午余音发来家小众文艺咖啡馆,邀约她一起去探店,场地好不容易选定后,她导过地址,开车过去。   余音带一堆东西,支架跟一个适合拍照,一个适合拍vlog两台相机,积攒日常素材,陆宜充当临时摄影师,拍来的数张照片,用来发在平台上的动态。   两人从咖啡店出去,绕去一家餐厅解决晚餐。   餐厅也是走文艺的调,中看不中吃,两人吃得都不多。   余音没录下去的必要,关掉相机,正常聊起天,话题不可避免绕到陆宜的婚后生活。   她知道林晋慎回来。   也知道小泡芙被留下,条件是住楼下。   她更好奇的是:“第一晚上你们竟然没做?”   余音跟陆宜从小一块长大,对陆宜的美貌向来是有直观感受的,从小到大都是校花,毫无争议的,她一个女人都心动,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放在他身边,他都能没感觉。   要么骗婚死gay要么就是□□障碍!   声音太大,到底在餐厅,陆宜低着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:“能不能低声些。”   余音跷起腿,靠近压低声音,问:“不是,你还没觉得不对劲吗?”   有一点,但,陆宜替他解释:“因为昨天比较晚,十一点,是他睡觉时间,而且他刚出差回来,也累啊。”   余音挑眉,目光示意她继续掩饰。   陆宜说不下去。   “做不做,跟想不想是一回事。”美人在侧,怎么也得亲两口吧?   “你且看着吧,我就说他不行,他早晚会暴露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喝着茶解腻,没再多说,比起他行不行这件事,她更需要适应的是跟他同睡一张床,再这样失眠下去,她迟早会疯。   分别是在九点,方姨发消息说她先回去,下班前给泡芙喂猫粮。   陆宜到家,房子里是黑的,她打开灯,泡芙在门口等着,林晋慎没回来。   她松口气,回应着泡芙叫声,叫乖乖。   才换一只鞋,身后是指纹解锁的声音,拖鞋的动作僵住,她回头,林晋慎拉开门进来,两个人对视一眼。   “刚回来?”   “刚下班?”   同时问起,又同时点头,更尴尬了。   陆宜往里让一点位置给他,镇定地继续换鞋,入口的位置明明不挤,但林晋慎过来时,心脏跟着收紧,空气被骤然压缩。   她的肩膀,碰触到他的。   骤缩的心脏又被提起。   泡芙刚才还在她身边,林晋慎一回来,就跟老鼠见猫似的,一下子蹿回自己的小窝,只露出眼睛,滴溜溜地观察他。   他们的拖鞋是成对的,一个粉一个蓝,不知道谁准备的。   换完鞋,林晋慎蹲下身,将脱下的鞋摆正对齐,余光瞥过她的,半秒时间,他抬手将她折起的高跟细带捋直。   “……”多少有点强迫症。   林晋慎起身,问:“晚饭吃了吗?”   “吃过了,你呢?”   “嗯。”   好的是,客套问候结束,坏的是,除了这些他们还能说什么?   还有今晚的同床共枕怎么熬?   林晋慎往前走同时脱下外套,一手捏着温莎结,扯两下后想到什么,回头,陆宜在出神,差一点撞上来。   幽暗目光落在她脸上,问:“今天是你先洗,还是我先洗?” 第11章  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?林晋慎不温不淡的话像砸到头的硬石子,她懵一下,咀嚼一遍后警惕地问:“这么快?”   “什么这么快?”林晋慎微皱眉,反问。   意识到是自己想歪,说话人没有别的意思,她绷紧表情,让自己看起来正常:“没什么,你先洗,我待会可能会运动。”   不同于林晋慎早起晨跑,她起不来,运动时间放在下班后,一周两节私教课,偶尔跟余音这些朋友约打球,剩余时间,她在家瑜伽。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回过头,余光里,那只圆头圆脑的猫还未解除警戒状态,随着他一举一动,移动着眼珠。   看起来不聪明。   但的确不乱跑乱叫,倒没第一眼讨厌。   洗过澡,距离睡觉时间尚早,林晋慎习惯性会提前处理明天的工作,他拿过电脑往书房走时,陆宜在一楼,落地窗边铺开紫色的瑜伽垫。   两人各自占据一层空间,互不打扰。   陆宜换一套运动服,长发被盘起,伸长腿做拉伸动作。   运动服贴身,勾勒出纤秾合度的线条,双腿笔直细长,跪坐在地上,仰头伸展腰部。   她戴着蓝牙耳机,跟同事通电话。   聊得仍然是工作内容,资源整合是个细致活,设计到挑选艺术展品以及跟画师沟通,美术馆给出的名单里,需要逐个跟画家确定,提供的作品数量,价格,以及是否出售。   搞艺术的,不乏性格特别,沟通困难的老师。   其中最难搞的是陆宜最喜欢的新锐年轻画家辛祁,因其个人风格明显斩获头角,但性格孤僻,联系方式只给邮箱,从他们联系设各位老师开始就发过邮箱,到现在还没回复。   同事劝陆宜放弃,符合主题的作品一堆,不必热脸贴人冷屁股。   “还是想试试,他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,还是会有认识的人。”   同事的意思是:“难。”   “我这几天已经帮你问过其他老师,都说不认识,不熟,虽然见过,但没有要到过联系方式。像他这样的人,都喜欢给自己立一些遗世独立的人设。”   辛祁的作品是最贴合本次主题的,他的用色大胆丰富,完美诠释“夏日狂想”主题。   “我再想想办法。”   不到最后,陆宜不想放弃。   换动作时,她缓慢起身,像是感应点什么,她抬头看向楼上的位置,刚好看见林晋慎走过去进入书房的背影。   深色睡衣,背脊挺立笔直,宽阔两肩,像是光影简单切出的明暗色块。   “陆宜?”   “你还在吗?”   耳边重新想起同事的声音,陆宜才回过神,说:“抱歉,你说什么?”   “也没说什么,只是你那边突然没声,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。”   她平静地回:“没事。”   回答完屏息静气,一套动作没做完,她就停下来。   他们两个人都在努力适应房子里多出一个人的事实,跟不熟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尴尬需要时间化解。   挂掉同事电话,她起身去卧室冲澡,再下楼时抱着电脑,准备再做下功课。   陆宜去中岛台接水煮一壶红茶,泡芙还以为是给它加餐,锲而不舍地跟在身边,乖巧坐立着,眼巴巴等她投喂。   “没有哦,已经很晚,你不能再吃东西。”   “喵~~”   泡芙伸出爪子,蹭下她的拖鞋。   陆宜起初招架不了,现在为它健康考虑,已经有较强抵御力,摇头:“不可以,没得商量。”   泡好红茶,她拿过一只杯子,去客厅沙发,随后放过音乐,继续加班工作。   加班的不止她一个,工作群里异常活跃。   聊工作之余,不忘调侃两句刚新婚的陆宜。   【这么晚还拉着你工作,你老公不会不高兴吧?】   【新婚燕尔的,老婆在加班,代入一下我也不高兴,小宜,你要不要去哄哄?】   【我想知道怎么哄的。】   【陆宜老师也会撒娇吗,好好奇!】   【好奇+1,直播教学一下。】   【……】   另一个加班比她更狠。   陆宜喜欢这种状态,互相独立,不被打扰。   加班在愉快氛围里结束,同事挨个下线,她最后点开辛祁的作品集,仍然被画面触动,舍不得就这么放弃。   出神间,待在她脚边的泡芙弹起,如离弦箭似的,蹿回自己的小窝。   陆宜惊愕,抬头看什么情况时,林晋慎从楼上下来,手里握着水杯,来接水喝。   下楼前他看到陆宜在客厅处理工作,盘腿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,姿势随意,放着音乐,她单手撑着脑袋,长发随意蓬松地披在身后,神情专注,偶尔,会揉下身边躺卧的猫。   舒服惬意?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词汇。   泡芙俨然成为林晋慎检测器。   只要他出现,它迅速给出反应,煤气罐罐的身躯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灵活,迅速躲回安全地带。   陆宜神情稍滞,片刻,问:“吵到你了?”   她指的是音乐。   “没有。”   陆宜注意到他的杯子,问:“你要喝点茶吗?”   林晋慎目光从她身上移至茶几上半壶红茶,想说不用,为睡眠考虑,他晚上一般不饮含有咖啡因的东西,话到嘴边又停住,鬼使神差的,他启唇,说:“谢谢。”   “不客气。”   她真只是客套一下。   陆宜盘腿坐在沙发上,林晋慎走过来,靠近时,过高的身形像是遮掉部分光线,虚虚地罩出一个独立空间,他低身,裹挟着好闻木质气息递入鼻息,握着深色水杯的手臂往前送,无名指那枚银戒反着光。   手过分好看,她多看两眼。   骨节分明,冷白,并不是阴柔的漂亮,而是兼具蓬勃力量感,戒指好似封印,连金属光泽在对比下都显得柔和。   她拎着茶壶手柄,倒七分满,红茶的气息开始弥漫。   “在看什么?”林晋慎注意到她电脑屏幕,第一反应是她在挑装饰挂画。   他搬进来就注意到家里添置一些小东西,不规则的简约地毯,插着新鲜花束的雾蓝色花瓶……色彩明亮但和谐。   陆宜放回茶壶,说:“是这次展览可能展出的画作。”   浓密长睫下的目光略显专注,在认真看过后道:“看着不错。”   他还记得第一次跟陆宜在展厅见面,她曾说过,好作品能够激发观赏者情绪变化。   陆宜眼里明显亮了下,说:“你也觉得不错吗?”   林晋慎端回杯子,喉咙里溢出声低沉的嗯,他喝口茶,入口浓厚鲜醇,过后回甘。   陆宜来兴趣想给他介绍一下。   “这是位年轻画家的作品,辛祁,你可能没听过。他的作品用色很大胆,笔触细腻浪漫,有法国后印象派费迪南德的影子,在他的作品里,可以看到对光的迷恋,好像火焰燃烧的旺盛生命力。”   “他对月亮很迷恋,不同于其他画家笔下静谧的夜色,他笔下的月光景色总是奇异迷离,就像是并不真实存在的梦境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有一点。”经陆宜讲解,朦胧的印象有准确表达,他点头,静静在听。   “可惜的是,辛祁本人比较避世,不太能联系上,这次不一定能合作。”   亲眼看到作品,一定比在屏幕上看到要震撼百倍。   陆宜回头,撞上林晋慎目光,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絮絮叨叨说不少,歉意笑笑:“抱歉,我是不是说多了,听起来很无聊。”   眸光闪动,没平时拘谨,干净白皙的脸上映着屏幕的光,就好像是发光体本身。   陆宜少有这么多话的时候,大多数情况,她是安静的倾听者。   “没有。”   “你说得很好。”   林晋慎嗓音极低,眸光漆黑。   陆宜怔愣下,短暂性失语,就像他们本该是保持一米距离的关系,在现在,距离被打破,他们靠得过近。   场面忽然陷入沉默。   电脑里仍然在播放音乐,是HBYS《Ride》。   男音磁性温柔缱绻,像是酒后微醺状态,在夜里低吟浅唱:   e and ride with me tonight.   (今夜与我十指紧扣相互依偎吧)   Please don't you go   (请不要离开我)   I'll be alone   (我孤身一人)   ……   林晋慎喝完手里的茶水,喉咙反倒更渴似的,想要喝上第二杯,他这么想,也准备去做,只是茶壶在陆宜身边,他伸手去拿时,两人的距离反倒更近,陆宜身体往后压,企图拉开点距离,他意识到,所以停止动作。   “……”   忽然就成僵局。   林晋慎垂过长睫,目光落在陆宜挺巧的鼻尖,再往下,是唇。   陆宜的唇形好看,饱满红润,潋滟的唇色像夏日打捞清凉井水,细致搓洗干净后的蜜桃。   他错开视线,睫毛掩过眼底的情绪,清过嗓子后说起婚礼已经在筹备,最快在一个月,慢一些三个月也有可能。   “不急。”陆宜出声才觉得声音不大自然。   如果不是为家族考虑,婚礼其实可有可无,两人又没感情,更像是场表演。   好在婚礼筹备是两边长辈在弄,他们需要考虑的不多。   “看爸妈们怎么安排,我负责配合。”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停顿片刻,安静注视她片刻说:“婚礼上有亲吻的环节,需要提前练习吗?”   “什么?”   陆宜以为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掩盖过外界的,她已经出现幻听。   “我没接过,没什么经验。”他说得正经。   林晋慎转回视线,与她的视线平齐,用一成不变地语调道:“所以陆宜,我们要不要从接吻开始?”   提前练习。   从接吻开始。   ……   陆宜在消化他说出来的每个字,但凡换个语气,很像是成熟男女之间的暧昧调情,但从林晋慎口中说出来,更像是邀约她做场实验。   无关情爱,只是正常夫妻之间待办事项。   “……好。”   没什么好扭捏的,总不能指望他们真培养出感情再发乎情吧,那可能性她想过极低。   亲吻,然后上床,是正常步骤,听起来比直接进入正题好。   陆宜做好心理准备,但当林晋慎靠过来时,心跳还是不争气地乱掉。   最先碰触的是鼻尖,温凉的触感,微弱电流被激活,从神经末梢传递至四肢百骸。   她紧张到握拳,手心冒汗。   彼此呼吸缠绕,他的唇贴上来,蜻蜓点水。   心脏骤停。   林晋慎略偏过头,再次贴上柔软唇瓣,下颚跟颈部肌肉在此刻绷紧,喉咙里渴得要命,驱使他碾过她的唇去汲取水分,动作生涩僵硬,直到那唇微微启开,极细微地回应他。   呼吸也在那一瞬停滞,足够让他全身肌肉都僵硬住,大脑生锈般停止转动。   陆宜几年没跟人接过吻。   但总要比林晋慎有经验,她凝滞片刻后,握拳的手艰难地放在他的肩上,挺直腰,回吻上去。   但因为紧张,有些偏移,吻到左侧唇角。   这是他们第一个吻。   不算好,生涩僵硬,懵懵懂懂。   陆宜目光澄明,又有些好奇实验结果:“什么感觉?”   林晋慎眼底幽暗,唇上还留有刚才的温度跟触感,在脑内反复上演,他停了下,坦诚地说:“有一点甜。”   “可能喝了红茶?”陆宜解释。   “……”不一样,林晋慎能分辨出来,但没反驳。   “婚礼的时候,你可以像我刚才这样,往前压一点,”陆宜秉持着前辈有责任带没经验的后辈,“闭眼后再慢慢睁开眼睛,对视一眼后结束。”   描述时有画面出现,她认为这样差不多就能糊弄过去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过于紧绷的肌肉仍没有得到很好放松,开始泛酸产生痛意,体温升高产生难以消解的燥热。   视线会下意识去捕捉她的唇,一开一合,他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说什么。   喉结上下滚动,他做了个极细微吞咽动作。   这是种对女性的冒犯。林晋慎强迫地移开目光,抬手露出腕表,时间指到十点四十分。   庆幸般地,他抿起唇,道:“到点该睡觉了。” 第12章   “是,该睡觉了。”   “嗯。”   好像辛德瑞拉里午夜响起的钟声,他们被拉回现实,各自起身,电脑没关机就被合上,她收拾纸笔,林晋慎替她拿走茶壶,连带着他的杯子一同放回洗碗池,方便等第二天方姨清洗。  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,沙发边被收拾干净,林晋慎上楼,陆宜跟泡芙说晚安,刚才的事就好像没发生过。   十一点前,两人已经躺在床上,灯被关掉,一室的黑暗。   陆宜睡不着,她抱着被子,凝视着漆黑天花板。   画面不断闪回,亲吻时没注意到细节被一点点放大。   比如,中途,林晋慎好像吞咽了下口水。   他脖颈修长,冷白皮肤是突出的青筋,喉结重重上下碾过,细微的吞咽声,喉咙里嘶嘶声……她重重闭上眼睛,画面还在。   正常,谁家夫妻不亲个嘴?   亲个嘴反应没必要这么大,以前又不是没亲过。   睡觉!   十几分钟后,陆宜毫无睡意地睁开眼。   她还是没办法适应身边多躺出一个男人。   十一点睡觉果然反人类。   陆宜暗自腹诽,床的一侧忽然动了下,她屏息,不动声色,两三秒之后,身边的人侧动作幅度并不大地动了下。   不是翻身,只是调整下姿势。   数秒后,是一声从喉咙里溢出的意味不明的声音。   烦躁的,不耐的。   所以,林晋慎也没睡?   陆宜心理平衡,这个晚上,不至于她一人失眠。   翌日早上,陆宜睁眼醒来,身边仍是空的,她起床去浴室洗漱,洗手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,整齐如新,是林晋慎洗过后,习惯性地擦拭过台面。   垃圾桶里,几团纸巾是证据。   早餐没胃口,打包过几杯咖啡回公司,到公司,分给组内成员。   “谢谢陆老师!”   “陆老师简直活菩萨,我都不好意思了。”   组员拿过咖啡,想要A被陆宜拒绝,说:“顺带买的,不用跟我客气。”   于倩举杯过头顶:“谢谢大美女!”   “辛祁联系方式还是没找到,连他同学都找了,要不然这一个就pass掉?”因为辛祁是陆宜看好的,所以同事望向她,等她拿主意。   陆宜说:“我再试试吧,今天不行,就换人。”   “得嘞。”   今天已经是周五,项目的deadline不等人。   陆宜找的人是余音。   她做博主,网络上资源广,再加上朋友众多,各行各业都有涉猎,找到的可能性比她高。   余音:【等着。】   这一等,便是下午。   余音发来电话号码,说:【这是他手机号,但据朋友说,十个有九个都打不通,他是不怎么用电子设备的原始人。】   【这是他现在的地址,在东郊一个村子里,听说是租了个民房,在那画点东西。】   【你们就一定要他吗?换个人吧,他脑子好像不大正常。】   【……】   陆宜发去震惊的表情包,再次被余音私人侦探潜质折服:【宝!你帮了我大忙。】   余音:【?女人这就是你的反应?太平淡,十分钟后给我八百字小作文,具体夸夸我有多牛逼。】   陆宜笑,她打过几通电话的确没人接,再打关机,她查过那个地址,是比较偏远,车开过去三四个小时,等她到都六七点,她想试试。   她问:【你今天还有事吗?】   余音:【倒没什么大事,怎的?】   陆宜:【带你去拍点不一样的素材。】   余音简单粗暴地回:【休想!】   半个小时后,陆宜接上余音,上高速之前,油箱加满。   余音抱着手臂,斜视她:“陆小姐,你这是绑架,在我律师到达之前,你有权保持沉默。”   陆宜但笑不语。   余音气笑哼出声:“你不仅绑架我,你还冷暴力我?”   “我在行使我的权利。”保持沉默。   余音也只是开始咋呼,等车开出市区上高速后,拿出相机拍沿途风景,说话的语气岁月静好:“宝宝们,这次是逃离城市计划……”   陆宜习以为常。   车到一个服务区后,两个人交换着开。   余音哼哼唧唧:“真想不明白,你为什么你不配一个司机,最好再把你这小钢炮给换掉,你们家那位够有钱的,不会这点钱都舍不得花吧。”   “是我不想换。”   “是我不想换。”余音阴阳怪气地模仿,说:“刚结婚几天就帮人家省钱,我可跟你说,这钱你不花,迟早有人帮你花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不用开车,忙着查资料,跟同事对接信息,对余音的唠叨都是嗯嗯嗯,听着就好。   “……”   “你们到底睡了没有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什么,你们已经睡了,你没跟我说?”   “嗯嗯。”   余音声量拔高:“陆宜,你再嗯一个试试,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,他到底行不行?”   陆宜回过神,抬起头,解释:“……没睡。”   跟着又补充:“但是亲了。”   “只是亲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就没有进一步动作?”   “是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余音冷笑,她对林晋慎的偏见越积越深,肯定地说:“狗男人的缓兵之计,丢出来的烟雾弹,亲了不硬,是不是男人?”   “你们现在离婚,还来得及。”   没办婚礼,还没公之于众,离了也就离了。   再来一次同一个流程?陆宜宁愿这辈子没有X生活,她只讲再说吧,现在心思都在工作上。   她看向前方,天有些黑,这个时间不至于:“是不是要下雨?”   导航显示还有十几分钟到目的地,余音说有可能:“速战速决,他要实在不同意,也别跟他废话了。”   “好。”   车开到村口,的确偏僻,路是坑洼的泥地,连导航都出不了路线,陆宜边摇下车窗问路。   村里大多是老人,听不清也耐着性子跟她们交流,在听到她们找一个画家时,抬起手指去一个方向。   “大画家嘛,整天背着东西往山坡上跑,一待就是一天。”   车往里开,天越来越黑,车灯照出前面的路,一个瘦高的身形从车前走过,背着画架提着颜料桶,长时间没剃的胡须遮住大半张脸,让人辨认不出年纪。   “是他。”   “宝,你就车上,我跟他聊一下。”   陆宜收拾腿上的东西,解开安全带下车。   余音说:“有什么事叫我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推开车门,三两步跟上去:“辛老师。”   两三遍,没回应。   直到她快步到他跟前,呼出口气,说:“辛老师你好,我叫陆宜,是易星策展人,我这次来,是想跟您合作。”   辛祁盯住她,数秒后道:“我没什么可合作的。”   “等等,您能不能给我五分钟时间,我从京市过来四个小时,对这次合作是真的很有诚意,我是真的很喜欢您的作品。”   辛祁不为所动,收回视线后,继续往前走,不近人情地道:“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我在这,也不关心你花多久到这,我的回答都是,我跟你没什么可合作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三分钟可以吗?你可以提您的合作要求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辛祁目不斜视地往前,走上田埂小路,将陆宜甩在身后。   余音本在车上等,看到这一幕,忍不住下车叫陆宜:“行了,跟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也没什么好谈的,真当自己是大师,拿鼻孔看人。”   对方不为所动。   没多久,走出数十米远,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小,最后成为一个墨点。   陆宜走回来,差不多料想是这个结果,但多少努力过,也没说过多沮丧,她绕到驾驶座:“我开车吧。”   “你别放心上,这种级别的小画家,我给你找一车。”余音安抚道。   陆宜笑:“那么多,一个展厅怕挂不了。”   余音哼笑:“让你每天不带重样。”   车刚调过头,手机响起,陆宜瞥见屏幕上的备注,将车停好,给余音一个示意后接听电话。   林晋慎打来的。   手机里声音比现实更低,他打电话是因为秦女士往澄西园送一箱空运到的海鲜,品质不错,让他们趁着新鲜吃,林晋慎有工作不会太早回去,问陆宜什么时候回去。   “我也晚点才能到家,让方姨收拾下放冰箱吧。”   林晋慎嗯了声,问:“你要加班?”   “也不是,我现在在东郊,出京市了,现在返程,开回去需要点时间。”陆宜解释。   “工作原因?”   “是,是昨晚那个画家,准备过来碰碰运气。”   林晋慎不再多问,让她路上小心。   陆宜挂掉电话,放手机时,瞥到余音似笑非笑的表情。   “什么?”   余音抱着手臂,笑里意味深长:“你跟你老公还挺有话聊嘛。”   她以为两个人婚后是那种说半句话都嫌多,可刚才电话不是这个样子,有问有答的,还挺像正常夫妻的。   陆宜将车启动,解释:“结婚后的日常琐事,你自己结婚就知道了。”   “我不结婚。”   余音勾下头发,又略带惆怅道:“我怕也是逃不过跟你一样的命运,要不然我先给自己找个男人算了。”   她要有这心思早找了。   两人默契地笑笑。   回程一直是陆宜在开,夜里视线不好,余音在车上睡着,她中途没歇,一直开回市区。   比开夜车更麻烦的是下雨,且雨势不小,雨刷器一直在刮,偶尔闪电打雷助势,预示这场雨不会短时间内结束。   —   澄西园。   林晋慎十点到家,洗澡出来,外面狂风乱舞,骤然下起暴雨。   他走到一楼,从落地窗驻目,昏暗光线里,大雨如注,声势浩荡。   他看过时间,十点三十分,陆宜没回来,上一通电话的拨出时间在六点,他抿唇摁灭手机屏幕,不准备再拨一通电话过去。   之前那次,问得就已经多余。   林晋慎看过片刻,低头,在他脚边不远处,是藤编猫窝,里面铺着柔软的垫子,一团猫悄无声息地摊在那,缩着脖子,眼睛一动一动地盯着他。   一人一猫,对视良久。   他目光冰冷,眼前的生物勾不起他半点的喜欢,许久,他掀唇道:“看什么,你主人不在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泡芙表情尤其显得无助。   林晋慎皱眉,有些烦闷,他扯唇,语气更冷:“你有个不称职的主人。”   这么晚还不回来,养的猫也不管。   像是察觉到室内低气压氛围,泡芙一声不吭,保持着动作,没发出半点声音。   数分钟后,林晋慎打算上楼,像往常继续工作,到点睡觉,他作息一向精准,走过两步,再次打开手机,拉出陆宜的号码打过去。   他只是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,妻子暴雨天还未归家,他该给予必要的关心。   太晚回来,影响的是他正常的生活作息。   电话响过两声后才被接听,在啪啪雨声中,传来陆宜清洌声音:“林晋慎?”   “嗯,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   林晋慎的声音在雨声杂音中听不太清楚,她只能尽可能提高音量回:“我这可能遇到点麻烦,暂时回不去,是泡芙有什么事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林晋慎问:“什么麻烦?”   “车在半路抛锚,我在等拖车过来。”   陆宜不知道是今天自己点背,还是车太娇贵,今天驶过颠簸山路后出问题,她送完余音,回程的路上,车歇半道上。   她反应够快,在车彻底熄火前,停在路边,打上双闪警示灯。   已经打过救援电话,只是下暴雨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。   “你在哪?”林晋慎声音极低。   陆宜只说个大概,道:“我想太晚回去可能会打扰你,到时候我会直接住酒店……”   林晋慎打断她:“微信发定位给我。”   陆宜不明所以眨眼,没反应过来之前,听他跟着道:“我过来接你。”   陈述句,情绪很淡。   “嗯?”陆宜看着车外如末世前夕的暴雨,路上车都看不见几辆,本着不想麻烦人的心理,说:“拖车快到了,你不用来,我能处理。”   “发过来。”   “我不想明天一早,双方长辈问我暴雨天为什么将你独自抛在路边。”   陆宜呼吸一滞,轻咳:“我没告诉爸妈。”   “陆宜。”   林晋慎在穿衣服,电话里的声音由远及近:“等我过来。”   电话被挂断。   陆宜握着手机,大脑还是短暂地出现几秒空白,片刻后,还是打开微信里跟林晋慎的对话框,发送自己的定位。   发完,反扣过手机,目光茫然,有些无所适从。   像是拘泥在小空间过久,手脚发麻,她双手枕着方向盘,望着前面如淅沥不止的大雨。   二十分钟左右。   黑色宾利停在mini车边,车窗摇下来,露出林晋慎脸,五官立体分明,深邃目光越过雨盯住陆宜。   “等下。”   雨声太大没听清,陆宜以为他说的是下来。   她拿过手机跟包,咬咬牙,推门下车,雨水如倾倒似的灌下来,仓促间,她看见林晋慎跟她同时推开车门,对视那一刻,嘭的一声,他手里的雨伞打开,像是只淋雨后瞬间长出来的黑色蘑菇。   “……”   原来不是上车,是叫她等。   错愕跟无语只是半秒,两人顾不上其他,拉开门同时上车,坐好位置,对望那一眼,确定对方都被淋湿。   “…………”   陆宜尴尬地解释:“我以为你让我下车。”   “没事。”   车内开着空调,是暖气,淋过雨后布料只是黏在身上,倒也不冷。   林晋慎将收回的伞放去后座,他脱掉外套,一半湿一半干:“用这擦一下。”   “好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陆宜拿过来,象征性地擦下淌水的头发。   她看见林晋慎穿的是睡衣,应该是已经洗过澡,接到电话后拿件外套就直接出来,视线往下移,还好不是拖鞋,是被雨水泡过的皮鞋。   侧脸颜值优越,即便这样的造型也能硬生生看顺眼。   车停在那没事,等拖车到会拖走送去修理,她届时去提车即可。   路上没什么话,车一直到停车场,搭电梯到家,她手里抱着他的外套。   “衣服给我。”林晋慎瞥她一眼,湿的,没必要抱着。   陆宜递过去。   她今天穿的是雪纺上衣跟包臀裙,刚才换车那一会,全身被浇透,单薄布料贴上皮肤,透出内衣的形状。   随意一瞥,脖颈下起伏线条一览无余,白璧无瑕,林晋慎迅速别开视线,道:“你拿着吧。”   “?”   陆宜又抱回胸前。   电梯直达,指纹解锁开门,两人一前一后进去。   “喵~”   泡芙从猫窝里出来,因为有林晋慎,想过来又不敢过来,只能遥遥观望。   林晋慎换鞋,没看她,说:“你先洗澡,别感冒了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在他身边换鞋,因为脚沾水是湿的,脱鞋时滑了下,被林晋慎先一步握住手腕,她撞进他胸膛,本能地反扣住他手臂。   湿的。   又很烫。   “谢谢。”陆宜小声说。   林晋慎松开她,紧皱的眉头迟迟没放下。   陆宜换好鞋,上楼之前还不忘蹲下身揉泡芙的小脑袋,到卧室拿过睡衣进浴室,热水淋过后舒服得多。   她洗完再出来,林晋慎已经躺上床,身体平直,手臂放在身体两侧,姿势标准,很符合他的人设。   他闭着眼。   灯没关。   陆宜放缓动作,她进浴室前就已经看过时间,他们回来时就已经过十一点,她洗完,已经过零点。   按照林晋慎的作息,他已经睡一个小时。   陆宜绕到床的一侧,先关掉灯,然后摸黑掀开被子,慢慢躺下去,本来几秒就能完成的动作,在黑暗里硬生生被拖长。   折腾这么久,大脑却仍处在兴奋状态,毫无睡意。   按照前两天的经验,要熬到两点。   雨还未停,天气预报里说是要下到后半夜。   她当时在车里,已经做好等拖车来的准备,她没想到林晋慎回来,严格说是根本没想到他,但是他开车过来,身上穿着睡衣。   他说:是不想早上长辈打电话责问他为什么,雨夜将她独自抛在路边。   是这样吧。   理由充分。   就算没感情,也是名义上的夫妻。   陆宜想通后放松一些,她翻过身,准备换姿势。   “陆宜。”   林晋慎的声音突然响起,语气里裹挟着躁意。   陆宜翻身的动作停住,她转回去,有些歉疚地问:“我吵醒你了?”  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,喉咙里溢出声意味不明的,像是嗯的字音,她还未说抱歉时,林晋慎侧过身问:“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?”   床就是正常尺寸的双人床,两人中间隔着安全距离,在他侧偏过身后,距离忽然被打破,像是贴着耳边说出来。   大脑嗡一声,她心虚地说:“十二点多了。”   “今天已经是周六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已经够愧疚了,想说点什么弥补时,听林晋慎继续平静理智地说:“这一周的三次还没做。”   “还剩两天。”   “再不做,就要一天三次。”   “?” 第13章   陆宜整个人都僵住,大脑像是年久失修的建筑物,到拆迁日,在一声爆炸轰鸣声骤然倒塌,上空升起硕大的蘑菇云尘埃。   跟林晋慎认识段时间后会发现,他什么话都能说出口,且语气正经到没有半点邪念。   公事公办。   就算是夫妻生活,该完成的也得完成。   一天三次,行吗你?   陆宜不敢说,怕他还真行。   发烫的脸绷得紧紧的,她竭力保持镇定,问:“那今晚要做吗?”   反正失眠睡不着,找点事做也可以。   “需要开灯吗?”林晋慎反问。   “不!”   但,怎么开始?   陆宜感觉到床的一侧下陷一点,林晋慎起身,弓着腰,从领口位置拉过,脱去上身的睡衣,露出劲瘦的腰。   她没看,但闻到的听到的替她完成一次脑补。   林晋慎一直有锻炼的习惯,今天淋湿,睡衣贴在皮肤上时,她能隐约看到他的肌肉壁垒,线条清晰,不夸张,但有料。   “需要我帮你?”身边低沉声音乍起。   陆宜回过神,说不用,手臂慢吞吞抬起,指尖搭在第一颗扣子上。   自从上次吊带裙他让她加件衣服后,她睡觉时就没穿过裙子,换成保守的上衣跟短裤。   两个人各忙各的,场面有点吊诡。   准备工作差不多,林晋慎靠过来,在她的上空,昏暗光线下并不是很清楚,但能看到立体轮廓,尤其是高挺的鼻梁跟深陷的眼窝。   陆宜手脚僵住,直挺挺地摆放。   林晋慎问:“你希望前戏长一点还是短一点?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睁着眼,茫然得很,她小声回答:“不知道,我第一次,你觉得呢?”   “我也是第一次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两位新手上路,陆宜尝试建议:“边做边看?”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低头,高挺的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,想起什么后停住,他说:“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,你可以随时叫停。”   不叫停,就说明她是舒服的,是这个逻辑吗?   陆宜还没深入去想,眼前视线暗下来,唇瓣被贴住,依然是生硬的,没有技巧的,但缓慢磨人的。   她抓紧手,好像攥住的是心脏。   他们在接吻中贴近,严丝合缝,她被滚烫体温烫得蜷缩起来,熬不住,一直在抖。   中途,林晋慎抵住她的唇,没放开,停歇般地做了个吞咽动作,深吸,然后呼出气,他启唇,吮住柔嫩唇瓣。   他尝到第一次的甜。   宽厚手掌抵着背脊,往前摁去,她不得不搂抱住他的脖颈。   一点点的声音都被放大,水声,吞咽声,啜饮声,失去节奏的呼吸声,如同鼓膜里举办的一场热闹的音乐会。   陆宜被烫得快昏头。   她的啜泣声被林晋慎听到,他停住,幽暗的眸子凝视她,问:“不舒服?”   嗓音哑得让人想骂脏话的性感。   陆宜手背挡着唇,摇头不是,点头也不是,她只能抓握住他肌肉紧绷的手臂,手指扣紧。   还是闹一些乌龙。   林晋慎撑着手臂,手肘撑过她侧边的位置,整个人都往另一侧去,长臂一伸,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,她全身是汗,焦渴地睁着眼在呼吸。   眼睛逐渐适应光线,她睁开一条缝,视线下意识捕捉他,他跪坐着,垂眸,注意力在手里那枚塑料包装上。   然后是塑料撕开的声音。   陆宜闭上眼睛,脸被炙烤得滚烫。   但迟迟没动静。   她只好睁眼去看,林晋慎皱眉,跟她的视线对上,他解释:“反了。”   “…………”   “好了。”   林晋慎低头,捕获她的唇。   陆宜想到夏日里的棉花糖,初始漂亮,溢出甜美的滋味,但不耐热,不消多久就会融化,直到成为一摊糖水。   仓促间,她手碰到枕头下的手机,手指无措地滑过屏幕,屏幕倏地亮起。   那光很弱,不足以照亮眼前置身的空间,陆宜还是在那短暂数秒里,瞥到林晋慎的眼睛,幽暗漆黑,像深海里捕食的侵略性目光。   婚前认为他可能不行,现在,清楚他不只是行而已。   林晋慎就像是学术型怪物,他要的不只是要这么做,而是为什么这么做,这样做达到的效果是什么,原理是什么,临界值在哪,接受刺激的点又在何处,他尝试实验,然后现场得出结论,再结合实验结果,交出满意的实验报告。   结果是,实验目标脆弱又敏感,对刺激表现出不耐受反应,需要放缓刺激频率,给予足够反应时间,且实验次数太少,缺乏训练,在实验结束前就缴械。   唯一的问题是,目前实验次数少,容易出现偶然性。   需要长期实验观察。   灯被打开,陆宜不适应地用手背挡住眼睛,她扯过被子盖住,顾不得刚热汗淋漓一场,连鬓角头发被打湿,粘在白皙脸颊上。   林晋慎跪坐着,面部的肌肉线条在光下仿若被雕刻,他垂眸,认真检查过,没漏,那纸巾包裹后扔掉。   他下床,瞥过床上紧缩的一小团,声音是餍足过后的哑,提醒陆宜去洗。   “你先去。”陆宜闷着头,喉咙干涩。   林晋慎想到她刚才的乏力,自认体贴地问:“需要我帮你?”   “不用!”   “我自己来!”   陆宜忽地睁开眼,全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随手套过睡衣,抱着干净新睡衣进浴室,一目不斜视,生怕多盯一眼,又能回忆起口干舌燥的画面。   关上门,又反锁。   陆宜靠上门,腿还是软的,缓了缓,她站去淋浴底下,涂抹沐浴露时看到胸口红痕。   一个片段很快闪过。   他低头,黑色头发蓬松柔软,雪白手指贴着头皮没入,不轻不重地揪着发根,阻止不了野兽的舔舐跟吞食。   “……”   他这时候倒无师自通了?   一个澡,将陆宜洗得更干,身体的水分一并被冲走。   她洗完出去,林晋慎已经换完床单,旧床单被揉成一团,堆放在沙发上,皱得不成样子,深蓝色的床单,有位置洇出更深的蓝。   陆宜默默收回视线。   林晋慎随便套了件浴袍,等她的时间够久,在她出来后,径直进浴室。   五分钟后,他洗完出来。   陆宜前两分钟躺上床,听到开门声跟着闭上眼睛,装睡的技术不太纯熟,眼睫忍不住抖了下。   她捕捉到林晋慎关灯躺下来的声音。   黑暗像是保护色,所有戒备与羞耻一并被容纳。   两个人中间隔着距离,像之前两个晚上,即便他们前不久在这张床上负距离,也依然没改变其他结果。   陆宜在努力想睡过去,听到林晋慎恢复清明的嗓音说他周六上午有工作,晚上有场上商业性质的晚宴,晚餐的时间需要提前到五点,七点前结束。   他们之间定下的,每周一起吃顿饭。   “没关系,你有事忙,也可以不吃。”陆宜真心实意地回。   “既然这是我们一起定的规则,就有遵守的必要。”   “……行。”   陆宜想下,问:“你晚上的晚宴有女伴吗?”   “没有,不需要。”   林晋慎习惯性带助理而非女伴。   “这样吧,晚宴我陪你参加,也不需要额外吃顿饭,你认真忙工作。”陆宜本意是不想单独面对面吃饭,想想有点灾难。   林晋慎说可以:“你不是不喜欢参加这类活动?”   陆宜睁着眼,面不红地道:“必要时候可以考虑对方时间,灵活变通。”   林晋慎稍顿:“谢谢。”   “是我应该谢谢,今天晚上的事,谢谢。”   她指的是冒雨来接她,她虽然独立有自主解决问题的能力,但在他出现时,心脏还是有一小块地方塌陷。   “没什么好谢的,我只是做一个丈夫应该做的。”   “那我也只是做一个太太该做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早点睡,时间不早。”林晋慎提醒,再过两个小时到他起床时间,他正常十几年的作息在今晚打破,不仅不困,清醒得很。   洗过冷水澡,身上的温度也没降下去。   “好。”   “明天我让人送药来,”林晋慎语气平静,“你没让我看,不知道有没有肿。”   话没说完,被闭着眼的陆宜忍无可忍地打断:“别说了!”   也不知道林晋慎从哪里得知,女生首次都会不舒服,蹦出类似“撕裂”的词让她怀疑他看过花市文,她不得不红着脸,跟他说准备充分不会,他刚才亲那么久白亲的吗?   没想到他半信半疑,再次提起。   不合时宜的画面,又再冒头的风险。   “睡觉!”   陆宜拔高音量,结束这场谈话。   熬夜加运动,没闹钟的陆宜直接睡到中午。   手机里有余音发来的消息,她不知道她昨天抛锚,只是发消息迟迟没回,在半个小时发来一个问号?   余音:【睡男人去了?】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怀疑余音有预言技能。   她回复,只说昨晚抛锚的事,回到家已经半夜,所以才会睡到这个点。   余音:【那你要喝点姜汤什么的,夏天感冒可难受了。】   陆宜:【好。】   丢下手机,她起床,随手盘过头发去洗漱,下楼时,方姨在打扫客厅的卫生,见她下楼,停下来跟她打招呼。   “方姨。”   方姨说:“林总说你昨天淋雨,让我煮的驱寒汤温着,我去给你盛一碗,要趁热喝。”   “辛苦您。”陆宜心里微微划过一丝异样。   “喵喵喵!”   泡芙早已迫不及待地跑来,绕着她腿边在蹭,声音跟受天大委屈似的。   陆宜将泡芙抱起来,问:“怎么啦?是哪只小猪咪在撒娇。”   它快十斤重,抱起都有些吃力。   泡芙低声喵喵叫,拿脑袋蹭她怀里,仍然是委屈受欺负的样子。   方姨端来驱寒汤,是她自己的配方,鲜红色的汤底,陆宜握着白瓷勺,吹温后送进嘴边。   “你这是什么过敏?”方姨看着她喝,眯着眼,注意力在她脖颈一侧,老了,眼睛不好使,看着像是起痱子。   “这里吗?”   陆宜伸手去碰,没摸到凸起的位置,不养不疼的,忽地想到原因,她拨过长发挡在身前,说:“是有点。”   “碰到什么脏东西了?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硬着头皮说是。   碰到林晋慎这个脏东西了。   他是狗吗?什么地方都要咬一下。   中午陆宜在家吃,秦女士送来的海鲜要及时吃掉,不然死掉后就不能吃了,浪费新鲜食材,方姨就捡几样清蒸蒜蓉,还做了道避风塘螃蟹。   她一个人吃不了,跟方姨分食掉。   吃过饭,陆宜为参加晚宴准备。   她不常出席这种场合,但到底是生长富贵人家,从小浸在名利场内长大,也早已经熟稔。   因为脖子的痕迹,在选礼服的时候格外头疼,想过用粉底遮瑕掩盖,但太深,她皮肤过白,怎么遮掩都是徒劳,最后不得不选同色系丝巾。   陆宜选的是条露背及地长裙,缎面材质,不规则剪裁,线条简洁大方,勾勒出纤瘦身形。   礼服剪裁简单,项链选得稍复杂,顺着线条下垂。   ……   准备完,等林晋慎工作结束,绕回来接她。   方姨快下班,见陆宜盛装的模样称赞几句,是真的好看,林总看到只怕会挪不开眼。   没过几分钟,林晋慎发来消息,到了,让她下去。   陆宜下楼,坐上车,心想方姨的话多少应验,是挪不开眼,是从电脑屏幕上挪不开眼,他一直在工作,看过报表,打电话。   底下出现工作失误,他打电话是问责。   林晋慎声调冰冷不近人情,不带一个脏字,压迫感十足。   车内的气压持续走低。   驾驶座的司机跟副驾助理都已然熟悉,眼观鼻鼻观心,一声不吭。   电话打完,林晋慎才记起身边陆宜的存在,说:“待会,姑姑也会在。”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系的丝巾,问:“你不热?”   “……”陆宜说:“我冷。”   “冷穿这么少,需要外套吗?”   “……倒也没这么热。”碍于车里有其他人在,陆宜保持着该有的风度。   车开到目的地,迎宾拉开车门。   陆宜挽着林晋慎进场,宴厅到的人不少,进去的那刻,感觉到从四面投射来的目光,她挺直脊背,保持着得体笑容。   算起来,这是两人婚后第一次同框出席活动。   从余音那她知道关于他们的婚姻争议,跟钟家只是场过眼云烟的闲谈,她跟林晋慎貌合神离的婚姻状态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。   多数认为他们的婚姻完全是出于利益,婚后她是林太太,是摆设,象征他们林陆两家商业帝国的繁盛。   也是利益下的牺牲品。   陆宜从侍应生手里端过香槟酒杯。   林晋慎引她见过一些人,在对方打招呼时跟人介绍,她姿态大方,回复礼貌得体。   应酬片刻,姑姑林文筠过来,陆宜是见过的,温声叫姑姑。   林晋慎还有工作上的事,陆宜转而跟林文筠一起。   “我听说你这次办的是画展?”林文筠问,搭着她的手臂,时而露出长辈关切的笑容,对陆宜,她是满意的。   “是,姑姑怎么知道的?”   “你姑父不是喜欢画吗?虽然画得不怎么样,但在行业里,多少有点话语权。晋慎难得跟他开一次口,他乐得帮忙。”   陆宜听得云里雾里。   什么开口,又帮什么忙?   但现场没给她机会多问,来往都是跟林家有商业往来的合作方,免不了过来打招呼。   “陆宜,我侄媳妇。”林文筠向外人介绍起陆宜。   “这么漂亮,以后可要多出来走走,别结完婚就被藏在家里。”对方半开玩笑地道。   林文筠说:“我们家陆宜在易星工作,做策展这一块,没准你还跟你先生看过,这孩子就不喜欢待家里,做事认真专注,就不爱来我们这种场合,还是晋慎非要带她来见见人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面对揣测跟话里有话的目光,不用陆宜开口,林文筠已经替她堵回去。   陆宜喝过半杯香槟。   林文筠搭过她的腰说:“也是辛苦你,晋慎真是个很闷的人,没什么情趣,更别提懂女人,跟他结婚过日子,是件很辛苦的事。”   “没有的姑姑,婚前我就已经清楚,婚后跟预想的差不多,不辛苦的。”   林文筠当她是安抚长辈,露出明白的目光,说:“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她在这段婚姻里一下子成为被同情方。   关键是解释没人相信。   晚宴进行到一半,林文筠要先走,再晚回去家里儿子睡觉,又错过亲子时间。   “你去找晋慎,他事应该谈得差不多了。”   “姑姑再见。”   陆宜没去找林晋慎,她换了杯新的香槟,打算独自待会消磨时间,等晚宴结束,他们夫妻本周相处活动便结束。   她绕过前厅,去中央花园,中间是枯竭喷泉,并未投入使用,周边是长椅,方便休息,前厅富丽堂皇衬托下,这里暗淡幽暗,没什么人愿意往这来。   陆宜静静坐片刻,抬头时,脖颈的位置被项链牵扯下,她低头,项链钩破礼服的布料嵌进去,项链是呈细链条状,布料戳进去,需要从断口的位置扯出来。   问题是细链条一粒粒小如芝麻,她都不知道布料是怎么进去的。   “……”   没办法,陆宜只得请外援。   在场她熟悉的只有林晋慎,虽然不情愿,但还是发消息,请他过来一趟。   林晋慎收到消息时正跟人聊天,他看过信息,说句抱歉,问清楚位置后,越过人群,走至后厅。   昏暗光线里,陆宜坐在长椅,缎面布料发着银白的光,她望过来,脸微红,目光明亮。   就像不慎落下的月亮,落在无人问津的破败花园。   而他有幸看见。   林晋慎过去,他站着,本来就比她高的身形更具压迫性,喉结滚了下,问:“怎么在这里?”   “救救我。”   陆宜抓握着胸前小片布料,“项链钩住了,我弄不出来。”   她尝试先解开项链,多次努力,越着急手越滑,项链怎么都解不开。   林晋慎低眸,看到缠上的项链,再落在她急得涨红的脸上,心念微动,他蹲下身,说:“我试试。”   “嗯!”   “低下头。”林晋慎说。   陆宜配合地低下头,发顶撞到他胸口,她没动,感受到他手指拎起项链,指腹擦过她的皮肤,跟昨晚似的。   林晋慎对女生的东西并不熟悉,他放在手里研究片刻,才将项链解开。   然后是钩住布料的位置。   他半蹲着,陆宜没项链勾着,总算能直起脖颈,目光急切地盯着他,注意力从他的手指移至他的脸上。   鼻梁是真的很挺,接吻的时候,会抵住她的。   林晋慎手指相较项链粗了,试过两三次都没能成功弄出来。   他屏着呼吸,过近的距离,让他呼吸空气全是她的味道,他抿着唇,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。   两人都同时放缓呼吸。   无端紧张。   “林……啊对不起,走错了!你们继续。”突如其来的男声打破沉默。   陆宜回头,这看到个奔走的背影,她莫名其妙地看回来,林晋慎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,手里捏着她的礼服胸前布料。   因为要弄出来,他头靠得很近,要仔细盯着断口的位置,将布料从里面扯出来。   乍一看,就好像他们在……   好似被突然蹦出的一粒火星溅到,她被烫红,对方不会以为他们是情难自禁,在这里抱着热吻?   “他好像误会了,你快去解释。”陆宜咬牙,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来。   林晋慎不以为然,他仍然专注地解决眼前问题。   “我自己来,你跟人解释下,我们刚才真的只是在弄项链,不是在……”陆宜要从他手里拿回项链。   林晋慎没让。   “随他怎么想。”   三两下,他将那点布料扯出来,拎着她的项链,放进她的手心,而后站起身,整理过西服下摆,说:“我们是合法夫妻,又不是见不得光的偷情男女。”   他也知道他们刚才真的很像是偷情。   陆宜被噎住,一时又很难想到怎么反驳。   林晋慎注意到她旁边放着喝到快见底的酒杯,提醒:“少喝点,晚上还有事要做。”   “做事,做什么?”   林晋慎侧过一眼。   漆黑目光像说了一个字。   你。   做你。 第14章   陆宜噎住。   她现在有种“不是刚做过,为什么又要做”的崩溃,像是重回学生时代,被盯着一字不落地完成作业。   林晋慎抱着手臂,冷面无情,一副不可商榷的模样。   她仰着头,脸上刚才被撞见误会后升起难为情的红慢慢褪去,她轻声说:“没有这样的,上来就顶格,这种事得有个适应过程吧。”   还剩下两次,今晚一次,明晚还有一次。   天天做,谁受得了?   林晋慎凝视着她,不理解地问:“适应什么?”   “你不舒服?”   没有讽刺,只是不理解地提问,毕竟昨晚上,陆宜的反应没有不适。   对视之间的目光,让陆宜但凡说一句是不舒服,他没开口,眼里就已经将她反驳彻底。   “也不是不舒服。”   “我知道了。”林晋慎说。   陆宜松口气,危机解除,她站起身,抚平裙摆,说出去吧,再继续待下去,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想他们。   “回去吧。”林晋慎看出她的无聊。   “可以吗?现在走是不是不太好。”陆宜指的是他工作。   “没事,打声招呼就好。”   陆宜跟在林晋慎侧身后出去,从暗处走回灯下,她抿着唇,对刚才的事仍有余悸,就好像全厅的人都以为他们夫妻俩在偷偷热吻。   林晋慎从容地走向主办方,低声说:“闫总,我太太困了,我送她回去休息,今晚抱歉。”   被称作闫总的人微笑看向陆宜,点头,说:“没关系,林太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   “只是没睡好。”   “好,那早点休息。”   陆宜淡笑回应。   车已经在外面等着,助理下班,自己搭车离开。   两人坐上后座,陆宜被束腰的礼服拘着,坐姿笔直,长时间穿高跟的脚踝泛酸,她低下身,撩开裙摆,两手握着摁了摁。   脚踝莹白如玉,泛着红。   她的动作被林晋慎余光收入眼底,更引人注目的是脖颈上的丝巾,喉结动了下,他说:“你可以把丝巾摘了,不热吗?”   陆宜偏过脸,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到,她目光有些怨气,说:“我也不想戴。”   她略起身,空着的一只手将丝巾遮挡的位置往下压,脖颈上的痕迹明显,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有些暧昧。   陆宜眼里是指责的意味。   是她想戴吗,是不戴就出不了门。   林晋慎绷着脸,他知道是他弄的,只是当时是本能反应,并不是他主观意识,何况,这样做的也不只是他。   他偏侧过头,将后方的脖颈露出来。   三道细细的抓痕,有一处有淡淡的结疤痕迹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昨晚的杰作。   林晋慎转回身体,跟她无声对视。   陆宜默默地摘下丝巾,很想递给他,他好像比她更需要这个,而他今日一整天都顶着抓痕招摇过市,岂不是谁都看见了?   他分明都知道,但是不遮不挡。   她已经想到她多问一句,他会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,说:为什么要挡,已婚有X生活不是很正常?   司机还在。   陆宜还要脸,她闭嘴没问。   车开到停车场,司机打过招呼后下班。   “路上小心。”陆宜礼貌提醒,在对方走后,与林晋慎一前一后走向电梯。   沉默间,她注意到电梯里的四面镜子里,印着她跟林晋慎的身影,他西装笔挺,没系领带,但衬衣的扣子系在第一颗。   就算在没人的地方,也依然站得笔直。   一直在加深刻板印象。   这样正经到一板一眼的人,在床上又是另一个样子。   电梯抵达楼层,解锁进门。   泡芙还是那个样子,躲在猫窝里不敢出来。   陆宜穿着礼服也不好抱它,先上楼去卧室换衣服,手臂刚绕过后背去勾拉链,意识到房间有另一个人,她移去衣帽间。   拉开拉链,裙子从腿上滑落。   再取出胸垫,她呼出口气,没有布料束缚,犹如重生。   陆宜抱着礼服出去,将衣帽间让给林晋慎,他单手解着扣子,跟她擦肩而过。   没走两步,身后的人叫她。   “陆宜。”   陆宜回头,先对上的是双无波澜的眼睛,他垂眸视线往下,引导她看过去,长腿桌上,放着她刚摘下的胸贴。   修长手指从桌面将两个小东西拎起来,他说:“你落下东西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低头快步走过来,从他手里拿回来,再低头连着礼服一起抱出去。   林晋慎不知道是什么,指尖似有残留的温度,没多想,他抬起脖颈,双手解开衬衣扣子。   陆宜卸完妆,洗过澡后去楼下看泡芙。   方姨知道泡芙要减肥后,不仅严格把控她的饮食,还会留出一部分,用来给它运动后的奖励,在方姨的计划下,它运动量增多,体重在这一周没涨。   “真奇怪,我以前是真不喜欢猫,但泡芙实在太可爱,总想着逗逗它。”   于是,泡芙的小玩具都交给方姨。   她跟方姨的聊天记录里,也多是泡芙的照片跟视频。   这屋子里的三个人,泡芙只怕林晋慎。   楼下没有林晋慎,泡芙大胆地出来,她拿着猫球,来一个夜间训练加塞。   泡芙追着猫球,以它的体力跟注意力,可以玩个三四次。   陆宜一直注意着时间,听着楼上动静,直到快十一点,林晋慎从书房出来,回卧室的时候顺带提醒她到睡觉时间。   “好。”   十一点,入睡时间。   林晋慎践行二十几年的习惯,昨晚是例外,今晚他没有再打破的意思。   也许是睡前饮过酒的原因,陆宜在第四个晚上没有失眠,只庆幸今晚不用补作业后,闭眼直接睡过去。   但睡得不安稳。   一直在做梦,梦里又像是回到前一个晚上。   亲吻跟拥抱都异常真实,她在别样感觉中模模糊糊睁开眼,对上双幽暗的目光。   “?”   不是梦。   下一秒陆宜大脑就陷入空白,双手被抓握住,她被拖入无人山巅。   脑子还没醒,身体就提前被打开。   考虑是早上的缘故,没有晚上的肆无忌惮。   结束后,林晋慎指尖贴在她额头的湿法,嗓音是没睡好的哑:“这周最后一次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快咬破唇,所以昨晚他说的知道了,是从三次减到两次,还是早上。   闹钟响起。   是林晋慎的闹钟,六点。   林晋慎从床上起来,这会儿倒是像个人,说:“还有时间,你还可以继续睡。”   陆宜抱着被子裹在胸前,说:“在这个点,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个解释吗?”   林晋慎还没穿衣服,只穿Zimmerli内裤,长腿不再是裹进西裤里,现在展露无遗,肌肉紧实,流畅线条下蕴藏着力量感。   他弓腰捡衣服时,性感到要命。   她觉得自己质问的态度都发虚,毕竟刚才她也爽了。   林晋慎直起身,跟床上的她对视,一高一低,声音低沉:“你撞过来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所以是将责任都推给她吗?   “我没忍住。”   理由充分。   几天接触下来,陆宜对林晋慎也有了初步印象。   直接的,坦白的,不会拐弯抹角,在合理的范围里,做着合乎规矩的事。   婚前,碰她一下,都是礼貌手,靠得近,他甚至会往后退。   婚后说做就做,倒是没任何心理负担。   林晋慎进浴室洗漱。   陆宜困倦地闭上眼睛,调整姿势,打算补觉。   五点的运动让她差点睡过头,她眼睛没睁开就从床上爬起来,抓紧时间冲了个澡。   一整个上午,她都犯困,精神萎靡到咖啡都没用,没少被同事打趣。   午饭时间,陆宜才缓过些劲来。   余音发消息,说昨晚听到个圈内八卦,晚宴里有对男女情不自已,在无人角落里抱着就啃起来,场面相当激烈。   “……”   余音:【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血气方刚的,年轻人就是好,天下之大到处都是床。】   【你说他们是没钱开个房,还是觉得这样玩得更刺激?】   【笑死了,都在猜是谁,还有人提到你老公的名字,拜托,林晋慎,他行吗?】   【……】   昨晚就已经够尴尬。   更尴尬的是闺蜜跑来跟你吃瓜,然后你发现,瓜主是自己。   陆宜说当时不是这样,是项链钩礼服,他们只是在解项链而已。   余音:【你怎么知道得的这么清楚,你也在现场?】   陆宜发个视死如归的表情:【有没有一种可能,我就是当事人。】   余音觉得文字不足以表达她的嘲讽力度,她直接转语音,二十秒,全是她夸张笑声,几乎笑抽过去。   余音:【那男的是谁?】   陆宜:【林晋慎。】   这次是六十秒的笑声。   声音太大,吵到耳朵。   笑过后,余音吐槽:【你知道你们要是被港媒拍到,标题会怎么取吗?】   【林生深夜热吻人妻真好嘢】   陆宜:【……】   展览的事有deadline的压力下,组员各自负责的部分,都在正常进行,她已经确定辛祁的作品不会出现,虽然遗憾,但还是挑出其他老师作品,一对一跟人交涉,平时,还要去现场,盯工程进度,确保展出当天没什么差错。   于倩带来消息,说辛祁回复了。   “他说他大部分画都已经卖出去,要展出,找买家。”   是托词还是事实不清楚。   于倩还安慰陆宜,说他人是圈子里出名的难搞,拿不下来正常,他能回消息,估计是他看在她周末赶去的诚意。   陆宜想到那天,两个人没说几句话。   当天下午,于倩就被辛祁化作买家主动联系,对方对他们的展感兴趣,愿意将买来的藏品给他们展示,仅展示,不卖。   买家留下联系方式跟署名。   Selene   同事说看着眼熟,在哪里见过,但记不起,肯定的是不是第一次见过。   陆宜却将署名看过数遍,她太清楚,这是她微信名,也是她英文名,只是在公司里,没跟同事说过。   同事之所以有印象,大概是在加她之后留下的模糊记忆,但之后改备注,也就没人记得。   “是位先生打来的?”   “是,不过他说自己是Selene的助理,之后关于展品的沟通,跟他联系就好。”   “哦,好。”陆宜应答。   “你怎么看着不高兴,是不是开心地忘记了?”同事手肘戳她一下,又拿出买家发来的照片,让她挑三幅画作做展品。   一共有六张。   其中有她那天晚上看过的,月色下梦幻又绮丽,还有两幅可能是辛祁的新作,是月色下静谧村庄,田埂上,是光着脚提桶的孩童,月光如纱落在他的身上,似母亲温柔轻抚。   陆宜艰难选出三张,跟同事讨论过,一致同意。   回到工位,她摸出手机,找到跟林晋慎的聊天框,迟疑片刻后还是问:【辛祁的画是你买的?】   数分钟没回复,陆宜看回屏幕,将六幅画再次欣赏,手机发出震动,他回消息。   Pioneer:【是。】   Selene:【为什么?】   她以为他们的工作是互不打扰的。   Pioneer:【是你那天晚上说他的作品不错,有收藏的价值,我买回来,就当是家庭理财。】   的确是。   陆宜学这个专业的,对艺术鉴赏力没问题,她相信,不假时日,以辛祁的绘画水平日后肯定会大放异彩,他的作品也会水涨船高。   现在能买到,只赚不亏。   但她还是觉得别扭。   Selene:【只有这个原因吗?】   Pioneer:【还有什么?】   辛祁这个人有多古怪陆宜是见过的,一个能选一个偏僻村子住上大半年,早起晚归山上只为画太阳跟月光,这样的人,不会被名利裹挟,他既不屑于参展,自然也不会轻易卖出自己的作品。   陆宜没说别的,她问他是怎么买到的。   林晋慎给出的解释很简单,一个人痴迷画画,不为钱为名,可以只为他喜欢的东西,他可以给他提供他喜欢老师门下学习的机会,据他知道,那位大师很早就已不收徒,所以,他找到姑父帮忙。   这是花钱也办不到的。   陆宜想到晚宴那天,姑姑跟她说的原来是这件事。   当时,她没往这边想过。   为了这六张画,前后,应该费不少心思。   为什么要买给她?   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,彼此该履行的义务早已经白纸黑字写清楚,具备法律效力。   林晋慎没必要做到这份。   还是说,因为他们睡过,所以他想弥补她,虽然形容不恰当,但真的很像嫖资,睡过后,奖励她的。   陆宜这么想也这么说了。   也许有点不领情,但希望他们之间关系是清楚的。   Pioneer:【你是这么想的?】   Pioneer:【如果是,为什么是我给?】   Pioneer:【出力的是我。】   “……”   陆宜盯着发来的三条消息,快不认识中文了。   他的意思是,她应该给他? 第15章   三句话,有理有据甩上来。   陆宜反驳最后一句,她难道没出力吗?   她沙哑干涩的嗓子不是证据?就因为她躺着,她的努力就要被无视?   陆宜没这么回,如果继续这个问题深入辩论,他们的聊天记录,含黄量百分之八十。   最后还是回了句谢谢,还是感谢他帮忙解决展品的问题。   Pioneer:【不客气。】   陆宜将手机反扣,放回桌面角落位置,目光回到电脑屏幕,继续工作。   “林总。”   助理敲响办公室门,林晋慎抬头,放下手机,起身问:“准备好了?”   “是的。”   KS的收购已经基本收入囊中,各种材料手续都审批结束,整个集团都不怎么看好的项目,林晋慎力排众议拿下来,大刀阔斧地进行内部改革,集团内看好看衰分两队,毕竟KS跟他们以往的定位不同,走下沉市场,会不会反过来影响品牌效应谁都不知道。   以后工作只多不少。   林晋慎无法保证日后有几天能回家。   不过他们事先说清楚,这一点,陆宜应当可以理解。   这也是他对目前婚姻满意之处,与他预想的一样,也许有那么点出入,但总体无关大雅。   —   林晋慎出差,是由助理江询转告给陆宜的。   因为情况紧急,拜托她收拾几套衣服,江询来澄西园取,然后就要奔赴机场跟林晋慎汇合,下午飞深市。   陆宜从衣帽间取衣服,林晋慎的衣服几乎差不多,她只在领带上用自己审美,与深色系西服搭配。   “麻烦太太了。”   江询在客厅等着,从她手里接过装衣服的纸袋。   “不客气。”   陆宜问:“出差几天?”   “不长,可能两三天林总就能回来了。”   “哦。”陆宜很失望,但江询澄澈单纯目光看过来时,她硬生生改变语气:“那太好了。”   “是啊,那太太我先走了。”   “再见。”   送走江询,陆宜目光落在泡芙身上,蹲下身,双手齐上地揉着它软乎乎的肚皮:“有人不回来,你最开心了是不是?”   泡芙不明所以,还是配合地喵一声。   “这个家里就只有我们了,想蹦想跳,都没人关着你了!”   越说越开心,林晋慎为什么不能出个长差,一年半载什么的,到时候出于职业素养,她还是会不定时看他的照片,记住她还有这么一位老公。   陆宜这几天也没怎么闲着,两位妈妈发来婚礼主题,让她挑选喜欢的,海岛浪漫法式,古堡梦幻童话……各种风格应有尽有。   她选择最简单的法式。   妈妈们没有异议,直接敲定主题,之后是试婚纱,让她空出时间来。   说起这件事,秦女士还有些微词,林晋慎最近一直在忙,没时间试礼服,让她们看着选一套就好。   “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,怎么能够随便?”秦女士认为他是态度有问题。   徐女士打圆场:“孩子忙就让他先忙,礼服什么时候都能试。”   有林晋慎前车之鉴,陆宜拿出十二分的配合态度,说工作结束就过去。   秦女士跟徐女士都在。   婚纱重新设计再定制已经来不及,但一些婚纱品牌可以放心,已经从海外挑过数套运来,试过后,再改尺寸。   “妈。”   陆宜过去,叫两位妈妈。   秦女士先递给陆宜水,说:“小宜最近气色很好,你们一起住还习惯吗?”   “习惯的。”   她现在气色好,完全是林晋慎出差,即便中途出差回来,也是早出晚归,两人不多的清醒的时间是在床上,两人身体适配度越来越高,做完后身疲力竭,一秒入睡。   没有失眠的困扰,工作顺心,老公有钱很忙不回家。   满足她对婚后生活的愿望。   徐女士整理着她长发,自从陆宜搬去澄西园后,有几天没见女儿,见之前担心,见之后松口气。   看来女儿过得还不错。   店里的工作人员过来,说婚纱已经准备好,随时可以试。   陆宜放下包,说:“那妈妈们,我先进去啦。”   “去吧。”   两位妈妈眼光在线,饶是陆宜这种对婚姻没半点期望的人,在看到婚纱的那一刻,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柔软塌陷。   第一套是抹胸大裙摆的缎面婚纱,手工绣着的繁复花纹点缀着莹白圆润珍珠,第二套是蕾丝鱼尾,腰部收窄,大面积奢华刺绣……   前一套是工作人员帮忙下穿的,过程有点繁琐,她腰细得过分,需要拿夹子束住,简单弄过头发后,她提着裙摆从试衣间出来。   两位妈妈统一地捂住唇。   徐女士眼眶更是泛红,望着她好久,不住点头说:“真的很好看。”   陆宜笑:“好看到想哭是不是?”   徐女士拿纸巾揩掉眼角溢出的湿润,说:“臭美,真是一点都不害臊。”   秦女士拿出手机,说要拍照,发去家族群里,陆宜抓握着手臂配合,脸上挤出营业性质笑容。   “好看,真的太美了。”两位妈妈情绪价值给满分。   剩下还有几套,拍完催着她去试,从她们兴奋的表情,她苦笑,感觉自己像是某款换装游戏的NPC。   其中一套陆宜喜欢,简约款,是以设计师命名的英国品牌VivienneWsetwood,薄纱丝绸堆迭出的极简梦幻,上身挺括,下摆褶皱恰到好处。   起初因为简单,也没怎么需要工作人员。   中途,陆宜在提拉链时没能够着,略偏过头,只好叫人帮忙。   等了片刻,试衣间帘子被拉开,进来人。   陆宜以为是工作人员,背对着对方,说:“麻烦帮我提上来一下,谢谢。”   拉链没拉上来,从肩膀到臀部上一寸的位置,一大片面积光着,白皙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玉,触手生温。   背部的蝴蝶骨形状好看,有两个可爱的腰窝。   对方稍顿,片刻后走近,只手握住她窄窄的细腰,一手握住拉链的位置,可能尺寸偏小,只能一点点往上提。   拉链的声音嘶嘶在响。   从那双手落在腰间,陆宜就感觉到不对劲,她低头,出现在腰间的不是女生的手,骨节分明,修长,隐约可见的青筋,分明是男人的手,戴着婚戒。   掌心的温度,烘烤着她腰间皮肤,涌动着,传递至四肢百骸。   她不陌生。   是林晋慎的。   陆宜本能绷紧腰背,做一个微乎其微的吞咽动作,做过后,她明显比以前还要敏感,但凡贴近一点,气氛暧昧些,就有些画面蹦出来。   拉链还是拉到顶,的确偏小,她整个人被布料裹紧,快透不过气。   好几天没见,陆宜感觉跟自己这位老公又陌生许多。   她没回头,婚纱让她不得不挺胸抬头,她说:“你……怎么过来了,不是没时间吗?”   “之前没有,推了部分工作。”林晋慎嗓音低沉,同时,收回放在她腰上的手。   两人声音不高,在狭窄试衣间里,倒像是贴着耳边悄悄话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愿意过来,一部分原因是林晋慎不会在。   她提着裙摆略转过身,面对面,距离过近,像是她仰头,就能吻上去。   林晋慎抿着唇,没表情,一如既往地正经,不近女色。   因为呼吸不畅的原因,她面色泛红,这身婚纱很衬她,没什么可挑剔的腰臀比,简约不简单,露出她修长天鹅颈,以及窄肩上,两根细长小巧锁骨。   “很漂亮。”   林晋慎说出自己第一感受。   陆宜:“谢谢。”   “不客气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收回视线,转过身,去拉开试衣间的帘子。   唰的一声,眼前明亮许多。   陆宜在他身后走出去,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的存在,两位妈妈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,秦女士抓准机会拍照,间隙跟徐女士交换一个眼神。   林晋慎到没多久,陆宜在里面喊人,徐女士下意识就过去,被秦女士摁住手,示意身边的男士去。   有老公在,自然不需要他们动手,给小两口制造机会。   现在看来,效果不错。   秦女士特意问林晋慎:“晋慎,你觉得小宜这套怎么样?”   “好看。”   林晋慎没表情时脸是板着的,挤出两个字。   秦女士继续问:“跟群里发的哪些比较呢,哪一套更好看?”   “都好看。”林晋慎没有什么新意地回。   事实如此,衣服到底只是衣服,重要的还是人,人没变,穿哪套有什么区别。   “总有一套更好看。”   “陆宜喜欢就好。”   徐女士打圆场说:“时间不早,晋慎你去试你的,待会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吗?”   “好的,妈。”   林晋慎点头,进去前路过陆宜,道:“要是穿着不舒服,早点换下来。”   陆宜正想说他观察还挺仔细的,要回一句时,他继续补充一句:“别晕过去。”   “…………”   她现在就想晕给他看。   陆宜提前到,先试完婚纱,最后跟妈妈们商量,选择第一套跟最后一套,最后一套简约,可以当作敬酒服。   秦女士中途去接电话。   休息间剩陆宜跟徐女士。   没有外人,徐女士心里怎么想的全表现在脸上,她对林晋慎刚才的态度不满意,认为那是对自己女儿的不上心。   “你老实跟妈妈讲,你们是不是处不来?”   陆宜慢条斯理地喝着水,闻言摇头,说没有啊,他们相处还不错。   徐女士不信,交迭着腿,手搭着:“你没必要跟我说谎,我看得出来,让他试婚纱说忙不来,来之后也提不出什么意见。”   这一点,陆宜想想还是替林晋慎说话:“他最近的确很忙,提意见这点,妈,你觉得他能提出什么意见?”   不是她瞧不上他的审美,一个为避免选择,会选择同一个衣服品牌的人,在穿衣打扮上,的确没什么鉴赏力。   “你就替他圆吧,妈妈是心疼你,婚姻不是一天,是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一辈子的事。”   “我知道的。”陆宜只好去握住徐女士手撒娇,说:“他前段时间还给我买过画,是我很喜欢的一位画家,画很难买的,他好不容易才买下。”   “真的?”徐女士半信半疑。   陆宜举起手认真地说:“不敢有半点虚言。”   聊天间,林晋慎出来,穿的还是他进去那套,用他的原话来说是,尺寸合适,能穿。   徐女士刚放下的眉头,又拧起来了。   结个婚这么凑合,能对她女儿好吗?   餐厅提前预订好,古色古香的包厢,进门是雕鹤镂空的屏风。   服务生带两位妈妈先进去。   陆宜低头走近林晋慎,一只手扯了下他的衣摆,第一下太轻,他没感觉到,她只好加重一些,再拉一下。   林晋慎回头,深眸落在她脸上,神情有那么点不解。   “有事?”   “有事。”   陆宜等徐女士进去,她压低声音道:“待会能不能配合一下?”   “配合什么?”   “假装我们这段时间相处不错,让妈妈们不用担心。”   林晋慎回过身,眉头已有皱起的趋势,他问:“为什么是假装?”   不是假装,难道是真的?   他们这段时间真的相处很好,感情升温,俨然已经是一对相见恨晚的爱侣?   时间紧迫,陆宜也不想要跟他咬文字,她解释:“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,待会你能不能配合我?”   “小宜,怎么还不进来?”徐女士的声音传出来。   陆宜应声,说跟服务生在沟通,他们家有一些招牌菜,不知道还有没有。   “行不行?”   她手里还抓着他的衣服,仰头,餐厅的光落进她的眼里,像散落的碎星。   林晋慎收回视线:“知道了。”  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,在相邻的位置坐下。   妈妈们在点菜,问他们还想吃什么,陆宜不挑食,随便点过一份烤鸭,交给服务员。   徐女士看向陆宜跟林晋慎的方向,笑着问:“晋慎,你跟小宜一起住得怎么样?小宜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,还挺多坏习惯的。”   “没有,她很好。”林晋慎答。   如同没感情的问答机器。   陆宜看到徐女士唇角细微弧度变化,心想她又难受了,于是偏头,温情看向林晋慎,说:“帮我倒下水,挺渴的。”   她咬下牙齿,说出那句蹩脚的话:“老公。”   林晋慎转头,跟她对视,眸底情绪不明,更像是错愕。   陆宜脸上笑容不改,继续温柔地问:“可以吗,老公?”   “……可以。”他绷着脸。   林晋慎谢绝掉服务生要帮忙倒水的举动,拎着青花的茶壶,亲力亲为地替她倒上水,对上陆宜的视线,喉咙像堵着铅块,下颚线绷紧又放开,牙齿咬紧,他还是说出那两个字。   “……老婆。” 第16章   陆宜深吸一口气,托腮,笑着将这句老婆接下来,然后附赠一句,比他自然得多的:“谢谢老公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他抿着唇,对“老公”二字仍然接受无能,他不知道陆宜怎么能如此自然说出口。   如果联姻的不是他们,她也能对其他人叫出口?还是只是对他?   “妈,你们需要吗?”倒完水,林晋慎问两位妈妈。   徐女士眉头紧蹙,说:“不用,别麻烦你。”   林晋慎点下头。   秦女士抱着手臂低头无声笑了下,两位妈妈都是活大半辈子的人,什么是真的什么演的不会看不出来,他们来这一出,无非是想要让她们放心。   现在的确放心。   两个人愿意配合就说明他们婚姻状态没问题。   秦女士拿出手机,说:“我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群里,你们都看看。”   点开相册,选数十张发送,其中一张是两人合照,虽然没有互动,但只是往那一站,便觉得郎才女貌,十分登对。   无论看几遍,秦女士对陆宜就只有满意,只是偶尔也会内疚,像是把人姑娘骗进门似的。   “拍得好看。”徐女士逐张点开保存,颇为欣慰。   陆宜笑着说:“妈这拍照技术像是专业摄影师,是不是有专门学过?”   “没有,都是随便拍着玩玩。”秦女士抿唇笑。   群里长辈出来,无一例外都说好看,姑父言辞夸张,说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明星海报。   林予墨:【@姑父您这话可不对,嫂子可比一些明星还好看。】   【点开的一瞬间我以为美神降临,好看到我痛哭流涕,终究是我哥高攀了!!!】   【嫂子性别卡那么死,你看我还有机会吗?】   【……】   林予墨出来,秒变群里气氛组。   姑父也是性格开朗,跟林予墨一人一句如双簧。   陆宜回林予墨:【现在回来还能抢婚。】   林予墨:【明白,我现在就订机票!】   在群里聊得火热时,林晋慎才开始看照片,几张是他没看过的,手指稍顿,点下保存,从照片界面切出来,一眼扫过消息。   他发出一张结婚证照片。   @林予墨:【已婚。】   表明她已经没机会。   林予墨:【?】   【你拍结婚证没见你发,哥,你知道你这叫什么?】   【闷骚!!!】   陆宜不知道林晋慎什么时候拍的,他们当时各自拿过后,他面无表情就像是走个过场。   林晋慎:【你当我是你,有点什么事都恨不得昭告天下?】   【你这次成绩我已经看到。】   【你这月生活费扣半。】   林予墨:【啊啊啊!】   【你这叫打击报复!】   【嫂子嫂子,你治治我哥,就在刚才,一颗留子的心悄悄碎了。】   【……】   陆宜抿唇轻笑,虽然这位小姑子还没见过面,但她想她们应该挺合得来。   服务员陆续上菜。   陆宜感觉到喉咙不适,掩嘴咳嗽一声。   徐女士放下筷子,关切的目光就看过来,问:“是不是感冒了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她喝过茶水润喉。   徐女士意有所指地说:“你这身体一直都不好,从小到大就喜欢生病,换季就感冒,平时我还能看着你点,现在你也老大不小,自己多注意些。”   “是我的问题,我最近忙没顾得上,以后在这方面会多注意。”林晋慎接过话。   徐女士眉毛有所舒展:“不能怪你,小宜都这么大个人了。”   林晋慎:“是我应该多照顾她。”   陆宜没机会接话,但不得不佩服,林晋慎演技有所提升,刚才一番话,说得比他那句“老婆”自然。   林晋慎说:“她体力不好,耐力差,可能这是她身体免疫差的原因。”   陆宜托腮,盯着林晋慎,她体力不好,耐力差?   从哪里得出的结论,床上?她那是体力差吗?谁能跟他比,五点醒天没亮,一个小时做完,从床上爬起来,还能精神奕奕地去晨跑?   “是吧,她还老爱吃重口的,病从口入,吃得不干净,身体堆积的都是毒素。”   “是,重口食物会损害脾胃,脾胃不好可能导致精神萎靡,睡眠质量不佳。”   “对,还是晋慎你在吃上面更注意,以后让小宜跟着控制。”   “您放心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养生的话题,陆宜跟秦女士都插不上话,两人互相对视一眼,笑容都有几分无奈。   经过这番对话聊下来,徐女士对林晋慎跟陆宜婚姻又有所改观,至少从女婿的口中,他对自己女儿也不是一点不关心。   刚结婚感情的事急不得,可以慢慢来,态度端正就是对的。   “吃饭,忙半天,都饿了吧。”秦女士及时叫停。   陆宜低头吃饭。   眼前忽然掠过黑影,碗里多出一块清蒸鱼肉,腹部的位置。她偏头,跟林晋慎幽暗目光对视。   喉结滚了下,语气生硬地说:“多吃点。”   陆宜生怕他再冒出句“老婆”。   好在没有,他说不出口。她放松些,然后礼尚往来地夹过面前的一盘菜,放进他的碗里,对视一秒:“你也是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这烂俗的演技成功恶心到彼此,两人迅速移开视线,低头安心吃饭。   陆宜也顾不得徐女士会不会看出点什么,再演下去,这顿饭都很难吃下去。   好在饭桌上,秦女士跟徐女士在聊天,说下次组个牌局打两圈。   吃过饭,林晋慎提出陪两位妈妈逛街,这段时间她们因为婚礼的事没少费心,买什么刷他的卡,是他们做晚辈的一点心意。   买礼物是其次,秦女士跟徐女士都不缺什么,难得的是有两位孩子陪同,于是欣然同意。   徐女士钟爱包,挑了只蓝绿色Birkin,秦女士挑了支冰种翡翠手镯。   林晋慎全程陪同,没有表现不耐神情,但也说不出什么具备参考意义的话,但胜在刷卡积极。   妈妈们审美一致,跟导购在交流。   林晋慎陆宜手里替两位拎着包,视线碰撞在一起,他问:“你不挑?”   “我没什么想要的。”陆宜答,转念想到,他给自己买过六幅画,礼尚往来,她是不是也该给他送点什么。   陆宜思考再三,最后还是决定给他挑一款领带,不是他戴惯的Stefano Ri品牌,而是一个北欧小众品牌,但设计师有个人风格,她给父亲买过几条,这次挑一条藏青色,暗色印花的款式,符合他一贯的老古板的风格。   林晋慎递过卡。   “等等,我自己来。”陆宜抢先从包里拿出卡,不是他给的副卡,而是她的工资卡。   五位数刷下去,她半年工资都没了。   林晋慎垂眸看她,拧起的眉头是不理解。   无论她刷哪一张卡,都是他们夫妻共同财产,在他看来没区别。   “礼轻情意重,虽然没有多贵,但都是靠我双手一个子一个子赚来的。”对上林晋慎的目光,她解释,希望由此,增加一点礼物分量。   工作人员将包好的领带递过来,陆宜接过,递往林晋慎的方向。   “?”   “给我的?”林晋慎迟疑。   陆宜点头:“当然,谢谢你的画,我很喜欢。”   林晋慎眉头拧得更紧:“我不戴别的品牌的领带。”   “那从现在开始,你要戴了。”   陆宜将纸袋塞进他的手里,她说这话有带气的成分,如果不是碍于礼貌,她想附赠一记白眼,她送他可以不戴,说句谢谢很难?   “我去看妈她们挑得怎么样。”陆宜快步走开。   林晋慎拿着纸袋的手略僵,低头看眼,神情古怪,片刻后抬头,抿着的唇线有所舒展,不紧不慢地往她们所在的位置去。   徐女士脸上有笑容,目光越过她的身后,瞥一眼高大的身影,说:“还行,作为老公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。”   陆宜闻言打趣:“您这么快就倒戈?一个包就把您给收买了?”   “你妈妈我是那种人?”   徐女士抚平下裙摆,说:“你小孩家懂什么,需不需要是一回事,送不送又是另一回事,有没有心一眼就看出来。”   “是是是,您最懂了。”   陆宜想她现在都二十六,也只有父母还会说她小孩子,她抱着徐女士的胳膊,真好啊,想一辈子做妈妈的女儿。   “坐没坐样,我是这么教你的?”只是嘴上说说,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。   徐女士舒心地呼出口气,女儿婚姻顺遂,是她最大的期盼。   东西买完,四人准备离开。   徐女士是跟秦女士一块来的,用的是林家的车,本意是想结束给家里司机电话来接人,林晋慎说不用麻烦,用自己的车送徐女士回去。   “我可以送妈回去。”陆宜是开着来的。   “你那辆mini?”林晋慎说:“我跟你一辆,妈用我的车。”   徐女士更愿意让女儿女婿多些时间相处,摆摆手,决定用林晋慎的车,并叮嘱路上小心。   秦女士挽过陆宜的手:“你们好好的,有什么事互相包容,小夫妻之间有磨合是正常的,晋慎有什么问题你跟妈妈说,妈帮你骂他。”   “谢谢妈。”   车安排好。   陆宜跟林晋慎先后送走两位妈妈。   她那辆英伦绿mini就停在旁边,林晋慎对即将自己塞入这辆车呈怀疑态度。   陆宜看出他的迟疑以及淡淡的嫌弃,说:“我来开吧,放心,虽然小一些,但不至于开到半路散架。”   “麻烦你。”林晋慎点头。   他上车,第一时间是调试座椅,调到最后的位置,一双腿勉强能放,他放下装领带的纸袋,侧身系安全带。   这辆车展现出跟他并不匹配的气质。   陆宜也发现,她不放车内饰,完全是原装,但林晋慎长手长脚,西装笔挺,被迫约束在有限空间,场面有点滑稽。   她偏头,看后方来车的时才扯唇无声笑了下。   回过头平视前方,仍然是抿着唇平静模样,领带的事在她这还没过去。   车汇入主流,驶入主路。   有林晋慎在,陆宜开车也不能放松,端坐笔直,双手搭在方向盘,如考驾照般严谨。   几分钟,车内都悄然无声。   在难熬的寂静中,林晋慎率先打破沉默,说:“家里还有车,新的,没开过的也有几辆,你喜欢哪辆都可以开。”   他对车没有收集癖,不多,但也够陆宜一个月换着开不重样。   陆宜知道,林晋慎嫌弃她mini不是一天两天,尺寸跟价格在他看来,都像玩具。   也正常,他可能从生下来,就没坐过这么便宜的车。   “不用,这辆车我开得挺顺手的。”陆宜不咸不淡地拒绝。   她选mini也是因为工作需要,否则她一个小策展人开辆上百万的车,不知道多少眼睛看过来,好奇她背景家世,无端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   林晋慎也没强求,点头说随她。   再之后,两人一路无话。   不比在床上,灯一关,有事可做,说不说话都没事。   陆宜唇抿得紧紧的,只希望这段路能快快开。   林晋慎电话响起,是工作上的,他听过后只低沉嗓音说知道了,他现在过去,挂过电话,他看向陆宜,说:“可能要麻烦你送我去公司。”   “现在?”   已经过九点。   “嗯,出现意外状况,结束不知道什么时候,我不会回去,你记得关好门。”   林晋慎近段时间工作忙,要么出差,要么结束时间太晚,直接住酒店。   等几秒,陆宜没搭腔,他收回视线。   事出突然,陆宜又在开车,反应迟缓些,因此没说话,只下意识去更换导航目的地。   更换结束,需要二十分钟。   林晋慎今晚又不在家。   意味着一人一猫又将霸占五百平的家。   陆宜嘴角难压下去,又不得不板着脸,让自己尽可能克制些。   这次意外状况可能真挺紧急,从那通电话过后,林晋慎就没停下过,打电话,发信息,组建小队处理危机……   陆宜不多听也不多问,拿自己当司机,专心做好分内工作。   不到二十分钟,车停在华域集团大楼下。   林晋慎还在通电话,面色沉静,空着的手随手拿过纸袋后推门下车,关上车门才记起开车的人不是司机,是陆宜,是不止法律,而是各种意义上的妻子。   陆宜则因林晋慎今晚不回家,心情不错,并不计较他真拿自己当司机。   上一个导航结束,她直接在历史记录中,点击澄西园那栏。   驾驶座的车门被敲响,陆宜转头,先看到的是被塞进西裤工工整整的衬衣,看不见脸也感知到那份压迫感,她滑下车窗。   她警惕地问:“还有事?”   希望不是计划有变,他又能回去。   说完抿着唇,仍然是开着不开心的样子。   林晋慎整个人融入夜色,冷峻的脸半明半暗,像是黑色版画,半晌,他开口说:“陆宜,你对我有意见。”   不是问句,是陈述句,他有自己的判断。   这一路上,他们没说上两句话,尤其在他接到电话需要回公司处理事务,她更没话可说。   如果不是观察侧后方车,余光都不会向他瞥一眼。   所以他合理推导出来,她生气了,在生他的气。   陆宜怔愣一下,她自觉没表现出来,他看出来了吗?   还没想清楚怎么回答,林晋慎继续道:“我这段时间是忙一点,可能忽视你很抱歉,之后会尽量空出一点时间给家庭。”   语气放缓,就好像,他在哄她?   “……”   所以他以为,她对他有意见,是因为他工作太忙顾不上她?   放在腿上的手呈握拳状,片刻后,温婉漂亮的脸上绽开善解人意的笑容:“……不是,你怎么会这么想?”   千万别空出时间啊啊啊! 第17章   陆宜继续说:“你放心,我知道分寸的,早在结婚前我们就达成共识,尊重彼此的工作,我有心理预期的。”   如果不是这一点,她也不会那么坚定选择林晋慎。   林晋慎英挺眉毛下,眸光深邃:“你确定?”   “非常确定!”   陆宜手臂压着车窗,几乎要探出头来跟他对视,语气坚定:“作为林太太,我无条件支持你的工作,无论出差,还是加班太忙不能回家,我都能理解,你有你的不容易。”   她也有她的!   所以,她希望他不要多想。   “明白了,谢谢。”   “您别客气。”   然后话头一转,林晋慎问:“如果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,那就是有其他原因?”   他目光在问,所以其他原因是什么。   陆宜因刚才惊吓早不生气,或者说不敢气了,她弯下眼睛,说:“没有生气,只是刚才跟我妈分开。”   “有些舍不得,所以心情不好,如果让你误会,我很抱歉。”   可以理解。   结婚前,陆宜一直住在家,现在分出来单独住,有这种情绪很正常。   林晋慎点头,说:“等我这段时间忙完,陪你回家住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松开的拳头又一次握紧,陆宜保持微笑,艰难地说句好。   “时间不早,你快进去吧。”   “嗯,路上小心。”   林晋慎抬腿往里走去,高大身形从浓稠夜色走入明亮灯光下,进入集团大楼。   陆宜收回目光,劫后余生般点击开始导航,开着她的小钢炮往澄西园的方向开去。   —   这次仍然是KS那边的问题。   华域为了收购KS开出天价,谈判桌上谈过N轮,双方最后以1.2亿美元的价格成交,达成一致协议。   但KS不是本土品牌,这次跨境收购,整个过程的内部运营,以及治理结构的重组都是核心问题,一些环节甚至是细节上出错,都可能导致这次收购决策的失败。   国内团队与境外团队对接,从深夜一直到看见黎明曙光。   团队随时待命,林晋慎也没闲着,工作结束后通常已是深夜,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集团附近旗下酒店的套房。   工作间隙,他也会回想那天晚上跟陆宜的对话。   他们结婚到现在才月余,相处时间不多,彼此间生疏是正常的,有些话说不出口可以理解。   她说理解跟尊重,是她善解人意,不是他不承担丈夫职责的借口。   思忖片刻,林晋慎叫来助理江询。   江询是这次与易星的联系人,他按照老板的指示跟对方交涉,展品提前让人送过去,自然是知道他们这次画展展期。   “林总,您要去吗?”   林晋慎瞥过时间跟地址,没说去,也没说不去,而是说:“待定。”   他的心意江询揣摩不清,从办公室出去,跟老板行政助理沈鸿对上视线,问:“老板后天有行程吗?”   “这不是废话吗?这段时间你看老板闲过?”老板变态式加班,他们底下的人也不好过。   江询好奇:“那你说老板有没有可能为了老板娘去看一个展?”   “那画展?”   “对。”   沈鸿看傻子似的目光:“老板什么人你不清楚?再说老板跟老板娘婚前总共没见两面,领证都是工作间隙去的,领完证就回公司,还看展,老板是懂什么风雅的人吗?”   “有道理。”江询恍然。   —   “夏日狂想”项目除去辛祁那点小波折,后续畅通,提前完成交付。   美术馆方面很满意,有意建立长期合作模式。   开展当天,参观人数比想象中多。   陆宜跟同事在现场连轴转,长时间的站立导致小腿以及脚踝位置发酸,今天也无人抱怨,个个脸上带着笑容,是享受长时间筹备后的胜利果实。   于倩已经偷瞄过一个方向十几遍,手肘轻轻撞击下旁边的同事,待同事看过来,用口型,夸张地说句好帅。   “帅哥?在哪?”同事纳闷问。   “小声点。”他们到底是工作人员,然后用目光示意,入口的方向。   男人身形很高,西服很常规的深色,连衬衣都是全白,没有任何元素装饰,但对方肩宽,将西服撑得挺括有型,只看见侧脸,高挺的鼻梁,清晰的下颚线,就知道正脸差不到哪去。   “谁点的男模?”同事上网冲浪过多,见过太多富婆日常,第一反应就是谁来看个展还请男模作陪。   谁啊,吃这么好?   有机会她也想问问价格。   想去问本人,但不敢,看着太冷太具疏离感。   于倩忍笑到唇抖,说:“你什么情况,看到个男人就觉得是男模?我看他穿的衣服可不便宜。”   “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,男模靠脸吃饭,自然要武装武装。”   “转过来了!”   “正脸更好看!这得多少钱?”   不怪同事觉得像男模,因为他看着像一个人来,没有直接进来,而是目光逡巡,像是在找人。   其他几个同事看,也觉得像,开始猜测起价格,像这样的顶级水平,至少五位数吧。   “小宜,看男模,绝对顶级。”于倩见陆宜过来,叫住人,抿住唇,欲盖弥彰地下巴朝一个方向点去。   “什么男模?”陆宜不明所以,视线跟着她点的方向看去。   笑容瞬时在脸上干涸掉。   哪里来的男模,而是凭空出现的林晋慎。   “收敛一点,他看过来了!”于倩错开视线,低头,虽然是男模,但也不能盯得太肆无忌惮。   林晋慎目光越过人群,落在陆宜所在的方位,他停在那,并未急着过去,气定神闲的,倒像是等她过去。   “我过去一下。”陆宜跟于倩打招呼。   于倩下意识去拉她的手,只碰到她一小片温润皮肤,她错愕:“小宜是你点的啊?”   陆宜已经走过去。   于倩跟几个同事碰头,注视着她走到顶级男模面前,表情是同款的懵,到底是朋友还是点的男模?他们都倾向后者。   “你怎么来了?”而且没打招呼。   林晋慎朝她走过几步,神情自然:“工作路过,记起你负责的展览在附近,过来看一眼。”   他继续说:“看样子展出很成功。”   “还不错,比预期效果更好。”不用想,身后同事都在看着,陆宜并不喜欢将私事摊在同事面前,但也不想躲躲藏藏,他们关系不是见不得人。   陆宜说:“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同事给你认识?”   林晋慎颔首:“好。”   陆宜转过身,带林晋慎走向同事们。   同事们起初还想装没看见,意识到两人走来的方向是他们,立刻绷住站直,友好地笑笑,有人甚至手举到胸前,挥下手。   “于倩,西西,小建……”陆宜逐个介绍,介绍完毕,看向林晋慎,说:“林晋慎,我先生。”   “你们好。”   林晋慎从容地伸出手,跟刚才状态不太一样,至少没那么有距离。   “你好你好。”   于倩听出关键词——我先生。   她睁大眼望向陆宜,下意识蹦出她以前给人取的绰号:“抠搜男?”   陆宜轻咳一声。   于倩意识过来,连着发出两个怪音后含糊地找补:“男……难得见到真人,一直听陆宜提起你。”   林晋慎捕捉到的是她最后一句,问:“她说我什么?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僵硬地偏头,望向于倩,希望她随便扯一句应付过去。   于倩怎么知道随口一句客套,对方会问她说什么,她张嘴乱扯:“说你人好,对她温柔体贴,又很顾家。”   “对,她认为你真的是一位绝世好老公,我们都可羡慕了。”   陆宜面如死灰,不明白于倩是怎么精准说出林晋慎特质的反义词。   “是吗?”   林晋慎意味不明地说。   于倩还在那点头,说:“今天一看,果然是郎才女貌,十分般配。”   “我陪你到处看看吧。”陆宜及时打断两人聊天,说多错多,介绍过,就够了。   “对对对,小宜你多带你老公看看,好像画都挺不错的,有喜欢的还可以买回家。”   “麻烦了。”林晋慎抿着唇线,礼貌但是疏远。   陆宜习惯两人的相处模式,伸手道:“这边来。”   两口说话,至于这样吗?   这对话放在任一个来看展的客人跟他们身上都显得合情合理,夫妻之间,不合理且有点古怪。   于倩知道陆宜的事比他们多,解释:“相亲认识的,没几天就结婚,是这个样子。”   众人了然,难怪呢。   不同于两人上次的相亲看展,周围没人,现在不仅有人还有同事,她介绍起来反而更束手束脚,囫囵地讲解过几幅画后,后面扯出“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,看同一幅画得到的感受不同,她就不做过多干预”的理由。   林晋慎也不是一定要她讲,沉默欣赏过几幅画,在他没表情时,他的周身空气也一并凝固掉般,气压极低,莫名紧张无措。   恰逢展厅里,有人看出她是工作人员,寻求陆宜帮忙。   陆宜示意稍等后,对林晋慎歉意地说:“我今天可能有点忙,怕顾不上你。”   已经是很委婉地赶客,既然是工作路过,现在就该去工作啊。   “没事,你忙你自己的。”林晋慎抬眸,不以为意。   “好。”   陆宜转身,空气仿佛再次流通,她呼吸吐气,往参观者的方向走去。   林晋慎收回视线,重新落在眼前的画作上,来这里他空出两个小时时间,过惯分钟计时,两个小时用来看一场画展,是一种明知故犯的浪费。   这幅画他有印象,是陆宜喜欢的画师作品,他买来的。   陆宜说这幅画,是月夜下不切实际的梦幻想象,他感知不到那份梦幻,只觉得不遵循客观事实的颠倒,混乱失序。   在其他场合见到,他一定不会为这种作品付钱。   林晋慎对艺术品不感兴趣。   余光注意到陆宜穿梭在人群中,着水蓝色无袖衬衫,半身包臀裙,乌发盘在脑后,露出莹白小巧的耳朵,侧耳倾听时侧脸美好恬静,说话时温声细语,不急不躁的温柔笑容,她好像天生就该在这样的场合里。   是人群中心,是目光所至。   陆宜没怎么停过,忙到没时间注意林晋慎,有两次想起过他,环视找人时,看到他高大,气质突出的背影,立于画作前。   “你老公看着可不像是抠搜男,倒像是有钱人。”于倩走过来。   于倩对奢侈品牌不太了解,但林晋慎戴的那块表她有印象,她男朋友曾打趣想要的生日礼物,好像值一套房,她当时就让他滚远点,他们俩这辈子加起来能不能赚到那么多钱。   只是不确定,只是握手时打眼一瞧,没看仔细。   但从对方谈吐跟气质,就像陆宜这样,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。   “不会是隐形富豪吧,小宜,你可别瞒着我们是富豪太太。”于倩半开玩笑地道。   林晋慎出现,陆宜就想到会有这种可能。   她只好说:“他家里的确是做生意的。”   “大老板?”   陆宜含糊地说:“不是,小生意,所以比较看重门面。”   于倩了然点头,明白,出去谈生意,总要扩充些门面,这样才合理,以陆宜优渥的家庭条件,怎么也不会找个穷小子。   门当户对,有说服力。   何况对方长相顶级,两人外貌也登对。   展出快结束,同事趁机会约陆宜林晋慎夫妻两人吃饭,陆宜说还有事拒绝,有同事还想劝,被另外的同事拉住。   “别人新婚燕尔当然是要去过二人世界,你就别跟着搅和了,有我们陪你吃还不够吗?”   “忘记这点,对不起,是我昏头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同事嬉笑打趣后,率先离开去聚餐。   “走吧。”陆宜背着包。   林晋慎说:“其实你可以跟他们去聚餐,我待会就回公司。”   “没关系,我也不太想聚餐。”林晋慎不在家,她回家的时间都提前,自由自在,没人管束的感觉是真的很好。   她可以抱着泡芙在沙发上看电影到零点,不会有人叫她名字,提醒即将十一点,也能享用他口中“不健康伤脾胃”的食物,不用看到他无声批判的目光,更不会打卡式完成夫妻生活,是挺爽,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太爽,毕竟不熟放不开……   连泡芙都开朗活泼多了。   车停在附近,从展厅出去,需要步行五分钟到公路边。   短短五分钟,在他们无话可说中,被拉长成数倍。   陆宜已经在想送走林晋慎后,她要提前给方姨发菜单,在她下班前,正好做完,然后保温,她回去能直接吃。   思考吃什么时,林晋慎忽地攥住她的手臂,一辆送餐的电动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,刮起的热风扑面。   陆宜被这突发状态吓愣了下。   林晋慎松开手。   手臂一拳还有他抓握过的,不轻不重的触感,她低声说:“谢谢。”   “走路的时候不要走神,注意点周围。”林晋慎声音低沉,不疾不徐,更像是长辈,教育小辈过马路别玩手机。   被教育的陆宜轻皱下眉头,闷闷点下头。   到停车点。   林晋慎让陆宜先上车,他才坐上停靠路边的宾利,刚上车,沈鸿已经报备接下来的行程,他偏过视线,从车窗看到那辆mini开走后,正过脸,说:“嗯,你继续。”   —   陆宜到家,方姨正摘下围裙,互相打过招呼。   “看看,是不是你想吃的。”   陆宜点的是份毛血旺,红油酥香,看着便觉得辣,方姨觉得女孩子吃辣不好,又另外炖了小吊梨汤润喉清肺。   “是的方姨,看着就好吃。”她先洗手。   方姨问:“林总今晚回来吗?梨汤炖得多,他要是回来,还有得喝。”   “他不回来,工作忙。”   陆宜洗净手,拿过毛巾擦拭干净,习惯性先揉揉小跟屁虫泡芙脑袋。   方姨听她并不伤心的语气,忍不住多说两句:“林总好像很久都没回来了,你们才刚结婚,这样实在不好。”   陆宜随口道:“工作重要。”   “工作是重要,夫妻感情也重要,要不要这周末我做点林总爱吃的菜,你给林总送去?”方姨认真地说:“这样,林总也知道你心里也有他。”   陆宜及时回绝掉方姨的好意:“不用,周末您就好好休息,等他忙完就好。”   “好吧,我先走啦。”   “路上注意安全方姨。”   方姨一走,房子里彻底就剩下她跟泡芙,一人一猫对视,她抛过留有泡芙牙印的猫猫球,泡芙动作灵巧哒哒哒去捡。   多自由的猫。   林晋慎在,它根本跑不起来。   陆宜坐在高脚凳上,慢条斯理地喝着梨汤,身心舒畅。   静谧夜晚里,她照例选部悬疑电影,等看完已经是午夜十二点,泡芙熬不住已经睡了,她困倦地往楼上走,躺在双人床上,选择睡中间,手脚自然地摊开。   只是睡得不太安稳,睡前刚看过电影的原因,一直在做梦,梦里黑漆漆的,树叶被狂风吹响,她在露台,睡裙被吹得贴身,她握着棒球棍紧张冒汗,暗处,像是有人死死在盯着她。   直到“吱吖”推门声突兀响起,她倏地睁开眼,跟进来的黑色身影撞个正着。   梦境与现实难分,她快要失声叫出来时,一声低沉沉闷嗓音先一步响起。   “是我。”   林晋慎的声音。   陆宜意识到不是陌生闯入者,身体软下去,额间都激出薄薄的汗,她刚醒来嗓音含糊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   “回来拿文件,今晚会睡在家里。”   什么文件需要他亲自拿,保密等级高的,不放心外人来取的?陆宜慢慢缓过劲,看时间才知道已经三点,严重超过他定下的睡眠时间。   “你先睡,我先洗澡。”   “好。”   等陆宜意识到没开灯,林晋慎已经轻车熟路拿过睡衣进浴室,浴室的光亮起,从玻璃透进卧室的,是温和的光线。   她的确很困,顾不得不爽他突然回来,只在重新躺下去时打开床沿灯。   隐约听见浴室水声,陆宜已经睡过去。   林晋慎洗澡换上睡衣出来,关掉浴室灯,准备打开手机手电功能时,注意到打开的床沿灯,绕着床边一圈,淡淡的明黄暖光。   床上的人已经睡去,一团起伏弧度。   他看过片刻,往床的另一侧走去,拉开薄被,躺下去的动作又停住。   陆宜交握双手放于胸口,呼吸时快时慢。   双手抱胸的入睡姿势不健康,心脏受到压迫,会出现心悸梦魇的症状。   林晋慎皱眉,迟疑半分钟,他俯身,将陆宜的手臂拉开,强迫症般,各自平放于身体的两侧。   想回撤时,身下人忽然睁开眼。   昏暗光线里,眸光又黑又亮。   陆宜刚睡着不久,从他靠过来,身上气息混合着沐浴过后的清爽味道扑面,手掌握住她手腕时,她就醒了。   两只手臂被摊开,她演不下去睁开眼。   有过上一次早上五点的前科,陆宜很容易想偏,长眉紧紧地皱起,声音哑得厉害:“这个点还做?”   “?” 第18章   林晋慎保持着刚才的动作,没撤回去,手臂撑在她的身边,就像是虚拥她进怀里,隔出一个独立空间。   两个人对视的目光静悄悄。   他垂下眼睫,陆宜跟着垂眼偷瞄,意识到什么后,双手将薄被拉至胸口前的位置,有那么点欲盖弥彰的味道。   “你在想什么?”林晋慎绷着脸,声音听起来清冷禁欲。   语气更像是在问——“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?”   “是只有夫妻生活的黄色废料吗?”   “不是吗?”陆宜问,抓她手臂,又这个姿势。   林晋慎语调不变,甚至更冷更正经:“你刚才双手放在胸前,这样的姿势在睡觉时压迫心脏,可能导致你睡眠时产生心悸,梦魇惊醒的症状。”   “所以你是在帮我调整姿势?”陆宜愣下。   “不然是什么?”林晋慎反问。   像叩问她的灵魂,她把他当什么了?   “……”   抓着被子的手放开,她承认刚才是自己多想,但也不能全赖她。   林晋慎退回去,躺下去,手臂放于身侧两边的标准姿势。   两人中间隔着楚汉河界,在左右两侧,相安无事,互不打扰。   陆宜一个晚上醒来几次,前所未有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,眼皮耷下去,没片刻,便响起均匀的呼吸声。   林晋慎毫无睡意。   他的作息被打断,已经过他入睡的点,又刚洗过澡,他直挺着身体,睁着眼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。   一股莫名的烦躁在胸腔涌动。   林晋慎摁着眉心,缓解眼睛的酸涩感,熬到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。   “啪”一只手臂搭过来。   跟着,陆宜换了一个侧卧的姿势,朝向他,一条腿抬起压在他的腿上,额头贴着他的手臂。   “……”   上次早上也是如此。   她撞进来,手跟腿一并压上来,像只温热带香的暖炉。   他的确没控制住,因为早上的习惯性反应在,她靠上来,身上的气息仿佛具有生命般,他笼罩在她气味中。   还有一次,不是早上就是晚上,他擅自调换到早上,也算合乎他们之间的规定。   但现在,林晋慎拉开她的手,放下她的腿,动作放轻地抵着她的肩膀,让她平躺着。   做完这些,再次闭眼准备睡觉。   数分钟后,陆宜再次转过身,腿搭着他的,脸紧贴在他手臂上,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烘烤着那一寸皮肤。   她贴上来的柔软,皮肤的温度,身上的甜味……胸腔的一处像是失灵般,时而骤然跳动,时而突然停滞。   林晋慎板着脸,感觉并不好受,他重复着上一个动作,两次,三次,四次。   他完全睡不着?   明早醒来,有必要告诉她,她睡相并不很好。   当她再一次靠过来时,林晋慎压低声音,克制地叫她:“陆宜。”   陆宜毫无反应。   每次差不多快平息下来时,她又再一次靠过来,不可能不难受,他心情糟糕地从床上起来,打开床沿灯后进浴室。   陆宜这一觉睡得格外沉。   睡得不算好,以至于闹钟响几声,她人还没清醒,模模糊糊想去关掉闹钟时,一只手臂伸过来,下一刻,闹铃被关掉,卧室安静下来。   陆宜骤然清醒,睁开眼时,只看到身边床侧畔的背影,他拔腰而起,踩着拖鞋,往浴室的方向走。   她再去看时间,七点半,是她的闹铃时间。   以往醒来,林晋慎晨跑结束,早已经去公司。   今天,竟然跟她同一个时间醒,昨晚他回来就两点,人毕竟不是铁打,也正常?   陆宜等过十分钟,林晋慎出来去衣帽间,她才爬起来小碎步跑进浴室。   洗手台一如既往地干净,垃圾桶多出数个纸团,是方姨哪里卫生没做干净,他又重新擦了一遍?   这已经是严重洁癖的程度吧。   刷完牙,陆宜还衣服下楼,没直接下楼,听到林晋慎跟刚到的方姨说话。   方姨有段时间没碰到他,热情地打招呼,问他工作是不是很忙,再忙也要注意身体,毕竟身体健康最重要。   又说:“不止我担心您身体,太太也很担心,跟我说准备点你爱吃的菜,找时间给您送过去,外面的虽然好,但家里的味道不一样不是。”   陆宜佩服起方姨。   将昨天她建议的话,调转一下,变成出自她陆宜之口。   方姨还说:“有些话太太可能不好意思说,但她也希望您常回来……”   陆宜紧急咳嗽一声,弄出要下楼的动静。   “知道了,这段时间您多费心。”林晋慎声音低,有些哑。   “听你这声音好像不大对,是不是生病了?”   “没有,没睡好。”   “就说要照顾好身体,生病难受着呢。”方姨体贴地嘱咐。   林晋慎说过谢谢后换鞋出门。   等到关门声响起,陆宜才不紧不慢地下楼,跟方姨打招呼。   方姨笑眯眯,说起来了:“早上想吃点什么?”   “不吃了,快迟到,到公司再解决。”陆宜给泡芙倒好猫粮,掐准林晋慎从搭电梯到一楼的时间,拍手起身,跟方姨说再见,出门。   陆宜到公司,同事几天八卦的目光就看过来,勾肩搭背聚拢过来,还没开口,她提前预知,举手做别的手势,温和淡笑说:“聊工作可以,私事谢绝。”   同事还想挣扎问几句,她已经端起工作的态度。   陆宜给人的感觉是这样,温柔好说话,但是这种事出于礼貌的,是有距离感的。说直白点,在公司好说话,她是好同事,出公司门,大家就是陌生人。   到下午六点,她准时下班。   周五到家时,徐女士掐准陆宜休息时间打电话过来:“吃过饭没有?”   “吃了。”   “家里还是外面?”   “家里。”   徐女士知道他们家请的阿姨,问:“新请的阿姨行不行,一个人是不是太少,我再帮你找一个。”   “我们也不常在家,一个就够了,方姨人很好,饭也做得好。”   徐女士听到的是:“晋慎不常在家吧,你们是不是从试婚纱之后,就没见过面?”   “……见过,”陆宜的水杯放在桌上,泡芙鬼鬼祟祟过来,瞅准她接电话的时机,偷偷喝她的水,她握着手机,作势赶一下它,过会儿,又跳上桌继续喝水。   网上学的小技巧,猫猫不爱喝水,但独独钟爱主人杯子里的水,赶它一下,它能喝更多。   陆宜得逞地笑笑,嘴上将林晋慎在开展当天去过的事。   “那你呢,你有没有去他们公司去看看他?我听你爸说,他为这次KS收购费不少精力,负责的团队全都严阵以待,你有没有关心人家呢?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先沉默,在徐女士看来就是没有。   “这周末你不是没什么事吗?去主动看看他。”徐女士道:“他都去看过你,你去看看他不是很正常吗?”   “知道了。”陆宜说有时间会去。   徐女士语气即刻严肃起来:“明天中午就是很好的时间,你们一起吃顿饭,你一个人不好意思去,我陪你去?”   “不用!”   “我去,我明天就去。”   陆宜还说:“保证完成组织上交代下的任务,拍照打卡,交给领导检阅。”   徐女士被逗开心,嘴里嘟嘟囔囔说她小赤佬:“你别只是哄我开心,要真的去,还要诚心诚意的,不是做做样子。”   “阿拉晓得了。”   她年纪小时,陆康成工作忙,徐女士就会带她回外公外婆家住段时间,耳濡目染下,那边的话,她也会说。   挂过电话,只好转头拜托方姨。   方姨听到开心,以为她突然想明白,说就等她这句话。   第二日做数道菜,用保温桶装好,表面擦干净,前前后后五个保温桶,陆宜问:“是不是做太多,他一个人未必吃完。”   “是你们一起吃的呀,都已经过去了,跑来跑去多麻烦。”   这不在陆宜计划内。   方姨主动替她拿三个,帮她送去车里。   “谢谢,方姨,你今天就早点下班吧,辛苦了。”   “不辛苦,你们本来就事少,给我的工资不低,我不做点事总觉得不是滋味。能帮上点忙,我还觉得自己有点用。”   陆宜系上安全带:“您别这样说,那我先走了。”   “去吧。”   她过去前提前给林晋慎打过招呼,毕竟也不是制造惊喜,避免他提前有别的安排,她白跑一趟。   林晋慎让江询跟她对接,等她到,江询会下来接人。   到停车场,陆宜发消息:【江助,我到了。】   并拍下一张停车的位置,方便他过来。   江询是一路小跑过来,远远看到陆宜,到跟前打招呼:“太太好。”   “东西有点多,可能要麻烦你帮个忙。”陆宜打开后备厢,五个保温桶整齐摆着。   江询低头弯腰,拿四个,一只手挂两个,只剩一个给她。   “这边是林总的专属电梯,可以直达林总办公室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电梯里,江询认真地道:“太太您对我们林总是真好,林总这段时间忙得够呛,有时候太忙,连午饭都顾不上吃。”   陆宜心虚地点头。   江询继续说:“虽然这段时间林总都没怎么回去,但他从公司出去就睡酒店,身边除了我,就没别人。”   他重点强调别人。   想让陆宜放心,虽然老板没回家,但也没在外面乱搞。   陆宜不是没听懂江询的暗示,她笑下,说:“明白,我相信他的。”   江询笑得腼腆,趁机表忠心:“您放心,林总这边有我帮您盯着。”   “……辛苦你。”   电梯抵达楼层,直达总裁办。   林晋慎助理就有数位,江询下楼时就已经打过招呼,因此各个停下手头工作,跟陆宜打招呼,异口同声,阵仗不小。   “你们忙,不用管我。”陆宜不习惯这种场面,她敲开他的办公室,听里面传来“进来”声音,她推门进去,江询拿四个保温桶在后。   林晋慎在办公桌前,手头还有工作,闻声抬头,目光对上陆宜的。   陆宜也注意到他那边没结束,下意识问:“等你先忙完?”   “五分钟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先将保温桶放在茶几上,她第一次来他办公室,第一感觉是大而空旷,跟澄西园一样,冷色调,再加上金属元素,更显得冷冰冰。   江询放下后就先离开。   陆宜打开保温桶,听到办公桌的那边纸业翻动的声音,她不紧不慢地一一打开,摆出来,方姨做不少菜,有林晋慎爱吃的,也有她喜欢的。   近五分钟,她听到办公椅推开的声音,林晋慎起身,往这边走。   陆宜抬头,递给他碗筷,目光下移,落在他领口的位置,领带的眼熟,是她送他的那条。   “不是说不戴其他品牌的领带吗?”   “领带都在家,外面的戴过,只剩下这条。”林晋慎接过,曲起长腿在她斜面单人沙发坐下。   领带没了,一句话的事,江询就能从家里送去一堆。   陆宜多看两眼,还挺合适,没拆他台。   “方姨做的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代我谢谢她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两人面对面吃饭,话题少得可怜。   之前也吃过,按照规则,他们每周会至少坐下来吃一顿饭,刚开始彼此还会挣扎着多说两句,结果都如现在。   无一例外。   没起到培养感情的作用,反倒像是侧面反映出他们的婚姻状况。   “你要忙到什么时候去?”陆宜象征性地关心一下。   林晋慎抬头,说:“顺利的话,这半个月能结束。”   陆宜点头:“快了。”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喉咙不舒服,吃两口米饭,拿水咽下。没什么胃口,但出于礼貌,也并未直接放下碗筷,尽可能多尝几口。   陆宜也听到他声音的异样,比早上好像更严重,而且脸色也不好,白皙的皮肤异常红润,不健康的那种。   她吃得差不多,放下碗筷,不动声色观察他几眼后心里有判断,她下意识抬手,用手背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。   刚贴上,就被烫了下,心里就有了确定答案。   贴上的时间也只一秒,林晋慎整个人往后退让,本来就红润的脸,看起来更红,像是被气的,目光警惕地望向她,哑着嗓子问:“你做什么?”   他又闻到折磨他一晚上的味道,身体的记忆就开始苏醒,他引以为耻。   就像是沾染什么东西一般,他要拉开距离,避免受到不良影响。   如果意志力不行,只能用一些强制手段。   陆宜不理解,床上没见他这么害羞。   现在碰个额头,好像毁他清誉似的。   陆宜蹙着眉,轻声说:“你发烧了知道吗?”   奇怪。  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,今天就病了? 第19章   “不至于。”   声音如滚过砂砾时,粗糙干涩。   林晋慎对自己身体了解,一年到头也没生过一回病,他不过是作息紊乱后的短暂的不适,休息就好。   陆宜本来不想多管的。   都是成年人,自己病没病应该清楚,何况他身边一堆人,等他再严重些,助理发现总会送他去医院。   但他挺高大的身形,靠在单人沙发里,脸色红得不正常,平时漆黑没情绪的眼里,像是高温蒸出水汽,湿润的,他也会生病,也会难受,更有人味儿。   退一万步讲,他是她老公,他的身体也算是他们夫妻共同财产。   “去医院吧。”陆宜说。   “不用。”   陆宜没听他的,拿出手机:“你习惯去哪家医院?你不说,我就找我认识的医生,先替你预约。”   “陆宜。”   林晋慎蹙眉,他还有一堆事,没时间去医院,他说:“别小题大做,就算发烧也用不着去医院。”   “药不能随便吃。”   “我心里有数。”   陆宜停顿,怎么感觉在跟小朋友交涉,她说:“你再这样烧下去,人都可能没了,我刚结婚,还不想丧夫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板着脸,其他时候或许挺可怕的,但现在生病眼神没攻击力,他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,渐渐瘪下去。   他用手背探过自己的温度,的确不正常,吃药怎么也要几天,反而更耽误工作,不如去医院输液见效快。   他沉默半晌,说:“我让江询安排。”   意思是不用麻烦她。   林家一直在长信私人医院就诊,在长信有占股。江询按照要求,提前跟医生约好时间,汇报情况时深感抱歉,因为不怎么敢看林晋慎的脸,他没注意到老板的异样,更没看出老板生病。   “跟你没关系。”林晋慎去拿外套。   陆宜在收保温桶,江询过去帮忙,同时将林晋慎的就医卡之类的资料袋递给她,说:“太太,辛苦您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她根本没打算去。   但资料袋已经递过来,她身为人家老婆,在对方生病去医院,自己先回家,的确说不过去。   陆宜接过来:“应该的。”   江询说:“这些您放在这,我会收拾送回去的。”   “麻烦你。”   林晋慎已经拿过外套,走过来,跟她目光相撞:“走吧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,到医院时,已经有人在待命,做几个常规检查。   林晋慎烧到38度,再拖久些,只会烧更高。   风热感冒,应该是这段时间作息紊乱,免疫力降低,受凉后导致的。   作息紊乱是最近工作原因,受凉是为什么,空调的夜间温度一直调在27度。   “你受凉了,昨天晚上吗?”陆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原因。   林晋慎偏转过脸,生硬吐出两个字:“不是。”   那就好,跟她没关系。   “赵医生,直接输液。”   “好的林总。”   医院安排上单独病房,几瓶药,保守估计也需要三个小时才能输完。   陆宜不能将他单独丢在这,硬着头皮陪同,看他手背上扎针,两人坐在病房沙发上,各自占据一侧。   “你先休息一下,等这瓶输完,我叫护士。”   “好,麻烦你。”   声音好像比刚才还哑,嗓子难受,他也不愿多说。   林晋慎闭眼,仰头,脖颈线拉扯着,长腿随意地支着,他这时候,倒像是静物图。   只是这沙发,对他而言有些小,陆宜提议过让他在病床上睡一觉,他摇头说不用,坚持拘束在这方寸之地。   他坚持,她只有尊重病人。   林晋慎没闭眼几分钟,他手机一直在响。   他睁开眼,单手拿过后刷两遍,跟工作有关,他准备回复时,手背上还扎着针,只能靠单手的拇指。   “要不然我帮你?”陆宜将他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,又说:“如果涉及商业机密就算了。”   林晋慎已经将手机递来。   单手太麻烦,他嗓子也不行。   陆宜拿过,他手机是黑色机身,朴素的没有手机壳,符合他冷淡无趣的风格,林晋慎只手抵着嗓子缓慢口述,她负责敲字发送。   配合得还算不错。   陆宜退出聊天界面,一眼看到置顶位置的熟悉头像,是她的,备注是——太太。   平淡无奇的两个字,在此刻,像是骤然掀起的海浪,照头撞上来,她没想到,在他的手机里,他会给自己备注这两个字,而且是置顶的位置。   与他的家人在最顶端的位置。   “你给我备注的是太太?”递回手机时,她随口提起,装看不见就太假。   林晋慎没有觉得什么不对,平静接回:“不然备注什么?”   因为是太太,所以备注太太,这是他世界的运行法则,她看见之前以为会是名字。   “我在你那备注是什么?”   林晋慎冷不丁地问起,透亮的目光凝视着她。   ……唔。   他在她这,没有备注,Pioneer,他的微信名。   但陆宜才看到他给自己的待遇,实话就有些难说出口,她噎住,后悔提到这茬。   林晋慎的目光像是具备穿透力一般,轻易从她脸上,读到心虚的滋味,他眉毛微挑:“没备注?”   “!”   “我现在备注。”陆宜去拿手机。   林晋慎问:“现在备注什么?”   陆宜照葫芦画瓢,点开林晋慎的资料页,输入两个字的备注,退出时,迟疑一下,又设置成置顶,这样,他不算吃亏。   她抬头,望向他,轻声说:“先生。”   林晋慎闭着唇,闻言只是鼻腔里发出声轻哼,并不作任何评价。   半晌他转过脸,闭眼,仍然仰头假寐,输液并没有立刻见效,反而让大脑更昏沉,像注铅般。   林晋慎输液,陆宜无事可做只能玩手机。   余音发消息问她周末什么安排。   陆宜:【去不了,林晋慎感冒发烧。】   余音:【这位哥不是每天晨跑,身材壮硕的跟什么一样,大夏天的感冒了?】   【难道是你们俩夜夜笙歌,你这祸国殃民的妖女把人身体掏空了?】   陆宜:【……】   【是工作原因,他最近忙的。】   余音:【他又不是第一天这么玩命工作,对他而言,这种都是常态好吗?】   【实验里的控制变量法你还记得吗?宝贝,你就那变量。】   你就是那变量。   陆宜盯着最后几个字看数秒,心里在反驳,不至于,真的不至于。   半个小时后,她叫来护士换药水。   林晋慎半睁开眼,目光模模糊糊落在她身上,说:“你回去吧,这里一时半会不会完。”   “没关系,还有两瓶药。”陆宜总不能真将他一个人丢在这输液,毕竟:“你看起来有点虚。”   你看起来有点虚。   他虚吗?   林晋慎彻底睁开眼,眸光幽黑,哑着嗓子反问:“我虚不虚你不知道?”   “……”   护士刚还完药水,人还没走,冷不丁听到这句,抿唇辛苦憋笑,弯腰点点头,说有事再叫她。   还没出门就已经想到怎么跟同事八卦。   谁家好人好好工作,一辆卡车就压过来,如果不是职业素养在,她也想听到底虚不虚,有多虚。   “我没有说你那方面虚。”陆宜耳根发烫,低声解释。   “那是哪方面?”林晋慎问。   “当我没说,你再睡会。”陆宜深呼吸,想着他是病人,不跟他一般计较。   林晋慎也没机会休息,电话一直不停,他摁着嗓子,忍着不适接听,听清楚那边的问题,尽可能简洁地回,给出方向。   陆宜看着,帮不上别的什么忙,只能给他倒热水润喉。   输完液,林晋慎还需要回公司,陆宜建议他别工作太晚,回家休息,毕竟生着病,身边需要人照顾。   林晋慎定定地看着她,半晌说好。   到十点,林晋慎到家。   他看起来也没比白天好多少,跟陆宜打过招呼后,先上楼洗澡,等她上去,人已经躺着睡着,脸上仍然是高烧的红,皱着眉,睡觉也没多舒服。   陆宜睡前,将空调温度调高到28度。   这样,应该不会再受凉吧。   —   生病的感觉并不好受,睡梦中,全身烧得滚烫,呼吸都觉痛,像是不用游泳的人掉入深绿色湖中,口鼻进水,他在溺水,身体沉重地不断往下掉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沉到底,那种不安稳,失控的感觉,占据着整个大脑。   林晋慎在极度难受中睁开眼,入目,是雪白的天花板,他迟缓地转过头,看见熟悉的装饰后,意识到自己不是在酒店,是在家里。   卧室里,只有他一个人。   林晋慎看过时间,九点,他稍有睡到这个点,继而挣扎地起身去洗漱。   他昨晚安排里就空出周日时间,以他现在的状态,强撑着在公司反倒不利于工作效率,预备休息一天,等恢复些再回公司。   昨晚的睡衣被汗浸过,他重新换套干净的家居服。   林晋慎下楼,他听到有声音,以为是陆宜,往中岛台走几步。   方姨听到动静转过身,脸上带笑,说:“林总你醒了。”   他点头,余光瞥过四周,没有其他人的身影,他问:“陆宜呢?”   “太太出门去了,”方姨解释:“带着泡芙一块,给她洗澡,大夏天 ,小胖猫是该洗洗澡了。”   林晋慎的目光移至角落的猫窝,空荡荡的,没有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盯着他。   一人一猫都不在。   他皱眉,唇线抿成直线。   方姨问:“我听林总你嗓子不舒服,咳不咳,给你蒸个冰糖雪梨,吃了会舒服一点。现在饿不饿,想吃什么,冰箱里有我自己包的云吞,还是想喝点清淡小粥?”   “不用麻烦。”   林晋慎懒懒地掀起眼皮:“我不吃。”   “生病没胃口是正常的,但可不好什么都不吃,煮点粥吧。”   “我不饿。”   林晋慎往楼上走,留给方姨一个背影。   他不舒服。   现在比刚醒来更不舒服。   陆宜的确是带泡芙出来洗澡,预约的那家常去的宠物馆,泡芙不是很喜欢洗澡,需要专业人士,沾水就乱叫的泡芙,在对方手里,乖得跟假的似的。   她合理怀疑泡芙是喜欢人店长,因为店长个高人帅,性格温柔,洗澡时会温声安抚它,嗓音磁性。   店长给小猪咪洗完,擦干后放去宠物烘干箱,小家伙乖乖地蹲着,舒服地眯起眼。   “泡芙被你养得像小公主。”店长擦干手,过来跟陆宜聊天,“我记得它才捡回来时,才那么大一点,现在都胖成球。”   “小声点,小公主可听不得这些,”陆宜笑道:“它现在已经在减肥中。”   “目前来看,成果还不太显着。”   店长注意到她手指的婚戒,目光停滞几秒后,问:“你结婚了吗?”   陆宜低头看眼无名指上的戒指,点头:“是,一个月前。”   店长苦笑,他曾经动过追求陆宜的念头,但自知条件配不上没有行动过:“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娶到你。”   “他工作忙,成熟稳重。”   陆宜大概思考下林晋慎在她心里的形象,没说古板老干部,在人背后不讲人坏话。   “那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,祝你幸福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陆宜等待间,收到一条消息,林晋慎发来的。   林晋慎:【我不舒服】   四个字,连平时习惯性的标点符号都没带。   陆宜看着那四个字,想不出他是在什么精神状态打出来,又发给她的,不过她此刻很想修正刚才对他的评价。   倒也没有那么稳重。   烘干结束,陆宜带泡芙回家。   刚洗完澡还香着,她抱着,狠吸几口。   到家时,方姨在打扫卫生,见她回来,主动上前说林晋慎早上醒过一次:“看着好像很严重呢,都不想吃饭。”   现在快到午饭时间。   陆宜问:“什么都没吃吗?”   “是啊,我也不方便上去,你看看?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将泡芙从猫包里放出来,小家伙抖擞着毛,去找方姨撒娇。   卧室的门关着,她轻轻推开,里面没开灯,窗帘拉着,光线不好,林晋慎睡在床上,悄无声息地。   陆宜走至床头,他不适地清嗓子,她试探性地叫他:“林晋慎?”   一直睡下去,什么都不吃肯定不行,况且,下午他要输液。   连叫两声,林晋慎迟缓地半睁开眼,眉头难受地皱着,看她的目光陌生,像是不认识似的。   “起来吃点东西吧。”陆宜道。   “不吃。”   声音含糊不清。   陆宜耐心地低下身,说:“生病就是需要吃东西恢复精力,方姨给你蒸了梨,再没胃口,也喝点里面的汤。”   也许是觉得她烦,林晋慎偏转过身,拿后脑勺对着她。   “……”真像小孩了。   陆宜也没想就这么算了,她俯下身,想拉着他的肩膀转过来,手才碰到他的身体,腰上横出一只强有力的手臂,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,就被带到床上,拖鞋“啪啪”两声掉在地板上。   她被抱上床,跟林晋慎面对面的,他手臂摁着她的腰,冷峻的脸近在咫尺。   陆宜呼吸一滞。   “林晋慎。”   “你别……”   “别什么?”林晋慎拧起眉:“我想做什么都可以。”   “我生病,你有百分之五十的责任。”   声音嘶哑,又低又沉,又很像是埋怨。   陆宜满脑子问号,不是,他生病跟她有什么关系,她没来得及说,因为林晋慎手臂收紧,抵着他的胸膛,她几乎被完全抱进怀里,他下颚抵着她的发顶。   他身上像烧红的炭火,烘烤得人发晕。   “你很烫!”陆宜被烧得也跟着烫起来,她好像要融化。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不为所动,执着地抱着她,嗓音低低地说:“我很热。”   “但这样很舒服。”   她身上是凉的,他贪婪地想抱紧一点,再紧一点。 第20章   林晋慎如烧红的烙铁,一点点收紧,陆宜被滚烫的温度打上印记,她脸不用碰都知道烫着。   除了做任务,他们没这么抱过。   肌肤相贴,温度传递。   “别动。”   “让我就这么抱会儿。”林晋慎沙哑得像是易碎品,身体一侧压着她的,头埋在她脖颈边,贴着脸,感冒后消失的嗅觉像是恢复,他闻到属于她的清甜味道。   从皮肤透出来的。   她小小一个,好像柔软抱枕,看着挺瘦,抱起来并不硌,想必是骨架小。   感觉很奇怪。   头脑浑浑噩噩,有什么摇摇欲坠。   陆宜四肢僵硬如木头。   她揪着他肩上的一小块布料,低声说:“吃点东西再睡吧,方姨煮了粥,别白费她的心意。”   林晋慎没动,反而手臂收紧,贴得更紧。   脖颈处的皮肤细腻敏感,她被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弄得难受。   半晌,林晋慎说好。   陆宜拍下他手臂,示意他先放开自己。   林晋慎往后倒,手臂移开但没完全抽走,没再压在她身上,两人侧着,面对面地对视。   漆黑发亮的眼底,像深湖,探寻不到什么情绪。   她被一下慑住。   林晋慎垂下眼睫,视线从她挺巧鼻梁,落在饱满的唇上,鲜红的唇色,像是夏日里香甜的浆果。   他吃过,是甜的。   但他已经很久没吃过,一个月,他们整整一个月没做过。   就像是着迷似的,林晋慎在这一刻很想尝一下,他不受控地靠前,睫毛轻闭又睁开,距离近到,他鼻尖快碰上她的。   陆宜胸腔里像是藏进一只不安分的蝴蝶,在毫无规律地振翅。   近在咫尺那一刻,林晋慎睁开薄白眼皮,退回刚才的位置,伸手捂住她的唇。   他手掌大,轻易盖住她半张脸,露出的好看眉毛皱着,眼里流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,她无法理解,是真的无法理解。   林晋慎差一点忘记他在感冒。   他说:“我还在发烧,交换唾液可能有感染的风险。”   “?”   交换唾液。   他管接吻叫交换唾液!   “下楼吃饭。”林晋慎松开手,不再看她,从床上起来,整理衣服。   陆宜干咳一声掩饰尴尬,她也没有多想吻,只是刚才气氛到,亲一个也不是不行,不亲也无所谓,她穿上拖鞋,跟他一前一后下楼。   方姨听到动静,从中岛台过来,手里还拿着勺子,打趣道:“林总还是听太太的话。”   陆宜刻意忽略这句,问:“方姨,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?”   “不用,都做好了,我现在端过来。”方姨要走时又定住,盯着陆宜的脸看下,说:“你脸怎么也这么红,是不是也发烧感冒?”   她下意识碰下自己的脸,烫的,清楚是什么原因,摇头说没事。   扭头时,林晋慎在拿着透明水杯喝水。   两个人对上的视线,片刻后反应过来,都有那么点闪躲的意味地移开。   方姨煮的粥,跟一些利口小菜。   病人吃合适,夏天炎热没胃口也可以吃。   吃过饭,林晋慎还需要去长信私人医院输液,鉴于昨天的无聊经验,她客套地问需不需要陪。   林晋慎说不用,转身上楼,再下来时已经换上西服,如果不是脸色不好,像是要直接去公司的样子。   事实上,他也是这么打算的。   与其在家躺着浪费时间,不如在公司坐镇,底下人也不至于乱手脚。   林晋慎套上西服,说:“今晚我会在华域住,离医院近。”   同床共枕,也可能传染。   更何况,还有其他意外情况可能会发生。   陆宜愣下,说:“那你注意休息,别工作太累,毕竟还生着病。”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一走,方姨叹气:“林总也不容易,病成这样还要工作。”   “是啊。”   也许这么多年,他都是这么过来的。   陆宜感叹不到一分钟,她的注意力落在群里消息中,那是他们大学群,都是当时是在海外的留子,在异国他乡里,抱团取暖,感情比其他时期同学情谊更深,维系到现在。   她躺在沙发上回消息。   群里再次热闹起来,是吴思栋外号猜猜准备回国,他闲散公子哥一个,四处旅游,这次回来是帮忙打理家族生意的,从三个月前就提起,现如今终于回来。   现在在京市的,增添一位,变成七个。   群里商讨着在哪聚聚。   京市的提得上的名号的会所说个遍,都被否定,他们这群人,什么地方都玩腻,没什么新意。   余音提议:【来我这?】   立刻遭到反驳:【你那连猜猜都去过,剩下的人都要当第二个家,不去不去。】   讨论一圈。   群里想到陆宜的新家他们还没去过。   澄西园,在寸土寸金的地段,五百平复式平层,看夜景一流。   余音:【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,连我都还没去过呢,这次必须去!】   【好奇什么风格?】   【盲猜一个性冷淡风。】   【你是对林学有研究的,黑白灰应该错不了。】   【……】   吴思栋发个羞涩的表情: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,能让陆美人邀请我去家里做做。】   底下一堆复制粘贴。   陆宜哑然失笑,其实在之前,他们就这个问题讨论过,她可以带朋友回来玩,在他不在的时候,随她。   她点开置顶的老公,试探性地问:【你今晚真的不回来吗?】   快半个小时后,林晋慎回:【不回。】   陆宜得准信后放心去群里回复消息:【那今晚来我家,我把地址发群里。】   群里欢呼。   她扣下手机,思考该准备些什么。   —   林晋慎收到消息时,他已经输液结束回公司,跟境外在线上开视频会议,会议结束,他看到手机里发来的消息。   【你今晚真的不回来吗?】   【不回。】他回复。   消息回完,放下手机又停顿下,他解锁后,重新盯着她发来的消息看眼。   她是想他回去,还是不想他回去?   林晋慎记得自己走之前说过,他会直接住在酒店,她也说过好。   为什么现在又问一遍?   不回两个字是不是太不近人情?   陆宜没有再回消息。   林晋慎胸腔发闷,不确定是不是感冒的症状,越思考,眉头越忍不住皱起,这比工作上的问题更难琢磨。   思忖片刻,他认为回去也不是不可以。   上一条信息已经发出去,超过撤回时间,他没再发第二条,就好像告诉她,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。   —   按照吴思栋的归国游子的要求,他们晚上吃火锅,陆宜已经在一家餐厅上订好,到时间会送来,不用太麻烦方姨。   方姨知道他们要聚餐,还是准备好果盘,以及醒酒汤,怕他们宿醉后醒来难受。   余音等人陆续抵达,她去接的人。   拖鞋是一次性的。   朋友踏进门,从玄关位置望过去,先感叹两个字:“奢侈。”   不是装修多穷奢极欲,而是全打通对面积的肆意挥霍跟浪费,而且审美也是真不错,整体大气简练,看得出主人的品位。   “进去吧,别堵在门口,等会给你五百字夸赞小作文任务,将全屋上下都夸一遍,让宜宝发给她老公,就说你夸他有品位。”   余音手臂还夹着包,被他堵着进不来。   “不是小宜设计的吗?”   “你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,他们从见面到结婚才多久,没一个月时间,就能把房子装出来?”余音一巴掌拍他胳膊上,声音响亮。   朋友摸下被拍疼的手臂,笑说:“那看来我们对林总都有误解。”   “一套房子就能解除误会了?只能说明有钱,顶级设计师随便请。”   “林总确定今晚不回来吧。”   “确定,问过。”   “那就好那就好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两人从屋外拌嘴到屋内,其他朋友包括陆宜已经习惯。   吴思栋是最后到的,下飞机后过来堵车,他还拎着行李,见面丢下包跟行李箱,展开手臂:“哥几个,我可是爹妈都没看就跟你们混一块了,感不感动?”   “猜猜,好久不见!”   余音看他这样子快笑死:“你特别像从英国一路讨回来的。”   陆宜拥抱下他:“欢迎回国。”   吴思栋拍拍陆宜的后背,感叹:“我们又能聚一块了,要说还是你们跑得快,毕业就回国,狠心丢我一个人孤独无依。”   “是浪得飞起吧。”   七个人围坐,在热气腾腾蒸汽里,边吃边聊,就好像回到念大学的时候,他们吃够白人饭,就会时不时凑一堆挤在公寓里煮火锅。   吴思栋聊着他近些年的经历。   谈过数位女友,甩过人也被人甩,恋爱都持续时间不长。   同座朋友换上嫌弃表情,建议他先做个体检后互相再往来。   “我体检表要不要人手给你们一份,我健康得很!”   陆宜跟余音靠着,听着离谱聊天轻笑。   吃饱喝足,一群人又玩起游戏,输了喝酒,陆宜游戏黑洞,对游戏规则一知半解时,就已经提前买单数杯,清楚规则,又被套路,几轮玩下来,她喝得最多。   她托着腮,脸颊泛红,已经有醉的征兆。   “再来。”   “还能喝吗?”吴思栋打趣。   陆宜点头,说没事,余音知道她的酒量,再有个两杯就该倒了,笑说:“行了,就到这里,她不能再喝了。”   “咔哒”一声,是门解锁的声音,下一秒,门被推开。   一道高大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口,进门之前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,一只手搭上领带,往下牵扯,西服笔挺,面容冷峻。   屋内的人齐刷刷望过去,表情瞬间凝固。   进来的人显然也看到屋内的情况,目光沉静如水。   “谁来了?”   陆宜撑着餐桌起身,面色酡红,她眯着眼,似是努力辨认来者,数秒后,她认出来,笑下,说:“哦,是我老公。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第21章   “林总好,我们都是小宜的朋友。”   余音先反应过来,指望她醉酒闺蜜是不可能了,她率先跟林晋慎打招呼。   “是是是,都是大学时候一起英国留学朋友,好见不见,今天聚一聚。”   “我吴思栋,小宜他们都叫我猜猜。”   “我是余音,小宜的闺蜜……”   个个下意识自报家门,六张面孔,一言一语,还挺热闹的。   他进来之前,应该更热闹。   林晋慎逐个看过,听完后点头,说:“你们好。”   他换鞋进来,扫过一眼桌面,有酒,陆宜红着脸,神色也明显是喝醉的状态,如果正常,刚才那句话她说不出来。   陆宜头晕,站不太稳,一手撑着桌面,问:“你怎么回来了,不是说工作结束住酒店吗?”   有一点烦。   他回来就不好玩了。   “临时改主意。”林晋慎走过来,目光凝视着她红扑扑的脸,问:“你喝多了?”   “不多。”陆宜否认,不自然地抿下唇。   余音解释:“我们刚在玩游戏,小宜,小宜运气比较差,输的次数比较多。”   她对林晋慎的观感是真不好,之前一直想劝陆宜选择另一个,但突然见到人,有一种花天酒地被长辈抓住的感觉,她紧张得不行,同行的比她还靠不住,只能站出来。   不然林晋慎还真以为他们欺负他老婆呢。   醉酒的眩晕感是一阵一阵的,陆宜缓了缓,说:“大家,我们今天就到这里。”   说完,还特意关照刚回国的吴思栋,歪头笑笑:“猜猜,我们下次再聚。”   说者无心,听者有心。   这句话就有歧义,就好像,是他们两个单独要再聚。   他冤啊!   吴思栋察觉到一道冰冷视线看过来,他收起公子哥式笑容,板起脸,比谁都严肃,是位正直好青年,他说:“不是,因为我是刚从国外回来,今天刚到,小宜的意思是,让我们大家以后再聚。”   可不是他特殊,需要被单独提出来。   “你的行李?”林晋慎注意到的,是门边堆的行李箱跟旅行包,男式的。   “是……”   “要留宿?”   “不不不,不是哥,我是刚下飞机,还没来得及回家,行李就一块拎来了,我跟他们都是要走的。”吴思栋一紧张,开始乱叫人。   早知道,他就让家里司机来接,先把行李给送回去。   “刚下飞机就见面,你们感情很好?”林晋慎问,语调不变。   陆宜猛不丁地插话,点头:“是的,很好。”   数道目光唰地看过来。   陆宜困惑,的确是很好啊,她没说错。   吴思栋捂着眼睛不敢直视林晋慎的目光,那一刻已经想好遗嘱,其余人既紧张之余,更多是在忍笑,看热闹不嫌事大。   刚才他们一屋子人都可能是罪人,但吴思栋的罪名一定更重。   余音偏着脸,咬着牙齿,将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想过一遍。   林晋慎皱着眉头,问:“她这是喝了多少。”   “好几杯,她酒量一般,这是真醉了。”余音说:“不过小宜喝完酒不闹事,顶多是话多点,其余时候都很乖,一个人待着。”   “厨房有阿姨做得醒酒汤,可以让小宜先喝点。”   “你们需要吗?”林晋慎问。   “不用,我们还好,没喝多少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恬静笑着:“下次等我老公不在家还可以来玩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余音都想捂住她的嘴,不然等她清醒,回想起今晚说过的话可能会自闭。   “她喝醉就爱胡说,林总您别往心里去。”   “没事。”   林晋慎转去中岛台盛汤。   众人对视数眼,准备走,走之前顺带着将桌上一摊子收掉,都是外卖盒,丢进外卖袋子里,几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大小姐,贡献出最快的速度,收拾完,甚至拿湿巾擦遍桌面。   六个人,其中两个人拎着堆垃圾,吴思栋推着他行李,礼貌跟林晋慎打招呼离开。   林晋慎在重新热汤,闻声颔首,并提醒:“不要酒驾,别开快车,注意安全。”   “不敢不敢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出门,进电梯。   众人回过神,推着其中一个人说:“好像去你家的时候,你爸妈对我们的叮嘱。”   朋友笑:“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呢?”   “我们把小宜一个人丢在这可以吗?”吴思栋问,他们都清楚,陆宜喝醉就爱说真话,惊世骇俗,语出惊人。   “应该没什么事,林总看着还挺照顾人的?”还主动去盛醒酒汤,甚至还加热,对他们也是,虽然那关怀,更像是长辈对晚辈。   “猜猜你去,反正你行李都带着,留宿一晚又如何。”   吴思栋气笑到飙英语骂人,撸起T恤的袖子,扬起胳膊说:“刚才冒的鸡皮疙瘩,现在都没消,一点不夸张,林总看过来,我以为我今天得交代在这儿。”   众人笑作一团。   —   醒酒汤沸腾,林晋慎关火,拿着汤勺,盛进白瓷碗中。   他一个病人,眼下还需要照顾一只酒鬼。   他端去用餐区时,桌面上已被收拾干净,只剩下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火锅味。   陆宜不在餐桌边,她在落地窗边,坐在地板上,屈膝,抱着泡芙看夜景,一人一猫,场面和谐温馨。   就像余音说的,她喝醉时,话会变多,也会一个人待着。   “陆宜,过来喝醒酒汤。”   陆宜没动静。   林晋慎按捺住性子走过去,泡芙感觉到他的靠近就开始紧张,不安分地往陆宜怀里钻,但它太胖,无论怎么努力,也无法将自己好好藏起来。   躲藏失败,它缩着脖子,睁圆眼睛与他对视。   “没事的,别怕。”陆宜搂着泡芙,低声安抚它,扭头,跟林晋慎漆黑目光对视。   林晋慎说第二遍:“过来喝醒酒汤。”   “可以不喝吗?”陆宜轻声问,她现在不想动,清醒时,她会照顾其他人情绪,能做的都会做,现在,她遵从内心。   “不可以。”林晋慎语气冰冷,对上她的目光,看起来冷酷又不近人情。   “可是我不想起来。”她在这坐得好好的。   夜景好漂亮,夜色里缀满的城市灯光,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烟花。   林晋慎皱紧的眉头放下,妥协地说:“我拿过来给你喝。”   “可以吗?”   “谢谢。”   陆宜扬唇淡笑,温柔柔软,直击心脏一处。   醒酒汤端来,已经放温,方便入口,她慢慢饮,林晋慎便等着,等她喝完,再将碗放回桌边,但汤的味道怪怪的,她喝不太下去。   “好难喝。”陆宜叹气,抱着碗不肯再喝。   “酒好喝?”   陆宜认真地比较,点头,好喝啊,她喜欢微醺的感觉,□□与灵魂脱离,他们聚会的气氛很好,像是英国连绵多日的阴雨天,他们酩酊大醉,睡到午夜醒来。   可惜,有人回来。   她将醒酒汤搁置在身边地板上,问:“你怎么回来了呢?”   听语气,更像是埋怨——“你为什么要回来呢?”   林晋慎斜靠着落地窗,偏头,居高临下望着她,问:“陆宜,你希望我别回来?”   “是。”陆宜给肯定答案,没有任何矫饰,因为事实本就如此。   林晋慎眸底如墨,他问:“如果是,为什么要发消息给我?”   “什么消息?”   “问我今晚回不回家。”   陆宜纳闷地皱起好看的眉,不明白:“我需要确定你回不回,你说过,你不回来,我可以带朋友到家里玩。”   就好像再说,今晚的事,不是她的问题。   是他的。   他出尔反尔,说过不回来,却又在中途突然出现。   她喝醉后,所有的情绪,都是明晃晃的,是那种近乎直白的纯真。   林晋慎提过西裤侧边,蹲下身,跟她的视线在同一个水平面齐平,他问:“所以陆宜,你不想我回家?”   不是问过一遍,又问?   陆宜没回答,她像是被摄入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海,水面过于沉静而显得更骇人。   “没有我在,你会更开心自在?”   “你可以跟朋友待一起,跟你的猫在一起,只要不跟我在一起,都会令你感到更舒服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陆宜,你讨厌我?”   林晋慎语调平静地说出事实。   他的新婚妻子,其实讨厌跟他相处。   意识到这一点,林晋慎原以为他会比想象中更冷静漠然,他们是联姻,利益首位,情感最无足轻重,有是锦上添花,没有也无足轻重,只要他们商业合作关系在,他们的婚姻关系就会持续。   如果他妻子对他没感情,甚至是讨厌,那么他也该往后退一步,尊重她的意愿,彼此至少能相敬如宾。   但现在的感觉不是,他生出比失望更强烈的情绪。   陆宜感受到林晋慎情绪变化,他好像在生气,她也在思考答案,答案挺有意思,是,也不是。   她不讨厌林晋慎,如果是,她就不会选择跟他结婚。   陆宜摇头,想说没有,但不确定他会不会信,她睁着眼,在他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时,她身体往前探,手掌抵着地板,撞上他的唇。   的确是撞,她错误判断距离跟力度,鼻尖抵着鼻尖,在这莽撞的吻中变形。   唇有一点疼,疼过后是如微弱电流击中的麻,她退回一点,呼吸乱糟糟地问:“现在还觉得讨厌吗?”   剩下的尾音没来得及说出口,就被吞入腹中。   泡芙被惊得喵一声,从陆宜的身上跳出去。   林晋慎精准衔住她的唇,像伺机已久的猎豹在瞬间发动进攻,咬住猎物,他往前探,手臂圈住她的腰,他一点点往前压,在呼吸紊乱间,陆宜被转换方向,背部抵上落地窗。   他的手掌贴上她的潮湿手心,手指探入,与她的手指纠缠,在接吻中,贴上落地窗。   林晋慎烧到大脑混混沌沌,他早就想吻她,抱住她的时候就已经在想。   他尝到酒精的味道,那么淡,混合着果香,他却感觉也像是喝醉。   陆宜揪住林晋慎的衣领,贴上来的温度,让她快化掉,唇齿被撬开,舌根被吮吸发麻,连吻也是烫的。   衣服在接吻时弄乱,她外套早滑到手腕,吊带的肩带滑向侧边。   已经分不清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,谁都没有抗拒肢体的接触。   林晋慎的指尖似火又似冰,从她尾椎骨,沿着脊柱线滑动,最后扣上她后脖颈,摁着她,往他的方向压。   快吻得喘不过气来。   片刻后他又放开,几乎是一两秒喘息时间,他再次吻上来。   吻不够。   像是要将这一个月空白期全都吻回来。   一天五分钟,一个月该多久?两个半小时。   陆宜不知道他们吻多久,她第一次接吻全身是黏稠的汗,她怀疑自己也患了场重感冒。   虽然他们楼层很高,但贴着玻璃,总感觉会被人看见。   看见他们混乱不堪的样子。   他们抵着额头,像长跑结束般呼吸,陆宜唇又肿又麻,她低声问:“你还生气吗?”   就好像,他们刚才的吻,只是为了让他不生气。   林晋慎目光幽暗,哑声问:“你以前也这么哄人?”   “没有。”陆宜道。   停顿后又补充:“我前男友不会生气,就你会生气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往前探,堵住她的嘴巴,不是吻,而是不轻不重地咬,放在唇齿间,惩罚性地厮磨。   又在她吃痛前放开。   陆宜怕他再咬上来,只好伸手挡住他的唇,手指指腹点在他的唇角,慢慢移动到他的唇上,她目光被他好看唇形吸引,长翘的眼睫垂下又抬起,目光是醉酒后的懵懂跟迷离。   她说:“林晋慎你知道吗?你说话很硬,但是嘴巴很软。” 第22章   忘记是谁先开始让这个吻变味道。   他们吻得过久,至少一个小时,两个人头脑都不甚清醒,一个因为酒精神志不清,一个烧得头晕目眩,就好像同时退化成单细胞生物,不知疲倦只做一件事。   陆宜自称他学得很好,融会贯通,举一反三。   “当然老师教得也很好。”她自我肯定地点头,没有好老师,就不会有他这位好学生。   她唇又红又肿,为此次教学牺牲不是一星半点。   林晋慎呢喃:“陆老师。”   双方的目光对上,隔着段距离,可彼此的眼神都并不清白,就好像,他们在这短短交汇里,已经吻过上百次。   如磁铁的正负极,不受控制地相互吸引,在一个临界点里,磁极相撞。   嘴唇相贴,呼吸都难分,挂在手臂上的,摇摇欲坠的外套,在那时候脱落,同时与之掉落的,还有更多。   林晋慎的领带,西服外套……   身前是滚滚热源,身后是冰冷玻璃,灵魂被拉扯着,在下坠,在失控。   意识快要缴械的前一秒,她突然想到泡芙还在,单手搂着林晋慎的脖颈,另一只手抵着他的胸口,混乱地说:“等等。”   她看到泡芙,在它的小窝趴着,睁着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。   “泡芙在!”   “?”   “不能教坏小朋友。”陆宜趴在他的肩膀,呼吸频率全乱掉,她头发系着的发簪不知道丢哪去,乌黑发丝一束束垂下来,半遮半掩光洁的肩头。   她抱着他,像落水的人,抓着水面那根浮木。   林晋慎坚实手臂横亘在她的后背,滚烫手掌握着她细腰,他抱她如此轻松,好似她抱泡芙似的,他声音极度晦涩,问:“你确定要现在叫停?”   陆宜也不想停。   她快要溺毙在他的气息里,他的温度跟力道,都让她战栗,她太清楚这种感觉,是她被欲念裹挟,让她隐隐期待,又无法抑制地害怕。   她望着他,眸光里像是能溢出水来。   林晋慎目光深谙,线条分明的脸如雕刻师手下艺术品,下一刻,一只手臂抄过她腿下,打横从地上抱起来,步伐强有力,大步往楼上走去。   力道大得不像是重病感冒。   陆宜在身体失衡瞬间,怕掉下去,紧紧搂住他的脖颈。   推开房间门,她被抛掷柔软的大床,尚未反应时,林晋慎撑着手臂,低身与她接吻,一个深吻,攫取她的津液与氧气。   他像是不讲道理的霸道进犯者,刺探她的底线,再夺走她拥有的一切。   陆宜是彻底昏头,害怕被酒精麻痹掉,现在脑子里占据主位的,是兴奋是期待,她要诚实,要遵从身体的本能,而不是心虚地矫饰。   正视自己的欲望并不羞耻。   林晋慎跪坐着,扯去衬衣扣子,白色给他一种禁欲的假象,等衬衣被摒除,他流畅的肌肉线条,蕴藏着蓬勃力量感,是独属他的生命力,性感得要命。   林晋慎从抽屉取出套,没什么耐心地往下掉,个个扑簌地落在床上,堆成一小片。   不用细数,这些用完,她明天也不用下床。   “我们有一个月没做,除去你的一周生理期,一周三次的量来算,我还欠你九次。”林晋慎这时候还不忘跟她算账,清清楚楚,表面他没有忘记,也没有徇私。   知道除去生理期,但是会累计次数。   陆宜看着他倒套的架势,睁着的眼里满是困惑:“今晚都要用掉?”   “不知道,能多少次就多少次。”   “还不完怎么办?”   “分期,下次继续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模模糊糊反应过来,心想他真能用完一样,但林晋慎像是有读心术,轻易看出她在想什么,因此堵住她的唇,比起说话,现在更适合用来接吻。   “行不行,今天我们有一个晚上时间印证。”   “唔。”   她睁着眼,眼角溢出生理性眼泪。   在沉静温凉的夜色,林晋慎沉入水底,一圈圈的涟漪荡去岸边。   那一刻,两人既像是感冒发烧,也像是醉酒,就像是共用一具身体,所有不适的症状在加重,他们意识混乱不清,一起沉入水底,被淹没,被剥夺呼吸,胸腔在濒临窒息时,又哗啦冒出水面,贪婪地吸入新鲜空气。   中间,陆宜不甘于只被摆弄,也要做上位者。   她握着林晋慎的肩膀,将他推倒,翻过身,坐上去,神情倨傲,是赢得这场战斗的初步胜利。   林晋慎望着她,陷入一场为他量身定制的绞杀。   他心甘情愿,甘之如饴,成为她的裙下臣。   那个不为人知的夜晚,疯狂到底,不知道用掉几个,陆宜只知道到最后,林晋慎单手用嘴撕掉包装,他们汗涔涔地贴着,什么话都敢说出口。   陆宜被那股热度炙烤到心脏,她模模糊糊地说:“好烫,他好像更烫。”   而林晋慎撑着手臂,目光犹如夜色,卧室的窗户还保持着白日被打开的状态,外面的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内衬,他借着透进来的朦胧月光,唇边是潋滟水意,嗓音低哑说:“哭什么,陆老师很漂亮,真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后半夜,陆宜全身被抽掉力气,惫懒地挂在林晋慎身上。   后来几个片段断断续续,她在浴室,被水汽模糊的视线里,她看到他抿着唇,下颌线紧绷,斯文英俊。   忘记是怎么回床上,余光懒懒地掀起时,瞥到卧室的垃圾桶被堆满白色纸巾团。   她闭上眼睛,睡着前,是林晋慎长且黑的睫毛。   ……   陆宜一直在反复做梦,梦里仍然是喘过气的热,她攀着林晋慎的肩膀,他手臂肌肉在用力时,在绷紧后又放开,是两种不一样的状态。   她快烧干,焦渴到声音都嘶哑。   林晋慎吻上她,一遍遍抚过她干枯的唇。  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。   在热浪中,被彻底吞噬,连骨头都被吞得干干净净。   ……   直到天光大亮,窗帘内衬并不避光,照亮卧室里的每一寸空间,同时裹挟着热度,提醒此刻正是夏日酷暑。   陆宜忽地睁开眼。   第一眼清醒,只是意识尚未回笼,她慢慢地眨眼睛,眼睛后知后觉地变得酸涩,她揉着眼睛缓解,手上动作在数秒后停滞。   她慢慢想到昨天发生的事了。   因为昨天林晋慎说不会回来,陆宜请朋友来家里聚餐,她游戏输得很惨,喝多了酒,然后画面一转,她看见林晋慎,面色沉冷,平静地看着屋内的众人。   然后……   她说了好多实话。   她问他为什么要回来。   邀请朋友下次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再来。   说那条消息,只是确定他不会回来。   ……   陆宜做个吞咽动作,喉咙却有丝丝痛意,脑子里又闪回许多个片段。   她主动吻上他的唇。   他们在落地窗前接吻,她说他嘴巴软。   她去扯他的领带,吻他脖颈的喉结。   他冷白色的皮肤,因为发烧而泛红,红的不只是脸。   ……   身体也在这一刻有实感,她全身酸痛,四肢被拆掉后重新组装的僵硬跟不适感,被子下,什么都没穿。   她下意识紧抱住被子。   他们昨晚做了,还不止一次。   不仅是这样,陆宜记起在过程中她说过的话,大胆到令人面红耳赤,她错愕到,仿佛那是另一个人,她只是多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。   重新闭眼,咬着唇,好想死。   在这时候,脖颈下的手臂抽动,陆宜才意识到另一个人的存在,她一整晚都枕着林晋慎手臂睡的。   旁边一侧有细微动作。   陆宜希望他能像往常一样,起床,去浴室,洗漱完,穿上衣服,去公司。   那样两人不用面对面,不用直面尴尬,她就当是酒后荒唐。   但林晋慎没有如她的心意,细微的动作很快停止,然后悄无声息,就好像重新睡了过去。   “……”   可以理解,毕竟已经过二十五,体力已经在同龄人算最好的?他们睡下的时候,天色已经灰蒙蒙,五点,还是六点?   现在几点她不清楚,不敢动作太大,只是明晃晃的日光判断出来,不早了。   硬生生熬十来分钟,陆宜装不下去,她咬牙,准备做先一个走掉的人。   鼓足勇气,抱着被子坐起来。   然而跟她同时动作的,还有林晋慎。   肩并着肩的,动作整齐划一。   两个人不得不对视,尴尬跟沉默写在彼此的脸上,昨天的疯状都历历在目,那是清醒的他们,绝对做不出来的事。   “早。”林晋慎率先生硬开口,目光触及到她锁骨上的吻痕,又紧紧闭上嘴。   陆宜:“……早。”   再一次想死。   彼此间,释放出虽然从一张床醒来,但是睁开眼看到对方的脸,都有种不熟的陌生感,彼此什么都没穿,抱着被子,还要礼貌性地说句早上好。   尴尬。   前所未有的尴尬。   林晋慎轻咳一声,目光环视地面,有他们的衣服,但是零零散散,并不成套,陆宜也发现这个问题,她的bra挂在床头柜上,底裤却不知道去哪。   她不可能就这样去衣帽间重新找一条。   然而脑子里又多出点信息,陆宜闭眼快自闭,她艰难地转过去,声音细若蚊蝇:“我的内裤……”   林晋慎眉头打结,先是困惑,不清楚为什么找他要,他的都不知道在哪里。   后来某些不知名片段闪过,他抱着被子侧转过身,背部转过来,布着红色的抓痕,很像是某人杰作,他从枕头下,扯出白色的小蕾丝花边。   一点点扯出来,一侧已经变形被扯坏。   是他脱的。   也是他塞在枕头下的。   “…………” 第23章 (营养液加更)   林晋慎牙关紧闭,手指像被火燎过,艰难地递给陆宜,目光有意避开她的。   陆宜沉默地接过来,从耳根到面颊,红到滴血。   这件牺牲品完全是林晋慎的原因,他亲着她的唇不放,三两下没扯掉,手上的劲没收住……至于为什么在枕头下,是他扣住她的手往上推,想必就是那时候塞进去的。   坏的总比没有好。   正如此刻,林晋慎发现他的,在门口两步的距离。   陆宜躲在被子里,慢吞吞地穿着,庆幸的是吊带裙在她这侧床底,不幸的是吊带一边也被扯掉,她套上裙子,为防止掉下来,一只手提着胸口位置。   “我先去洗。”   陆宜从衣帽间拿过衣服,走路的姿势古怪,过去时瞥到黑色男式内裤,蓦地收回视线,目不斜视一直到浴室关上门。   她放下衣服,一手撑在洗手台,一手捂着脸,头疼,既是物理意味上,还有精神层面上。   昨天宿醉跟疯得彻底,陆宜像是熬一整夜。   好的是昨天因为要喝酒,她就提前请掉周一的事假,她今天不用上班,不然已经到中午十二点,她还要向上司解释。   后悔够久,陆宜脱掉吊带裙先刷牙,抬眼就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,身上的痕迹触目惊心,如果不是知道昨晚发生什么,说是家暴都不为过,甚至腰上,都留有不浅不深的指痕,从红转青。   不是林晋慎故意掐的。   是她把人推倒后,没什么力气后,他托着她的腰,浮浮沉沉。   “……”   她好想删掉昨晚的记忆。   陆宜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弄完,出去时,林晋慎已经穿好衣服,衬衣规整地束进西裤里,斯文冷峻,昨天晚上的仿佛另有其人。   没敢多看,她先下楼。   方姨已经来上班,来时没见到人,按照平时先做卫生,到点给泡芙做猫饭,泡芙是只小猪咪,什么都爱吃,吃饭乖乖的,不会护食,方姨就看它吃,伸手摸她的脑袋。   听见楼上的动静后抬头,看见陆宜有些惊诧:“早上没看着人,我还以为你早上班去了。”   “没有,身体不太舒服就请一天假。”   “喝多了难受是不是?我待会给你煮点清粥,缓一缓。”方姨又说:“我今天特意早点过来收拾,才发现都已经收过,下次放那就成,我来收就成。”   方姨也不是只干这一家,二十多年工龄,什么人都见过,也就在这里待得最轻松,没有无缘无故地克扣工资,活少钱多,她乐意多干。   “没事,就是丢丢垃圾,他们走的时候顺手的事。”   陆宜去给自己倒水喝,连喝两杯,喉咙的干咳才有所缓解,最后一杯,慢慢地喝。   方姨站起身,说:“我进来的时候,看到林总的衣服,林总也回来了吗?”   “……是。”她差点忘记,他们昨晚是从楼下开始的。   “我看衣服领带什么的都丢在地上,还以为出什么事的,吓我一跳,都给收拾好,我待会送去洗。”   陆宜心虚,不知道怎么接话,她喝口水后镇定地道:“是泡芙,它把衣服从楼上叼下来的。”   听到自己名字的泡芙停下干饭,回头,望向陆宜:“喵喵?”   陆宜更加心虚,暗自盘算,待会给它加一块冻干鸡胸肉。   方姨看下泡芙,诧异:“哟,那可奇怪了,泡芙一向是不爱往楼上跑的。”   因为楼上有林晋慎的味道。   “可能是昨天人太多,它害怕就跑楼上去,然后贪玩地叼衣服玩。”陆宜手指焦灼地点着玻璃杯壁,又表面镇定扯开话题地问:“今天中午吃什么?”   “看你想吃什么,菜都是今天刚买的,新鲜着。”   说话间,楼上的卧室门又被打开。   林晋慎从楼上下来。   陆宜捧着杯子急忙地转过去,眼不见心静,装作若无其事地喝水。   “林总。”方姨笑眯眯地打招呼。   林晋慎颔首,叫人:“方姨。”   “太太跟我正在讨论吃什么,林总有什么想吃的吗?”   “没有,不用管我,我去公司解决。”林晋慎三两步走下来,扣上西服的扣子,往玄关的位置走去,低身换鞋。   方姨左看右看,感觉气氛怪怪的,两个人一个眼神都没有,更别提有一句话,联想到昨晚的衣服,是不是林总回来,误会什么,然后两个人吵架?   可能性很大,至少比泡芙上楼叼衣服靠谱。   “林总,您感冒好了吗?”方姨声音提高,故意说给陆宜听的,想着或许能心软,“可要注意好身体。”   林晋慎语气平平:“已经好了。”   方姨快急死,这感冒什么时候不好,偏偏这时候好,她只好道:“但是也要注意身体,刚好身体虚着呢,应该多休息休息。”   另一边背影纹丝不动,对他们的对话恍若未闻。   “好,您先忙。”林晋慎换过鞋,直起身,转身时瞥过中岛台的背影,挺得比谁都直,他沉默地推开门。   门哐当一声被关上。   方姨忧心忡忡,直觉是真吵架,而且还吵得挺严重的。   陆宜杯子早空掉,林晋慎再不走,她捧着个空杯不知道要多久,她轻轻呼出口气,她过来抱上吃完饭的泡芙,亲昵地蹭蹭。   方姨想了又想,试探性地问:“小宜,你们是吵架了吗?”   “没有啊。”   陆宜拿鸡胸冻干,给泡芙加餐。   刚才气氛太怪,方姨不信,安慰地道:“吵架也没什么的,这夫妻之间有点摩擦是正常的,何况你们这才刚结婚,需要摩擦的地方还有很多。”   陆宜意识到方姨是认真的。   她心想,是没吵架,是打架,打得太厉害,把彼此脸都丢没了。昨晚,对他们两人而言,都是黑历史!   陆宜只能顺着点头,再莞尔笑笑,说没事的。   以为他们吵架的不止方姨一个,还有昨天聚餐的朋友,余音尤其,群里问过,又单独发消息。   余音:【你俩没事吧?】   早上八点。   【林总昨天没被气死吧?】   【你昨天那嘴,我都没来得及捂上。】   【怎么喝点酒,那心里话就憋不出呢?】   【……】   早上十点。   【这个点还没醒,战况激烈?】   【林晋慎不当人?】   【……】   早上十一点。   【你再不回消息,我要报警了!】   【还要叫医生!】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拿手机回消息,说没事,她既不需要警察也不需要医生。   余音:【那需要律师吗?】   一步到位,直接离婚,喜大普奔,她要去放烟花!   陆宜是真想到过离婚这个词。   但是,只听过夫妻之间性生活不和谐离婚,太和谐离婚的没听过。   余音听完她的讲述,笑得难以自控,吐槽道:“你们俩怎么像是酒后乱性一夜情?醒来后,还得思考要不要给点钱,犒劳昨晚对方的辛勤付出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大脑短暂短路,问:“我没给钱。”   余音快笑昏,问:“你如果给了,我要是林晋慎,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下不了床。”   陆宜噎住。   头被笑声吵得更疼了。   陆宜在家待得无聊,一无聊就容易胡思乱想,她收拾过后下午去公司上班,他们组刚结束一个项目,目前没其他任务派遣,进入清闲状态,请假制度宽松。   像她这样请假半天还来公司的少见。   陆宜敲响上司办公室的门,她上司李薇是公司发展到现在元老级人物,她近四十岁,离过婚独自抚养一个孩子,现在谈的男友一个比一个小。   整个人状态松弛年轻。   “你不是请假吗,来公司做什么?”李薇放下手头的工作,笑着问。   陆宜进来,说:“李总,我想出差,公司最近有什么需要在外面的业务吗?我目前没什么事,随时能入手。”   李薇不理解地轻笑:“我工作这么久,还是第一次见主动要出差的。”   “可以吗?”   “你刚结束两个站不累吗?而且现在没什么新项目,其他组该做的都做了,我上哪去给你安排出差?”   李薇抱着手臂,意有所指地问:“你这是要躲债吗?情债还是钱债?”   陆宜呼吸一滞。   李薇一眼瞧出来:“前者?”   “如果是情债那我只能跟你说,不用躲,躲不了的,该面对的少不了。”   陆宜从李薇办公室出去,出差没可能,如果休假旅行会不会太明显,她在万分纠结间,林晋慎那边传来好消息,他当晚没回来。   江询说林晋慎工作是工作忙,需要处理生病堆积的工作。   第二天晚上同样。   第三天也没有。   接连一周,林晋慎都住在酒店。   陆宜忍着开心,语气尽可能平静惋惜地说:“好,没事,工作重要,让你们林总注意身体。”   “太太您也是,注意心理跟身体健康。”   江询汇报后,再次安排老板的饮食起居,老板这几天一直在工作,工作结束回酒店休息睡下,跟婚前的状态一样。   但这就是问题。   前段时间,老板还会抽出时间回去一次,这次,根本没有提起。   江询合理推测是夫妻二人感情出现问题,所以导致老板不愿意回家,他对陆宜表过忠心,自然得多为她着想,因此将信息透露给秦女士,希望她能出面规劝,老板能多回家。   秦女士当天就到酒店。   进套房后先看过里面情形,确定没有其他人住过的痕迹,她回过神,将带来的退烧药放在餐桌上,问她感冒怎么样。   林晋慎语调平平:“您再来早一点,这些药可能还能用上。”   秦女士没他能沉住气,对上他古井无波的目光,说出她这次来的目的。   “你有家不回,一直住酒店合适吗?”   “还是你们闹矛盾了?”   “小宜哭了?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面无表情的脸开始有裂痕,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,不耐地扣下梨花木桌面。  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,的确是哭了,还不止一次。   秦女士从他闷着不回答得到确定答案,气得声音发抖:“你现在就去跟小宜道歉!”   “……她不一定接受。”   “她不接受就是你做得不够,这不是你不道歉的理由,女孩子不是这么哄的,小宜她多好的女孩子,你怎么那么混蛋做出伤害她的事?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穿着深色纹路的睡衣,坐在灯光下,一声不吭时如同一座山。   秦女士气得伸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,说她也要去,她没教育好自己的儿子,她也有错。   最后恶狠狠瞪向林晋慎:“你能不能保证以后别再弄哭小宜?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他沉默片刻,嗓音低沉地回答:“不能保证。” 第24章   “林晋慎!”   秦女士连名带姓地叫,是真被气得不轻:“你怎么回事,早知道你是这个态度,当时就不该去祸害小宜。”   “妈,我的事我有分寸。”林晋慎揉着眉心。   “你有分寸你把酒店当第二个家?你没结婚就算了,结婚怎么还是这个样子?”秦女士皱眉:“我怎么跟小宜爸妈交代,人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,让你这样糟蹋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秦女士在车上时就已经提前想出一堆的话,就是怕几句话就被林晋慎给堵回去。   她这儿子,他们从小就没操什么心,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,责任心强,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,没出过偏差,跟小女儿简直是两个面。   从另一方面讲,他们也管束不了他。   “妈,您喝水。”   林晋慎中途给秦女士倒水润喉。   “你别来这套,我还没说完。”   “您继续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说:“我知道您的顾虑,我现在住这里,只是因为工作,明天最终敲定之后,我就会搬回去住。”   “那你跟小宜?”   “我们没有闹矛盾。”   “那你说不能保证以后都不弄哭小宜。”   “未来的不确定因素很多,我无法确保我能做到,所以无法向您保证。”林晋慎说。   也是。   其他人可能在感情冲昏头脑时,许诺永远什么的,她这位儿子不会,因为认死理。   秦女士半信半疑,说:“小宜真的是很好的姑娘,你能娶到她是三生有幸,你们既然已经结婚,就要珍惜这段婚姻。”   “我明白。”   林晋慎送秦女士出去。   走之前,秦女士仍然在强调:“早点搬回去,夫妻分居总不是什么好事。”   “嗯,我知道。”   这一周发生不少事,KS的收购案,由他签下最终名字,法律开始生效,林晋慎与KS总裁握手,那些质疑声与阴谋论在这一刻短暂消散,之后,KS必定绑定在华域的旗下。   针对KS的发展的最新规划,也会按照计划实施。   这是林晋慎入主华域集团后,做过最重大的一次决策。   收购坦诚,华域宴请美方代表团,晚宴结束,又移步唐宫会所。   林晋慎给整个团队放长假,年终奖翻数倍,这一个多月的攻坚战他们打下来,理应得到嘉奖。   掌声雷动,没什么比摘得胜利果实这刻更令人激动。   林晋慎举杯,与团队庆贺,室内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,深邃眼窝里的眸光,平静深沉。   如今快到而立之年,十几岁时就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,十几年,他对资金数额早已经麻痹,这场收购背后带来的巨大盈利,是衡量他目前所做事情价值的标准之一。   启程去唐宫前,林晋慎叫来江询,交代一句后,上车离开。   江询眼前亮起,第一时间向陆宜报备。   “太太,林总说今晚回去住,让我去收拾酒店的东西,明天给送回去。”   陆宜噎住:“?”   林晋慎回去住,他语气这么激动是?她应当没给他另开一份工资。   早晚得有这天。   陆宜看到新闻,KS收购案一成,铺天盖地地宣传,在哪里都是头版,林晋慎一贯低调,照片里看没露正脸,只有握手照。   她轻易认出他的手,强有力的,骨节分明的。   但她还没准备好。   陆宜略带遗憾地道:“今晚吗?那不太凑巧,我今晚跟朋友说好,住她家。”   江询有点不明白老板娘,这种事不是很好推吗?有什么比夫妻团聚重要。   “但是老板,已经有几天没回家。”   “我跟朋友也很久没见,姐妹间聊天。”   “好的,那我跟林总说一声。”   “辛苦。”   “应该做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电话挂掉后,陆宜反扣在化妆台上,她也不完全是假话,今天晚上有聚会,等聚会结束,她可以在附近酒店订房间度过今晚。   妆化得差不多,她拿包出门。   聚会地在唐宫,算是京市数一数二的会所,建造风格从里到外是仿唐,夜里灯火通明,有如春江花月夜,进去消费的人非富即贵,没些家底连入场券都拿不到。   名利场就如此,明明是金钱堆起来的,偏偏不能露骨,要风雅要高贵,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,未免显得俗气。   陆宜过去时,朋友基本到半。   吴思栋已经在点酒,他今天坐庄,回国前跟家里闹一阵,被停掉卡,现在又恢复他的卡,今天洋洋洒洒地摆起阔气。   “痛快,你们都知道我被停掉卡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,就靠退掉给我那前女友订的几个包过活。”   “怎么就变成前女友了呢?”   “包没了,我也不好继续跟人处,免得耽误人家。”   吴思栋并不是典型的渣男,别人躲躲藏藏,他是明明白白,且一次只谈一个。   回国几天,余音骂他的词汇都告罄,不耐烦地丢过一个眼神,让他回国后消停点。   陆宜往往是最安静的那个,喝一点酒,听他们插科打诨,偶尔笑笑。   “我是真已经从良,”吴思栋举手,作投降状:“刚回来就已经被家里催婚,照片都看过一堆,没几天就要跟什么白小姐宋小姐见面。”   联姻,这在他们圈子里太常见,几乎是一半人的归宿,运气好点,能碰上喜欢的,运气不好的,也得被绑定着,大不了私底下各玩各的。   “还是系花结婚太早,不然我们还能凑合凑合。”   余音拿过手上的东西砸过去,嫌弃地道:“就你,你就别献丑了。”   “我不比林晋慎好?温柔体贴,随叫随到。”   “你也就这点比人好,你没看新闻,这次KS收购,到处都在传,我听得都能背下来。”朋友话音一转,看向陆宜:“那天晚上,你们真的没事吧?”   朋友都或多或少听过林晋慎的传闻,古板不近人情,在商界搅弄风云,却无心风月。   他们刚结婚,没什么感情,别因此生出隔阂。   那天晚上忽然又被提到,陆宜明显不大自然,说没事。   “等等,那是林总吧?”朋友抬起头眯着眼,在极力辨认。   他们人在一楼,往上二三楼,规格更高,对身份要求也越多,他们这些二代小辈们,能在一楼就已经是家世不错。   林晋慎在二楼走廊,往上,是要去顶楼。   他身边乌泱泱一群人,众星捧月般,他着中式西服,在一堆金发碧眼外国人身边,显得儒雅内敛,举手投足,张弛有度。   陆宜随朋友的目光下意识望过去。   只看到林晋慎小半张侧脸,他们有几天未见,但那晚的事就像在昨天,他最擅长端着张禁欲的脸做最重欲的事。   最最最道貌岸然。   陆宜不自然地跷起腿,高跟细带绕着莹白如玉的脚踝,她心浮气躁地呼吸,想起出现在新闻里那只手,曾握住她的脚踝,往前压,然后撞得一次比一次厉害。   她轻咳声掩饰,放下左腿,又翘起右腿,小腿匀称细白。   楼上与楼下似乎隔出两个世界。   陆宜看他需要仰头,而他未必知道她在楼下。   出神间,朋友又掐着嗓子小声地说:“他看下来了!”   陆宜没来得及多看,神色一慌,收回视线,随手拿过余音的包,故作镇定地问:“你这包挺好看的,什么时候买的?”   余音皮笑肉不笑,问:“眼熟吗?”   “有一点。”   “你买的。”   “……我说呢。”   余音恨铁不成钢地说:“他刚才分明就看到你了,但是没跟你打招呼,冷淡的还以为是陌生人呢。”   而她的朋友像鸵鸟似地躲着,她积怨已久,不吐不快。   这婚结的,她都生气,结什么结,结了也被当透明人。   “你连看他都不敢。”   “我真的不知道他当初给你灌什么迷魂汤!”   “你就这么死心塌地地选择他!”   “……”   吴思栋咳嗽一声,想提醒余音说得过头了。   陆宜清楚余音是为自己鸣不平,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,总之情况太复杂,从一开始就是利益关系,没道理既要又要。   何况,她也不想。   朋友叹气,劝不动,但他们多少也有点赞同余音的看法,林晋慎恐怕不是最佳选择。   “陆宜。”   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男音。   说话声戛然而止,众人循声看过去。   是林晋慎,不止他一个人,那乌泱泱一群人都在,他先走过来,一手揽过她的后腰,掌心滚烫,透过薄薄的布料,传递至皮肤,他偏头跟她低语:“抱歉,我事先不知道你在这里。”   靠得太近,好像在温声耳语。   为他的疏忽道歉。   林晋慎继续道:“先跟你介绍一下,他们是这次KS团队。”   说完抬头,介绍陆宜,发音标准:“My wife.” 第25章   陆宜错愕半秒,反应过来后跟对方一一礼节性地握手。   其中一个称赞她漂亮,他们夫妻二人看起来很登对,还说林晋慎提过她,说他们夫妻是截然相反的人,她跟他不同,是做艺术类工作。   他提过她吗?   陆宜偏头看他,更多是意外好奇。   林晋慎面色平静,解释:“家庭和谐,意味着低风险,更加稳固。”   “哦。”   意识是工作需要。   林晋慎再次介绍陆宜是策展人,负责的两个展主题都很有意思,主题都比较有意思,他在这方面并不懂,全靠陆宜讲解。   语速不急不缓,张弛有度,明明说的都是实话,没有掺假的成分,偏偏从他口中,听出他点夫妻恩爱的味道。   双方谈笑几句,预备上去。   林晋慎知道陆宜是跟朋友来的,也不会喜欢商务活动,他让下属先带人走,他则留下跟陆宜的朋友打招呼。   他不是什么热情的人,但陆宜的面子要给。   “我太太就麻烦给你们。”   “林总客气,我们都是多年好朋友,一定将小宜全须全尾给您送回去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林晋慎目光偏斜,与在旁边的吴思栋对上视线,冰冷漠然,上一晚的事历历在目,吴思栋此刻倒生出些许男小三的心虚感,笑容僵硬。   老天爷作证,他跟陆宜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。   “你们玩,账记在我名字上。”林晋慎收回目光,对陆宜说:“我先走了。”   “好。”陆宜点头。   林晋慎抬过前脚,意识到什么,低声道:“少喝酒。”   只是淡淡的一句,听者有心,陆宜却觉得他是提醒那天晚上,她喝多酒乱性,她轻咬着贝齿,脸色悄然红几分。   唔。   朋友集体愣住。   刚才还因为林晋慎的无视为陆宜抱不平,没想到他是直接下来,并且带着一堆人过来打招呼,不是无视,称得上重视。   余音对林晋慎一直有意见,诸如他的性格,他们第一次在酒店展览见面,领证是工作日时抽空拿的……桩桩件件的事堆在一起,都在表明他对这桩婚事的态度。   但现在,好像有点改观?   因为林晋慎不仅介绍陆宜的身份,同时介绍她的职业,自然地提起策展人身份,简短地提及她负责的两个展览,另外一个展,他知道得比自己都清楚,应该到过现场。   林晋慎跟余音想象不太一样。   他好像是真的有在尊重陆宜,尊重这段婚姻。   等林晋慎离开,朋友重新坐回位置,吴思栋抱着抱枕,说:“林总这眼神跟看犯人似的,他一眼扫过来,我就像刚被屈打成招完,还真挺想认罪。”   “你要认什么罪?”   “长得太帅,不然林总为什么对我醋劲那么大?”   “滚滚滚。”   “臭不要脸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还没从刚才突发状况中出来,腰间还留着残余温度,更让人胡思乱想了。   余音看见陆宜出神,伸手戳一下,仰着头不自然地道:“我收回刚才的话,你既然能选择他,说明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。”   “我以后少说他坏话,你们刚才,其实挺配的。”   是真的般配。   林晋慎身形高大,气质成熟内敛,陆宜温柔,清清冷冷的,从颜值到气质,都挺顺眼的。   陆宜回过神,听笑:“就刚才一下就叛变了?”   “我这叫先怀疑再肯定,我要是偏听偏信,那不显得我有问题吗?”   “你有问题你才知道?”吴思栋嬉笑地接过话。   也是这时候,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,蹲下身,在茶几上放下几杯果汁。   “是不是上错桌,我们没点。”吴思栋抬抬下巴,单是他点的,全是酒,没饮料。   服务生笑说:“没错的,先生,是林总特意点的。”   “稍等片刻,有一些还在制作中。”   余音拧眉:“还有?”   “是的,林总将不含酒精的饮品都点了一遍。”服务生给一个标准笑容,起身,继续往吧台去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就算不喝酒,也喝不完这么多吧?   “哟,全都点一遍,这是要干什么?买单不够,还要请我们吃狗粮?”   余音忍笑抿唇,认真建议地道:“小宜,要不然你去坐小孩那桌,我怕这老些不太能放得下。”   “结婚就是好哦,还有人关心不让喝酒。”   陆宜扶额,抬手打住他们的话题,从手边挑一杯橙汁,说:“聊点其他的。”   “不如聊聊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,让林总今天特意叮嘱你别喝酒?”   吴思栋戏瘾上身,双手交迭放在腹部,学着陆宜的腔调说:“下次等我老公不在家还可以来玩。”   “猜猜,我们下次单独再聚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朋友笑不可遏。   只有陆宜是真的清楚,他们现在说的,完全是那天晚上最不值一提的,她掩饰性地喝着橙汁,喝完皱眉,认真去看眼杯里的液体,怀疑橙汁里面掺酒。   服务生来回送三趟,才将林晋慎点的送完。   满满的一桌,周围目光打趣地看过来,还以为他们是玩一种新型游戏。   陆宜没眼看,拍照后发给林晋慎,让他知道他随口一句有多夸张。   她说:【这么多都要浪费掉了。】   几分钟后,林晋慎:【如果能让你不喝酒,就不算浪费。】   陆宜:【……】   她又不是什么酒鬼。   林晋慎回:【。】   代表话题结束。   陆宜看着句号,皱眉闭眼,怀疑林晋慎是故意的。   快九点,陆宜看过时间,提出想先走,她从林晋慎进来就开始注意时间,她该提前走,避免等他结束,又为她今晚安排横生出枝节。   “这么早就回?”   “现在都在一个城市有的是时间,不在这一天两天。”陆宜主意已定,拿包走人,“下次再见。”   “行,路上注意安全,到了记得打电话。”   陆宜从会所出去,夜风里还裹挟着白天的燥热,身体也随着天气,像是有股躁意发不出去。   她车停在不远处,步行两分钟。   九点的街道,昏暗,清冷,在唐宫灯火通明的映衬下,像是褪色的画卷边角。   陆宜在自己车停的位置前,看到熟悉的车牌,是自家的,她心想应该没那么巧时,林晋慎从车里下来。   她本能地转身要走,这车就放在这,什么时候来提都可以。   没迈步,林晋慎先叫住她。   陆宜表面平静甚至有些意外地走过去,攥紧包带,尽可能自然地问:“你那边也结束了吗?”   她根本没看见他下楼。   “没有。”林晋慎关上车门,周身笼罩在浓黑夜色下,轮廓更加立体。   “那你是?”陆宜不理解。   “因为我想再晚一点,有人就要跑了。”林晋慎说话平铺直叙的,他听到江询的转达时就知道,陆宜在躲他,所以连不回家的理由都编得蹩脚。   然后在唐宫遇见,她刻意回避的目光,更加确定他的猜想。   陆宜听懂他说什么,但不想面对的不止她一个人,她说:“你不也在酒店住一星期吗?”   “第一天是,但之后的几天的确是工作原因,这一点,我没必要骗你。”林晋慎实话实说,刚开始或许不适应,但他们是夫妻,那天晚上不算过火。   陆宜面皮薄,不知是天气原因,还是别的,有那么点红。   林晋慎继续道:“所以我认为我们需要聊聊。”   的确要聊,总不能别扭一辈子。   “车钥匙。”   “我的?”陆宜从包里拿出来递过去。   司机拿过钥匙,绕过宾利,去开前面的mini。   林晋慎打开宾利副驾驶的车门,做一个请的手势,“今晚,我给你当司机。”   他气质沉稳,没有半点孟浪,是正人君子。   陆宜深呼吸下,往前走,林晋慎等她上车后,关上车门,自己则绕过车头坐上主驾。   车没开走,车里冷气适中,她靠着座椅,先发制人地道:“这样吧,我们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都忘掉,就像没发生过。”   她语气僵硬发直,像是在念一项条款。   林晋慎搭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,在陆宜说这句话之后,他脑中闪过许多零碎片段。   陆宜继续在说:“那天晚上我们都很不正常,我喝多酒,你发烧,都处在不清醒的状态,所以做出一些非常规的事情,还有说一些……不好的话。”   “从现在开始,统统忘掉,保持以前的状态。”   片刻后,林晋慎望向她,问:“你确定能忘吗?”   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,彼此心照不宣粉饰太平。   “我尽量。”陆宜说。   “抱歉,我做不到,”林晋慎语气平稳地道:“我虽然年长你两岁,但距离老年痴呆还有些时间。” 第26章   倒也没有需要到老年痴呆的程度,陆宜清楚,这么说不过是自欺欺人,短时间里他们都不可能忘记。   她更多是想两人达成共识,对那晚的事闭口不提。   林晋慎垂下眼睫,说:“我想说的是,我们既然是夫妻,就没必要觉得羞耻,毕竟夫妻是最亲密的关系。”   “也就意味着,一些被荷尔蒙激素支配,所产生的需求,生理性反应,甚至荤话,在另一半面前,都是正常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好像在上生物课。   被科普雌性生物与雄性生物之间的“恋爱”。   陆宜手抵着额头,在想林晋慎这番言论,究竟是思想通透,还是两性关系用公式化简单处理的结果,她更倾向后者。   但他的确为那晚找到一个合理解释。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   “你说得对。”她点头,“我没问题了。”   “确定?”   “确定。”   林晋慎偏着头,支着眼皮看她。   陆宜以为他不信,对着他的视线,还有些自我怀疑,好像被透过她表面,看出她里面其实还是有些芥蒂的。   她抿下唇,数秒后正想开口,他突然靠过来,眼前暗下来。   陆宜像是被提溜起来,背脊绷直,往座椅挤压,双手无措到不知道放在哪,她屏住呼吸,但属于林晋慎的木质冷香还是无孔不入。   心脏怦然跳起,他的脸在眼前放大,高耸眉骨下,长睫如鸦羽般,黑且长。   林晋慎长臂伸过去,她往后挪,更像是被他禁锢在拥挤空间,她往前一点,就能亲到他的侧脸。   手臂一直绕到座椅的右边位置,抽出安全带,咔嗒一声,系在她的左侧,他退回自己的位置,没了遮挡,空气仿佛同时涌来。   “你没系安全带。”嗓音沉冷。   他们上车,聊一会,陆宜早将安全带给忘了,她生硬地道谢,同时为自己解释:“我一般都会系。”   “嗯,是好习惯。”林晋慎沉闷地回答。   他长辈式的语气,让陆宜感觉自己像是做点了不得事就想要被夸奖的小朋友,她慢慢地滑下去,感觉怪怪的。   车开回澄西园。   方姨已经下班,知道他们都有应酬不会回家吃饭,因此也没多煮什么东西,泡芙开始适应林晋慎的存在,虽然没过来,但远远地,敢轻轻喵两声,证明自己的存在。   陆宜放下包,先将泡芙抱起,确定它吃完,猫砂都已经被处理干净,它也没捣乱碰倒东西,便揉揉它的脑袋:“今天这么乖。”   林晋慎看她暂时不会上去,便说:“我先去洗澡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她转过身,目光触及到落地窗一角,微乎其微地皱眉,适应需要时间,她现在还做不到收放自如。   方姨最近发给她的视频里,泡芙现在会开门,跳起来,压下门把手,防盗门太重,开不了,但可以开一楼洗手间的门。   最近好几次,方姨都从洗手间找到它。   方姨惊喜得不行,说:“我第一眼看这孩子,就知道它聪明。”   陆宜没现场看过,现在撺掇泡芙去把门打开。   泡芙刚开始矜持,在被放下来时,撒娇地绕着她蹭,想要抱抱,陆宜就指着门,说:“给妈妈表演一个。”   “喵?”   “你可以的。”陆宜拍下它小脑袋。   泡芙终于明白,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去,然后轻松起跳,踩上门柄,第一下没弄开,试过几次后,门打开一条缝,她伸出爪子勾下,门被打开。   她回头,冲陆宜喵喵叫两声。   “哇。”   陆宜惊喜地抱过泡芙,亲了又亲:“我们小泡芙是不是可以送去上大学了?”   “喵喵?”   林晋慎洗完澡,出来就听到陆宜跟猫的对话,好像猫能听懂,他预备往书房方向,在此刻调转角度。   发出声音的方向在猫窝附近,猫窝处,有地毯,又猫抓板猫爬架,以及许多他不知道什么用处的小物件,与他印象中的样子相比,多出不少东西,如童话一隅。   陆宜身处其中,没有违和感,曲着腿,她双手握着猫前腿,将它抱在怀里,一人一猫面对面,脸上神情温柔生动。   林晋慎走下楼,拿着水杯。   陆宜是听到脚步声,才意识到他的存在,抬眼看去。   林晋慎一直习惯性穿深色,今天这套睡衣是杏白色,这种浅色中和他过于冷硬的气质,刚洗过的头发吹得半干,湿着,垂在额间,显得更黑,   碎发下,是难以忽视的高挺鼻梁,他抿着薄唇,握着杯子的手骨节分明。   泡芙感觉到他的存在,趴在陆宜怀里,不肯起来。   林晋慎踩着拖鞋走过去,高大的身形,给低处的人跟猫些许压迫感,直到他到中岛台,才有所缓解。   他摁过按键,水流声响起,灌入杯内。   陆宜低头,去捏泡芙的脸,睁着圆眼睛,可爱到让人心都化掉。   林晋慎的声音忽然响起,问:“它叫什么?”   “什么?”陆宜没听清。   “它叫什么?”林晋慎略抬下颌,重复第二遍。   好似幻听,他竟然对泡芙感兴趣,陆宜将泡芙抱起来,介绍说:“它叫泡芙,因为它背部大部分是黄色,肚皮这是雪白的,就像是夹心泡芙。”   泡芙,一种甜品。林晋慎第一次才将这只猫跟它名字对上。   它现在被抱起来,还被当众露出柔软肚皮,它呆呆地睁着眼,乖巧又可爱。   难得林晋慎对泡芙感兴趣,陆宜把握住机会,试探性地问:“你要不要摸摸它,它很乖的,不会咬人。”   林晋慎撩起眼皮。   陆宜弯唇,眼里是熠亮的光,有着希冀的意味。   她希望他们以后能友好相处,这样泡芙不会每次像老鼠见猫躲起来,也许,还能上二楼,扩大它的活动半径。   停顿片刻,林晋慎说:“……我不喜欢猫。”   “可以先试试,它脾气很好的,而且毛很软。”陆宜听出他语气里并不如以往坚定。   水接满,林晋慎摁暂停键,迟疑几秒,他将水杯搁置在餐桌,抬腿走来。   他一靠近,泡芙就缩回陆宜怀里,立着耳朵,警惕地望向他。   陆宜说:“泡芙有点怕你,你可以拿猫条诱惑它,它是个吃货,只要你手上有吃的,会主动靠近你。”   林晋慎居高临下,对上泡芙的眼睛,在考虑有无这个必要。   思考间,手指被握住,轻扯了下。   就好像心脏被牵扯下。   陆宜好奇,轻声说:“试试看,它会不会吃。”   她也想知道,泡芙这么害怕林晋慎,会不会为了吃做出牺牲。   如果放在以前,林晋慎不会理会,他没必要为一只猫做到这份,它吃不吃不重要,但现在,拒绝的话到嘴边,他没说,反而接过陆宜递来的猫条,从缺口撕开,声音响起,有只猫的耳朵也跟着竖起。   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睛,转到他手上。   泡芙没底气地喵了声。   想吃,也害怕。   林晋慎挤压猫条,膏体被挤出来,鱼虾的味道随之溢出来。   “喵~”发音越来越短,也越来越夹。   陆宜轻笑,她已经放开泡芙,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它的毛,小家伙是真的没什么意志力,诱惑在前,什么都不管不顾。   林晋慎手懒散地支在膝盖,没力气似的垂下,泡芙焦急地叫一声,他不紧不慢抬起,泡芙圆眼珠跟着上下。   泡芙连着叫好几声,终于忍不住,试探性地伸出爪子,踩在陆宜的膝盖,脑袋往前伸,探到猫条的附近,又绷着,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跑掉。   细细地闻着,眯着眼。   嗷呜,想吃。   “它快忍不住了。”陆宜笑。   林晋慎抬眼,跟她视线对上,两个人近在咫尺,近到可以看见她笑时卧蚕下两道浅痕。   眼下,也没想象中无聊。   泡芙终于忍不住,伸长脖子舔舐起来,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,一小块掉下,它勾起爪子,吃得格外珍惜。   “因为泡芙现在超过猫咪正常体重,需要减肥,所以一直没怎么给它吃小零食,它现在可馋了,”陆宜解释,又说:“现在,你可以摸下它。”   为了吃的,出卖色相不丢猫。   林晋慎抬手,他手指修长,展开后能罩住泡芙半个身体,他动作生硬地放下手,泡芙先被吓到往后缩,又扛不住猫条的香味凑回来,林晋慎的摸更像是轻拍。   是柔软的,毛发滑顺,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升腾。   好像并没有多反感。   吃着吃着,泡芙胆子大起来,伸出一只前腿,踩在林晋慎的腿上。   “它开始信任你了。”陆宜道,肢体接触就是友好相处的开端,这次的接触很成功,猫跟人都不排斥。   林晋慎高耸眉骨轻皱,没说话,但像是在说,他需要一只猫的信任?   陆宜扯唇,问:“你要不要抱抱它?”   林晋慎目光骤变,拒绝得干脆果断:“不要。”   “想都别想。”   “这辈子都没有可能。”   “哦。”   陆宜轻声应答,眼里还带着笑意,如果林晋慎说这话时,将泡芙放在他腿上的爪子移开或许更有说服力。   林晋慎问:“你这周末有时间吗?”   “有什么事吗?”陆宜问。   “妈让我们抽半天时间回去吃顿饭,她有事要跟我们商量。”   陆宜眨下眼睫,问:“什么事?”   “拍婚纱照。”   林晋慎平淡地答完,没再挤剩下的半支猫条,对泡芙的撒娇攻势视而不见,伸手捏着它的后脖颈,从自己腿上移开,放开时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下它的脑袋。   胖成什么样还吃?   陆宜愣下,她以为他们这样,婚纱照随便拍拍应付过去就好,怎么还需要商量?   “需要商量些什么?”她眼神迷茫。   林晋慎说:“拍多少套,什么风格,去哪拍。”   “……不是一套就够吗?”   “一套?”林晋慎扯过唇线,告诉她残忍现实:“你有二十套的备选方案。”   “?”   —   两位妈妈对婚纱照的事格外上心,认为这是婚姻美好记忆的开端。   风格由她们就挑二十套,什么都好看,想象着换成陆宜跟林晋慎的脸,就没有不好看的,因此,洋洋洒洒全选下来。   二十套的确夸张,妈妈们的意思,是先拍个十套,具体选哪十套,需要他们决定,最重要的是陆宜的选择。   十套拍下来,怎么也要四五天?   陆宜先夸妈妈们选的都很好看,好难抉择,话音一转,问:“就是十套是不是有点太多,担心前面拍太累,后面状态不好,拍出来没那么好看。”   秦女士觉得有道理,说:“那小宜你觉得多少套合适?”   “五套?”陆宜一下子打个对折,她其实想说三套,但怕砍得太狠,秦女士受不了。   她身边有朋友结婚,提到拍婚纱照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   当天累得够呛,拍下来也是积灰。   五套虽然少,但秦女士尚能接受,点头,说以她的意见为主。   被忽视的林晋慎说在瞥见陆宜的表情时,淡淡地说:“三套就够了。”   “林晋慎!”   秦女士听着气晕,连名带姓叫他,又得在儿媳妇面前维持形象,咬着牙说:“你闭嘴,这件事上你只要配合就行。”   “就五套吧,可能需要三天时间。”陆宜看向林晋慎,问:“你能抽出时间吗?”   林晋慎点头。   “项目都结束,他时间多着,你们这次去玩个四五天都没关系,公司里有老林,还有他姑姑,他在不在都一样。”   秦女士又说:“你们就当是度假,去放松,去玩。”   陆宜想不到跟林晋慎度假的样子,四五天绑定在一起,她宁愿回公司加班。   秦女士继续跟陆宜商讨选定婚纱照的风格。   “一定要在海边,清晨日出,午后落日,海平面,随便拍拍就是电影质感。”秦女士传达着两位妈妈的意见。   摄影师团队已经找好。   等陆宜选定好风格,就能迅速搭配好服装配饰,剩下的事,就无需她再操心。   拍摄的地点选在热带海岛。   秦女士说:“下周怎么样?小宜你记得请好假,我也得跟教练说好,推掉几节课。”   林晋慎问:“您推掉课做什么?”   “陪你们一起去啊,不仅我,还有小宜妈妈,我们一起去,给你拍好看的照片。”记录他们甜蜜瞬间。   “如果您二老想要度假,我让人去单独安排。”   “什么意思?你不想要我们去?”   林晋慎语气笃定,说:“是,拍摄的行程紧张,加上那边气温太热,没必要跟过去受罪。”   陆宜虽然也想要两位妈妈同去,但话都说到这份上,她要是持反对意见,那就是不孝顺,便只能附和地说:“是啊妈,有照片我发给您,跟过去是一样的。”   秦女士被说动,只是可惜,一些他们日常照拍不了,点头:“那你们两个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。”   “多拍照片,当度假啊,享受旅行!”   “好。”   —   陆宜向公司请三天假期,加上周末,有五天。   上司薇姐还以为她是躲情债,调侃两句,陆宜便说是自己是去拍婚纱照。   薇姐略停顿,听到婚纱二字时神情古怪,从自己情绪抽离出来就给陆宜批假,说:“好好享受。”   “谢谢薇姐。”   从公司离开,陆宜开始着手收拾行李。   安全起见,她多带几套衣服,裙子,吊带短裤,以及泳衣睡衣,防晒是必须的,然后是整包化妆,一堆瓶瓶罐罐,鞋子装袋,有数双……足足装满两个行李箱。   手机在放歌,她跟着调子哼唱。   路过穿衣镜时,瞥到镜子里自己唇线上扬,没有不高兴,相反,她还挺期待这场旅行的。   一定是很久没旅行导致的,她这段时间,心思都在工作。   陆宜捏住脸,将上扬的弧度拉下来。   林晋慎行李不多,装不满一个行李箱,陆宜认为这是一种浪费,反正他们届时住一个房间,她又多拿几套她舍不得放下衣服,放进他的行李箱里。   男士行李箱里,他的黑白色调里,混进着彩虹颜色。   从国内到海岛没有直飞,林晋慎安排私人飞机,航线已经提前申请下来,他们两人,加上摄影团队足够。   私人飞机常见,但林晋慎两年前购置的这款应当算是顶配,其中豪华套房里,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,房间设备齐全,应有尽有。   陆宜看过浴室,清理干净,放着小苍兰香的扩香石,味道清淡好闻。   洗手台面上的柜子,放着一整套她常用品牌护肤品,浴巾以及浴袍都是她在用的品牌。   她从浴室出来,林晋慎正进来,问:“还喜欢吗?”   陆宜点头,好像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。   她预备放下包,坐在床上,软硬适度,双手撑在身体两边,放松状态地往后仰,无意间瞥到床头放着的银色盒子,有些眼熟,她还以为是什么香水,随手拿过来时,看清楚上面的字以及图案,难以置信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。   “?”   她没想到林晋慎连飞机上都有准备套。   林晋慎在看过后,表情没有半点波澜,平静地说:“不是我准备的。”   “这么说,是我误会了?”那就是机组人员准备的。   的确,跟他们平常用的不一样,什么超薄冰感螺纹,他们用的中规中矩,没这么多花样,好像,尺寸也不对。   陆宜懊恼咬唇。   “的确不是我。”   在林晋慎漆黑,没有一点邪念眸光注视下,陆宜莫名心虚,耳根被烫下,好像她才是不正经的那个。   也不能怪她,这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。   毕竟,按照他的标准,他们这个月还没做够次数。   抱歉还没说出口,听林晋慎不紧不慢地说:“我准备的在行李箱里。” 第27章   “小了,用不上。”   林晋慎随意瞟一眼,目光挑剔,对这盒多出来的东西作出评价后,从陆宜手里拿过,随手放置在柜台上。   果然,刻板印象不是轻易会被打破的。   陆宜不知道怎么评价他这种出来拍婚纱照还准备套的行为,白天累得够呛,晚上哪还有力气。   转念一想,林晋慎这种精力充沛的工作狂还可能真有。她希望他能做个人。   陆宜要卸妆换衣服,林晋慎出去,将房间留给她,她简单冲洗过后,换上居家服,敷面膜时躺在柔软大床上,公务机平稳起飞,从舷窗看到如水洗过的湛蓝天空。   她闻着小苍兰香,打过呵欠,睡了个午觉。   醒来时,已经是夜里,她打开房间门,与外面坐着的林晋慎对视上,桌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,他目光看过来,问:“醒了?”   陆宜尚不太清醒,坐下来后点头。   她随手将长发往身后撩,手捂着额头,在缓解那份倦意,缓过劲儿后,从指缝里瞥见林晋慎端正的坐姿,看样子从登机后就开始处理公务,他好像都不会困。   一两分钟后,空姐过来询问她要吃什么,林晋慎已经吃过,陆宜便拿着菜单给自己点几份,一杯气泡酒,她握着刀叉,在寂静环境里,连咀嚼都下意识放慢放轻。   白天收拾行李的兴奋感已经过去,她现在已然能冷静,能预感这趟旅程能有多无聊。   她没带泡芙,也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在睡觉。   吃过饭,陆宜不好再去睡,随手拿着手边杂志看起来。   摄影团队跟他们不在一个舱内,在这里,除去机组成员,就只剩下他们两个。   林晋慎在工作,陆宜看杂志,除去音乐声,偶尔有键盘,以及书页翻动的声音,两个人互不打扰,各成一个世界。   陆宜看的是时尚类,封面是当红男星,如今当红顶流,在纸媒萧条的如今,销量一般都是粉丝冲出来的。   她兴致寥寥地翻阅着,最后停在一页上,是男星的专访页,侧面给她一种熟悉感,她深想下,确认没见过,出神间,杂志往下压,她抬着眼睫,确定这份熟悉感出自哪里。   他眉眼跟林晋慎有几分相似。   客观评价的话,陆宜认为林晋慎要更英挺,轮廓更坚毅,有着成熟男人的魄力。   他散着两颗衬衣扣子,衬衫袖子卷起,露出分明的腕骨骨节,支着长腿,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,只是间歇地垂眼抬眼,过分专注。   这样的人,能说出“一天三次”“我准备的套放在行李箱”,只是想想都觉得割裂,但在林晋慎身上,就是有种奇异和谐。   即便这样,还是会认为,他身上是沉稳禁欲的气质。   等他拽下领带,扯开衬衣扣子,又是另一副样子。   陆宜反手抱着杂志,下巴抵着手指,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神,直到对面投来的视线,才反应过来,她盯着他看很久。   “在想什么?”林晋慎只看出她是朝着他的方向发呆。   “在想明天拍婚纱照。”陆宜表情镇定地抛出问题:“像你这样,是不是很讨厌拍照?”   几乎不用问就该知道答案,像林晋慎这样的性格,应该是家里最反感拍照的存在,在不得不拍的家庭合照里,也永远是酷酷拽拽的表情,不茍言笑,甚至是臭脸。   陆宜就在秦女士的展示中看过一张,十几岁时林晋慎就已经展现超越同龄人的老成,面无表情,对于一定要参加这种家庭活动无语。   林晋慎说:“是不怎么喜欢。”   他合上电脑,目光笔直望着她:“但你放心,明天的婚纱照我会尽量配合。 ”   陆宜其实不在意,只是随口扯出的话题,也对他没抱多少希望,只希望两个人拍出来不至于多恩爱,至少不是离婚现场。   她想想,还是给足情绪价值,说:“我相信你。”   飞机在清晨落地,天刚亮,海风翻涌,吹起陆宜的裙子,她戴着顶宽檐帽,手拉着檐边才没被吹走。   摄影组已经先下飞机,搭乘酒店安排的车回酒店。   “这边。”林晋慎示意,经过她时,自然地牵握住她的手。   陆宜怔愣下,恰好海风涌来,她想压下去,帽子要被吹走时,一只大手压过来,扣住她的发顶。   她被迫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,如亲密无间依偎的恋人。   两人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到上车。   “林总,太太。”   酒店经理过来打招呼,他坐上副驾,侧着身,热情介绍着海岛的风景跟游玩项目。   他们入住的是岛上最大的别墅群度假区。   夏威夷风格,木质与石砌莫名和谐,别墅周围栽种棕榈树与其他不知名的阔叶树,盆栽里植物与户外植被一样疯长,从盆沿长出,匍匐落地。   别墅院子外,是无边泳池,深蓝色池底,在日光照耀下,水光熠熠。   摄影组住在他们后面的别墅。   到地方后有一个小时休整时间,然后化妆组会过来给他们化妆,还能赶在午后落日拍第一组。   陆宜三个行李箱被送到卧室,一并到的,还有林晋慎的那只,她先打开自己的,将衣服拿出来,挂进衣柜里。   林晋慎跟酒店工作人员交涉完到卧室,陆宜已经清完一只行李箱,他拿过自己的那只打开,触目是明艳色彩,他第一反应是先将她的衣服清出来,随便拿起一件,眉头就紧跟着皱起,清凉稀少的布料不知道能遮住什么,细带缠缠绕绕,他甚至不明白衣服到底是什么构造。   还有裙子也是,后背一整块没布料,只有几根交叉细带,领口是深v,几乎开到肚脐眼的位置。   平心而论,他跟陆宜相处时间不多。   大多时候,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,她穿着更偏向职场打扮,其他几次见面,场合正式,也是端庄大方。   陆宜将瓶瓶罐罐放进浴室,转头看见林晋慎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衣服,眉头紧皱像是受到某种新事物的冲击。   “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她不明所以地问。   林晋慎抬眼:“这些都是外穿的吗?”   “是啊。”陆宜不明所以说:“不然还能怎么穿,家里穿?”   穿给你看?   她没说出来,但那点意思呼之欲出。   林晋慎绷着脸,喉结滚动下,他将她的衣服全都清出来,布料不多,一只手就能全部拿下,他放在床头,示意她可以拿去挂上。   像是多拿一秒,就要烧起来,迫不及待地丢开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没想到自己几件衣服给他这么大的冲击,如果她当着他的面穿上,他会不会拿块布给自己罩起来?   陆宜更意外的是,林晋慎的耳朵泛红,他低头整理行李箱,抿着唇,仍然是那副卫道士的模样,结果在不好意思?   在床上坦诚相见都没见他没不好意思,现在因为她的衣服,他脸红?   陆宜忍笑,将自己的衣服一一挂起,就这些衣服就让他这么大反应,看见她的泳衣还不得捏着眉骨,不忍直视地指责她有失检点?   一个小时后,化妆组过来。   林晋慎已经提前给摄影组说过他的要求,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该做的事,他不希望浪费时间,无论是他的,还是团队的。   他严格冷淡的语气,也是在给摄影组打预防针,这次只是拍婚纱照,不是悠闲度假。   任务完成,收工走人。   陆宜已经提前洗过脸,湿敷一遍方便上妆。这次负责她妆容的化妆师深受明星团队青睐,前后助理有数位,平时架子大,咖位小的轻易请不动。   眼下,也要宝贝长宝贝短叫得亲热,半点谱都不敢摆。   名利场一向拜高踩低,彼此都习以为常。   陆宜这边光是化妆做头发,都要五六个小时,林晋慎则相对省事,简单弄过头发后就完成妆造,等她这边结束,已是午后四点,再晚一点,他们要追逐落日。  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海边。   位置选得无可挑剔,海浪翻涌,海平面与天边相接,落日已有西斜的势头,金色的光倾洒在海面。   拍摄开始并不顺利。   陆宜穿着婚纱,裙摆略长,行走间,需要将裙子抱起来,行动笨重迟缓。林晋慎西装笔挺,头发一侧往后梳,露出额头,更突出英挺眉眼,他停下来,牵住她的手,在她踩到裙摆时,低身替她撩起裙摆。   牵引着她,到拍摄的指定位置。   拍摄开始。   两个人始终都进入不了状态,互相握着手臂对视时,没有含情脉脉,只有不熟的尴尬,只是在镜头前硬抗,等摄影师喊一声好,就能立即错开视线的那种。   肢体更加僵硬,好似两根内置钢板的木头,笔直得没有半点邪念。   摄影师经验丰富,拍过的新人不计其数,见过在镜头前不自然的,没见过夫妻两个拥抱对视不自然的,连着拍数张,始终不满意。   而落日的时间稍纵即逝,今天错过,就只能等明天。   焦急间,摄影师叫自己的助理:“你们去给林总跟太太演示一下动作。”   “哦。”   “好的,师傅。”   助理是两位男生,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,大咧咧地走到中央,等自己师傅一声令下,立刻开始摆起姿势。   两人相拥,一个揽住另一个的腰,一个低头,一个抬头,两人浅笑,眼里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,距离近到几乎要吻上去。   “……”   “就像这样,就照着他们这个样,林总,太太,你们试试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慢慢侧过身,与林晋慎一比一复刻助理们的姿势,她想下,轻声说:“就假装我们现在是要接吻。”   将吻未吻的状态。   喉结重重碾过,林晋慎低沉应答说好,视线落在她的唇上,饱满红润,涂着的口红,有淡淡的果香味,如同引诱待品尝的成熟浆果。   他低头,近到呼出的气息难分,近到几乎吻上她的唇。   陆宜紧紧攥着他的衣服,紧张到做一个细微的吞咽动作。   “好好好!就是这个感觉!”   摄影师激动大喊,说换下一个动作。   助理立刻换动作,面对着落日,彼此都微微侧身,一个吻上另一个额头。   有现场教学,两位在学生时代都是学霸,学起来自然也不太难,依葫芦画瓢,学着他们的动作,但又感觉不太一样。   陆宜的手被握住,他手宽大,轻易就能将她的包裹起来。   她手心里,悄然溢出薄汗。   后续两人越自然,不再需要助理的动作演示。   在落日即将消失前,他们拍完整组照片。   “好。”   “辛苦辛苦。”摄影师看着镜头,满意地点头。   陆宜轻轻地呼出口气,提着裙摆想从礁石下去时,林晋慎先一步踩下去,她下意识要放开他的手,避免拖累他,也是方便自己抱住裙子,也是在同一刻,林晋慎放开她的手,打横将她从礁石上抱下来。   来不及抱住的裙摆,如花瓣扑簌坠落。   他一手托着她的腿,另一只手横亘在她腰间,手臂坚实有力,被抱住时只觉得安稳,知道不会摔下去。  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陆宜忍不住面热,红着脸去捞起裙摆。   “这张是今天的全场最佳!”摄影师庆幸自己没有关掉摄影机,成功捕捉到这一幕,比前面的都要自然。   毕竟前面有演的成分在,而现在是真情流露。   林晋慎抬腿,三两步后,将陆宜放在安全的位置。   “谢谢。”陆宜低声道。   林晋慎回:“不客气。”   靠得近的工作人员刚好听到这句对话,彼此眼神微妙交换一个眼神,什么情况,他们俩的感觉好像并不比他们跟同事之间亲密。   另一个同事投递一个“正常啦”的目光。   豪门联姻,利益为主,婚前没见过面的都有,像他们这样,已经算是模范。   拍摄结束,摄影组收拾设备回酒店。   陆宜换下赘余的婚纱,是一套挂脖波西米亚长裙,长至脚踝,露出漂亮光洁的背,腰间紧致,她两肩瘦削,身材高挑,穿出出挑的气质。   林晋慎在看过她的裙子后,没有如老古板指责说不能这么穿,在穿衣方面,他虽然不理解,但是尊重对方的自由。   他们搭乘同一辆车,车上,除去他们,只有一位本地的司机。   回酒店需要半个小时。   陆宜将车窗打开,风意外的清凉,她在飞机上就没睡好,下飞机又早,之后就是做造型,一直没时间补觉,到这会儿折腾得困乏,风一吹,惬意地闭上眼,摇摇晃晃中睡过去。   林晋慎注意到,让司机开慢点。   中途,遇见迎面开来的车,司机及时地错开,车身还是跟着摇晃,因为惯性,车内的人随着晃动。   嗒的一声,陆宜歪着头,不轻不重地撞上他的肩,要不稳地往前甩去时,他及时摁住她的肩膀,迟疑片刻,手指抵着她的额头,调整姿势,让她靠稳。   一路上,林晋慎保持着动作。   胸腔生出点奇怪的感觉,心脏像是淋过一场毛毛细雨,在光下,上千万附着的细小水珠会发光。   他觉得没什么。   这也是做丈夫的职责,是他该做的罢了,换成另一对夫妻,丈夫也会为妻子这么做。   没什么奇怪的。   对,很正常。   林晋慎平稳地呼吸,看向窗外,天色渐黑,路灯缓缓亮起,照亮来时的路。   车开到酒店,停在他们入住的别墅前。   林晋慎让司机先下去,车钥匙留着。他不是不想叫醒陆宜,在车上睡不如回床上去睡,但低头看到的是她卷翘长睫,在车内光线里,她白皙的脸像是镀层柔光,口红变得斑驳,露出自然唇色,没口红反常的光泽,脆弱又柔软。   胸腔在塌陷。   林晋慎忘记叫醒她,他静默,发现她鼻翼上的淡褐色小痣,并不明显,他以前都没发觉。   不知道多久,陆宜睫毛颤动,是要醒来的迹象,时间太短,没给任何反应时间,她睁开眼,意识到是靠在一个人肩膀,倏地抬头,与林晋慎对视。   她眨眼,睫毛像是扑簌的蝴蝶,快要起飞。   “你……”她困惑。   林晋慎神色镇定,垂过眼睫,反应半秒后,抬手,拇指指腹按过她眼尾的位置,不轻不重地擦一下,连带着她的眼皮牵扯下,嗓音低沉地道:“有脏东西。”   “是吗?”声音还是刚醒的哑。   陆宜坐起身,从包里去拿镜子,照了又照。   林晋慎推门下车,碾过指腹的位置,还残留刚才的温度。   陆宜看到被擦过的眼角,眉一皱,放下镜子,用还算客气的语气冲外面道:“林总,有没有一种可能,那是我的眼线?” 第28章   陆宜下车,忍住想要给林晋慎科普什么是眼线的冲动。   他这种直男加古板男,对于女性在眼皮上划道线就能放大双眼的效果,只怕不能理解。  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别墅。   别墅内灯火通明,后厨已经准备好餐食,工作人员询问过后,先摆盘上餐,等他们洗漱后,晚餐已经备好,长桌上,烛台上的蜡烛被点燃,小簇花束……是精心营造的氛围感。   陆宜胃口不佳。   她只觉得天气炎热口渴,用餐时喝过两杯起泡酒。   林晋慎晚餐也吃得简单,不碰碳水,吃块牛排,一些蔬菜,慢条斯理的,他吃饭就像只是维持生命体征。   用过晚饭,才八点。   陆宜虽累,也是计划提前十点睡觉,她没什么事做,她记得抵达时看见的别墅泳池,水质看着干净,她想了下,去卧室换泳衣。   林晋慎还有工作,他搬到一楼餐桌处理。   陆宜上楼下楼,都需要经过他,他瞥过她穿梭,露出的背白得晃眼,他移开余光,再几分钟过后,她下楼,那条挂脖长裙换下,穿的是件明黄色连体泳衣,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形,露出一双笔直长腿,匀称手臂,健康漂亮的体态。   她已经盘起头发,边走边戴泳帽。   林晋慎垂眼,尽可能忽视掉从自己眼前走过的身影。   他今天反常的地方已经太多。   陆宜路过时将耳边的碎发别进泳帽里,余光里,林晋慎盯着屏幕目不斜视,是平常认真工作的样子,不得不佩服,他随时随地都能进入工作状态。   只怕连她上下楼都不知道。   泳池与室内只隔着透明落地窗,从室内看过去,空间无限延展,泳池边,又栽种着一圈剪裁齐整的灌木,有着不错的私密性。   陆宜站在池边,先拉伸热身,热身完毕,戴上泳镜,一个轻巧的姿势入水,探到水底,待胸腔里氧气耗尽,再划水换气。   池子不到二十五米的规格,陆宜可以一口气来回游几圈。   就她一个人,比白天前呼后拥放松。   室内,林晋慎感觉不太好,国内跟这里有时差,他戴上耳机参加远程会议,注意力会分散,被外面的画面所吸引。   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,陆宜只是在正常的热身,跃入水中,连溅起的水花都并不引人注意,她会几种泳姿,会换着游,累了,就仰躺着慢慢漂动。   看不清脸,能看到她伸展的四肢。  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,甚至到无聊的程度。   他的目光,就是没办法不去看她。   耳机里,传来下属汇报的声音,林晋慎少见地没听进去一个字,他不在状态,底下人也如临大敌,生怕是自己哪里出错,他提前结束掉这场会议。   恰逢工作人员从后厨端出果盘,以及鲜榨的果汁,一份送到他桌边,另一份要送去给陆宜。   “都放着吧,我去送。”   “那麻烦林总了。”工作人员将两份放下。   林晋慎端过其中一份往外走,这个点外面的温度陆续降下来,目光触及到荡漾水面,反倒没那么躁。   他放在休息躺椅的桌边。   陆宜刚好游完一圈,趴在岸边休息,仰着头,连睫毛沾着水。   林晋慎示意:“先喝点水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陆宜从水里起身,水珠从手臂滑过,像是剔透珍珠,泡过水后的皮肤更白,到晃眼的程度的,他移开视线,陆宜则低身捞起浴袍披上,在一处的躺椅坐下,捧着鲜榨橙汁在喝。   “你要游吗?下水不热,游几圈很凉爽,比待在空调房里舒服。”   “我不游,你好好玩。”林晋慎这样说,人也没急着走,冷不丁地道:“你游得挺好的。”   陆宜叉起一小块水果递进嘴里。   她泳帽将头发全包下去,一张脸小而白,大而水灵的眼睛,不难看,反倒有种旺盛的生命力,鲜活自由。   也许是运动产生的内啡肽起作用,陆宜笑笑,不像平时那般拘谨少言,她点头,说:“我也觉得我游得不错。”   声音轻快,是对自己的认可。   说完,垂眸轻笑,也知道自己在臭屁。   林晋慎看着她柔和侧脸,扯动下唇线。   陆宜抬头,又说:“你知道吗?我以前其实进过游泳队,教练认为我有天赋,招我入队,我也很喜欢游泳,坚持训练,成绩在队内不错。可惜的是,在训练时腰部拉伤,不能再继续练下去,还挺可惜的。”   “我不知道,爸妈没提过。”林晋慎眉心微蹙。   “是吧,没什么人知道,”陆宜轻叹:“你是第二个人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?”   陆宜从林晋慎脸上看到认识以来最丰富的表情变化,意识到自己被骗后,冷淡目光里,多几分审视。   “你不会真信了吧?”陆宜撑着手臂,笑问。   “……无聊。”   林晋慎收回视线,让她早点吃掉水果,室外温度高容易变味。   陆宜没忍着笑,回味着他刚才的表情,很遗憾没有相机拍下来,就是拿回去给秦女士看也好。   林晋慎还没进去,身后,又响起入水的声音,他回头,陆宜已经重新入水中,纤细灵活的身体像是一尾鱼。   旺盛的生命力,如同热带气候下的茂密植被。   他回头,唇线弧度在上扬。   —   晚上陆宜游过一个小时后,冲洗过后,在十点前就先上床睡觉。   床比家里的更软,她躺下去时整个人如同陷进云团,她迭两个枕头,以为自己一时半会睡不着,拿着平板,找部电影看。   电影才播个开头,她已经闭着眼,模模糊糊要睡过去。   林晋慎进房间,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,平板里电影还在继续播放,她闭着眼,脑袋歪倒在一侧睡得沉。   他先摁过暂停键,从她手里抽走平板时,她有所察觉,迷蒙地睁开眼,下意识说:“我还在看。”   “是吗,那电影讲的什么?”林晋慎问。   “……”   她不知道。   陆宜放开手,意识到她刚才是睡着了。   平板被放在床头柜,林晋慎掀开被子上床,被子里被陆宜的体温烘过,他往她的那边靠近几分,然后关掉灯。   陆宜打着呵欠,眼里冒出氤氲水汽。   黑暗里,她的肩膀碰触到林晋慎的,分不清是谁先越界,她含糊不清地说:“床垫太软,人往中间靠。”   本意是解释,不是她要靠那么近的。   陆宜想要往边上去一些时,林晋慎握住她的手臂,说:“就这样吧。”   “白天拍的时候就不自然那,我想是我们都不习惯亲密接触,我们可以尝试从现在开始,尝试多接触点。”   是这样吗?   陆宜困得头重脚轻,对他说的话并没有深想的精力,只大概听着没问题,认为可行,说好。   昏昏欲睡间,林晋慎的手臂枕在她脖颈下,太硬,其实没枕头舒服。   她感觉还在下陷。   短时间内,陆宜的睡姿已经从右侧变成左侧,贴着林晋慎坚实的胸膛,那就像是下陷的终点,她半趴在他的身上,安稳,又熟悉。   林晋慎扣着她的手腕,滚烫的温度。   靠近他的那一刻,身体就像是没骨头似的,软下去。   头顶呼吸重几分,像是躲在暗处未现身的兽,还未反应过来,林晋慎侧身低头吻上来,就像是一触即燃的干柴堆,一粒火星就足以烧起蓬勃大火。   林晋慎一手贴着她的下颌,牵引着她仰头,碾过她的唇瓣,撬开贝齿。   那天晚上的记忆又闪回。   她当老师,耐心教着怎么亲。   林晋慎学艺精湛,碾着她,勾着她,吮吸着她……将学到的全都用在此刻。   陆宜缺氧到快昏厥,他渡来一口气,数秒后放开她,她抓着他衣服,没什么力气地揪着,像被抛掷上岸的鱼,焦渴地呼吸。   他鼻尖碰触她的,低头,再次探吻上来。   林晋慎孜孜不倦地吻过的唇,唇角,咬过她的唇珠,往上,吻下她的鼻尖,贴着她的眼皮,温柔湿润,完全没有刚才的凶悍劲。   陆宜全身汗涔涔,其实在他吻上来时,身体就很诚实地做出反应,黏黏糊糊的,不太舒服。   林晋慎也没好到哪去,他圈着她的手臂在加重力道。   陆宜能感觉到,不敢动一点,一张小脸烧得通红,但她真的累到没力气。   “林晋慎。”不得已,她叫他名字。   林晋慎的脸埋在她的脖颈,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,他既克制又躁动,呼吸间,嗅闻着属于她皮肤的味道。   一寸一寸地细闻,仿佛上瘾。   他听到声音,抬头,黑暗里,他的眸底显得又黑又亮。   陆宜撑着手肘,仰起头,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,小声说:“能不能就亲,做不动了。”   真的没力气。   她好累,又困,继续睡眠。   亲亲还行,真做什么时候能结束?   几乎半秒,林晋慎低头反吻上来,比刚才的吻势还要狠,舌根被吮吸发麻,就像是吞咽下一块烧红炭火,水声沸腾。   陆宜揪着他的衣服,连名带姓,叫他名字:“林晋慎!”   声音又软又轻,没什么威胁力度。   林晋慎放开她,唇擦过她的面颊,滑到耳边,声音又哑又躁:“你再这样说话,我做不了保证。”   “……”她怎么说话?   说话时气流吹到耳朵里,声音仿佛在鼓膜边般炸起,酥麻电流涌动,陆宜呜咽一声,伸手想握住,但手早被抓住动弹不得,只能按捺不住地呜咽一声。   从身到心都好难受。   林晋慎怔愣半秒,问:“是这里?”   陆宜几乎秒懂他在说什么,咬过唇,低低地叱一声:“你,闭嘴。” 第29章   “宝贝昨晚没睡好吗?”   化妆师铺底妆时已经第三次见到陆宜为打呵欠抱歉,她轻轻压眼睑的淡青色,说:“这晚上风是挺大,有些吵,好几个同事都反映没怎么睡好。”   “是有点。”陆宜心虚应答。   “不过影响不大,宝贝皮肤还是很好的,都不用遮瑕。”陆宜底子好,她化起妆来也省事,因为镜头吃妆,她得往浓妆化,从淡颜到浓颜,都是无可挑剔的漂亮。   助理过来给她戴耳饰,刚碰到她左边耳垂时呀一声,说:“是不是过敏,有点红肿。”   “我看看。”化妆师神色紧张,低头检查,“哟,好像真是,对银饰过敏吗?不过不严重,轻微的,疼吗宝贝?”   化妆师轻捏一下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表情快绷不住,说:“不疼,没感觉。”   “应该是我昨天感觉到痒,不舒服揉的,影响今天的拍摄吗?”   “不影响,面积不大,戴上就挡住了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她咬牙,心里怨念又增加一分。   等陆宜睁着眼刷睫毛时,林晋慎换完衣服下楼,面容清隽,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扣的位置。   脑子里赫然冒出两个词。   道貌岸然,斯文败类。   林晋慎收到投递来的愤懑目光,精力充沛地,打招呼:“早。”   陆宜喉咙里哼哼,不怎么愿意搭理。   化妆师及其他工作人员给出回应:“林总,早上好。”   “吃过早餐了吗?”林晋慎往陆宜的方向走来,随口问道。   “都已经吃过,酒店安排的早餐都不错的。”化妆师接过话,又问:“林总吃过了吗?”   林晋慎点头,说让后厨安排咖啡跟水果甜点,语气平和,不至于让人如沐春风,但跟他平时有差别,工作人员互相看眼,明显感觉到他今天心情不错。   他拿一杯咖啡在喝,在距离陆宜不远的位置坐下。   从化妆镜里,双方目光对上。   陆宜抿着唇,仍然是怨怼的样子。   “喝吗?”林晋慎问,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,他们不过是抱着睡了一个觉。   陆宜语气冷硬:“不喝。”   林晋慎不以为意,对她的态度照单全收,甚至还挺乐在其中。   今日上午的拍摄在室内,法式风格,陆宜今日份是抹胸缎面婚纱,内里有裙撑,裙摆如花苞似被撑起,白手套,薄纱宽边小圆帽,盘着长发露出修长脖颈,耳边缀着一粒珍珠耳饰,林晋慎相对简单,黑色西服,系着黑色领结,干净英挺。   有过第一次拍摄经验,这一次拍摄效果要好得多。   只是镜头内外,陆宜表现不一,拍的时候微笑恬静,不拍的时候,一个眼神都不想多给。   拍摄间歇,陆宜因为裙子的缘故不好活动,基本是待在原地不动,前一组拍摄她靠坐在小圆桌木椅边,林晋慎背过身手抵着圆桌,偏头低声问:“还在生气?”   “我生什么气?”陆宜明知故问。   无非是昨天晚上,有些人答应她只是亲,结果出尔反尔,而且,她没想到他那么变态!   他竟然吻她耳朵,一遍又一遍,咬着她的耳垂,不轻不重地放在齿间研磨,呼吸声被放大数倍,她快煎熬死,反应强烈地蜷缩起身体,又被他打开,掰直。   明明关着灯,陆宜却觉得自己置身在明晃晃太阳底下,她那点秘密昭然若揭。  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,她的死穴,被林晋慎掌握了。   昨晚的确是没做到底,她困,他不需要她动半点,她抓握住他的手臂,感觉到他肌肉偾张,咬紧唇齿,脸烧红欲滴,他唇贴着她的耳边,低沉磁性地喊她名字。   模模糊糊间,他没声音,以为要结束时,他再次出声。   “宜宜?”   不是老婆,也不是太太,更不是宝宝,已经是古板男能想到的最亲昵的称呼。   陆宜呜咽一声,像强电流击中,颅内茫然,她抵着他的胸膛,攥紧他的手臂,颤栗许久,她低着的脑袋这辈子都不想抬起头。   现在突然想起,不确定当时有没有抓伤他。不过,就算抓伤他也不无辜。   林晋慎望着她的眼睛,这会儿衣冠楚楚地说:“是我的错,我向你道歉。”   “……”看起来态度诚恳,是不是真认错就不一定了。   “好咯,林总太太,我们补个妆可以继续。”助理过来,在查看陆宜妆有没有花掉。   拍摄继续。   陆宜要起身,两位助理拉开她的裙摆,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,林晋慎握住她的手,拉着她站起来。   接下来的拍摄更顺利。   两个人的肢体没昨天僵硬,牵手拥抱都更为自然,眼神有戏,摄影师一帧帧全拍下来,想来昨天只是没适应镜头,这才是新婚的状态嘛。   上午的拍摄结束。   陆宜跟林晋慎向工作人员道谢:“大家辛苦了。”   “不辛苦,都是应该的。”摄影组井然有序地收拾装备。   陆宜准备换衣服时,秦女士打来视频电话,想必是不放心询问情况,昨晚徐女士就已经问过一遍,她找位置坐下,选择接听。   电话接听,屏幕里,是秦女士弯着眉眼的笑脸,看见陆宜妆造后,问:“小宜,你们是正在拍吗,要是在拍我等会儿打过来。”   “刚拍完。妈,您在家吗?”陆宜问。   秦女士将手机扬起,展现更多背景,她在家里客厅,镜头拉回来,又问:“你今天好漂亮,可惜我跟你妈妈没有在现场。”   陆宜转换镜头,给秦女士看现场,户外的天气。   秦女士问:“那你们有没有出去玩?”   “有的。”陆宜点头。   秦女士不相信,她太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,问:“晋慎呢?”   陆宜只得抬头,找到林晋慎后,用口型无声说句妈妈后,他看懂,走过来,从她手里接过手机,秦女士见到林晋慎那张脸后,收起笑脸,态度急转直下,问他什么安排。   林晋慎沉闷反问:“拍婚纱照,还能有什么安排?”   “带小宜度假出去玩?来都来了,只拍个照有什么意思?”秦女士就猜到是这种结果,不带她们,就是嫌她们碍事。   秦女士絮絮叨叨,表达都是一个意思——别死板地只当完成任务打卡就结束,应当享受生活,把握当下。   林晋慎表情不变,耐心地听完秦女士说完,只是不知道听进去多少。   他将电话挂掉,递回给陆宜。   陆宜竖起手,像是打保证一般,说:“我可没打小报告。”   林晋慎神色柔和一点:“没说你打小报告。”   又问:“要不要改成拍三套?”   “三套?”   “嗯,一天拍一套,时间宽松,你也没那么累。”他倒还好,换衣服,吹下头发就好,她每天要起大早化妆做头发。   陆宜自然愿意只拍三套的,只是秦女士那边,她想过后说:“那妈她们可能会不高兴。”   “妈那边我会说,是我工作忙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想,黑锅全给他一个人背有些过意不去,随即补充:“如果妈妈们太生气,你可以说,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。”   黑锅均摊,伤害也分摊。   林晋慎做考虑状说好,没有一点心理负担。   这跟陆宜设想得不一样,至少得先说不用,她说没关系,而不是像现在,她客气一下,他就当真了。   一天只拍摄一套,钱还不少拿,摄影组这边更开心。   来之前听林晋慎那番话,还以为接下来要面临紧凑严格的时间行程,一天拍三套都有可能,两位新人是累,他们更不轻松,拎着数斤重的设备,忙前忙后,衣服都能拧出水来。当时叫苦不迭,但为钱忍一忍也是可以的。   现在更好,上午拍完,之后的时间完全自由支配,岛上的消费全包,像是来度假,顺便工作。   林晋慎有工作,拍摄结束后待别墅。   陆宜就跟摄影组工作人员一块玩,在岛上逛集市做spa,天气太热,她会待在岛上酒吧看海,跟本地人聊天。   也会遇到搭讪的人,她亮出自己的婚戒,示意自己已婚。   比任何拒绝的言语都要有用,免去不必要的麻烦。   陆宜进入度假状态,逛集市给亲友买小礼物,摄影师随手抓拍都很好看,她挑九张,少见地发了朋友圈。   文案标注:今日御用摄影师,感谢jpg.   她朋友像住在朋友圈,没几分钟,全冒出来。   林予墨:【嫂子你真的……我哥何德何能。】   余音:【啊啊啊我宝终于营业,美死我得了!】   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,我宝竟然还会发朋友圈,泪目。】   【香香软软,我使劲地亲!】   吴思栋:【楼上有变态出没,保护仙女是我等使命。】   【顺便问一句是林总拍的吗?】   【你可是蠢?这一看就是专业的,林直男他能吗?】   于倩:【哇好看,上班人还在当牛作马,羡慕说倦了!】   ……   陆宜回复摄影师的疑问,@出本人,说是他,有需求可以找他。间接性打波广告,摄影师连声道谢,算是交下朋友。   吃过一小块甜品后,再看手机,朋友圈消息提醒里,多出一个冰川头像。   是点赞,以及回复林予墨那条评论:【?】   —   林晋慎之所以能看到陆宜新发的朋友圈,是秦女士看到后,认为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,还说他照片拍得不错,将陆宜拍得好看,这婚结得还是有进步。   他看得莫名其妙,打开置顶备注“太太”朋友圈,看到她最新的动态。   九张照片,林晋慎眯起眼,从第一张点开,停顿数秒后滑向下一张,陆宜着一袭烟蓝色长裙,长发柔顺地披散,耳边是扇形吊坠,无论是弯下身在市集摊位里挑纪念品,或者只是简单背影,都风姿绰约。   照片看完,就看到林予墨的评论。   他何德何能?   “……”   几分钟后,他问陆宜在哪。   几乎半个小时陆宜回信息:【在玩,可能晚上回去,不用等我吃饭。】   “…………”   —   陆宜准备去岛上一家有名沙滩酒吧。   沙滩上是懒人沙发跟座椅,会有乐队演唱,会跳舞,火焰表演,面对着海边日落,喝着冰啤酒跟鸡尾酒,气氛嗨到爆。   工作人员提前做攻略,本以为拍摄赶进度不一定能去,现在时间充裕,自然没道理错过。   一行人提前过去,预定位置。   到地点,酒吧已经放起音乐,有些年轻男女随音乐在律动跳舞,举着啤酒瓶,在无人认识的地方,完全放松。   “我就说嗨吧。”   “听说也是绝佳的艳遇地点,在酒精与音乐的发酵下,浪漫又激情。”   “你小子是来工作的,还是找女朋友?”   “……”   化妆师抱着手臂,说:“宝贝,你别听他们的,说得比谁都激动,实际比谁都怂。”   陆宜笑笑:“我懂的,没关系,大家放松玩。”   她找位置坐下,准备欣赏一场落日。   同行的坐不住,跑去点单,去跳舞,享受当下生活。   眼前挡过一片视线,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小哥问她是一个人吗,她熟悉这种搭讪开场,于是习惯性亮出自己的婚戒。   小哥比她更开放,举起手,亮出自己的。   “……”   "It'ok."小哥笑容阳光,背心沙滩短裤,露出健身过的肌肉,他说没关系,只是交个朋友,他看她一个人很孤独,如果放任她一个人,很不绅士。   陆宜只好说自己跟朋友来,回身,没找到一个熟悉的人。   小哥笑意更深,露出洁白牙齿,说他只坐一会,等她朋友到,他自然会离开。   陆宜开始头疼,没想到对方这么难缠,她拿出手机,只好跟摄影师他们发消息,随便来一个人就好。   消息还没发出去,听到熟悉的声音。   一道低沉男音,英文发音标准:“她不喜欢你这种类型。”   林晋慎穿着休闲,浅色的衬衫跟到膝短裤,黑色墨镜下的脸,冷峻紧绷。   小哥惊诧,问他是谁。   ''Her husband.''   陆宜托着脸,莫名地觉得好笑,也许是他很少穿成这样子,也许是他自报身份的话,他之前介绍过她,现在轮到他自己,他是真的很喜欢亮明身份。   小哥道歉后走了。   林晋慎摘下墨镜,深邃眼廓里的目光沉静内敛。   “戆头戆脑。”陆宜托腮与他对视,浅笑,脑子里蹦出这句,她也就说出来了。   林晋慎自然听不懂,问:“什么?”   陆宜轻描淡写:“没什么,你坐下来,落日开始了。”   那场落日有着无与伦比的漂亮,像灼目熔金倾倒入海里,连带着海面被染红。   不太尽兴的是,落日过后没多久,开始下雨。   这雨没有毫无征兆,大滴砸下来,大部分游客开始往酒店的方向跑。   陆宜跟林晋慎也在其中。   雨势越来越大,演变成一场暴雨,他们只好先找地方躲雨,一个棕榈叶做顶的小亭子,并不挡雨,外面大雨,里面小雨。   陆宜身上全淋湿,烟蓝色成为更深的蓝色,贴在皮肤上,林晋慎也没好到哪去。   互相对望,生出奇妙的磁场,视线仿佛变成可触摸的实质性东西。好像雨天总能激发出点什么。   雨声掩盖住紊乱的心跳声。   世界安静又嘈杂,诡异的矛盾感。   他们被迫挤一块,先是指尖的触碰,他手掌覆盖上她的手背,目光落在她的唇上,手指抚上她唇角。   眼睫是湿漉漉的,低垂着,看不见眸底的情绪,他声音混合着杂乱的雨声。   “先生亲吻自己的太太,是很正常的事。”   在他捧着她的脸吻下来的那刻,她听得清清楚楚。 第30章   整张脸被冰凉雨水浸湿,陆宜紧闭着眼,只依赖着听觉与视觉,唇上是滚烫的,呼吸声全乱的。   他抓着她手,托着她的腰,天地间,好似就只剩他们。   林晋慎自下而上,加深着这个吻。   他越吻越熟练,控制着呼吸,吻过后放开她唇,喉咙里吞咽的声性感到昏头,他又会再次衔上来,先是冰凉的湿漉,然后是难耐的滚烫。   吻到深处,他放开她手,握着她脆弱纤细的脖颈,拇指安抚地摩擦她下颌,她看不见,只凭想象,他冷白的手背上冒出的筋骨,有着无处宣泄的暴戾。   他扣紧她的腰,紧贴着他,手臂收紧,他们在这场雨中融化。   陆宜没什么力气地趴在林晋慎胸膛上,脸上的烫意是雨水都消退不了的,她看着这雨势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。   “要不然回去吧,在这也是淋雨。”   “好。”   走回去时,已经没那么着急,秉持着反正都已经湿透,破罐子破摔的心理,走几百米,到度假村后就安排观光车回别墅。   陆宜身上滴着水,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,趴在观光车车窗,看暴雨击打着路边的棕榈叶,嗒嗒嗒的声音,心情莫名不错。   她偏头,林晋慎将额前的碎发全捋向后方,露出高耸眉骨,是很周正醒目的俊美,他靠着椅背,坐姿端正,斜乜着她,目光悄然对上。   谁也没说什么。   车开到别墅,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在浴缸里放好热水,用来驱赶寒意,陆宜打开衣柜,去拿干净的衣服,兜头盖过干燥洁净的毛巾。   感觉到一只手摁住毛巾,胡乱擦两下她的头后,林晋慎说:“先擦干。”   “哦。”   陆宜拿完衣服,转过身,林晋慎擦过前面的碎发,看得出来没什么经验,僵硬得很,又忘记陆宜自己也能擦,擦完头发,看到她身上湿着,下意识擦过。   她裙子是深V,从他的角度,是雪山山底。   林晋慎也没好多少,打湿的衣料贴着肌肉线条,描摹出胸膛的肌肉块垒。   眼神瞬时幽暗,越擦呼吸越重,两个人都不自然,一个手忙脚乱地丢毛巾,一个慌张接过,大脑混沌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嘛,等回过神是要洗澡,又是同步往浴室走,堵在浴室门口。   “你用,我去楼下。”   “不不不不用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抱着衣服就要往楼下走,没走两步被扣住手腕,那份烫意让她呼吸收紧,接下来的发展是始料未及。   好像也必要刻意忍着,接吻的时候就已经在想,不如大家诚实些忠于内心。   主卧的浴室已经够大,尤其是中央的双人浴缸。   不过他们没准备用,根本来不及,从进浴室前就开始吻住,湿衣服不好脱,像是黏在皮肤上,成为身体的一部分。   林晋慎少见的没耐心,裙子向上迭起,她被那股冷意冰地抖一下,没来得及反应,人已经被抱上洗手台。   她的手仓皇间抵着台面,指节因用力而泛红。   窗外的暴雨不歇,里面也一样。   陆宜其实是比较懒的,她更喜欢躺在床上,如林晋慎而言,出力都是他,她是享受的那个,但眼下,她只能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,不得不竭力控制着平衡。   林晋慎出去一次,再进来时,多了一盒东西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人无语到极点是真的会笑出来,他在飞机上说的放在行李箱的套,是真的有,更离谱的是,他准备了,现在还真派上用场。   她咬一口肩膀泄气。   自觉不痛,但林晋慎喉咙里溢出声轻哼,他的手探上她的脖颈,往上,手指压住她的唇边,撬开她牙齿。   他目光幽暗,问:“小狗么?”   陆宜闹个红脸,往后退,唇间还有异物残留的感觉。   到底是谁小狗啊,怎么会有人倒打一耙,她以前的账没跟他算过。   林晋慎凑过来吻她的唇,问什么是戆头戆脑,他发音不确定,学她学个七分像。   他竟然还记得。   陆宜咬紧唇,趴在他肩上,像湿漉漉小狗。   她忍了又忍,而林晋慎是存心“拷问”,鼻腔里哼哼两声,带着哭腔说是骂人的,笨蛋的意思。   林晋慎大概猜到,又一定要从她口中说出来,说出来也没放过她,堵住她的唇,比刚才更狠。   晚上洗了两个澡,浴缸里的水早已经冷掉。   陆宜回到床上就将自己裹起来,闭着眼睛,调整着呼吸,有点太疯了,跟那晚不一样的是,今天是清醒的。   有人敲门,是准备好驱寒的红糖姜水。   林晋慎裹着浴袍,系上腰带后去取,道谢后关上门,他端到床边,空气里多了生姜的气息。   陆宜记得刚住一起时,他曾说过讨厌在床上吃东西,她准备下床,他已经端给她一碗,那意思就是不用下床,直接喝就行。   洁癖或许有点,但也没那么严重,她默默地修正自己的看法。   比起陆宜慢吞吞喝着,林晋慎当药一样,三两口喝完,他就立在床边,像监督似的,盯着陆宜喝完,再将餐盘放在茶几处。   雨还没停,从房间里看出去,能看见如闪烁银光的雨点,   今夜的雨打乱她的游玩计划,有点可惜,又觉得这样也挺好。   林晋慎上床关灯,他躺下去的同时,习惯性地伸出胳膊,陆宜后知后觉抬头,枕着他的手臂,躺进他的怀里。   开着灯可能有些尴尬,关灯免去一些心理斗争。   夫妻抱着睡觉很正常。   陆宜被他体温烘烤着,四肢懒散不大愿意动,睡意阑珊,她还在想,她好像越来越习惯林晋慎的存在。   他们生活还算和谐,身体各方面很适配,他或许没什么情调,但也不会乱搞,洁身自好,他尊重她的意见,好像没有什么可挑剔的。   他是她的丈夫,她可以信任的人。  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度过往后余生。   陆宜打个呵欠,闭眼睡过去。   按照计划,拍完最后一组婚纱照后,便可以收拾行李启程回京市,林晋慎在时间安排上一向严谨,什么时间该做什么,都准确如同运行的精密仪器。   晚上飞机落地,他们没直接回澄西园,先去林家老宅。   秦女士在得知他们只拍三套后有些赌气,说既然林晋慎主意这么大,那婚礼往后的其他安排也不需要她插手,全都交给他自己拿决定得了。   陆宜知道秦女士也不是真生气,但多少会不舒服,得哄一下,最好当天,以免气久伤身。   车开到林宅,家里阿姨听到声音打开门。   陆宜提前透露消息说会过来,秦女士跟林政都没睡,让厨房炖汤跟几个小菜,等他们回来吃。   秦女士跟自己丈夫感叹:“也就是结婚才有这个待遇,没有小宜,你信不信他今晚都见不到他人。”   “你儿子你还不清楚?”林政回。   “什么我儿子,你儿子,这个家只有女儿像我。”秦女士那点怨怼,在见到陆宜时一扫而空,亲热叫小宜,招呼着在自己身边坐下。   陆宜心里有愧,毕竟拍三套是他们共同决定,是对妈妈们心意的浪费,她说:“对不起啊妈,您别生气。”   “我不生气,”秦女士又纠正,“我不生你的气。”   一旁的林晋慎不动声色地喝水,说:“是我的问题。”   秦女士还想多说,被陆宜及时打断,问要不要看他们在岛上拍的照片,摄影师已经发给她,只是一些成片还需要经过后期处理。   “看看。”   照片虽然只有三套,但胜在效果不错,而且张数不少,两个人颜值高,不用怎么处理已经可以洗出来挂上。   秦女士跟林政在看照片。   陆宜跟林晋慎则吃着晚餐,都吃得不多,喝一碗汤,以及清淡的时蔬。   秦女士看完照片放下平板,说:“婚期我们双方长辈大概拟定几个日子你们看看,找人算过,是好日子。”   日期是在两个月后,中旬到下旬的期间。   陆宜希望越晚越好,抬眼望向林晋慎,投递一个眼神信号,他以往都会懂的,他接过眼神暗示,再看向秦女士给出的时间,半秒后,选择最快的日期。   “?”   她就不该奢望他们有默契。   “小宜觉得呢?”秦女士转头问陆宜。   陆宜笑笑,违背本心地也选择最早的日期。   “好好好,我们都想快快把婚礼办下来。”秦女士已经忘记婚纱照的事,心情大好,说明天要约徐女士再好好谈婚礼细节的事。   “时间已经不早,今天就在家里睡下?晋慎的房间一直有打扫,没动他的,床单也是新换的,日用品什么的都不缺。”   婚后,他们一直没住过老宅。   陆宜没怎么迟疑,说好,时间确实不早,没有必要非赶回去。   林晋慎更没什么意见,陆宜愿意,他住在哪里都一样。   秦女士笑逐颜开,拉着陆宜聊起海岛更多的细节,说林晋慎从小不爱拍照,这次婚纱照倒是没有臭脸,甚至还有笑脸,如果那上扬的弧度,勉强算笑的话。   林晋慎的房间单独在一楼,父母以及林予墨住二楼,这本身就有些奇怪,放在他身上显得正常。   他们行李箱已经送进房间。   在秦女士上楼后,陆宜跟着林晋慎去他的房间,是他从小到大的卧室,感觉奇妙,虽然想到跟澄西园的风格差不多,但总该会有那么些不一样的吧。   林晋慎握住门柄,往下压,没彻底打开前听到陆宜问:“林总,进去之前有什么注意事项吗?”   他回身,她补充说:“有什么不可以碰的吗?”   门在同时打开,没开灯,里面暗黑一片,但就像是拆开一个盲盒,不知道等待的是什么。   林晋慎望着她,目光晦暗,问:“你想碰什么?” 第31章   你想碰什么?   陆宜被问得愣下,她没想碰什么,这么说无非是因为青春期总会留下那么点不为人知的秘密,她说句话的出发在于调侃,别待会让她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,有损他一直以来的形象。   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,怎么就有种深层意思?   好像她要占他便宜。   “我开玩笑。”陆宜认真地告知,她忘记以前的教训,林晋慎听不懂玩笑。   林晋慎没问玩笑的点在哪,他打开灯,房间的风格跟陈设一览无余,一个套房,基础风格跟老宅的一致,干净,极简,一张两米宽大床,从玻璃柜门看去,齐整地按颜色衣服分类的衣服,除此之外,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杂物。   跟酒店也没什么区别。   难怪他能长时间在酒店住下去,因为在哪住都没什么分别。   他的房间跟他本人一样无趣。   陆宜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睡衣以及明天要穿的衣服,要取她的瓶瓶罐罐时,林晋慎提醒他浴室里有,是秦女士准备的,睡衣也都备着,跟他的是成套的,一并挂在衣柜里,一白一黑情侣款。   早在他们领结婚证就已经买好,那时候他不知道陆宜都用什么,秦女士就往最好的买,方便他们回老宅住。   “好,妈准备真挺周到的。”   陆宜先去洗澡。   等她出来时,林晋慎并不在房间里,可能是去其他房间洗漱,她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,看方姨给她发的泡芙的照片跟视频。   她这次出去快五天,已经好久没抱抱它。   方姨说着泡芙的情况,能吃能睡,就是到早上喜欢蹲在楼梯下,眼巴巴地望着,应该是想她了。   陆宜有点动容,眼眶发热,尤其方姨发来它蹲守的照片,侧脸绝美,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。   想念泡芙的心在此刻达到顶峰。   林晋慎推门进来时,正好看到陆宜带红的眼眶,无意识看向他时的表情,是不设防的茫然,他呼吸一滞,身体里又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。   他只能随口问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:“……你洗完了?”   “嗯,你没洗?”   “刚跟爸聊了下公司的事。”   陆宜点下头,没话可说:“那你快去洗吧。”   林晋慎喉咙里嗯了声,拿过衣服进浴室,他洗澡的时间里,陆宜已经换个姿势,靠躺着床头,继续欣赏泡芙的照片跟视频,视频里的泡芙憨憨的,听见猫粮袋响起的声音,就会竖起耳朵,下一秒,闪电般蹿过去。   小猪!她轻笑出声。   浴室的门推开。   这么快?   陆宜抬眼看去,入眼的是一大片冷白的皮肤。   林晋慎只套睡裤,出来时拿着睡衣在穿,手臂伸进袖子里,微弓着身,她那随意一瞥,注意力被他的那截窄腰吸引,腹部的薄肌紧实,看着手感会很好的样子,不过是假象,实际上摸起来硬得跟石头似的。   “……”   她在想什么?   林晋慎套衣服的动作很短,不过几秒,已经穿好,头顶从领口穿过,他拨下被弄乱的头发,看见陆宜在看他。   懵懵的,错愕的。   他略歪头,像是无声问她:有什么问题吗?   陆宜想问真的没问题吗?   第一天晚上,连睡衣扣子都要系最上面那颗,捂得严严实实的,现在洗完澡衣服都没穿完就出来。   不过他现在,在她穿吊带裙时,也没再让她套件衣服。   陆宜姑且将林晋慎的改变,当作是接受新事物冲击后的进步。   “在看什么?”躺上床,林晋慎注意到她屏幕上亮着的光,以及嘴角一直浮着的浅浅笑意,他对她看什么不感兴趣,对为什么笑好奇。   陆宜大方地展示着手机,她很乐意跟他分享泡芙的可爱:“是方姨发我的,泡芙她真的成精了,企图打开零食柜子给自己加餐。”   开门的技能没用,它将注意力放在打开她的零食柜上,最终功夫不负有心猫,她用爪子能勾开柜子。   最后叼着猫条猫猫祟祟地逃离现场。   方姨拍下全程,到时机,捉猫归案,将猫条放回柜子里。   泡芙小夹子似的,跟着方姨喵喵叫。   ……   林晋慎偏头,就着陆宜的手,看完整个视频。   还行,还不算特别傻。   “可爱吧?”陆宜感觉自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孩子的老母亲。   林晋慎凝视着她的眼睛,闪着熠亮的光,他说:“嗯,很可爱。”   陆宜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,假以时日,他们迟早能和谐共处。   林晋慎关掉灯。   黑暗里,他们肩膀碰上,那点不自然一闪而过,林晋慎伸出手臂,她抬头,配合得还算默契。   但硬邦邦的实在谈不上多舒服,陆宜试探性地问:“这样,你手臂会不会麻?”   她做出善解人意的样子,如果他说会,她就可以瞬时说可以不用这样。   “不会。”林晋慎冷硬地吐出两个字。   陆宜闭上眼,行,认命了。   翌日一早,林晋慎睁开眼,半个身子都没什么知觉,他已经习惯,陆宜像只小树懒似的趴在他身上,腿大咧咧地搭在他的腿上。   他不理解平时斯文温柔的陆宜,睡觉时是这样的。   林晋慎放轻动作,移开她的腿,抽出同样没知觉的手臂,起身洗漱,按照习惯晨跑。   醒来身边照例是没人的。   在林家她不好多睡,到点起床,从卧室出去,发现林爸林妈都已经醒了,笑意和煦地跟她打招呼,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。   阿姨将早餐端上餐桌。   林晋慎跑步回来,运动打扮,头发束上去,面容俊朗。  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早餐,秦女士全程照顾陆宜,她喜欢一家人一起用早餐的感觉,林予墨念大学,林晋慎结婚搬出去后,宅子里常年就剩他们两位长辈,实在无趣,让她跟林晋慎有时间多回来住。   陆宜笑着答应。   用过早饭后回澄西园,林晋慎还有工作先回公司,陆宜还在休假期,打算回去收拾行李箱,好好休息一天。   泡芙久久未见到她,腻在她怀里委屈地叫着,在猫咪的世界里,它们是同类,她外出是去打猎,而打猎是有危险的,现在她安全归来,泡芙哼哼唧唧撒娇。   陆宜一只手抱着它费劲,艰难地给方姨拿这次的旅行礼物。   “我也有礼物收呢,谢谢,这太破费了。”   是一只包,没多贵,但是方姨的风格。方姨背着包试了又试,抿唇笑,说自己可不好背着这包出去买菜呢。   两边长辈的礼物都是以夫妻身份备的,陆宜准备下午的时间回去一趟。还有一些礼物,打包送给朋友,礼物一一分出来,工程不小。   泡芙在旁边全程陪同。   陆宜注意到它时,就伸手挠挠它的脖颈,它眯着眼,一脸满足。   下午从自己家回去时收到上司薇姐的消息,是小窗私聊,她不在这几天,公司接到一个不小的项目,这次,是跟市博物馆合作,涉及到的展品类型过多,需要对这行业有一定专业素养的人,上次美术馆她做得不错,这次对方有意指定跟她合作。   但历史类陆宜是真不太了解,这也是她兴趣所在,给薇姐答复后,薇姐发了部分文件过来。   陆宜休息几天,碰见工作的事来动力,于是中途车开到图书馆先借十几本相关历史书籍,打算今晚开始恶补下这方面知识。   林晋慎八点到家,进门看到的是陆宜在沙发地毯上盘腿敲击键盘,身边堆着一摞书,她将头发全梳上去,扎个丸子头,不一样的是,高挺鼻梁上架着方框眼镜,镜片反着电脑屏幕的光。   她神态认真,气质干净得像是还没出学校的学生,正在赶制论文。   “你回来了。”陆宜只余光瞥到他的身影,手上的动作仍然没停。   而泡芙或许是因为那晚吃过林晋慎喂它的猫条,不像以前蹿地跑回自己小窝,它这次没跑,不仅没跑,反而喵了声。   语气神似它的主人。   林晋慎嗯一声,手臂上搭着外套,换鞋时道:“你可以去书房办公。”   “不用,我习惯在这里。”陆宜刚打完一行字,停下时手指抵过眼镜往上推了下,她轻微近视,不影响日常生活,刚才盯电脑久了视线有些模糊,所以拿出来戴上的。   林晋慎走过来。   泡芙还是没跑,只蹲在原地随着他的移动呆呆望着他。   在陆宜没看到的视线里,林晋慎停步,迟疑片刻,低下身,手指轻点下它的脑袋,就像是捏响某个玩具,它短促地喵一声。   他勾下唇,起身时唇角展平,他往楼上走。   陆宜资料看过一部分,深知一晚上知识是补不完的,合上书关电脑,时间尚早,她准备煮茶,再找部电影来看。   水开始沸腾,茶香满满溢出来。   林晋慎闻到味道下楼,陆宜撑着台面,像上次一样问他要不要喝一杯,不过这次不只是客套。   她忘记摘眼镜,多几分书生气。   “不过要等等,还没煮好。”   林晋慎走过来,泡芙就在她脚边,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,只看见她小半张脸,镜片下的睫毛长而翘。   陆宜颇为惊喜地道:“它好像不怕你了诶,看来上次猫条起作用。”   既然泡芙都已经接受他,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尝试接受泡芙?   抱着这种心思,陆宜抬头,扬起笑容,想问林晋慎要不要抱抱泡芙,它很软的。   眼前掠过阴影,林晋慎一手撑着台面靠近,他摘掉她鼻梁上的方框眼镜,被他反手扣在台面上,看着她睫毛扑闪一下,他从善如流地吻上去。   玻璃壶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水声。   红茶的香气蔓延在室内。   林晋慎一点点加深,勾着她的唇边,然后探进,品尝到甘甜。   泡芙不解地仰着头:“喵?”   吻得不算久,林晋慎放开她,在她的目光里感觉到躁动,他哑着声音。   “感觉像在犯罪。”   感觉在亲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。 第32章   林晋慎没想亲的。   至少在下楼时,他没这个心思。   只是觉得她眼镜碍眼,想摘下来,但眼镜摘下来她睁着眼望向自己时,他有一丝微妙变化。   亲了也就亲了。   他们是夫妻,接吻是不需要理由的,他们以后还会亲很多次。   陆宜想的是——为什么会有罪恶感?   又不是第一次亲,也没强迫她,她甚至给出回应,所以罪恶感在哪?   但转念一想,林晋慎的思维方式就不是常人能理解的,他说的罪恶感可能是他们这段时间亲得太多。   过度纵欲,不符合他林总禁欲的人设。   夫妻俩各有想法,都没说出来。   泡芙仰着脑袋,像是雷达似的滴溜溜转。   好好奇,好奇怪。   陆宜抿下唇,被吻的感觉还在,她平静半秒,问:“还喝吗?”   “……喝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她也不小气,分给他一杯。   刚煮好,还是烫的,林晋慎看她煮一大壶茶,以为她还要继续工作,陆宜摇头,说:“看会电影。”   距离十一点还有时间。   “你看吗?”不同于上一句问他喝不喝茶,这句话只是客套,她知道他这时间段会用来工作,拒绝在她预想中。   但,林晋慎抬起眼睫:“可以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电影林晋慎没打算看,但拒绝的话在嘴边,他想起陆宜醉酒那天晚上,比起他在家,更希望他不要回来。   他能理解,毕竟他们结婚不久,彼此不熟悉,相处起来难免尴尬。   所以,他认为他们有必要早一点熟悉起来。   他们一起做的事很少,床上的事除外,看电影应当属于家庭活动的一种,有利于建立亲密关系。   陆宜委婉提及:“是文艺片,可能有些无聊,不合你胃口。”   所以快拒绝!   林晋慎端起杯子,说:“没关系,我都可以。”   “好,我先切个果盘。”   悬着的心终于死掉,陆宜抿下唇,她迫切想戒掉说客套话的习惯,她拿出水果削皮切块,装好盘。   林晋慎将那壶茶端过去。   陆宜找出她今晚想看的电影,投影上幕布,她挑的电影是爱情片,看评论说有些狗血,男女关系混乱,但胜在演员颜值高演技好,不带入真情实感看看也不错。   为了气氛,她将客厅的吊灯关掉,只留下边角位置的小灯,光线暗下来,幕布上的画面更有质感。   陆宜按习惯是想坐地毯上,但林晋慎坐一角,她迟疑下还是选择坐上沙发,他们各占一头,中间,隔着泡芙。   电影开场是夜晚,无人街头,镜头在游荡,没有人,只有粗重的呼吸声,然后是一段男声独白,诉说他女友在一天不辞而别。   有影评锐评:主角都很神经,但又好奇他们接下来还能发什么神经支撑我看完整部电影。   陆宜同样抱着这样的想法。   半个小时后。   陆宜习惯性地去摸泡芙,摸了个空,她斜乜一眼,依偎在她身边的泡芙,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林晋慎身边。   林晋慎姿势略有放松,不像以往坐得笔直,侧脸英挺,目光直直地盯着屏幕,他靠着沙发,扣着泡芙脑袋的手,手指修长,而泡芙眯着眼,舒服得快要睡过去。   他撸猫的姿势并不像陆宜,冷淡中带着敷衍,许久都不见他动一下。   偏偏泡芙很吃着套,仰着头,等待着下一次的抚摸。   陆宜黯然神伤,泡芙没良心,它忘记给它喂猫粮的妈妈,只记得给它喂过一次猫条的男人。   她叉着水果在吃,太甜,就喝茶解腻。   林晋慎不吃,他晚上不摄入糖,认为是给身体增加负担。   电影到中间,就已经如评论所说,全员神经,陆宜去看林晋慎的表情,他批判审视的目光,以及荒诞不经的神情,已经比电影更有意思。   好像是跟父母一起看剧,父亲则严厉指责,主角为谈恋爱置企业几千名员工的生计不顾,作为企业家,就应该担当起社会责任。   陆宜好奇林晋慎是怎么想的。   电影里男主角与公司女同事关系被女友误会,两人闹分手,男主出面挽留……   从上帝视角看,谁都没错,只是信息差的原因导致误会。   林晋慎不这么看:“为什么不能拒绝?这世界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吗?”   陆宜说也能理解,女同事被辞退,向前辈哭诉求助也能理解,聊的也是工作上的事,没有感情上的越界。   “如果她活这么多年,在这时候找不到可以哭诉的人,只能求助一个有女友的男同事,那她该哭的就不是被辞退。”   唔。   陆宜竟觉得挺有道理。   她弯唇笑的动作被林晋慎捕捉到,问她:“笑什么?”   陆宜捧着杯子,说:“……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单身这么久了。”   她能想到,就算有人梨花带雨出现在他面前,林晋慎想的也会是,认真的吗,你长这么大就找不到其他能哭诉的人?   如果是,你确定更应该哭的不是这件事?   林晋慎并不介意。   他现在不单身。   —   休假结束,陆宜回到公司继续上班。   上午就是开会,针对这次的项目,还有一些细节待落地,薇姐这次亲自带队,可见重视程度。   会议结束到午饭时间。   吃饭时,同事聊到这次对接的负责人,个个苦不堪言,陆宜在休假没见过本尊,是个非常难搞的人,见面第一天就给他们下马威,将他们以前做的项目评得一文不值。   于倩学着对方的语气,吊着嗓子说:“如果你们给我交的都是这种东西,不好意思,我这里不是垃圾桶。”   “请让我看到贵公司的水平。”   挑剔且龟毛,脾气差到爆。   “也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,”于倩刚开始看走眼,乍一下看到将自己收拾干干净净的帅哥颇有好感,她补充:“当然,没你老公好看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并没有要拿林晋慎来比。   “我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的痛苦日子,提案肯定被毙了又毙,还要容忍他恶言恶语。”   陆宜拍拍她的肩。   她更担忧的是,她知识储备不够,想要完成这次项目,需要在短时间大量恶补。   这些林晋慎看在眼里。   客厅里堆着她的书,她会做笔记,用一张张便利贴记下重点,他不用刻意去看,扫过其中一张,字如本人,是工整漂亮的小楷。   同时,林晋慎的工作行程也恢复正常。   林文筠说起KS完成收购之后的情况,毕竟木已成舟,质疑声少了,几个董事都改变看法,认可林晋慎这次的决策,在工作推行上给了一定的助力,往后只要能达到他们最低的预期,林晋慎的地位将会更稳固。   而这次,能如此顺利,也少不了陆家的推波助澜。   林文筠提到几天后一场慈善晚宴,主办人跟他们林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,届时需要出面捧场。   “知道了,”林晋慎转着无名指的婚戒,沉思片刻后说:“但陆宜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。”   “?”   林文筠罕见地露出无语的表情:“我的意思是说,到时候你可以陪我去一趟,露个面,没有让你俩去。”   有孩子之后,她也不喜欢这种场合,但没办法,身处她的位置,就有这个责任。   上次晚宴她知道陆宜也不喜欢这种场合,所以她根本就没把陆宜算进去。   “我还没说,你就想到小宜?”林文筠抬眉。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表面镇定,情绪没有半点变化,语气沉冷:“只是随口一提,这种场合不用考虑她。我会让助理将那天空出来。”   林文筠似笑非笑,盯着他的表情,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,林晋慎皱眉,低声叫一声姑姑,她才收回目光。   “那天是情人节,你确定你能去?”   她之前没提,是觉得没必要,林晋慎不像是过这种日子的人,但现在看,好像不是这样。毕竟是过来人,她认为自己没有看错。   七月七,七夕节,也是这个月的十六号。   林文筠继续调侃:“这可是你们结婚后第一个情人节。”   “也不过吗?”   林晋慎不置可否。   这种日子对他是陌生的,二十八年的人生,一直与他无关。   侄子闷葫芦一个,林文筠问不出想听的,兴致缺缺地叮嘱他记得送礼物,日子可以不过,礼物却不能少,不然哪个女人受得了。   林晋慎轻嗯一声。   但陆宜喜欢什么他并不清楚,只记得上次在唐宫见面,她拿着一款包在细看。   近黄昏时,林晋慎看过时间,猜测她已经下班到家便拨过电话。   响过两声后陆宜接听,喂的同时,还有泡芙的声音,她告诉泡芙她不能再多吃,再撒娇都没用,强调过后,问林晋慎有什么事吗?   听到她的声音,林晋慎就能想到她那边的情形。   暖光下,泡芙为吃的站起来,伸出爪子讨要吃的,陆宜坚决不肯多给,义正词严地教育它小猫咪不能贪心。   她每次神情分外认真,好像它能听懂似的。   他扯下领带,目光柔和几分,往办公椅后靠去,他问:“只是问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安排?”   不是确切的哪一天,而是这几天。   因为泡芙,陆宜有所分心,回应迟缓,说:“有,跟朋友有约。”   “朋友?”林晋慎下意识问。   “你见过的,是余音,吴思栋他们。”陆宜也随口回答。   林晋慎唇线展平,问:“哪一天?”   “这周六。”   是十六号。   陆宜不明所以地问:“是有什么事吗?”   林晋慎眉头压低,生出无法排解的郁躁,只是语气仍然如常,说:“没什么,这周六有场慈善晚宴。”   在他计划里,本没有要提这场晚宴。   “很重要的吗,需要我陪同吗?”陆宜停止跟泡芙讲道理,伸手盖住它的脸做封印状态,泡芙瞬时被定住,老老实实不动。   陆宜并没那么排斥,毕竟也是做慈善,而且她作为林太太,有一些场合是该露面。   电话那边一直没出声,停顿数秒后说:“没关系。”   没说重要与否,但陆宜猜,可能比较重要,所以他才会询问她有没有安排,以往那些大大小小的晚宴,他从未提过。   而他这句没关系,她反倒生出些内疚?   陆宜说:“如果很重要的话,我跟朋友说他们应该会理解。”   反正是聚会性质,少她一个没关系。   林晋慎一手搭着办公桌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眸底如深海探测不到底,他说:“也不是一定非要参加,如果你有安排,不用勉强。”   “不算勉强,我陪你去。”陆宜没怎么纠结做下决定。 第33章 (营养液加更)   挂掉电话,陆宜去群里发消息,临时有事,周六的局去不了。   本来也是临时起意,因为有人提及周六是情人节又得被虐狗,而群里大多数都是单身,所以凑个局,几个人决定一起过,抱团取暖,省得出门还要被出双入对的情侣刺痛。   陆宜本不在考虑范围内,她已婚,但鉴于她老公是林晋慎,有跟没有区别不大,又抛出橄榄枝。   吴思栋第一个回消息,发了个兔子竖起耳朵警惕的表情包   【怎么,你两夫妻要去过情人节?】   好像她是要背叛组织的叛徒。   陆宜:【没有,要一起参加一场慈善晚宴。】   又补充:【比较重要。】   婚姻里还是有许多要承担的责任,对内对外,都一样。她既然选择结婚,就有预期。   吴思栋:【无趣!】   余音:【符合对林总的刻板印象,他怕是都不知道那天是情人节。】   慈善晚宴多无聊,比起被鸽,同情陆宜的成分更多。   群里画风一转,余音问: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点男模了!】   毕竟陆宜结婚有老公,点男模这种事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,但现在陆宜不参加,他们都是单身,就是点十个也没事。   吴思栋:【大小姐,有我还不够吗?】   余音:【你真的够了。】   话题已经变成哪家男模外型最好最敬业,发言越来越成人,余音顺手将群名给改掉——嘘!十八禁。   陆宜轻笑,捂住泡芙的眼睛,说:“我们小猫咪可看不得这些。”   泡芙懵懵地:“喵?”   同时,林文筠收到林晋慎的消息时,她已经在家,儿子林崖今年才五岁,胖软的脸蛋,黑亮的眼睛,正是可爱的年纪,平时不管工作再忙,都会回家陪他玩会。   看清内容,她笑笑,将手机收起来。   “公司有什么事?”姑父过来,将她的笑容看在眼里,递过一杯温过的牛奶。   林文筠接过后说:“这周六,你可以开始安排了。”   姑父:“你不是要参加拍卖?”   “用不上了,晋慎跟小宜会去。”林文筠捏下儿子的脸蛋,手感十足,感叹:“有些人怕是泥足深陷,还不自知呢。”   “谁泥足深陷?”姑父听得云里雾里。   “我啊。”林文筠抬眼看他。   姑父哼笑,但凡她拿出工作一半的心思对他也就信了,他转头,去网上找攻略订餐厅去了。   —   婚礼越来越近。   林陆两家关系也越发紧密。   私底下,陆宜跟林予墨时不时会聊上几句,话题多是留学生活,陆宜给她分享哪里中餐好吃,哪里好玩,哪里有市集可以逛,能淘到一些有趣的小东西。   上周,林予墨按照陆宜的推荐去一家店,没想到还开着。   老板也是京市人,单独开小灶给她做份豆腐脑,熟悉的味道让她想哭。   林予墨:【想家!迫不及待等婚礼!】   陆宜:【你早几天回来,爸妈都很想你。】   聊到兴头,林予墨越喜欢这位嫂子,越好奇她为什么选择她哥,她真心实意地感叹,她还以为自己大哥会孤独终老。   说完又怕陆宜误会,解释说:【我没有说嫂子你眼光不行,我的意思是,嫂子你眼光超好的,透过现象看本质,我哥真挺好的。】   就是太古板无趣!   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最凶,全家她最怕的就是大哥。   陆宜逗她:【所以现象不好?】   林予墨紧急补救:【没有没有!】   【就是有时候你觉得我哥,像不像教导主任?就每个学校都会有的,抓迟到早退,手背后面,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心提到嗓子眼?】   陆宜想了下:【是有一点?】   林予墨发来偷笑的表情,两个人越聊越深入,林予墨几乎将林晋慎卖个干净,以至于那句“以前家里安排过但我哥很争气从来没成”发出来数分钟她都没意识到问题。   陆宜抓住重点,问:【以前有过?】   林予墨:“……”   这跟在现任面前,提到前任有什么区别?   她发了个自闭猫猫的表情。   隔着屏幕,陆宜都能感觉到林予墨慌张,她只好说:【这很正常,我也有过,只是没听你哥说过,好奇而已。】   【我不生气,真的。】   林予墨:【其实也没什么,基本都没见过面,见过面的也没成。】   陆宜稳定发挥抓重点能力:【哦,那跟谁见过面?】   林予墨:【……】   【汗流浃背了嫂子。】   【嫂子你说我还能回来参加婚礼吗?】   林晋慎从书房回到卧室,陆宜半躺在床上玩手机,他掀开被子随口问一句她在看什么。   看什么能唇畔含笑,神情愉悦。   “跟予墨在聊天。”陆宜跟林予墨说过晚安后,摁灭手机放在床边柜,她现在作息也有所改变,越来越习惯在十一点睡觉。   林晋慎说:“你觉得困扰可以不用理她。”   他指的是没必要因为他们结婚,就强迫自己融入他的家庭。   “不困扰啊,我们相处得来。”毕竟有共同吐槽对象,能聊的话题可太多了。   陆宜心满意足躺下,很注意没有将手交迭在胸前,否则教导主任又要纠正她的睡姿。   距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,林晋慎人在床上少见地拿过手机,点开备注为“妹妹”的聊天框,问她近况。   收到消息的林予墨心里咯噔一声,但笃定他应当不知道她刚说完他坏话,先礼后兵不是他的作风。   她态度恭恭敬敬,说自己都挺好。   林晋慎叮嘱几句。   俨然一副好哥哥的样子,林予墨受宠若惊,怀疑他被人盗号。   林晋慎:【少玩手机,少聊天,不然限你信用卡额度。】   林予墨:?   她抖他底时还有那么点愧疚,现在盯着他的消息冷笑出声,她就是抖得还不够多!   周六的慈善晚宴的主办方是东诚吴家,做地产起家,吴太太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,本次拍卖所得款将全部用于山村助学公益活动。   吴家与林家在老爷子那辈交好,老爷子去世后,两家关系渐远,但打断骨头连着筋,该给的面子仍是要给的。   定下的时间在七点,陆宜时间充裕,不紧不慢地挑礼服化妆。   今日份的朋友圈被情侣秀恩爱刷屏,她没多少感觉,多年已不过的节日。   十八禁群里,他们差不多到场子,也的确叫男模,朋友在cue陆宜,po出男模照片跟视频,其中一个模样乖巧,对着镜头挥手,叫姐姐好。   “……”   这只是开场,等他们玩疯,不知道还会传什么东西上来。   陆宜选择点开消息免打扰。   收拾得差不多,她提着裙摆下楼,踏下楼梯两步,才知道林晋慎在楼下,西服脱下挂在衣帽架上,他套着白色衬衣系着领带,靠坐在沙发,支着长腿,低着头,泡芙在他脚边,来回蹭着他的裤腿,惯常想要抱抱的模样。   林晋慎不是陆宜,对它的撒娇不为所动,只是指腹点过它的脑袋,就够它夹好嗓子一会。   “……”   舔猫!   陆宜这几天已经习惯,她怀疑林晋慎有偷偷给泡芙吃猫条,但没有证据。   林晋慎点完泡芙脑袋,听到她下楼声音抬头,长睫下的目光清澈干净。   他身上总有种矛盾感。   有着成熟男性的内敛跟稳重,在名利场浸染多年,又没有世俗气息,抛开身份不谈,只看第一眼,他更像是给人上课的大学教授,斯文禁欲。   “你怎么上楼了?”陆宜走下来:“也没发消息。”   “还有时间,不急。”   泡芙在林晋慎那撒娇半天也没抱一下,煤气罐罐掉转方向,朝陆宜走来,她很想抱,但礼服布料容易被钩住,有上次的教训,她这次特意挑选短链的项链。   “走吧。”   林晋慎取下外套,没穿,搭在手臂上。   电梯里镜子照出两人的身形,一高一低,肩膀只隔着一指距离。陆宜想到第二次见面,他们进电梯,因为同行还有酒店员工,她被迫靠近他,比现在距离还远,她肢体僵硬,只觉得那是最难熬的十几秒。   距离现在过去多久?不到两个月。   “等一下。”低沉嗓音突然响起。   林晋慎偏过身,面对着她,高大的身形立在那,连她视线也一并遮挡住,像压下来的厚重乌云,让她瞬时喘不过气。   他微躬下身,低头。 竒 書 網 ω ω w . q i δ h μ 9 ㈨ . c ó M   陆宜下意识抿过唇,电梯里都有监控,她往后退半步,下一秒,被林晋慎扣着腰给捞过来。   “别动。”   林晋慎神情专注,下一秒,从她肩颈位置,扯出一根柔软细长的发丝,勾在他指尖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有预感,她说出一句“哦,是头发啊”,林晋慎会回敬她一个困惑的目光,反问“不然还能是什么”。   那么细一根,难为他能看见。   电梯落在一楼,门向两侧打开。   新鲜空气的灌入,冲散里面的尴尬气息。   陆宜先踏出,林晋慎随后,两步后,又重新并肩。   前往晚宴的车上,林晋慎提前跟她谈起这次主办方吴家,以及吴太太所致力于的慈善基金会,小半个圈子里的女眷都在其中,为名为利或者是诚心做慈善,但君子论迹不论心,基金会的确做过不少对社会有益的事。   “我需要入会吗?”听完,陆宜拧起眉问。   林晋慎深看她一眼,她的喜好全写在脸上:“不用,你只用做你想做的。”   但眼下,她在车上,要陪同他参加并不喜欢的活动,这话多少显得有些伪善,因此他补充:“……偶尔陪我露个面就好。”   陆宜善解人意地笑笑:“我明白。”   “拍卖结束,随时能走。”   “好。”   车开到晚宴场地。   陆宜搭着林晋慎的手臂进场,宾客到半,不可避免的寒暄阶段,陆宜对这些人不熟悉,林晋慎会略偏过头,告诉她走过来的是谁,她不至于在对方打招呼时,只会人畜无害地扬起笑容。   觥筹交错间,陆宜感觉到被注视,不动声色地环视时,发现视线来源是不远处的着明黄色抹胸礼服的女生。   她与身边人聊天,视线有意无意地看过来,待陆宜看过去时,她又收回视线,继续与朋友热聊。   是既明艳又漂亮的富贵花。   陆宜不认识对方。   那只能认识她身边这位。   而能跟林晋慎有关系的异性,除工作之外,还有一种可能。   陆宜抿下唇,轻捻过耳垂那粒小珍珠,压低声说:“那是你前女友吗?”   女人有时候就是有这种第六感,即便她们没见过。   “什么?”林晋慎低头,的确没听清楚。   他垂着长睫,是认真耐心在听样子。   陆宜意识自己口误,声音压得比刚才更低:“抱歉,我更正一下,是你前相亲对象吗。”   又暗暗补充:“以你们性格不合,拒绝你的那位小姐。”   林予墨告诉她的,林晋慎跟一姑娘见过面,但对方没看上他,虽然人姑娘给的理由是性格不合,但她们都一致认为,原因应该是林晋慎过于古板直男。   具体细节只有当事人知道,陆宜有那么点好奇,以她经验来说,林总应当是贡献过什么名场面。   林晋慎抬眼,片刻后看到人,他没什么印象,再低头,看见陆宜虽极力克制但忍不住弯起唇角。   不是生气,是发自内心的愉悦。   他轻搭在她后腰的绅士手,转为扣住她细窄的腰肢,温热从布料传递至皮肤,烫得她心跳怦然,他没回答是还是不是,望着她的眼睛,反问:“就算是,你为什么这么高兴?”   陆宜眼神茫然,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:“我,有吗?” 第34章   很快,林晋慎发现,陆宜单纯是好奇。   她想知道的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也在华域旗下酒店,是不是当天也没吃饭,还是他说错什么话冒犯到对方……又或者,这几条原因都有。   上次跟林予墨没讨论出结果。   林晋慎作为当事人,比谁都清楚。   所以原因是什么?   陆宜的提问一直被打断,现场一直有人,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,一直到他们登记拿到拍卖号,入场落座后,她才问完,说完,补充一点:“我很能保守秘密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裹在西裤的长腿交迭着,在她说话时,身体会偏向她,目光也始终落在她身上,那张一贯没表情的脸,在灯光渲染下,以及新婚妻子在身侧陪伴下,莫名让人感觉到平易近人。   小夫妻感情看起来很好。   一个说一个听,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。   事实上,林晋慎望着那双剔透眸子,良久开口:“原来第一次见面,我有这么多让你不满意的地方。”   “……倒也没有很多。”陆宜纠正,问题的重点现在不是他们的见面,而是他跟那位黄裙姑娘。   林晋慎放下长腿,说:“那便现在走吧。”   “现在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他们才刚来一会。   林晋慎抿着唇线,不紧不慢地说:“满足你比较重要。”   “?”   陆宜倏地睁大眼,睫毛像是小刷子似的警惕掀起,她腰背挺立得笔直,下意识去看身边人有没有听到,好在他们的位置最前,在他们附近的位置并不多,且间隔分散。   而那刻心脏还是不受控地跳一下。   他在说什么啊!   林晋慎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,扯动唇线平淡补充:“满足你的好奇心比较重要。”   说这两句话时,他表情都不变,就好像他并不是故意漏掉一个词,如有歧义,先审视的应该是自己为什么会想歪。   陆宜:“???”   谢谢,她现在一点都不好奇了。   拍卖开始之前,吴家作为主办方开场发言,吴总身形偏胖,满面笑容如弥勒佛,吴太太保养得当,年轻的时候应当是气质模样出挑的美人。   直到明黄色礼服的女生被叫上去,陆宜才知道对方身份,吴家的小女儿,吴若珊,姿态落落大方,很难让人不喜欢。   陆宜看向对方的同时,吴若珊毫不避讳看着她,没有敌意,更多是好奇。   她礼貌性地笑笑,吴若珊同样。   拍卖开始,陆宜拿主办方给的平板看拍卖品,是参加晚宴嘉宾,捐出来的物品拿出来竞拍,手表,钻戒珠宝,画作,什么都有。   她没什么喜欢的,做慈善,随便拍下一两件,捐出适当金额即可。   林晋慎也没有要将拍卖品送陆宜的打算,首饰珠宝都是别人用过的。   他拍的是吴太太捐赠的前清的青花釉里瓶,拍出全场最高价格,给足吴家面子,人情局,彼此都心照不宣。   “走了。”   他这次该做的已经完成。   陆宜点头,在他们拍下藏品与吴太太握手问好时,林晋慎说有事需要先走,吴太太抿唇笑:“理解,耽误你们小夫妻约会了。”   出去时,林晋慎看过手机发来信息,问陆宜要不要去趟洗手间。   “好,等我几分钟。”   林晋慎颔首:“我在外面等你。”   陆宜进洗手间,她略低身伸出手,水龙头感应出水,没半分钟,吴若珊踩着高跟鞋进来,在她旁边的位置,整理下耳边碎发。   吴若珊目光盯着镜子里人,从陆宜一点不意外的神情得出初步判断,她笑问:“你知道我要进来?”   “不确定,猜的。”陆宜细致地冲洗着手。   他们离开时,吴若珊的视线望着他们这边。   吴若珊哦了声,说:“那你知道我跟林晋慎的事?”   陆宜点头:“知道一点。”   吴若珊观察着她的表情,平平静静的,真平静还是假平静就不得而知了:“说起来如果我当时点头,现在林太太可能是我哦,你就一点都不介意?”   这话潜台词相当于是你捡了我不要的东西。   陆宜抽出纸巾,擦拭着手上的水渍。   该怎么说,她不仅不生气,还挺想知道她拒绝林晋慎的原因。  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,她以前不是这样的,她对别人的事情没那么好奇,但对方如果是林晋慎,这条准则好像失灵了。   陆宜这么想,也是这么说的:“我不介意,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跟我说说你拒绝他的原因?”   她大大方方地问。   这神态女生之间都太熟悉,哪里是吃醋,分明是想吃瓜。   “你认真的?”吴若珊噗嗤一笑,侧过身,面对面看着她,在从上到下仔细看过一遍后说:“还可以,我蛮喜欢你的。”   “我呢也就是好奇,林晋慎拒绝我,到底找了位什么人。”   她的确没恶意,说那句话只是试探,如果对方一句话就变脸,那她只会觉得林晋慎眼光真是差到没边。   陆宜愣住:“是他拒绝的你?”   “是啊。”吴若珊翻一记白眼,“害我好久都以为林晋慎眼睛有毛病,我哪点不好,不过现在看到你,毛病也没那么大哈。”   第一次见面,吴若珊被林晋慎皮相蛊惑,是真挺喜欢的,虽然性格无趣点,但谈起恋爱可能是另一个样子,不会可以调教。   她没想到的是,林晋慎倒是拒绝了她。   吴若珊不死心,约第二次见面,想第一次或许仓促,他可能看走眼。   但林晋慎还是那个态度,她到现在还记得林晋慎说,对外可以说是他的问题,是她没看上他,他的面子无所谓。   “我当时烦死了,觉得他装,转头没准就拿出去跟兄弟朋友当炫耀的资本,”吴若珊停顿片刻,“还行,这么久,没听过第二个版本。”   听着像是林晋慎会做出来的事。   吴若珊轻挑长眉:“恭喜你啦,挑男人的眼光跟我一样好。”   “多谢夸奖。”   两人聊得投缘,顺手加上好友,吴若珊扬下手机,爸妈在催,她先回拍卖厅。   陆宜看到秦女士发来的消息,是转账红包,祝她节日快乐,她会心一笑,出去前回复消息,祝爸妈节日快乐。   她走出去,夜风吹来,她下意识抱过手臂。   出来时第一眼没见到林晋慎,梭巡过后,他在左边的方位,在夜色里,高大身形像是涂深的铅块,沉稳厚重。   隔着空气看过来的视线仿佛实质性的透明丝线,黏附住她,牵引着她。   他等她多久?   五分钟,十分钟,她没计算,但他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。   陆宜往他的方向走去,他直起身,也是靠近后,她才注意到车不一样,不是来时的那辆黑色的宾利,是另一款型号欧陆GT。   换了车?   陆宜觉察出反常之处,气氛也不同,她想起今天是情人节,他是准备了惊喜?   “准备礼物了吗?”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,换一个人也许是笃定,但他是林晋慎。   林晋慎望着她,也没否认,也没拿出礼物,仿佛在等她自己找出来。   陆宜想了下,问:“在后备厢?”   她已经在朋友圈看过数个同款惊喜。   女友打开后备厢,气球飞出,铺满的花,中间放着礼物盒,包包或者珠宝。   这种招数,也在追求她的人见过。   所以才要换车,否则在来的路上就该翻车了?但只要想到准备这些的人是林晋慎,她就有种强烈的撕裂感。   转念一想,可能是助理准备,江询刚毕业,正是对浪漫抱有幻想的年纪。   陆宜抱着手臂绕去车尾,后备厢打开,没有气球也没有满车的鲜活,是空的,干净得像是新的一样。   “……”   她困惑转头,眼前掉下车钥匙,中间印有宾利车标。   林晋慎等着她,看她眉眼自信,陪着她玩找礼物的游戏,她一身杏色礼服,踩着高跟迈步时,裙摆如花苞摇曳,在夜色里悄然绽放的晚香玉,待她落空时,再给出正确答案,目光平静,低声问:“车主要不要试驾一下?”   “礼物是这辆车吗?”陆宜错愕,这未免太贵重。   林晋慎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,说:“不用觉得破费,里面的钱有你的一半,你可以理解为,用你的钱给你买了份礼物。”   陆宜:“?”   她笑下:“谢谢你,我现在不觉得破费,觉得肉疼。”   “不客气。”   林晋慎将钥匙放进她手里。   他很早就想换掉她那辆mini,现在,得偿所愿。   陆宜直接开车回澄西园。   开出没多久,手机弹出消息提醒,陆宜想到是秦女士回消息,她不习惯让长辈等,但眼下没时间回,只好让做副驾的林晋慎代劳回复。   “密码我生日。”   “嗯。”   陆宜报出密码时,林晋慎已经解锁。   手机壁纸是泡芙,APP不多,干净简洁地分门别类,一目了然。   消息再次弹出,林晋慎下意识点开,聊天框的视频自动播放,镜头昏暗,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随着音乐舞动身体,一颗一颗扯开扣子,露出精壮白皙如豆腐块的肌肉。   猜猜:【@陆宜 wow!别说我们只顾自己爽,来,吃点好的!!!】   【你现在是不是很可惜自己没来?】   【现在后悔了是不是!】   余音:【我真服了吴思栋,他喵的玩得比我还嗨?】   林晋慎:“…………”   上面还有@她的消息,一个比一个露骨,其中一个视频,对着镜头讨好卖笑,压低着嗓音叫着姐姐。   姐姐?   叫谁姐姐?   林晋慎掀起眼睫,再看群名。   嘘!十八禁。 第35章   林晋慎没有再往上翻,涉及陆宜隐私,他停在叫姐姐的那条视频。   这就叫吃点好的?他对陆宜身边的朋友人品不评价,但认为他可以挂个眼科,有必要治治眼睛。   顶着张小白脸,靠不穿衣服博取眼球,鬼日眯眼地叫声姐姐,算什么好的?有那么一瞬,他在想要不要给陆宜换手机。   感觉脏了。   看过都想洗眼的程度。   手机的音量不高,陆宜专心开车也并未听到,不清楚林晋慎此刻心理,注意着路况,目不斜视地问:“妈说什么?”   “……不是妈。”林晋慎道。   陆宜:“那是?”   她的交际圈很简单,除去同事,就是几个朋友,而她的朋友们今天都在醉生梦死,她已经屏蔽群消息,所以第一个排除。   “不是什么重要消息,你先开车。”林晋慎摁灭手机,声音还算平静,只是随着时间,脸色越来越黑。   那句姐姐很魔性,一直在耳边回荡。   陆宜也没多想,刚拿到新车还在兴奋期,在宾利车型里,她认为欧陆GT的内饰最好看,亚麻白,精致漂亮。车等红绿灯时,也是在探索车的功能。消息再次响起时,陆宜在等一个长的红绿灯时,下意识去看手机。   林晋慎声音冷不丁响起:“如果你现在想看,建议先靠路边停。”   音调冷冷的,教导主任上线?   陆宜没那么想看,手重新扶上方向盘,说:“我知道,行车要规范。开车不玩手机,玩手机不开车。”   林晋慎深望她一眼:“不是,是这红灯时间不够你看。”   陆宜:“有很多消息吗?”   林晋慎不置可否。   陆宜才意识到气氛有些怪怪的,是从她让他帮自己回复消息开始的,不是秦女士发来的,那会是谁?   发的又是什么东西?   “那我看一下吧,可能挺紧急的。”她故作镇定,等绿灯后开出去,在可以停车的位置靠边停下。   林晋慎没意见。   陆宜打开手机,入目就是“嘘!十八禁”群里,余音@她的消息,【宝贝啊啊啊,你的单身夜也可以这么安排吗?】   点开消息,好的,悬着的心彻底死了。   她了解他们,所以提前点开消息免打扰,而他们也了解她,发完还要@她一遍。这一波,是他们双向奔赴。   陆宜随手往前翻,是余音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美男照,他们是真的玩得疯了,照片都类似于,188男模跪坐在茶几上,扯着黑色的肩带,涩气爆棚,甚至还有泼水的,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滴水,至于视频,她根本没勇气点开。   尺度大的,担待得起余音改的名字。   林晋慎看到这些会怎么想?他的思想古板成什么样子,婚前连肢体接触都不行,露一点的衣服都足够他脸红皱眉。   他只会觉得世风日下,不知检点。   但又抱有侥幸心理,林晋慎在看到后没反应,是不是说明他觉得没什么,年轻人,网上口嗨玩闹一下可以理解。   陆宜抬眼,跟他看过来的视线撞上,事出突然,她还没想到怎么措辞。   林晋慎先开口,声音过低,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:“十八禁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你们私底下喜欢聊这些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好看吗?”   “…………”   哦,她错了。   林晋慎没有第一时间发作,只是因为考虑她在开车。   他声音听不出在生气,只是他本身没表情的时候就极具压迫感,他这三句话说出来,陆宜就想到上学时,教导主任抓到的违反校规的学生的现场。   陆宜硬着头皮解释:“其实我们群名之前不叫这个,是因为他们今天……所以临时改的,我们私底下也不这么聊,都是挺正经的人。”   都是朋友,她有必要维护下他们的名声。   林晋慎同样会抓重点:“正经的人?”   语气平平,但兼具嘲讽力度。   “真的,而且他们花钱点的男模,”在他一本正经的目光下,她越来越心虚,声音也没底气:“他们都是有底线。”   也就是说跟群名沾点边的事不会做,她以及她的朋友们没有做违纪的事。   林晋慎:“底线?”   有么?至少他没看出来,有底线会当众脱衣服?   陆宜脚下的工程在动工,这种事的经验她的确不多,如果要挽尊,恐怕只能消除掉林晋慎的记忆。  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,这种事现在还挺常见的,甚至成为一些吸引顾客的噱头,那他大概会眉头紧锁,会觉得这世界疯成他不理解的样子。   没办法,世界发展的时候,忘记带上林晋慎一起。   陆宜又道:“他们都是单身。”没有乱搞。   “单身就可以?”   陆宜被噎住,不知道该怎么接。   “这是第一次?”林晋慎又问。   陆宜认真地点头,就差竖起手指发个誓:“是的。”   林晋慎抬眉,对这个说法还算满意,还行,有点乱,但不至于太乱。   车内短暂沉默下。   后面一直有车驶来,将车内照个清楚,她看见他面部的光线由暗转亮,他一直没动,静默如陈列的雕塑。   半晌,林晋慎先开口,问:“有换手机的打算吗?”   话题怎么就突然扯到换手机上了?   但至少他们现在不用再围绕群的男模是否做着正经营生,她以及她朋友是不是正经人,她乐意接过话题摇头说没有。   毕竟她刚换没两年,各方面还挺新的。   “有些卡。”林晋慎坐正,调整下安全带后说。   “卡吗?”她不觉得啊,使用起来算丝滑,包括手机待机时间,她都蛮满意的。   林晋慎说:“明天让江询给你送最新款。”   “……好。”   陆宜也没拒绝,正如他所说,他们是夫妻,名下财产共有,在这种事上没必要矫情。   至少,刚才那一页翻篇了!   陆宜关掉手机,这次直接放进包里,这次就算秦女士发来消息也不看了。   按照导航,陆宜将车开回澄西园,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,方向盘的手感都出奇的好,上班时她仍然要开那辆小mini,她只是去打工,并不想成为话题中心。   收到礼物谁都开心,但开心过后,陆宜也会犯愁,她没有准备礼物,她以为像他们这样的,不需要过情人节。   很愁。   这跟她想象中不一样。   到家,泡芙已经可以到玄关等他们,蹲坐着,冲着他们俩乖乖地喵喵叫。   陆宜脱下鞋,还有些不适地揉下脚踝,林晋慎在她的身后,目光瞥到她白皙脚踝泛着红意,两人同步换上鞋,也同步地路过泡芙。   泡芙委屈加倍:“喵喵喵?”   陆宜没办法,她穿着礼服,等洗完澡换件衣服才能抱。   “你等等妈妈。”   语言安抚一下泡芙,她踩着拖鞋上楼,进房间后反手搭着拉链往下拉,第一下没拉下来,她只好抬起左手扯住领口。   拉到一半,一只手握住她的拉到底,到臀部的位置。   雪白光洁的薄背像是剥开的荔枝肉,空气里,仿佛溢出香甜的果香,勾动着人心。   陆宜后背倏地绷紧,也就一秒时间,毕竟什么都做过,就没必要再矫情。   如果一个人,她现在就可以放开手,裙子一滑到底,将自己轻松剥出来,但林晋慎在,她只能抱着前面的衣料,避免直接滑下来。   “我先洗吧。”毕竟她先脱的衣服。   她还没迈步,“啪”的一声,灯光熄灭房间瞬间暗下来,她本能抬头,手臂先被握住,力道不重,轻易将她将一侧扯过,没反应过来时,人已经被抵在墙壁。   后背皮肤直接接触冰凉皮肤,凉得她抖一下。   林晋慎在她身前,像是在暗处藏匿许久的兽,在电光石火间捕获到猎物,身形庞大到将她牢牢地照在他的方寸之地。   两个人近在咫尺,连呼吸都难分。   陆宜不可能不知道要做什么,倒不是不愿意,但是太突然,而且:“等等,我还没洗澡!”   她低声提醒,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些。   林晋慎没动,从鼻腔里嗯了声,说:“我也没洗。”   下一句,问:“一起洗吗?”   上次一起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,根本顾不得洗澡,胡乱又潦草,体验感极差,她自然是要拒绝,不如在床上。   “不!”   不字还没说出口来,就被堵住,林晋慎低身吻上她的唇,从浅到深,谈不上温柔,甚至有些凶猛。   他贴着她的唇角,间歇他说:“先亲会儿。”   唔。   只是一个吻,陆宜感觉被吻透,四肢瘫软没力气。   吻势汹涌,她的双手被抓握住,高抵在墙壁,裙子没有束缚,扑簌地往下坠,堆迭在地面。   “林晋慎,我裙子!”   就这么堆在地板上,免不了要被他们踩脏。   林晋慎的呼吸也是乱的,温热潮湿,就像在海岛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她再次被淋湿,又气又恼地咬住唇。   到这份上,哪里顾及得上一条裙子。   他粗着嗓音,说:“我赔给你。”   他从她的贝齿里被咬夺过唇瓣,舌尖勾过,像是上药一样,仔仔细细的,不放过半点位置。   陆宜头都是晕的,呜呜咽咽,像是生病重感冒。   刚开始在黑暗里,她看不到他,只能凭触感以及气味确定他的存在,等眼睛逐渐适应,渐渐能看到一些东西,本来就烫红的脸,又升高一个温度。   分明林晋慎才是始作俑者,但此刻,他才是那个衣冠齐整的那位,表面道貌岸然的,实际上,做着最放荡的事。   伪君子!   尤其是林晋慎握住她的脚踝,要替她捏的时候,问她力道重不重,舒服一点没,她人在高处,睥睨着蹲姿的男人,心里想,舒服的难道不是他吗?   谁在这时候替人揉捏脚踝?   她怀疑林晋慎有什么特殊癖好。   好在是关着灯,在黑暗里,彼此的表情都被隐藏,她才大胆一些,否则,死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,由着他握着脚踝。   他掌心温热,力道不轻不重,今天站立过久导致的酸涩得到缓解。   捏完,林晋慎起身,她再一次直面他的身形,瞬时陷入黑暗,他低声道:“去洗澡。”   不是询问,只提醒,前菜吃完,要上正餐。   林晋慎打横抱起她,陆宜细白手臂勾着他的脖颈,她从刚才就没什么力气,整个人懒洋洋的,进浴室前,她想到今天收的礼物,坦白地说:“抱歉啊,我没准备礼物。”   小声地补充:“我以为我们不过这种节日。”   是他们婚前协议出现漏洞,可以理解,毕竟都是第一次。   林晋慎抱着她放进浴缸,他们从来没使用过的,可以轻松容纳两人的浴缸,他拧开热水龙头,水柱溅起水花,溅在皮肤上,他扯过领带,在陆宜被水打湿颤栗时吻住她的唇瓣,嗓音低低哑哑,说:“你有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水声一直在,漫过浴缸的底部,一点点上涨。刚开始并不舒服,适应过后,她破罐子破摔随意了。  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,放在还没解开的领带,不用言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,是交给她。   陆宜闭着眼,浴缸下好似架着火,水温没下降,反而在上升,都快要咕噜咕噜翻涌沸腾起来,送礼物也得有态度。   她送礼物,还需要自己剥开。   嗳。   陆宜叹气,她应该提前准备,有备无患,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么被动!   林晋慎躺下的那一刻,本来就快满的浴缸,水哗啦一声随即溢出,将地板打湿。   接下来的事,陆宜都没敢想过。   到底是林晋慎婚前就装过的房子,他对这台浴缸的功能了如指掌,恒温加热,冲浪按摩,一档两档三挡,脉冲按摩,震动按摩……身体力行,带着她全体验一遍。   浴室的灯按照她的要求是关掉的,但浴缸自带变色灯光,整个水面都是令人脸热的红。   陆宜始终抱着林晋慎的脖颈,怕滑下去,怕呛水。而林晋慎深知这一点,托着她,仍由她如树懒似的,挂在他身上。   今晚的林晋慎跟平时不太一样,就像是没有同情心,只是个冷酷的执行者,温柔与凶狠兼备,她哭出来时,会温柔吻她的眼皮,吻掉她的眼泪,在她完全放松时,又发起狠来。   明明人就在水边,却渴得嗓子发疼。   林晋慎靠过来,擦过面颊,唇瓣贴着她耳垂,放在齿尖咬了下,低声问:“喜欢被人叫姐姐?”   “!”   陆宜闭上的眼睛忽地睁开,电流从耳垂窜过,迅速地传递至四肢百骸,手脚忍不住蜷缩,酸软间,她想到群里吴思栋他们发的视频。   受他们指使,男模乖巧地叫她的姐姐,跟她打招呼。   “……”跟她又没关系,她什么时候喜欢被人叫姐姐了?   况且,她以为车上的事早已经翻篇,他又突然提起。   “我没有!”陆宜为自己辩驳,连气息都不稳,她抱着他手臂,一点也没能阻挡他的动作。   “是吗?”林晋慎没停,指尖分不清是浴缸里的水还是什么,他说:“我不信。”   陆宜快疯了:“真的。”   “那宜宜喜欢听什么?”林晋慎贴着她的唇瓣问。   “……”双重折磨下,陆宜好想死,却又由不得她做主,全都在林晋慎的手掌间。   她认为黑暗里,不止她的羞耻心,林晋慎的羞耻心也所剩无几,所以他才会这样放肆地说出这种话!   陆宜闭着眼没说,知道说什么都没用。   林晋慎说了,唇抵着她的耳朵,低低的,声音递进她的鼓膜,引起久久未停的颤栗。   当晚是两次。   从浴缸里出去时,陆宜脚下不稳差点滑倒,林晋慎扯过浴巾抱着她出去,出去前,她看过浴缸里的水,本来满满的,现在只剩下一半,另一边,全都从地板流进地漏里。   陆宜闭着眼,耳边好似还有林晋慎的声音。   她缩着脖颈,脸就像被蒸过,红色久久不能消退。   —   酒吧那边,朋友闹了个尽兴,男模质量不错,也很有服务态度,他们给出高出市价几倍小费,双方都很满意。到最后男模下班,准备各回各家时,才意识到群里陆宜一直没回消息。   什么情况?   “别是觉得我们玩太嗨,懒得搭理我们了吧。”   “你有可能,女神才不会。”   余音笑下,她懒得动,轻踢下吴思栋的腿,让他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。   “是要问问。”   吴思栋站起身,随手拨电话过去。   一个没接,第二个仍然没接,在陆宜这,是挺反常的,现在正常成年人,谁能几个小时不看眼手机。   不正常,太不正常,不回消息是事小,但出问题是事大。   毕竟豪门绑架这种事并不少见,甚至身边有朋友就发生过,陆宜的身份在那,既是陆家独女,又是林家儿媳,身价不菲,绑架她,可以开出天价。   吴思栋神情严肃起来,余音也察觉到,问是不是还没人接,得到点头后,她也拿出手机发消息,打电话,消息没人回,电话也没人接。   余音咬着手指,也慌了下,又想到陆宜今天跟林晋慎在一起。   “打给林总问问?”余音就要去找自己堂哥要联系方式。   消息还没要到,吴思栋那边电话突然被接听,他既紧张又小心,确认的确是接听,只是那边没声音,他先给朋友做个手势,然后开口问:“小宜?”   “小宜你没事吧,怎么没接电话?”   “你现在是在家,还是在外面?”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   余音靠过来,皱着眉,满脸紧张担忧。   朋友都在问:“小宜说什么啊,是不是没看手机?”   吴思栋眼睛睁更大,难以置信地望着众人,半晌,他放下手机,像是被人摄魂似的,眼里无神。   朋友快急死,余音更是扯过他的手臂:“到底什么情况你快说啊,不是接听了吗,到底有事没事?”   “……没事。”   朋友同时松口气。   吴思栋话音一转,回味刚才那通电话,神情木讷,想一想又说:“又好像有事吧。”   “?”   “吴思栋你想死是吧?”   “电话里到底说什么了?”   “不是大哥别吓人行吗,我们都老大不小了,禁不住你怎么吓。”   吴思栋跟谜语人似的,倒不是故意,只是还从刚才的震惊里脱离出来,他缓了缓,说:“不是小宜接的。”   “那谁接的?!”绑匪?   吴思栋喝过一口水,压过惊后回过魂来,往沙发上一瘫:“我靠,是林总!”   “……”   —   陆宜闭着眼几乎秒睡。   腿是软的,膝盖还有些疼,总之哪哪都不舒服,她像是一只小船,摇摇晃晃,随着水波荡漾,现在总算是到岸,安稳地睡过去。   睡眠质量很好,电话铃声都没能将她吵醒,只是模模糊糊间,听到恼人的杂音,不耐地往被子里躲去。   梦里断断续续,她一直在哭,林晋慎心肠冷硬,不仅毫无反应反而变本加厉。   他摁住她的背,又从背后抱住她。   陆宜呜咽出声,林晋慎道貌岸然,体贴地问:“吃撑了?”   “……”   她快把唇咬破。   林晋慎从浴室出来手机仍在响,他套着浴袍,随手系过腰带,刚吹干的头发柔顺贴着额头,本意是想直接关掉,却在看到备注时停顿,指腹滑向接听。   “小宜?”手机另一端,响起男声,不确定的,甚至有些着急的。   “小宜你没事吧,怎么不接电话?”   手机贴在耳边,镜子里照出他面无表情的脸,等那边说完,他不紧不慢地回:“她没事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看着床上隆起的一小团,连脑袋都要埋进被子里,在暖光下,他如实回答:“她只是累了。”   “!!!” 第36章   吴思栋将电话听到的内容转达给朋友,一字不差,连语气跟咬字都一模一样。   “她没事。”   “她只是累了。”   最后一句就很有深意,吴思栋是男人,他不懂女人难道还不懂男人吗。   累了,为什么累了?   动物世界里,雄性遇见雄性会发生什么,占有欲上头,打个架多正常的事,虽然他本人认为他跟陆宜是纯友谊,但严格来讲,他也是男性。   突然被当作竞争者,吴思栋满足笑两声,还挺荣幸是怎么回事。   “收起你猥琐的笑容,小宜又不是铁打的,还不能累啊。”余音一个抱枕砸过去。   “你不懂。”   “就你懂!”   “走了走了。”陆宜没事,几个人拿包的拿包,买单的买单,抬腿走人。   吴思栋走一半,突然意识到被他们忽视的东西,林晋慎拿陆宜的手机,那他们发的那些东西他有没有看到?   众人表情集体凝固一下。   有人心虚说:“不能吧,不应该吧,不要吧!”   都是玩嗨后的虎狼之词,就是遭遇车祸快挂掉,都要爬起来删掉的存在,人可以死,但要留清白在人间。   要是看见被引起误会,让本不怎么坚固的夫妻关系产生不好影响,那他们罪过可就大了。   “不会,林总顶多接个电话,又不知道小宜密码。”余音拿出手机的下单代驾,语气笃定。   换言之,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份。   “也对。”   “那我先走咯。”   朋友把心放进肚子里,挥手告别。   —   陆宜睡得很不安稳,做一晚上的梦。   梦里她没有去参加慈善拍卖,跟朋友们一块去酒吧,定最大的包间,点最贵的男模   男模们个个188,穿着黑色或者白色衬衫,进来时抬手打招呼,齐整地一排,仿若原始密林,遮天蔽日挡住包间的灯光。   朋友逐个选择喜欢合眼缘的男模。   在一众领口都恨不得袒露到胸肌男模中,只有一个扣子系到最上面的位置。余音戳着陆宜的肩膀,说:“这古板闷骚的一看就是你喜欢的类型。”   “?”   陆宜下意识想反驳。对方黑沉的目光跟着压下来,心脏怦然起跳,有种熟悉感,反驳的话到嘴边没说出来。   也不是不行。   服务员一打一打送来酒,什么颜色都有,音乐声鼓噪动感,男模各尽其能,会跳舞的,会调酒的,会唱歌的……只有她身边这个什么都不会。   也不知道靠什么吃饭,脸么,陆宜偷偷瞥一眼,好吧,的确有说服力。   陆宜身边的男模不会说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,他来回就那几句话,比如:“你要喝什么?”   “有果汁,苏打水,最好不要喝酒。”   “想吃什么,吃水果吗?”   “……”   他表里如一,跟外表一样,无趣得很。   包间的场面火热,只有他们这里没劲,朋友也注意到,叫来经理投诉,经理将他叫过去教训一顿,他垂着长睫,房间里的阴影似乎都落在他脸上。   被狠狠教训过后,他开始有长进。   推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,支着长腿在她对面坐下,膝盖抵住她的,他掀起黑色长睫,眸底幽怨,开始解衬衣的扣子……陆宜眼睁睁看着要上演十八禁的画面,她去看周围的人,其他人打玩得正嗨,似乎看不见她这边。   她心脏狂跳,手心仿佛刚经历过潮湿雨季。   这样不好吧?   她只是想想,没出声制止。   隐隐地,她也想看下去。  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是梦境的?   是林晋慎靠过来,与她面对面,几乎贴着鼻尖,近到她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,眸底浮着薄雾似的,模糊不清,他扯动着薄唇。   “姐姐,你要了我吧。”   陆宜被吓醒,比做噩梦被丧尸追杀更可怕,她倏地睁开眼,发现比梦里更恐怖的一幕,林晋慎坐在床边,握着她的小腿,在她醒来无意识动下的时候,固定着位置。   “?”   她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神,大脑在高速运转,冒出诸多乱糟糟的念头。   “醒了?”林晋慎比陆宜更镇定,仍然握住她的小腿,虎口一圈是烫的。   陆宜木木的,慢吞吞地眨眼,问出她昨天就怀疑的事——“那什么,你是不是有恋足癖?”   林晋慎眉头一皱:“恋什么?”   “喜欢脚,超过正常范畴的喜欢。”陆宜解释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“我在给你上药。”   视线往下,她看到他身边摆着药盒,他右手拿着棉签,也是这时候,身体跟大脑取得联系,她感觉到膝盖冰冰凉凉的。   他是正在给她上药。   陆宜抽下腿,扯过被子一角,不动声色地往上拉,一直到抵着下巴。   很尴尬,尤其她刚做的也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梦,双重迭加,她已经想溘然长逝。   林晋慎没理会她的别扭,他醒来后看见她膝盖上一块,问过医生朋友后,去二十四小时药店买回药,不只是擦膝盖活血化瘀的,还有破皮消毒的。   “对不起,昨天是我的问题,下次不会那么久。”他边上药边道歉。   但重点不是不会再在那吗,跟时间有问题?   陆宜还在独自尴尬没吭声。   林晋慎已经涂完膝盖,还有其他位置,零星地分散在白皙皮肤上,不是手指印,就是不规则的亲吻痕迹,一些他没意识到亲过的位置,他边涂边自我谴责,下次应该轻一点。   陆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   她昨晚累得够呛,现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上药服务,直到那双手有往上的迹象。  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,现在都腿软,陆宜及时挡住他的手,她都快语无伦次,磕磕绊绊地问他要干嘛。   陆宜从林晋慎眼里读出无语两个字。   林晋慎说:“上药,你昨晚不是说大腿内侧疼吗?我看看,是不是撞破皮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算是发现,林晋慎什么话都敢说出口。   陆宜说没有,但林晋慎一本正经,一副“她拒绝就是讳疾忌医”的样子,他换过新的棉签,沾上药膏,板着的脸,就像是在表明“在医生面前,患者没有性别”,她如果多想,那就该想想是不是自己思想问题。   她咬唇闭眼,硬生生捱过这十几秒。   “好了,早晚一次。”   林晋慎丢掉棉签。   陆宜一张脸红了又红,她根本不觉得疼,只有林晋慎说红了,涂的药不知道是什么,跟膝盖一样,冰凉的,没有不舒服的地方。   她躺着缓了缓。   林晋慎在收药,塞回药盒里,放进袋子里,将袋子里的棉签跟纸团丢进垃圾桶。   陆宜看眼时间,已经八点,虽然是周日,但在林晋慎眼里并没有周六日之分,他照常都要去公司的。   “你不去公司吗?”她问。   林晋慎神态如常,说:“去,时间还早。”   望着她,又道:“方姨做早餐,起来吃点再睡。”   陆宜的确饿了,昨天晚宴她就没吃什么东西,回来又被压榨,她急需补充能量。   “我先下去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起床,进浴室前仔细看一遍身上痕迹,不忍直视,心里暗骂林晋慎就是只狗,怎么哪哪都能咬。   不仅如此。   他昨晚,昨晚凑在她耳边低声叫她“老婆”。   不是说给外人听,而是私底下,咬着她耳朵,说给她听,声音又低又哑,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。   这个人,要比看起来不正经得多。   庆幸的是这一周都做完,今天是真正意义上的休息日!   洗漱完,她套上衣服下楼,跟方姨打招呼。   “起来啦,那快坐下,都已经做好了。”方姨转头,去中岛台端小菜。   陆宜跟林晋慎餐桌相对位置坐下。   印象里,他们好像是第一次吃早餐,他们一起住这么久,早上见面的时间手指头都能数过来。   有方姨独门小菜,陆宜就着喝了一碗温热的青菜粥,胃里暖呼呼的舒服,她吃饭时不怎么说话,对着林晋慎就更没什么话,专心吃着自己的。   方姨在跟林晋慎聊天。   说他最近回来的次数多了,她可以做好晚餐,等他们下班回来一起吃,林晋慎说不用,一方面他下班时间不定,另一方面他晚餐不怎么吃。   方姨还想替陆宜争取他在家的时间,说:“太太最近都瘦了。”   可怜吧,心疼吧。   突然被cue的陆宜差点被呛住,不知道方姨又突然整哪一出,眼前多出一张纸巾,林晋慎递来的,望着她说:“是瘦了。”   他昨晚刚丈量过吃过。   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。   陆宜从他的表情读不懂他在想什么,她镇定地接过纸巾,按压住唇边。   “对吧,太太晚上都没胃口,想来是一个人吃饭没意思。”方姨疯狂暗示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一个人吃饭挺有意思的。   林晋慎嗯过一声,说他会尽量。   方姨目的达成,满面笑容离开,去厨房打扫卫生。   陆宜喝两小碗粥,一个煎蛋,两个蒸饺,再吃不下别的,剩下半杯牛奶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。   林晋慎只在早上会多吃,摄入碳水以及蛋白质,他吃完自己的那份,目光掠过她手边的半杯牛奶,拿过来,自然地喝完。   自然地好像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,他已经可以吃她的剩菜剩饭。   陆宜擦嘴时,呆呆地想,他不是有洁癖吗?   林晋慎已经起身,说:“我去公司了,你要是困还可以睡会。”   “好,路上小心。”   虽然乖乖地,但很顺利地从嘴里说出来。   陆宜没有补觉,吃饱后反而睡不着,她才开始看手机回复消息,群名经过昨晚的疯狂,已经改回原群名“社会主义接班人”,她点进去,往上翻翻,顺手将他们发的视频以及照片全都删掉,她今晚可不想再做那种梦。   秦女士昨晚也是真有发消息,是跟他们聊伴娘的事,问他们人选,在人数上,宜双不宜单,然后是伴娘服各种细节确认。   陆宜盘腿坐在沙发,泡芙依偎在她身边,伴娘在她这边好确认,她交心的朋友不多,选两个足矣。   余音是其中一个。   确定后陆宜就拉了个伴娘群,方便交涉婚礼事宜。   余音还记得昨天的事,问她什么情况,昨天晚上的慈善晚宴给她累倒了?   陆宜:【没有。】   余音:【那你们林总说你累到了?】   陆宜:……   陆宜:【他还说什么?】   余音:【没了啊,就这句,你一直没回消息,我们以为你出事呢给你打电话。】   陆宜能猜到是什么时候的事,她摁着眉心,林晋慎在她这里的罪名又添加一条。   林晋慎那边同样需要选伴郎,他性格原因,从小到大交心的并不多,严格算起来也是个位数,其中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有三个。   彼此家世相当,实力相近。   平时不常见面,甚至不聊天,再见面,也像以前一样没变过。   林晋慎将伴郎的消息发到群里。   季长明:【没想到慎哥是我们当中第二个结婚的,我以后结婚找谁去?】   他是群里四人年纪最小的那个,性格也是最和善最正常的,另外两个,不是阴冷疯批,就是面热心冷的怪物。   郁则珩:【你可以找我。】   顾屿:【不知道你们那边的习俗是什么,我们这边伴郎不找离婚男。】   【可能比较晦气。】   郁则珩:【这未必不是新婚最好的祝福。】   季长明插嘴问:【请问是什么祝福?】   郁则珩:【夜夜做新郎。】   季长明尴尬笑两声:【哈哈哈哈,郁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幽默。】   顾屿:【有人离个婚,怨气大得冲鼻子。】   ……   林晋慎忙完看眼群里,话题明显偏离,他直接@顾屿跟季长明,钦点他们做准备,干净利落就做好决定。   就三个人,一个刚离婚,另外两个单身,做决定不难。   郁则珩:【连你都歧视我?】   林晋慎:【不至于。】   林晋慎:【从现在开始,禁止提那两个字。】   郁则珩:【哪两个字,离婚?】   几秒后,系统提示,郁则珩已被移出群内。   被移除群内的郁则珩:???   不是,这还是人吗?   群里的两个人快笑死,这种待遇在林晋慎那是独一份的,调侃两句后又将人给拉回来,郁则珩骂林晋慎是这没人性,另外两个插科打诨就此揭过。   他们都许久没见过,趁着这次机会,打算聚一次。   郁则珩阴暗地回:【我不去,就不给你们传晦气了。】   季长明:【别啊,你刚没老婆,连兄弟都没了,岂不是很可怜?】   顾屿也在劝:【对啊,不能当面开大,我吐槽有什么意思?我是那种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人吗?】   郁则珩缓缓打出一个?   林晋慎回得很快:【可以。】   郁则珩被气得死去活来,发过微笑表情,确认完毕,的确不是人,尤其是结过婚后,越来越不是人。   四人约在唐宫见面,三楼的包房,没其他人用过,从这里建起,就一直供他们几个使用。唐宫是郁家产业。   林晋慎准时抵达,季长明最后到,长着张迷惑性的小奶狗脸,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,挨个叫哥,说路上堵车。   郁则珩独自坐在沙发的角落,支着长腿,不说话时有股惫懒劲,看起来有种被烟酒浸泡后的颓废劲,又混着满不在意的神情。   顾屿坐在长腿,让服务员将林晋慎的藏酒取来。   “提前说好,今天只说高兴的,禁止发一切跟婚姻有关的牢骚。”这话就差没拿郁则珩身份证报他号码了。   郁则珩眯起眼:“谁喜欢?”   林晋慎走过来,切割掉两个人的视线,他不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,说话却是最有分量的,没办法,他举手投足,比实际年龄翻一倍,谁能比他更老成。   几个人凑上,大部分是在玩牌。   季长明说起这段时间听到的新鲜事,没有指名道姓,听说一位少爷,两个月不到的时间,不只是给人转房子,又是给人买车,平时不是在出差,就是在出差的路上,如今,就定死在京市,不仅如此,下班就回家,跟上班打卡似的。   林晋慎掀起眼皮,乜他一眼,季长明人畜无害地笑笑,这话他可憋太久了。   顾屿跟着唱双簧:“哟,这可听着怪瘆人的,一般这情况两种可能,要么是结婚了,这熟啊,郁少就演过一次,要么就是遇上杀猪盘。”   “要我看来,前者可比后者可怕多了。”   一个人钱两空,一个顶多是破点财。   郁则珩没吭声,都是自己做过的蠢事,躺平任嘲。   林晋慎则淡定地出着牌,他今天运气不错,牌一算一个准,轻描淡写间,要将牌桌上的筹码全都赢过来。   他反问:“很奇怪吗,这难道不是婚姻里最基本的事?”   当双方进入民政局,签名,盖章,双方就被同时赋予法律上的责任与义务,除父母之外,夫妻是最亲密的关系,他们会度过余后一生。   是这世界里,他的另一半。   “她是我太太,别人有的她都会有,别人没有的她也会有。”   就这么简单,他给她所有,只要他有,只要她想要。   林晋慎无意说教,他人生的运行准则就这么简单,一旦确定一件事,就会执行下去,除非那天,陆宜先厌弃他,将这段关系按下暂停键。   季长明听着他理智分析,笑问:“慎哥,你说这么多的意思是,你做这些都是基于做丈夫的责任,没有一点感情?”   如果换一位林太太,他还是如此?   林晋慎垂眼,眼底看不出在想什么,停顿片刻,他出牌,又一次赢下,他才道:“有没有感情都不会改变什么。”   没说有,也没有说没有,具体怎么想,随他们理解。   顾屿扯唇轻笑,也对,林晋慎是什么人他们都清楚,脑子里就跟缠绵悱恻的感情绝缘,否则也不会单身那么多年。   林晋慎还是林晋慎,结了婚也没改变什么事实。   “我还是希望娶一个我喜欢的,婚姻那么长一起过日子,没点感情是真过不下去。”季长明感叹,他这辈子是没办法像他一样,只出于责任就对对方那么好。   郁则珩就像被刺痛下,指腹敲着桌面,不满地道:“不是,你们能聊些别的?”   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几个聊天的话题都是围绕结婚围绕老婆了,没趣,没趣劲了!   林晋慎慢条斯理地理牌,将话题引到这次的婚礼上,他没什么经验,谈到各种流程还要问过郁则珩。   郁则珩真怀疑他是故意的,又看不出来,最后也只能认命,跟他讲起流程跟注意事项,一些他踩过的坑,能避则避。   林晋慎在听,他记忆力还算不错,可以记下来。   剩下两个没结婚的,因为要当伴郎,也听得认真,没人记得他们以前聊的话题,可跟这些沾不上半点边。   说话间,林晋慎的手机响起。   他放在桌面,所以在来电提醒手机亮起的那刻,在他旁边位置的季长明也看到备注“太太”,不是宝宝也不是小名,是他的风格。   季长明第一时间跟其他人通气,用嘴型无声地说嫂子,而后抱着手臂,看好戏地等着林晋慎接电话。   “肯定是查岗来的,幸好我们这可没女人。”顾屿放下牌,靠上后座,端起酒在慢慢摇晃。   林晋慎扫过一眼后,迟疑一下,选择接听。   “喂?”   电话那端响起陆宜声音,是她一贯的温柔,像是山间泉,清冽好听。   “嗯。”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。   其他人也并没有要偷听的意思,只是牌桌就那么大,突然来电,又是他们刚才聊天内容的主角之一,难免好奇。   陆宜不知道他在跟朋友聚会,是不是在公司,挺不好意思地问:“你在忙吗?我有没有打扰你?”   三双眼睛盯着他,或直勾勾,或随意瞥来,都有深意。   林晋慎下颌线紧绷,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,喉结滚过后,他低声回:“不忙。”   “没有打扰。”   声音放轻,连他们这些直男都听出来的温柔。   “?”   朋友做了半辈子都没听过他这种语气。   你再说句没感情试试呢? 第37章   陆宜并不是很想给林晋慎打这通电话,遇到事情本能地不想麻烦他。   但眼下她没办法。   今天方姨请半天假,因为家里人生病需要回去照顾,她这边则被迫临时加班,人现在还在公司回不去,泡芙没吃饭,一天三顿都不落的体格,一顿不吃,会要小猪咪的命。   陆宜问林晋慎什么时候回去,如果比她早到家,能不能帮忙喂一下泡芙。   林晋慎没说什么时候回去,说的是:“可以。”   “真的吗那太好了。”如果他没办法,就只能下单让人上门喂猫了,她不太想,他们双方比较重视隐私。   虽然泡芙最近在控制体重,但它的饮食一向均衡,除去猫粮还要罐头,冻干,鱼油猫草片什么的,对不养猫的人来说还挺复杂的。   “泡芙一顿吃的种类有点多,我等会儿发你手机上。”又补充:“如果你找不到,喂一个罐头也是可以的。”   毕竟是麻烦他,陆宜还是挺不好意思的。   林晋慎说好,问:“你在哪里?”   “我在公司加班,可能晚点回去。”事情说完,陆宜就要挂断电话:“那我先去忙了,今天晚上就麻烦你了,谢谢。”   电话被挂断,三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过来。   季长明理着自己的牌,年轻学习能力也强,端坐着,学着某人语气:“不忙,没有打扰。”   “可以。”   “你在哪里?”   顾屿忍着笑感叹:“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林总这种语气说话,值了。”   郁则珩淡淡地拨弄着手边的牌:“我说话难听,就不说了。”   林晋慎反手扣过手机搁置在桌上,对上其余人的目光,神色淡然,就好像他才是旁观者,刚才接电话的不是他,说那些话的也不是他。   季长明挠下头问:“还打吗?还是慎哥你现在就要回去了?”   “不打也没关系,毕竟老婆如手足,兄弟如衣服,习惯了。”顾屿说这话时暗戳戳瞥向郁则珩,生怕当事人听不出来。   郁则珩斜乜他一眼:“现在时兴连坐?”   季长明笑:“屿哥你再说,我珩哥又得无能狂怒了。”   林晋慎恍若未闻,端坐着说:“不急,接着玩。”   顾屿哼笑出声,其余两个玩笑地点头,装模作样地拿牌,心里想的全是,好好好,装上瘾是吧,哥几个就看你演。   十五分钟后,刚打过三局。   林晋慎意兴阑珊地放下牌:“时间不早了,今天就到这里。”   “到林总睡觉时间是吧。”顾屿抱着手臂,调侃道。   他们都懒得拆穿他了,现在才几点,八点刚到,谁不知道他雷打不动地十一点睡觉。   挺好,是兄弟,还知道演一下他们。   有些人以前演都不演。   林晋慎套上外套,目光扫过剩下其余人,道:“你们玩,今天账记我名下。”   “不然呢?”   就这么把他们抛下,还指望他们为他省钱。   林晋慎人还没走,顾屿就叫来服务员,问郁则珩这里什么最贵,统统都上上来。   —   同时,京市五环外老小区的房子里,江询刚洗完澡,又重新套上床边挂着的西服。   室友刷牙回来,手里拿着杯子跟牙刷,奇怪地问:“你不是刚回来,又要去上班,公司临时有事?”   江询摇头说:“不是,是老板有事,我现在要去趟老板家。”   “这个点,去老板家,你确定吗?”江询出社会不久,眼里还有大学生眼里的清澈,看着就很容易被骗的样子,室友拧起眉:“你确定你老板正经吗?”   现在社会风气开放,什么人都有。   江询说:“我老板已婚,他叫我过去,是他们不在家,去喂猫。”   室友一听更气:“你们老板拿你当什么呢,这么晚叫你去喂猫,他怎么不上天,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几个臭钱,就可以拿你当牛马使……”   江询亮出转账记录,五千块。   他嘿嘿笑两声,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,别说现在去喂猫吃饭,喂老板吃饭他也可以!   “你当时找工作是往哪边拜的,你看我这个姿势标准不,我也想接一个这样的老板。”室友牙刷杯子都没放,双手作揖,求神拜佛。   江询笑着挥手:“走了,回来给你带宵夜。”   —   易星整层办公楼,只剩策划部还亮着灯。   于倩烦躁地转动着中性笔,啪地掉下,又捡起来继续转,手劲越来越大,也越来越烦躁,终于忍不住,啪地将笔拍在掌心下:“忍不了了,我非得跟宋知行掰扯清楚。”   “跟他掰扯清楚有什么用,这种人能听懂人话?”   “听不懂我就上手,让他尝尝正义的铁拳!”   不怪于倩这么生气,任凭谁面对无理甲方都很难保持理智,他们交上去的方案对方不满意改了又改就算了,更生气的是,宋知行擅自修改方案,还盛气凌人地问改成这样很难吗?易星这边反应这样做下来超预算,他我行我素,坚持按照他的想法走。   几天后,工程组都找到,宋知行又想起预算坚持要改。   这不是折磨人吗?   行,不是不能改,甲方就是爹,得供着。   新方案交上去,宋知行直接否定:“我要的就是那种感觉,你们这一下子全改掉,还有质感吗?”   “我是让你节省预算,不是让你牺牲展出的质量,你到底懂不懂?”   “我真怀疑你们易星招人的水准,一个个听不懂人话?”   “……”   今天也没差,宋知行带着团队直接到易星,一定要在今天给个满意方案。   他将新方案批得一文不值,大手一挥,丢下一句“希望你们再好好想想,拿出更成熟的想法”带着底下人去吃晚饭。   易星历年来接触的甲方里,宋知行可以居于榜首,无人匹敌。   关键他家里有关系,还不能得罪。   陆宜交代完泡芙晚餐问题,还在看他们的方案,在找可能降低方案预算的点,可操作空间不大,否则他们也不会这几天都没进展。   小组成员死气沉沉,在疯与发疯的边缘。   “想下班啊!”同事仰头,发出声喟然长叹。   八点多,宋知行等人吃完饭回来,问进度怎么样。   他们将刚才讨论出的结果说出来,在原方案不大改的情况下,可以用一些相近的材质,效果也没多大差别,再精简掉一些不必要的部分,保证整体感觉不变。   “我觉得这样不好。”宋知行手抵过唇,做沉思状,想过后否定地摇头。   同事耐着性子问:“具体是哪里不好?”   “这是我的感觉,我想你应该懂得我意思,如果你这样改了,就差点意思。”   众同事:“……”   诸如此类的对话,已经发生过数次。   “下班吧。”   陆宜保存文件,关掉电脑,收拾着桌面上的杂物。   于倩闻言张嘴:“就这么下班吗?”   吐槽归吐槽,真要在这时候甩手走人没人敢,前脚刚走,后脚饭碗就没了。   桌面收拾过后,再扯过酒精湿巾擦拭一遍消毒,陆宜拿过身后的包,起身欲走,宋知行看过来,眯着眼看着笑,实际上阴恻恻的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   “陆小姐?”   陆宜平时并不做这种出头的事,她性格本来就温吞,随遇而安,进入职场后,能忍则忍,尽量跟其他人一样,但有些人的确太过分,越忍耐,对方越变本加厉。   她挎上包,眉眼冷淡:“既然宋先生没组织好语言,回去好好想想,应该知道你要表达的是什么。”   同事暗爽,陆宜说出他们最想说的话。   对接过甲方的人都清楚,一些甲方什么都不懂,昂头挺胸高姿态对着乙方指指点点,但凡问具体是什么,便是“我感觉不好”“不够特别”等话塞过来。   这不是有病吗?他们是人,又不是住他们肚子里的蛔虫。   宋知行仍然在笑:“早知道陆小姐的名字,在你们易星也算是出了名的,有后台就是够硬气,连甲方都敢怼。”   陆宜:“也要看是什么甲方。”   尊重是相互的。   “策划是你要改的,预算不够也是提醒过你的,到动工你说要改方案,我们也配合过,自认已经做到分内之事。”   “你还是不满意,请工作时间再来。”   宋知行往前迈步,挡在她的前方,脸上已经没多少笑意:“我听说陆小姐跟宸宇老板关系不简单,人家是有家室的,不知道陆小姐是什么身份。”   提到宸宇,陆宜就想到李承铭,她曾经动用过身边的关系,将他踢出局。   没想到,这事还能有后续。   宋知行盯着她的眼睛,仍然再说:“你开的车,穿的衣服,就你这点工资能买得起?”   “陆小姐每天打两份工不容易吧。”   宋知行盯着陆宜的脸,一寸一寸,像是要将她脸上的面具撕下来。他跟李承铭是大学同学兼死党,李承铭追求陆宜的事他知道,拒绝完李承铭就结了婚,同时还钓着不少人。   “你这就过分了,小宜已经结婚。”同事忍不住帮腔。   宋知行声量拔高:“结婚还这么晚,那你老公知道吗,他就不介意?”   “如果贵公司职员都是这个作风,这个项目,我们就得再慎重考虑考虑了。”  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,加起来有二十几双眼睛,有平时跟陆宜交好的一同吃饭的,也有点头之交的,称得上是她公司里所有的交际圈。   私事被摊开讲,不管真与假,都给人遐想的空间。   这种事,轻易就能压垮一个人的心理防线。   陆宜上学就遭遇过,编造不存在的事实,造黄谣,让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好,甚至是婚后……她轻飘飘地笑,说:“我也听过你的,跟你领导有一腿?”   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戒指,说:“你未婚妻知道吗?”   “胡说八道。”宋知行被她离谱言论气笑:“我领导是男的。”   “我没说是女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目光安静,说:“被造黄谣的感觉好受吗?”   “就算我们双方说的都是事实,也请你弄清楚事实,我们谈的是工作,就算搬出我的私事,也掩盖不了你专业能力烂到不行的事实。”   “请你让开。”   宋知行一时哑口。   陆宜就像是那种看着表面悄无声息,碰上去才知道是烫的。   他没让开,陆宜视线偏移,看到林晋慎的那刻,还以为是错觉,盯过两秒,确定是他没错,他站在那,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。   她错愕,往前两步。   宋知行才回过神,第一反应是要将人给拉住,手还没碰上,一只手横过来,抓住他的手,力道很重,他吃痛才看清楚来人。   眉眼冷峻,目光并不友好,冷冰冰的,无声中有些瘆人的感觉。   “你谁?”宋知行问。   林晋慎甩开对方的手,往前一步,在陆宜前面几乎将她挡个彻底,双方对视,他才道:“我是陆宜先生。”   他抽出纸巾,慢条斯理地擦着手,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。   的确是脏东西。   林晋慎几分钟前到的,刚好听到陆宜刚才的发言,他定在原地,听她不急不缓地回怼,她越平静,对面越动怒。   他没出面,因为不需要,陆宜自己就足以解决,不用拔高声量,不用说难听的话,更无须骂人,从开口他就知道对方完全没可比性。   对面段位太低,不够看。   现实也的确如此,越是虚张声势的,越显得无能可悲。   林晋慎目光一直在陆宜身上,他见过她很多样子,工作中生活中,温柔的,可爱的,唯独今天看到她生气,一字一句,有理有据。   他看完全程,勾动着唇角。   宋知行看他擦手的动作,知道被侮辱了,脸上挂不住,他不甘心还想说点什么,但对方只是站在那,扫眼看来时带有强烈的压迫感,他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混过,看得出来,他身价不低,意识到这一点,一时又不敢轻易开口。   挺怕惹到不该惹的人物。   “怎么称呼?”林晋慎擦过每一根指节后先发制人问。   “……宋”   “宋先生。”   林晋慎说:“像你这样在工作中只会情绪化的无能狂怒,不会让你看起来多专业,只会显得很低级。”   “你这样,能找到工作,也是一桩奇事。”   宋知行暗自咬牙,反唇相讥:“你不如管管自己,别到时候被女人玩弄都不知道还被蒙在鼓里。”   都是做男人的,谁愿意被戴绿帽子?   陆宜被这男人的无耻程度刷新认知,没有的事也能说成言之凿凿,男人,果然一烂就烂一堆。   林晋慎听着不觉生气,他握住她的手,目光冷然,语气笃定:“这一点就不劳你费心,只要我太太愿意,我随她玩弄。”   陆宜被他握得手心发热。   她抬眼去看他,瞥见他的优越侧脸,灯光下,像是打过一层柔光。   明明知道这些话当不了真,在那一刻,她还是明显感觉到心脏咚的一声,就像是暗处抛掷一个空瓶,滚落在中心。   恰逢司机跟店员将楼下咖啡店的咖啡跟甜点送上来,打破这场闹剧。   因为不知道加班多少人,林晋慎买得足够多,他收敛起刚才的冷然,态度谦和,让司机跟店员将东西分发下去。   “谢谢对我们家小宜的照顾,辛苦。”   楼下咖啡店本来就偏商务,一杯不便宜,里面的甜点更是,这些买下来也不便宜。   尤其在宋知行这样的人对比下,林晋慎的形象upup,不仅长得帅,还有品,会护老婆,关键是,出手是真的阔绰。   “我们就先走了。”林晋慎始终握着陆宜的手。   于倩跟一众同事挥手:“好的好的,路上小心。”   四个人一起下电梯,因为有其他人在许多话不便说,陆宜手被握得手心溢出汗,她不自然地想挣脱出来,但林晋慎明显误会她的用意,在她微乎其微动两下后重新握住,就像是调整动作。   “……”   出电梯,店员点下头笑笑后,去咖啡店的方向。   司机先一步去开车,陆宜跟林晋慎走在后面。   陆宜才有机会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她之前打电话,只是想让他帮忙喂下泡芙。   林晋慎说:“接你下班。”   陆宜没来得及别扭,问:“那泡芙?”   “你放心,我已经让江询喂过。”   陆宜点点头,她抿下唇,回想刚才的场面,实在不太好看,她偏头看他问: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   “我想想,”林晋慎停顿,倒像是认真思考,想过后道:“从你说‘他没组织好语言,建议他回去好好想想’开始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这么早。”   也就意味着他看完全过程,她忘记当时她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。   刚才那么多人看着,她没什么特别感觉,现在,知道自己不熟的老公,看完她跟人互怼的场面,开始难为情。  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。   就像是没做好准备就被推到舞台中心,聚光灯打下来,目光里先是茫然无措,然后意识可能走错地方?   他们是以对方AB面决定结婚,结果婚后,她被看见还有C面,朋友都说她温柔,其他人大概也是一样的看法,只有她自己清楚,她其实没那么温柔平和。   两人出办公楼,走到路边,林晋慎打开车门,看过她的神情后道:“我认为很厉害。”   陆宜坐上后座,身形一半在明一半在暗,她仰着头,脸上还有困惑。   林晋慎垂眸望着她,说:“因为很厉害,所以完全插不上手的感觉,没有我,你也能处理得很好。”   与他的目光对视半秒,陆宜笑下,算是接受他这个说法。   林晋慎关上车门,绕去车的另一侧上车。   江询给陆宜发来消息,是给泡芙喂食的照片,拍了泡芙猫碗的饭前饭后,饭前按照她的要求准备的,饭后是空的,泡芙吃得干干净净。   还有一张,是泡芙躺在小窝,露出鼓鼓肚皮的照片,懒洋洋的很惬意。   江询:【太太,小江光荣完成任务。】   陆宜看着泡芙的照片笑得柔软,她打出五颗星星,五星好评。   陆宜:【辛苦。】   江询:【不辛苦,太太下次还叫我!】   收起手机,车进入隧道,车窗山,映上林晋慎的侧脸,他五官很标准,长睫,鼻梁高挺,薄唇,无可挑剔,侧脸比正脸更有攻击性。   “今天晚上都谢谢你。”   谢谢他安排江询去喂泡芙,也谢谢他刚才那样维护她。   林晋慎靠着座椅,望着她说:“是我的应该做的。”   婚前,陆宜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份上,她以为的联姻,就只是名义上的,在家里是夫妻,出去后,谁也不比谁更熟悉。   但他们现在,明显有偏离。   而她好像并不反感,明明从一开始,她最怕这种羁绊,觉得麻烦。   “他是你上司?”林晋慎问。   陆宜摇头,说甲方,简单将他们这次要做的项目说一遍,以及这次冲突的原因。   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   今晚肯定不是结束,这件事还会有后续。   陆宜摇头:“你今天已经帮过了,也不是多大的事。”   做不开心她可以走,工作到处都是,她说为兴趣,不受其他捆绑。   “好。”工作的事情上,林晋慎是尊重她的。   说话间,他们不像之前靠那么远,似乎有意无意地,身体在偏向对方。   陆宜突然想到刚才林晋慎怼宋知行说的话——“像你这样在工作中只会情绪化的无能狂怒”,她现在才回过神,他竟然用了无能狂怒这个词。   她笑问:“你还知道无能狂怒吗?”   印象里,这个词好像是属于网络用语,从老干部嘴里说出来,就很新鲜。   就好像有天发现徐女士在看小说,书名还叫《霸总狠爱》,跟她当时看见时一样的惊愕。   车里的灯没打开,全借着外面的路灯,一段一段的,从光亮到黑暗,照在他的侧脸,他高耸的眉骨。   他问:“你要不要看我手机?”   陆宜噎一下,不明白跟手机有什么关系:“我看你手机干什么?”   林晋慎:“让你看有没有联网。”   好几秒,陆宜才反应过来,一开始是抿唇笑,到后面忍不住,轻笑出声。   笑话好冷。   在说:谢谢他也是会上网的。 第38章   澄西园内。   陆宜开门时听见泡芙焦急的叫声,它现在随着年纪增长,深谙夹子之道,打开门,入目就是泡芙标准地蹲坐,人畜无害的小表情,貌美到人猫通杀。   自从泡芙跟林晋慎和平相处后,她又能享受迎接服务。   “喵喵!”   泡芙蹭过陆宜的腿,绕一个圈,到林晋慎身边,绕一整个大圈,即便,它只获得他低身换鞋时,手指点它脑袋一下,它缩着本就不太明显的脖子,看得出来甘之如殆。   将舔猫两个字发挥得明明白白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挂上包:“你是不是私底下给它喂过猫条?”   林晋慎换好鞋,站直时如堵墙,他瞥了眼泡芙,说:“它不是在减肥不能多吃猫条吗?”   虽然他没看出来成果,趴在猫窝时,能融化成一摊。   “你没喂?”   “你想让我喂?”   陆宜说不是,居然不是猫条买通的,她是想他们和平共处,但不是现在这样,她成为惨遭抛弃的老母亲。   他甚至都不会抱它!   不醋是不可能的,小没良心,是她把它喂成煤气罐罐的体格,它现在为个男人神魂颠倒,那个男人对它甚至不冷不热。   林晋慎从玄关往里走,他腿长,三两步走远,身后,泡芙小短腿哒哒哒跟上去。   心情复杂。   陆宜看着泡芙,就像是精心养大的女儿,结果被一个黄毛一块糖就骗走。   她也有错,最近在它的饮食上太严格。   林晋慎去中岛台倒水,注意到陆宜看来的目光,问:“你要喝吗?”   “不喝。”   她现在就希望她崽离他远些。   闻言林晋慎将接过的半杯水喝掉,仰着头,脖颈线条绷得紧紧的,喉结在吞咽时上下碾过,冷白色泽,涩气与禁欲同时存在。   也不算黄毛,陆宜收回目光,修正刚才的想法。   陆宜上楼洗澡,换过衣服后下楼,林晋慎不在,泡芙倒跟平时一样,躺地上露出柔软肚皮等她抚摸。   “喵!”微张着嘴,露出尖尖的小牙齿。   陆宜毫无抵抗力,暂时忘掉它的背叛行为,她蹲下身,揉了又揉,揉完又给它梳毛清理浮毛,甚至破例,多给它喂了点猫条。   希望能挽回一只失足少女猫的芳心。   楼上,林晋慎洗完澡出来,下楼时才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是习惯性直接往书房去,他没有深究原因。   听到声音的泡芙前一秒还在陆宜的怀里撒娇,下一秒翻过身,灵活地从她怀里跳下去,奔向林晋慎的方向。   她居然在一只猫的身上竟然看到谄媚。   林晋慎低身,单手就将某煤气罐罐捞起来,他走过来,将它丢回地毯,泡芙落地后又凑过去,他再次给丢回去,挺坏的那种,而泡芙兴冲冲,明显当成游戏。   陆宜摁摁鼻梁,养它两年,她不懂它了!   这大概是妈妈跟爸爸的区别?   陆宜唔了声,什么爸爸妈妈,她大概是今晚昏头了。   林晋慎已经走过来,找位置坐下,跟她说伴郎伴娘的事,两边数量需要一致,他说到他这边伴郎人选,顾屿跟季长明算是他发小。   陆宜这边情况差不多,互相交换信息。   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,再之后好像就没什么别的可说的。   泡芙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跑开,跳到中岛台,伸出爪子捣鼓水龙头,猫师傅在做检修中。   陆宜拿手机在拍,记录下罪证,弯着唇边,内心无比柔软,猫猫果然最治愈人心的,一时间,公司里那些遭乱的事也不算什么了。   林晋慎没动,目光从她手机里的画面,落在她的侧脸。   半分钟过后。   水龙头在猫师傅不懈努力下打开,冒出细小水流,它伸出爪子去截断。   陆宜第一反应是去关水龙头。   林晋慎扣住她的手,阻挡她起身,说:“让它玩会儿吧。”   这话听着就很有溺爱孩子的嫌疑,她转身想跟他说“猫是不会意识到它做错事,只有在它犯错时阻止它才有可能明白”,才意识到他们靠得好近。   夜晚,灯光,纠缠的气息。   这氛围,就很适合接吻。   陆宜抬着眼睫,落在他适合亲吻的嘴唇,那一瞬间闪过很多个林晋慎,今晚突然出现的,挡在她身前的,握住她手的,说随便她玩弄的,说自己手机也联网的……她笑下,主动靠近一点,鼻尖先碰触他的下颚。   像是小动物碰见后,先确认气息。   她仰头,主动吻上他的唇,因为身高的差距,她吻得辛苦,不得不攀上他的肩膀。   不记得什么时候被林晋慎抱过去的,她□□,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腿上,她居于上位,他仰着头,一只手撑在身后,另一只手掌着她的腰。   腰肢细细一截,手掌能完全挡住。   体型悬殊在这一刻体现淋漓尽致,在林晋慎怀里,显得好小一只。   陆宜捧着他的下颌,只感觉到骨骼,吻势从上而下,看似占据主导位置,实际上,她才是被狠吻的那个,舌根被卷得又酸又麻,连呼吸都被掠夺,脸因为缺氧而泛红。   她感受到蛰伏的狩猎者在苏醒,闻到周围危险的气息。   水还在流,哗啦声不止。   陆宜一张脸红透,几乎在他掌间融化时,她趴在他肩膀呼吸,明明只是接吻,全身汗涔涔的,黏附在皮肤上。   她抓住衣服里的手,只能抓握着他两根手指,呼吸足够空气后,她说:“做不了。”   “生理期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语气轻快到像是被风吹起的叶片。   身下身躯僵住,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无语,她无声笑笑,心情彻底好起来,没什么比看林晋慎吃瘪更快乐的。   她有心挑起的火,不打算帮忙灭掉,整理下裙摆,要从他身上下去。   林晋慎扣着她的腰,摁在自己胸口,声音是不正常的喑哑,语气无奈:“故意的?”   “没有。”她也没做什么,“只是亲一下,也不知道会这样。”   “嗯。”林晋慎收紧手臂,以此缓解那股躁动,低声道:“再抱一会。”   “放心,不会动你。”   陆宜只好老老实实给抱,下颚抵着他的肩膀。   室内的空气温度低,他身上是烫的,抱起来比想象中舒服,就像只大型抱抱熊。   没抱多久,拥抱并不能缓解冲动,反而只会更冲动,到最后陆宜都不好受,生理期本来就受激素影响。   林晋慎上楼,冲了个澡。   等他再出来,躺进被子里,身上冒着冷气。   陆宜倒不好意思起来,有些愧疚地问不会感冒吧,毕竟他上一次也是受凉后感冒,虽然运动饮食健康,体格看起来很健壮,但实际上脆弱得多。   林晋慎:“不至于。”   “不至于吗?你上次就……”   “上次是三次。”林晋慎本意是反驳,他体质没那么差,冲一次冷水澡就感冒。   “???”   陆宜大脑短暂懵一下,慢慢反应过来,他上次感冒也是因为冲冷水澡?她勾唇轻哼一声,以教育的口吻道:“年轻人,还是要克制啊。”   以前说好的对这种事并不热衷呢?   套都用光好几个盒了,哪一次都没少。   林晋慎也意识到说错话,说了也就说了,他打手横过来,将她捞进怀里,闻着她发间的味道,说:“我很克制。”   他并没有超过规定。   所以不算放纵。   —   翌日陆宜正常回公司上班。   她昨天离开后就没有再看工作群,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,她到工位放包,去茶水间接水时,于倩跟另外两位同事靠过来。   昨天晚上陆宜走后,宋知行脸黑了又青,有陆宜开头,他们也没再继续惯着他,吃饱喝足后,收拾东西走人。   宋知行再横,也揽不住十几个人要走。   最后还是灰溜溜挽尊说今天就做到这,明天继续。   于倩吐槽道:“我竟不知道我们易星什么时候换姓宋的老板,他也是真好意思,真当是自己的地盘。”   “小宜,你们昨天也太解气了,你老公真的好帅!”  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,从林晋慎站出来那一刻,宋知行就被秒成渣,全方位的好吗!   陆宜放入茶包,倒上热水。   另一个同事比较担心另外一件事:“我还是比较担心,宋知行那孙子会报复你,他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,恐怕会给你小鞋穿。”   宋知行到底是甲方,他那边有意见,易星只怕不会为小职员,蠢到去得罪甲方。   “是啊,小宜你小心点。”   陆宜点头,已经能想到结果,她说没事:“不用担心。”   十点,薇姐叫陆宜去趟她办公室,她起身,被身边同事目送进去,都知道“凶多吉少”。   “坐。”   薇姐握着笔,往座椅后靠,在她进来时脸上还有笑容,说:“昨天晚上的事,我已经知道,那边挺生气的,提出要终止合作。”   “抱歉。”   “没必要道歉,毕竟合同摆在那,我们也没违约,不是他们想终止就终止的。”   薇姐:“我的意思呢,是你退出这次的项目,易星还有其他的项目你可以跟进,或者暂停做其他的事,就当散散心,换一个心情。”   陆宜以为是辞退,没想到是退出项目,薇姐应当在其中起不少作用。   “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,希望别受影响,继续好好工作。”   “谢谢薇姐。”   “去工作吧。”   陆宜起身,从薇姐办公室出去。   同事围过来,问薇姐怎么说,她如实相告。   “天,一时不知道是罚还是赏,退出来是真的挺好,不用再面对那臭傻逼。”同事为她松口气之余,又有些羡慕。   这种项目多做一天,都是减寿。   陆宜也对公司的处理没有任何异议,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。   只是她好像突然没了兴趣。   她喜欢做策展,跟同事碰撞出好的idea,认真去做好手头上的事,但好像总会在工作以外的事上浪费时间。   同时,宋知行确认易星那边给出处理结果,虽然他对只是踢出这次项目组不太满意,但还是解气,他回复对方,希望以后对接的工作人员能有最基本的专业态度。   【您放心,我们会的,这次也是警醒,会约束员工注意自己的工作态度。】   宋知行叉掉对话框。   下午,他接到家里的电话,让他回去一趟。   宋知行下班后直接开回家里,大哥二哥跟嫂子们都在,自顾自地去冰箱拿水喝,说:“今天是什么日子,都齐了。”   宋家政商都沾点,大哥二哥都从商,生意做得还算不错,几个厂,年利润上亿,宋知行没什么出息,但靠着两位哥哥,也从来不缺什么。   “怎么表情这么凝重,出什么事了?”宋知行问。   宋母先开口,说:“你哥他们的厂今天被查了。”   “这不是常事吗?叔叔一般不是提前说,我哥他们再做过样子,不就蒙混过去了。”多少次,都是这么过的。   宋母面色难看:“问题就是这次是临时检查,你叔叔都不知道,这次还真检查出问题,问题不小,可能要面临关厂整改。”   宋知行拧瓶盖的动作僵住:“这么严重?”   “更严重的是你哥他们刚签一个大单,这一封交不出货,要赔天价违约金。”宋母望向他:“知行,你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?”   父母加上两位哥哥的目光盯过来。   “我那工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,我能得罪什么人?”宋知行心里没底,说得心虚,想到陆宜,但又觉得不可能,一个小职员罢了。   她老公,有点钱,但也会有这么大的能力。   不会,不至于这么倒霉。   二哥却看出他的不自然,目光有几分狠厉:“老三,我跟大哥都清楚,我们这次绝对不是倒霉那么简单,是有人要搞我们宋家,你确定你没有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人?”   宋知行颓然地坐下,双眼失神:“我不知道,不一定就是我。”   “老三你要知道,找不到事在整我们,他到底要做什么,那我们宋家都要栽在这了。”   这不会是结束。   只会是开端。   —   随着婚期将近,徐女士比陆宜还要敏感,每天会确认各种细节,从银行保险柜里取出传家的手镯,告诉她,是她奶奶传给她的,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。   徐女士多愁善感,自己养大的女儿,这次是真的要嫁出去了。   陆宜便决定回家住几天,这事跟林晋慎提过,他没意见。   泡芙也一并带回去,家里东西都有,带只猫回去就好。   回到家,陆宜在职场里那点不舒服一扫而空,她第一时间到自己卧室,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,跟她离开时候一模一样。   “没动你的,你卧室都是我打扫的。”徐女士靠着门边,招手让她出去喝甜汤。   一家三口整齐地坐在餐桌前喝汤。   陆康成向陆宜打小报告道:“自从你搬出去,你妈妈每天要去你房间三次。”   “那可奇怪了,我在的时候也不见妈多看我一眼。”陆宜捏着汤勺,望着徐女士笑。   “有什么好看的,近臭远香不知道?”徐女士面不改色:“你这次回来也只能住几天,多住一天,我就该嫌你了。”   “那我这次就住到你嫌弃赶我走好了。”   陆康成低头喝口汤,笑说:“那这辈子都走不了咯。”   徐女士被两父女“围剿”,脸上还要装装样子,嫌弃他们俩烦,扬言要将他们父女都给赶出去。   喝过甜汤,又出去散步,陆宜给泡芙戴上牵引绳,小家伙起初不愿意出门,对外面的世界抱有怕意,等下电梯到室外,又撒欢像只小狗四处嗅闻。   徐女士说起婚礼的举行地点,林家选的是海岛古堡里。   她本意是觉得没必要如此铺张,一场婚礼办下来的预算,让她都觉得过于夸张,但林家执意,说是要给他们最好的。   “当时我还不同意林家,现在看来,你的选择是正确的。”徐女士又问:“你跟晋慎现在怎么样?”   陆宜一贯回答:“挺好的。”   “你别什么都是挺好的,你们住一块也两个月了,他好不好你没判断?”徐女士不满意道。   “好。”   “他很好。”   陆宜在对上徐女士二次警告的目光时笑了,她的确是在认真回答,但要她具体说林晋慎哪里好,她第一反应是说不出来。   最后,倒是举个例子:“他其实不喜欢泡芙,确切说,是不喜欢猫,很不喜欢,第一天,甚至想把它丢出来。”   她还记得林晋慎见到泡芙时的惊愕跟讨厌,问是不是活的,反应好夸张,像是下一秒可以将泡芙包着被单给丢出去。   听到自己名字的泡芙停下来,回头,茫然地喵一声——有事?   陆宜跟着道:“但是他现在会摸摸它诶,他们现在能相处得很好。”   徐女士听完,懂了。  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生一对,更多是相处磨合,因为喜欢,所以才会甘愿作出改变。   “可能现在还没那么好。”   “但以后,应该会更好。”   这是陆宜的全部想法,他们还有太长太长的时间要一起度过。   事实证明,人是经不住念的。   陆宜跟徐女士散完步,往回走,牵引绳忽然扯动起来,泡芙往前冲,她被扯动下,抬眼,几步距离开外,立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。   “晋慎来了,你不是说要在家住几天吗?”徐女士以为林晋慎是来接陆宜的。   陆宜同样误会,下意识以为是没跟他说清楚。   “妈。”   林晋慎礼貌跟徐女士问好。   他刚下车,外套脱去挂在手臂间,在昏黄路灯下,他挺立得笔直,眉眼清隽,好像刚给学生上完课的教授。   泡芙蹭着他的裤管,对他的出现表示欢迎。   司机从后备厢取下行李。   陆宜跟徐女士同时愣了下,这是要住下的意思?   徐女士笑,揶揄道:“还以为你是来接我们家小公主回去的。”   只有陆宜绷着面皮,为徐女士那句“小公主”,在私底下偶尔会这么叫她,但没有在外人提起过。   林晋慎:“没有,可能要打扰爸妈几天。”   “快进去,外面热。”徐女士回过神,招呼着他进房子,陆康成听到声音,从书房出来。   “爸。”   “诶,什么时候到的?”   “刚刚,刚好跟妈她们碰上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小宜也没提前说你来,这孩子不像话。”陆康成显然也没准备。   林晋慎:“是我没跟小宜说清楚。”   不是没说清楚,是根本没说。   换鞋时,两人肩膀靠着,陆宜递过一个困惑的眼神,林晋慎从容地照单全收,说:“上次不是跟你说过,只要你想回来,我陪你回来住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她完全没印象,就算有,也不会当真。   “吃过饭没有,要不要喝点甜汤?”徐女士让阿姨去准备,又道:“小宜,你带晋慎上楼把行李放好,洗手下来吃饭。”   “……好。”   父母住一楼,陆宜在二楼,除去书房,二楼就是她的领地,因为风格更偏向她,简约漂亮,有着少女的浪漫。   陆宜在前面带路,说:“这边。”   林晋慎推着行李在旁,他东西不多,上楼时轻易提起行李。   两个人走到门前,陆宜前去开门,刚握住门柄,听林晋慎不紧不慢地问:“进公主的闺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?”   “比如,有什么不能碰的?” 竒 書 蛧 ω W ω . q ì δ ん ū 玖 ㈨ . C ǒ m   “……”   她闭眼,他果然将那句“小公主”听进去了。   不仅听进去,还一比一还原她上次进他房间的调侃。   陆宜松开门柄,转过身,尽管面皮薄已经烧起来,仍板着脸,一本正经地道:“有,太臭的不给进。”   林晋慎望着她,眉眼深邃,仿佛旋涡能将人吸进去。   他喉咙里嗯一声,在凝视她眼睛时靠近,几乎快贴上时,道:“那你闻闻,我够格吗?”   将问题又抛回给她。   陆宜脸蹭一下红起来,气温骤然拔高,导致她呼吸不畅。   楼下,徐女士等待片刻,问:“放好了没有?要不要送上去喝?”   “!”   陆宜红着脸回:“不要,马上就下来!”   好像是被欺负的样子,林晋慎在她回答时啄下她的唇,面容冷静,像上次晚宴纠正她:   “我们是正经夫妻,不是在偷情。”   “别这么紧张。” 第39章   论脸皮厚度,陆宜自知比不过林晋慎。   更何况,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。   她哼哼两声,不与他计较,打开后催促道:“你快点吧。”   房间的门打开,泡芙先溜进去,这里曾经是它的统治区,跟林晋慎打过招呼后,像小公主巡视自己领地般,带着林晋慎参观。   虽然不如澄西园房间面积大,但也是套房,浴室跟开放式衣帽间。   陆宜的房间很简单,色调是干净的浅色系,床上没有堆积的布偶,清爽干净,如云块的被子有着蕾丝边,床边白色长毛地毯,角落里躺着一只半人高的熊猫,一些泡芙的玩具跟猫抓板。   房间里的气息熟悉,是陆宜独有的清甜味道。   看着就很好睡的样子。   “放这里吧。”陆宜指着一块角落边空地。   林晋慎的外套,挂在她的衣帽架上,为房间里,带来一抹黑。   两人前后脚下楼,陆宜碰下自己的脸,已经褪热,应该没那么红。   餐桌上已经摆上他单人餐具,徐女士跟陆康成在餐桌一侧坐着,看他们下来招手,让林晋慎过去用餐。   “谢谢爸妈。”   “一家人,不用客气。”   爸妈都在,陆宜也只能在他身边坐下。   徐女士望着林晋慎,说:“应该提前说一声的,这样晚上等你一块吃饭。”   “是我下班时间不定,”林晋慎拿过汤匙,“现在已经就很好。”   “公司还是很忙?上次的收购不是结束了吗?”陆康成接过话,问他们公司的事情,两家最近合作的项目也推行的不错,林晋慎的能力有目共睹,性格不骄不躁,踏实沉稳,他是越来越满意这位女婿。   两人一问一答,陆康成笑容越来越深。   徐女士打断:“晋慎你吃,都到家,就少聊点工作。”   “是。”   林晋慎喝掉小半碗甜汤,又吃过一些别的。   徐女士从陆宜那问不到什么,转而从他这边旁敲侧击,问他们俩夫妻搬出去的还习不习惯,阿姨做饭怎么样,口味合不合之类的。   林晋慎回答得滴水不漏,没说两人平时并不一起吃饭,也没说他们在一块吃饭。   他说实话,只是实话有选择性说出来。   “我跟小宜说好,以后每个月会回来住几天,不知道爸妈同不同意。”甜汤喝完,林晋慎放下汤匙问。   徐女士跟陆康成同时愣下。   陆宜也一样,这句话她同样第一次听到,他们什么时候说好的?   林晋慎偏过头,与陆宜错愕目光对上。   眸底深广,包容万物。   “你们愿意回来住当然好,想住多久就住多久,我们只怕你们觉得不方便,不回来呢。”徐女士愣过后欣喜地道。   她就陆宜这一个女儿,从陆宜搬出去后,她心里就空一块,每晚都要去房间看看,床上平整,静悄悄的,像是失去生气。   陆康成点头,说:“你妈说得对,我们都很乐意,不管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,我们都随时欢迎。”   陆宜也有所动容,垂眼笑笑。   虽然,真心总是瞬息万变。   喝过汤,陆康成跟林晋慎还是免不了谈到工作,徐女士跟陆宜将空间给两人,享受母女独处时间。   到夜深。   林晋慎先上楼洗澡。   陆康成走过来,在沙发一侧坐下,看着依偎的母女,笑下后,看向电视屏幕。   陆宜趴在徐女士怀里,注意到父亲鬓边藏着几根白发,记忆里,在陆父三十几岁时,就有她曾经爬上他的办公椅,给他拔过。   以前要认真地拨开黑发,现在不用拨开就已经能看见。   陆宜叫了声爸。   陆康成看过来。   “公司很忙吗?”陆宜问。   印象里,作为长子的父亲就没停下来过。   陆康成:“还好,老样子。”   陆宜笑道:“我回来帮你好不好?”   “想清楚了吗?”陆康成一向不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。   “嗯。”   她已经决定好,不是一时兴起。   时间差不多,该上楼睡觉。   林晋慎已经洗完澡,他靠坐在她的床头,手里拿着的是他随手从她书架上抽出的一本,他肩背宽阔,面部线条冷硬,盖着她蕾丝边的被子,怎么看怎么违和。   另类版“金屋藏娇”。   陆宜没说出来,多少觉得有些“变态”。   她收回目光,进浴室洗澡,生理期已经结束,受激素影响,她最近心情很好,世界充满爱与和平。   从浴室出来,陆宜掀开被子上床。   林晋慎同时合上书页。   躺下时,夫妻二人对视一眼,陆宜捏着被子,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提醒:“那什么,我们家不太隔音。”   共床共枕多次,这点默契还是有的,不隔音意味着不方便做事。   陆宜从林晋慎眼里看出无语,他哑然半晌,无奈问:“陆宜,你把我当成什么人?”   难道是什么好人?前科累累,怎么这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?   陆宜牵扯着唇,没说,她盖上被子说:“睡觉吧。”   林晋慎躺下,她刚关掉灯,腰上就多出一只手,轻车熟路将她捞进怀里,彼此紧贴,嵌合的没有一点缝隙。   陆家是在陆宜初中时搬来的。   也就意味着,她一整个少女时光都在这间房里度过。   她房间摆着她各个年龄段的照片,跟现在没多大区别,更多是等比例长大,脸庞有着婴儿肥,带着稚气与青涩。   还有其他东西,林晋慎没有乱碰。   这会没有睡意,不知怎么就谈到初中跟高中的学校,他们很巧合的,没有同过校,后来留学,一个去美国,一个去英国,更没有机会遇见,回国后,陆宜不混圈子,认识的以及认识她的更少。   他们的确是两家在决定联姻后见到的第一面。   如果稍有偏差,就算提前认识,结局也应当没有什么不同。   陆宜打过呵欠,困了,闭眼睡过去。   没人说过,拥抱一个人时,心脏会变得柔软。   林晋慎抱着她迟迟没有睡意,他不是一个喜欢说如果的人,发生就是发生,如果这个词没有任何意义,但今晚他也会想。   如果有可能,他希望可以早一点。   —   陆宜人还没到公司,看见工作群里消息。   于倩@她,说昨天宋知行转性,直接通过上次的方案,而且态度良好,给他们道歉,说之前是他的问题,他这次认真看过方案,认为我们做得很好。   多搞笑,方案改过几十遍,他之前都没认真看过方案。   陆宜:【恭喜,你们也不用煎熬了。】   于倩:【我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,他跟夺舍似的,这几天客客气气的,一口一个老师,我鸡皮疙瘩都起了。】   其他同事附和,感同身受。   之前拽得二五八万的人,突然献殷勤好说话,事出反常有妖,不知道在蓄谋什么大招。   到公司,薇姐从办公室出来,拍下手,让他们将工作放一下,她有话要说。   “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,待会下午茶,喝什么找小蕾点,公司报销。”   “好哦!薇姐最好。”   “谢谢薇姐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薇姐笑笑:“应该的,你们这次没少加班,你们的辛苦公司都看在眼里。尤其是一些员工,付出的最多。”   “陆宜,你继续回来跟这次的项目吧。”   “甲方那边向你道歉,说上次是误会,他们问题很大,跟你没关系。”   陆宜唇角挂着浅笑,没多大情绪变化。   “哦哦!”   身边同事先笑起来,鼓掌,说欢迎陆宜再回来。   “谢谢薇姐。”   “不客气,是你做得好。”   薇姐点下头:“话就说这么多,大家好好工作。”   于倩滑着办公椅靠过来,神神秘秘地问道:“我就说不正常,小宜,你老实跟我说,是不是你做的?”   从上次开始她就有所怀疑,但陆宜的嘴紧,很少会透露跟她相关的事。   “没有。”的确不是她,她回答得很肯定。   “真的?宋知行那种人明显不会是能被感化的人,只有吃点苦头才会滑跪认错。”于倩笃定道。   这是打工多年的经验。   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人上人,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有错,反而会沾沾自喜,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让他们感觉良好。   说白了,还是欺软怕硬。   陆宜神情肯定:“真的不是。”   她不知道宋知行遇到什么事,但想到可能是谁做的。   于倩没问到自己想问的,但料定没那么巧,不过她也从中受益,不用受工作摧残,总算能多活一段时间。   陆宜被薇姐拉进群里,宋知行通过群加她好友,她想了想,点了通过。   没几秒,消息跳出来。   宋知行:【我真没想到你会通过我的好友,陆小姐,那天晚上的事我真的很抱歉,我已经充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,是我不该嘴贱。】   【我真不是故意的,李承铭这孙子你应该还记得,他跟我是大学同学,在我面前说过你,我就真信了他的鬼话。】   【我现在知道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的错误,但你放心,我会尽我最大能力弥补。】   【……】   陆宜:【就这些吗?】   宋知行:【不不不,如果陆小姐你有时间的话,我希望能请你跟你先生吃顿饭赔罪,地点随你们选。】   陆宜:【我先生?】   宋知行:【是的,那天真的很抱歉,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,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。】   “……”   静默片刻,陆宜放下手机,从包里拿出信封,敲响薇姐的办公室。   薇姐让她进来,看着她,问:“怎么了,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陆宜将自己的辞呈递上,道:“我是来辞职的,薇姐,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,学到很多东西,谢谢你。”   “……辞职?”薇姐不明白:“你是因为我前几天让你从项目组出去的事吗?”   “不是,是从我个人的发展考量。”陆宜说,再多的也没说下去。   薇姐拧开瓶盖喝水,就从上司的角度而言,陆宜是她最看好的下属,否则也不会在出事后第一时间保下她。陆宜能力强专业素质过硬,交给她的事可以完全放心,她一定会做好,她的努力是不带野心,纯属是兴趣使然。   她知道陆宜家境不错不缺钱,这份工作的工资,还不够她一双鞋。   薇姐头疼在于,如果陆宜执意要辞职,她用什么说服她留下来。   “小宜,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,但你想想来易星的初心,你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,做你想做的事。”薇姐双手交握,放于桌面,是谈判的姿势:“那不然这个项目你先别跟,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?”   正因为想到初心,现在的情况更让她无奈。   她不想将心思跟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跟人上。   “薇姐,我是真考虑清楚,我和感激你在这次事情保下我,我对你以及公司都没有任何怨言。”陆宜看着她,目光温柔没有杀伤力,但跟她认识足够久,就知道她不是个软性子的姑娘。   薇姐按压着眉心:“你知道,我很看重你,往后我的位置也许就是你的。”   陆宜笑得坦然:“薇姐你知道,我没想这么远。”   “好吧,你的辞呈我先收下,如果你改变主意,随时可以联系我再回来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陆宜从薇姐办公室出去,回到工位,手机上仍有消息弹出。   宋知行发来数十条。   陆宜只看最后一条。   宋知行:【希望陆小姐能接受我诚挚歉意。】   陆宜回四个字:【我不接受。】   然后拉黑,删除。   有一天,宋知行还会遇到另一个陆小姐,她相信,他仍然会做出跟那天同样的举动。   两天后,陆宜从易星辞职。   她手边没什么工作交接,因此,递过辞呈后离开得顺利。   陆宜没有直接回自家公司报到,婚礼在即,总有些繁琐事需要亲力亲为,她计划婚礼结束后回公司任职。   没什么事时,她就在家陪着徐女士。   辞职第三天,于倩带来宋知行八卦,是从宋知行同事听来的,宋知行之前仗着家里开厂有几个钱,没少在他们面前炫耀,车房都是他哥哥给买的,但这两天,他们先发现他那辆拉风跑车没了,打电话时像是跟家里吵架,连房子也被卖掉,说是要还债。   今天更是没去公司,估计也没脸。   “现世报啊,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早,爽!”于倩在电话那边痛快地大笑,又问陆宜在家怎么样,感叹她不在,在公司待着都没劲,也想辞职了。   陆宜说以后可以再约,两人聊几句后挂断电话。   搁置下手机,徐女士在跟阿姨说话,她这段时间摸清楚林晋慎的口味,为照顾他,特意叮嘱做些他爱吃的菜,不仅如此,连家里拖鞋睡衣都有所更换,毕竟以后每个月都要回来住几天,也要让人住得舒适。   林晋慎住两天,徐女士是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满意。   陆宜提起往事,说:“您以前还不喜欢他呢,叫别人都是小钟,叫他就是林晋慎。”   “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,幸好你当时没听妈的,”这一点徐女士也认为:“我现在也不叫他小林,小林小林多见外,而且人家也不小,那么高个个子,进门都要撞上,你房间的门要不要再改改?”   “妈。”   陆宜无奈叫她,怎么越说越夸张。   徐女士哼笑一声,让她去问问林晋慎什么时候到家。   林晋慎跟陆康成先后到家,洗过手后,家里开饭,林晋慎在陆宜身边坐下,用餐的位置已经固定。   吃饭间,徐女士让陆宜给林晋慎夹菜。   她夹着一块牛肉放进他碗里:“听到了吗?让你多吃点,你辛苦了。”   林晋慎从善如流地夹过一只虾,同样的语气回敬道:“你更辛苦,多吃点。”   这句话听着像反讽。   没有证据,她不确定。   在家赋闲一天的陆宜拧着眉盯向他,他眸光在光下漆黑明亮,将她的情绪照单全收。   徐女士眼观六路,看似在吃饭,实则将小夫妻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,这夹菜比上次试婚纱后一块吃饭时要自然得多。   用过饭,林晋慎陪陆康成聊会天。   到时间,回卧室睡觉。   陆宜进去时,林晋慎支着长腿坐在床边,穿着跟她爸兄弟款睡衣,全靠健硕体格跟脸撑起来,泡芙蹲在他身前,圆圆的眼睛,神情无措,他垂着眼睫,一猫一人对视。   这样严肃的场面,不过是在教育小猫咪不许上床罢了。   林晋慎住在这里最不习惯的是跟泡芙共处一个卧室,但没办法,他没来之前,它就已经在这里,他作为后来者,赶它出去是雀占鸠巢。   但他也有底线,泡芙不能上床。   “喵?”   我吗?   泡芙懵懵懂懂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想笑又忍住,神奇的是泡芙真能感知情绪,它真没上床,听完课,朝她走来寻求安慰。   她蹲下身摸下它的小脑袋,抬头,想了下抬头望向林晋慎问:“宋知行的事是你做的吗?”   林晋慎刚洗过头发,没完全吹干,额前的碎发半湿垂在额间,姿态比平时更放松。他手撑着床边,对上她的目光。   他嗯了声,说是。   其实很简单,只需要授意就会有大把的人愿意去做。   宋家本来就有问题,靠着家里的关系蒙混过关,这种厂最禁不住查,一查全是问题,整改是应该的,加上天价违约金,双管齐下,宋家再傻都知道是被针对了。   为什么被针对,总要找出原因,一家子关起门,很快就能查到宋知行的头上。   不能按期交货,违约金,资金链出问题,一个厂的衰败有时候只在旦夕。   陆宜惊愕,她没想到林晋慎做到这份,所以宋知行才会那么焦急地寻求她的原谅,那些道歉中,没有一句是真心实意,只不过是希望她能放他一马。   林晋慎道:“你放心,也不至于做得太过。”   宋家不会因此破产,关厂整改是必须的,改不好也没必要再出来,如果他两位哥哥经此一事,还蠢到无条件宠溺这位弟弟,能走多远就不见得了。   陆宜点头,不至于可怜宋知行,真心实意地说:“谢谢。”   林晋慎:“应该的,夫妻是一体。”   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她替他补充下半句。   陆宜亲耳听到封建糟粕,是她爸都可能说不出来的话,从他嘴里说出来,竟毫无违和感。   小泡芙心灵得到抚慰,生物钟到了,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小窝躺下睡觉。   林晋慎躺上床,半晌陆宜起身,走到床边掀开被子,没躺下时,他横过手臂,手里多出一个首饰盒子。   陆宜:“是什么?”   林晋慎:“打开看看。”   陆宜没拿过,就着他的手,打开盒子。   是一枚钻石婚戒。   是粉钻,钻石有鸽子蛋大小,安静地躺在盒子里,折射着室内的灯光。   “今天刚空运过来,还好,在婚礼之前做好。”   陆宜一时哑然,问:“这是不是太浮夸了一点?”   这比她手指头还要粗吧。   “妈定的,说是你们女生都喜欢钻石,越大越好。”林晋慎拿过首饰盒里的戒指,“试试?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唔了声,去取手上的素戒,她戴上后就没怎么取,如今套在手指里,轻易取不下来,需要转动着圈。   她戴上那枚鸽子蛋,手指习惯素戒的重量,这戒指让她感觉到有些重了。   林晋慎说:“好看。”   陆宜去看他的眼睛,确定是在说实话,确定完毕,是真心实意的,她意识到被直男夸好看并不是什么好事。   林晋慎看出她的想法,说:“我是不是该说难看?”   “……”   他抓握着她的手指,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捏,像是把玩触手生温的玉,他说:“抱歉,我不太会说谎。”   “你戴什么,穿什么都好看。”   陆宜被他捏的心脏乱跳,他声音刻意压低时,气氛就不对。   这两天他们都只是相拥而眠,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,他也恪守原则。   忍了两天。   林晋慎放开她的手,手掌扣住她的下巴,不能做,吻一吻总是可以的,他侧翻过身,身躯几乎完全遮挡住她。   随着吻势一点点加深,陆宜也不断在往下滑,一直到身体平躺,她的头枕着他的手臂。   “戒指!”   还没摘。   要是弄丢,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  “你现在就关心这个?”林晋慎居高临下,凝视着她的眼睛,被吻透后,眼尾泛起的粉意。   陆宜脑子里冒出问号,一栋楼在她手上她难道不该关心?   林晋慎撑起手,给她足够空间。   陆宜咬着唇,在他注视下,摘过戒指后放回盒子里,她再撑起身放回床头柜,就这么跑掉的念头一闪而过,也只有一刻迟疑,林晋慎握住她的脚踝,将她“唰”地拉回去。   她一下子拉回到他的身下。   情急之下,陆宜磕磕绊绊说:“隔音,隔音不好!”   林晋慎掌着她的腰,掌间的热度带着危险的信号,他眸光幽暗,说:“没关系,你声音没那么大。”   “?”   陆宜无语住,他在说什么东西?   “也没套!”她的房间里,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,林晋慎如果现在说他有准备,她只能膜拜。   林晋慎停滞半秒,这倒是问题,他们说过,几年内不会要孩子。在保护措施上,他一直很注意。   陆宜松口气,灯光忽然被关掉,黑暗里,林晋慎在她上空,吻过她的唇,往下亲下下颌,在她呼吸不稳时,像是很体贴地问:“不舒服?”   “还有一种方式可以让你舒服,要不要试试?”他哑着嗓子,像是魔鬼低语,引人下坠。   陆宜起初不明白,但很快,她紧紧咬唇,眼尾溢出生理性眼泪。 第40章   “林晋慎!”   声音脱口而出,急促的,害怕的,像是爱丽丝掉进兔子洞,她也在下坠,底下深不见底,没有终点。   “小声点。”   林晋慎吻着她的唇角:“不是不隔音吗?”   他没有拆穿她一二楼隔不隔音有什么问题,况且她房间楼下是客厅,谁会听见?   相反,他用她的矛攻她的盾,她只有哑口无言。   “实在受不了,可以咬我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这,不能咬。”林晋慎握着她的下颌,从自己的脖颈边移开,放到肩膀的位置说:“咬吧。”   “…………”   陆宜快疯掉,她只是身体蜷缩时,本能地靠近,想要他拥抱,想要将脸埋在他脖颈边,她根本没想过咬。   几岁才会做这种举动?   另外他肩膀像是钢筋水泥铸就,硬邦邦的,她咬上去疼的也是自己。   陆宜闭着眼,眼睫被打湿,声音从她鼻腔里断断续续溢出,叫停没有用,都已经失控。   林晋慎再一次进入实验室,不同于以往,换一种实验方式,但之前做的实验数据在,他融会贯通,本质是一样的。   但也不一样,之前的他身处实验中,严格来讲也是实验对象之一,而这次,他更像是旁观者,他只专心于实验对象的反应,取悦她,记录她心率曲线最高点,她的每一次没意识溢出的声音,都是对他至高无上奖励。   不同于以前,这次满足是精神层面。   实验结束,心率曲线再次迎来最高点后,开始急促回落。   陆宜恨不得将自己塞进被子里,但被子里的味道早已经不是以前的,已经被染上别的气味。   身上像是被蒸过,往外冒着热气,如果灯开着,她的皮肤肯定都已经泛红,像是被煮熟的虾。   而林晋慎同样不好过,胸腔的躁意压了又压。   黑暗里,陆宜听到林晋慎抽纸巾的声音,抽三下,他收拾着实验过后的场地,尽管脸因克制而绷得紧紧的,手上的动作仍然温柔。   陆宜耳朵红到滴血,只敢睁开一只眼瞧他,目光不受控地看去,又像是被烫到闭眼,声音吶如蚊蝇:“你要先去洗澡吗?”   “嗯。”   声音停顿:“或者宜宜愿意帮我?”   陆宜:“可是我不会。”   “不是很难。”林晋慎握住她的手,“你聪明,学什么都很快。”   生平第一次,陆宜不想被人夸聪明,她全程像是乌龟,遇到点风吹草动就躲回自己的壳里,但她还有一只手被抓握着,掌心的烫意快要渗透入心脏。   触感前所未有的灵敏,传递至大脑,靠着想象力脑补完她不敢多看一眼的画面。   她被灼烧,喉咙里渴得要命。   时间比想象中更久,陆宜耐久力一向不好,她生出退缩的心,被识破,他衔吻住她的唇,连带着喉咙里的声音,也一并送入。   最后,是一记闷哼。   低低哑哑的,仿佛解脱。   陆宜更不敢动,四肢僵硬,大脑却在那一刻转动很快,床单怎么办,前两天刚换的,现在换爸妈会不会察觉,更重要的是,干净的床单放在哪里?   最后是林晋慎清理掉痕迹,又找到被子,又重新换上。   陆宜两只手手腕酸痛,掌心的热度还在,虽然她极力想抹去的那段记忆,但偏偏,记忆像是扎根似的,深根于脑海。   她缩在新换的被子里,想不到要以什么借口说换床单的事。   “喝水吗?”林晋慎在床下,倒杯水后问陆宜。   她下意识摇头。   林晋慎没动,继续问:“确定吗?”   那句“刚才失水严重”,他没说,陆宜已经听出来,如果人类生气的时候,也会像河豚一样具象化,那她此刻应该鼓起来了。   再次准备拒绝时,陆宜望着透明水杯,感觉到喉咙里的渴意,还是点点头。   他走至床头,将水杯递过来,在她捧着杯子喝水时,道:“床单的事,可以说是泡芙不小心打翻水杯。”   压根没睡着的泡芙立起小脑袋,听是不是有人在叫她。   陆宜水喝一半差点呛住,这样做虽然不道德,但是合理,养猫千日必有一用,偶尔还是可以替妈妈背锅的。   杯子里还剩半杯水,林晋慎接过后一饮而尽,并不够,他重新倒上一杯,全部喝掉。   林晋慎走去自己的床侧,泡芙还支着脑袋在听动静,他的路线出现偏移,停在猫窝,一大片阴影遮住泡芙的身影,他扯着猫窝的兔耳朵,将猫窝对调了方向,竖起脑袋的泡芙面对墙壁,背对床边。   有些场面,小猫咪不宜看见。   泡芙:“?”   —   翌日上午,陆宜犯懒地抱紧被子,倦怠地睁开眼,盯着天花板回神,她还没适应不用工作的状态,不用定闹钟,睡到自然醒。   等她下楼,已经是午时。   徐女士在喝茶,看见陆宜,说:“小祖宗,再晚一点你今天午饭都省了。”   “那我还起早了。”   的确还早,陆宜吃过午饭,又跟余音她们确定伴娘服后回房间,她躺在床上用平板看剧,一集没看完,又丢开平板午睡。   她近两天嗜睡,余音说正常,是摆脱工作后报复式休息。   午后醒来,眼皮惺忪地睁开眼,身体是久睡后的沉重,她整个人懒洋洋的,直到听到卧室里翻动书页的声音。   她循声看过去,窗边多出一道身影。   是林晋慎。   他随手从她书架拿下一本书在看,书已经翻开过半,显然他很早就已经在这里。   陆宜慢吞吞地撑着手臂坐在床边,问:“你没去公司吗?”   “今天跟爸在高尔夫球场约人谈合作,过程比想象中顺利,爸想回来,我陪他。”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脸上,说:“我回来你已经睡了,很困,昨晚累到了?”   徐女士说陆宜是中午起的,吃过午饭又睡了,他只能将原因归结为昨天晚上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,是也不对,不是也不对。   她只好换个话题:“你从回来就在看书吗?”   “没有动你其他东西。”   陆宜唔了声,道:“其他东西也可以动,没什么宝贝。”   也没什么秘密。   无非是学生时代,留作纪念的物品,以及一些朋友间送的礼物。   陆宜看时间知道不早,说要去楼下看晚餐备好没有,下楼前道:“你休息会儿,好了叫你。”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合上书,他刚才说得并不完整,他是没碰其他东西,但也没有一直看书。   他首次认真打量陆宜房间的陈设,小姑娘的东西居多,他没有碰,从书架去拿其他的书,一些看过一些没有,他取下其中一本。   是一本博尔赫兹的《面前的月亮》,随手翻过,一页写着:   “你将把你生命的那道岸滨交给我,你自己并不拥有。   投身入静寂,   我将认清你的存在那最后的海滩   并且第一次把你看见,也许   就像上帝必将把你看见,   被摧毁了的,时间的虚构,   没有爱,没有我。”   林晋慎对诗并不感兴趣,准备合上放回去时,无意中翻倒书的末尾,空白处写有几行字。   “辞暮尔尔”   “烟火年年”   落款人,黎显。   林晋慎看过陆宜其他的书,她会画横线并且批注,她的字迹娟秀漂亮,而不是像这三行字,他能看出来,是出自男性之手。   而这落款,就更明显。  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,他以为自己很平静,只看过一眼后,像翻动其他书一样将书给直接合上,重新放回书架,整个过程没有半点情绪波动。很正常,谁都有过去,一个男人的笔迹说明不了什么。   但放回的时候,眼前再次浮现那三行字,他知道他没预料的不在意。   他在意,就像是卡住的鱼刺,吞咽不下,不至于造成多大的麻烦,却梗着喉咙里不舒服。  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。   陆宜推开门,没进来,用手敲响门,笑笑道:“林总,该吃饭了。”   林晋慎的目光触及到她明亮的眼睛,那点不快被掷在身后,无所谓,不管他们过去发生什么,他拥有她的现在以及未来,而那位写在书页末尾的名字,是过去式。   —   周日,陆宜跟林晋慎搬回澄西园。   她身体舒畅,像是度了一次长假。   于陆宜而言是假期结束,于林晋慎,是假期的开始,一周的次数在一天里用完,即便陆宜提醒他,在他们家已经用掉过一次,他纠正,严格来讲,只算半次,如果她想要按照半次来做,也不是不可以。   提到那天晚上,陆宜就开始手酸,她宁愿做完一个整次。   时间转瞬即逝,距离婚礼一个手指都能数清。   陆宜跟林晋慎表面平静,偶尔紧张,但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激动。   郁则珩预备给林晋慎筹备一个婚前单身夜,提议一出,就遭到季长明的否决:“你知道的,慎哥一向不喜欢弄这些有的没的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郁则珩:“所以我没打算告诉他。”   顾屿拍手,做一个投掷的动作:“所以我们到时候是把人麻醉运过来?”   “骗过来不就行了。”郁则珩看他如看弱智,麻醉多麻烦,还得雇人作案,鉴于林晋慎的体格,还不一定能得手。   “怎么骗过来?”季长明好奇。   郁则珩:“就说是庆祝我离婚纪念日快乐,他总得给我面子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季长明竖起拇指,佩服得心服口服:“我们当中我最佩服你,狠起来连自己都骂。”   顾屿的关注点则在于:“时间都这么快了,你都已经离婚一年?”   “准确来说,是十一个月十三天。”郁则珩纠正他:“不重要,没人会记得。”   当天,郁则珩以自己的名义包下整个唐宫,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,他统统邀请,既然是要玩,自然是要玩一波大的。   他这个人虽然疯,但也不是没底线,至少有黄跟毒是不沾的,因此他组的局,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。   按照计划,三人通知林晋慎。   林晋慎第一反应是郁则珩脑子缺根弦,第二反应是拒绝。   郁则珩:【行,你确实不该来,我这样的人,你接触也是晦气。】   【毕竟你马上要结婚,做兄弟的可以理解。】   林晋慎:【……】   【等我这边结束过来。】   郁则珩:【你是我亲哥。】   顾屿跟季长明目睹全程,都佩服,自从离婚后就没正常过,现在受林晋慎结婚的消息刺激,更不正常了。   林晋慎准时到唐宫。   下车后往里走,经理带着他一路往上,到三楼,郁则珩顾屿以及季长明都在。   待他走近,季长明从身后捞过一瓶香槟,用力摇晃过后打开瓶塞,酒液喷溅出来,空气里都弥漫着酒精跟果香。   “慎哥,单身夜快乐!”   “敬最后的自由!”   郁则珩举杯,在场的人跟着起哄,灯光闪烁,音乐也跟着放起来,DJ摇摆着身体,将气氛烘托到高潮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他皱着眉,压迫的目光扫过在场为首的三人。   “来个人解释,什么情况?”   季长明最先滑跪,说:“慎哥,首先声明,这不是我的主意。其次,这是珩哥跟我们给你办的单身派对,珩哥这次是花重金,足以见他的诚意。”   珩哥跟我们。   谁是主谋谁是从犯一目了然。   郁则珩带着痞气地笑笑:“你可以理解为,这次有两个主题,你也可以祝我离婚一周年快乐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叫来侍应生,从餐盘里端过酒,他往前走两步,虽然其实更像是要动手,但到郁则珩跟前,跟他的杯子碰了下,说:“谢谢。”   在场的跟着松口气。   “自家兄弟客气什么。”郁则珩笑下,慵懒的。   “今天唐宫的一切开支记在我账上。”林晋慎一杯饮尽,“你们好好玩。”   郁则珩说:“你这就不对,这么点钱用得着找你吗?兄弟心意,你就这么糟蹋了,为你办的,你走了,我们怎么玩?”   “是啊,主角都走了,谁还玩?”季长明搭腔。   顾屿先坐下来,从冰桶里取出酒来,不紧不慢地说:“来都来了,不如坐下来,我们几个好好喝一个。”   林晋慎目光瞥过其余人,看过腕表时间后道:“我只坐半个小时。”   “好诶!”   “半小时就半小时!”   “倒酒!”   要知道这种场合,林晋慎是从来不参加的,能半个小时,已经是赏脸。   音乐继续,全场嗨翻。   郁则珩一杯酒一杯酒接着倒,祝词的酒必须得喝:“慎哥,我祝你跟嫂子金风玉露,胜却人间无数。”   季长明举杯:“花好月圆,白头偕老。”   “百年好合,永结同心。”顾屿跟上。   “……”   三杯酒,都是满满的整杯,而且不是调酒,酒烈得很。   林晋慎平时不碰酒,生意场上不需要他出面,私底下更是不怎么参加活动,三杯酒下肚,如他们所料,半个小时是走不了了。   —   同时,陆宜那边,眼看婚礼在即,余音以及吴思栋同样想要为陆宜举办个新婚前单身夜,陆宜想也没想拒绝,一是不爱热闹,二是对男模的确有些PTSD。   再来一次,她受不了。   “那这样就结婚,岂不是很没意思?”吴思栋向陆宜保证,这次没有男模,而且他保证一定好玩,不需要她操一点心,他们几个朋友就能搞定。   余音点头,两个人难得意见一致:“你就交给我们,一定会给你一个比婚礼更难忘的单身夜。”   陆宜敬谢不敏,比刚才回答得更坚定:“不需要,你们可以留到下一位幸运儿。”   游说无果,只好放弃。   “你们俩夫妻都不会玩。”吴思栋但凡想到的林晋慎那边的场景,便是冗长无聊的工作,婚礼前夜没准还在签约工作文件,只会比他们这边更无聊。   后天,他们就将提前飞往海岛为婚礼做准备。   婚前单身夜将化为泡影。   “林总那边不一定,今天唐宫歇业,据说郁则珩请半个圈子的人去玩,没准就是给林总办的。”出手也是真阔绰,这一晚上,得烧掉多少钱。   郁则珩跟林晋慎的关系他们也知道,是发小,是圈子里交心朋友。   “你还真想多了,说是郁则珩庆祝离婚办的。”   “什么情况,他不是离婚好久了吗?”   “一周年纪念日不可以?”吴思栋反问。   “……”   “以前就知道他有点癫,没想到这么癫。”余音叹服,过结婚的纪念日的一大把,离婚纪念日的他是第一个。   “……”   聊天间,陆宜的手机倏地响起,朋友同时往过来,她拿过看了眼,备注是林晋慎,想了想滑向接听键。   手机贴在耳边,另一头就传来鼓噪劲响的音乐声,她再次确认备注,的确是林晋慎没错,但那边听起来不像是他会待的地方。   “嫂子?”   电话里,响起陌生的男声,第一声因为环境杂音不清楚,他又提高音量叫一声:“是嫂子吗?”   “你是?”陆宜应声。   “嫂子你好,我是季长明,你不认识我,我是慎哥的朋友。”   陆宜礼貌道:“你好。”   “嫂子好,是这样,慎哥他喝醉了,你看你那边方不方便来接,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,我们会把慎哥安全地送到家。”   季长明一口气说完,差点扯着嗓子。   “他喝醉了?”陆宜愣了下,摁下眉间,印象里林晋慎是冷静清醒的,他也会喝醉吗?   “是的,情况有点复杂,我一时解释不清楚,但慎哥今天的确喝得有点多,他平时不这样的……”季长明絮絮叨叨,既要说明情况,还要不影响林晋慎的形象。   他好难啊。   顾屿那混蛋为什么把这件事丢给他?   陆宜在反应间,听到电话里响起林晋慎的声音。   “把手机给我。”   嗓音极具辨识度,陆宜想辨认不出来都难。   “嫂子,那我把手机给慎哥了。”季长明快速说完,立即将手机递给对面的人。   林晋慎虽然喝多酒,但脸上不显,坐在那时身上仍然极具压迫感,就好像他没事,状态是清醒的。   所以有时候,季长明也分不清他到底醉没醉。   停顿半晌,陆宜试探性地叫他名字:“林晋慎?”   “嗯,是我。”他仰头,手指按压着眉心:“我没事,你不用过来。”   声音乍一听,并没有什么异样。   但陆宜还是从中听出不对劲,比如林晋慎说话时一字一句,铿锵有力,而他的声音透着倦意,以及不明显的鼻音。   “你确定吗?”   “嗯,确定。”   陆宜将手机换一边,问:“那我是谁?”   “……”   手机那边沉默一下,估计也没想到她会问这种简单的问题,片刻后,他语气笃定地道:“老婆。”   好的,的确是喝醉了。 第41章   情况完全乱套。   原计划是郁则珩定的,做兄弟多年,从来没看过林晋慎喝醉过,不是他酒量有多好,而是他基本不碰,碰也只是到此为止,劝酒那套在他身上没用,他反过来可能把他们教育一顿,大谈特谈酒精的危害。   这次,是难得的机会。   郁则珩交迭着长腿,道:“很简单,我作为主力,你们配合点,我们三个人还喝不过他?”   听懂。   也明白。   只是实践起来,跟想象有出入,出入还不小。   他们都没见过林晋慎喝醉的样子,几杯酒下去,想着总该醉了吧,但人愣是四平八稳地坐着,脸色正常,甚至目光清明,谈吐自如,跟清醒时并没区别。   他没醉,就只能接着灌。   眼看林晋慎没反应,郁则珩喝得摁过几次眉心,季长明跟顾屿配合着喝点,注意着情况。   这样的结果是,郁则珩没灌醉林晋慎,自己倒是先醉了。   他拿过手机,拨一个打不通的电话,他自嘲笑笑,丢开手机。他起身,香槟一瓶瓶摇晃,打开酒塞,酒液洒入舞池,洒上跳舞的人群,他恣意偏头笑,既邪性又癫狂,将气氛再一次推向高潮。   “……”   顾屿跟季长明对视一眼。   不是,这位哥是不是太不靠谱?   季长明接过重任,想要劝酒时,林晋慎已经靠回沙发,低着头,双手搭在扶手上,像是睡过去。   “慎哥?”   他尝试性叫一声。   但当时场子太闹,他声音被吞没,悄无声息。   季长明只好坐过去,说:“慎哥,你酒量真好,连珩哥都能喝过。”   就这样还没醉,他要刷新对林晋慎的新认知。   林晋慎倏地抬起头,带着醉后的颓然,拧着粗眉,问:“你在说什么?”   他的反常在灯光下,近距离时才能看清楚。   不是他多能喝,而是他喝醉也不明显,以至于他们都没注意到他早已经醉了,还一个劲儿灌酒,现在更是有一个将自己喝趴下。   季长明神情复杂:“慎哥其实喝醉了。”   “这叫醉了?”顾屿眼神示意,那个开酒的,意思明显,说如果这叫喝醉,那一位叫什么?   季长明无奈耸肩。   他们费尽心思想要灌醉林晋慎,但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,怎么有人醉酒也这么无趣?但凡有郁则珩一半疯劲,也值得他们这么多心思。   “郁则珩在搞什么?”林晋慎眯着眼,不悦地问。   季长明如实回答:“珩哥喝醉了。”   “他在浪费酒,很吵,让他回来,别再丢人现眼,”林晋慎挑剔地环视一圈,叫来工作人员将灯光调亮,暗成什么样,又让人换音乐,因为吵。   “慎哥喝醉说这样?”季长明不敢待林晋慎身边,担心他看自己不顺眼,将自己也给换掉。   顾屿点头:“大概,喝醉后等于加强版林晋慎。”   林晋慎醉后的状态,大变化是没有的,但是挑剔以及脾气都明显上去,话多起来,真要如传闻变成活爹一个。   郁则珩回到位置,衬衣在刚才扯掉两个扣子,人也更加散漫不经,他端起酒杯:“慎哥,恭喜你,也步入我的后尘走进婚姻这座坟墓。”   林晋慎望着他,目光漆黑,没碰杯。   季长明盯着这一幕,跟顾屿小声蛐蛐:“你看慎哥眼神是不是想噶人?”   “正常。”顾屿点评:“一个离婚的人,在你结婚前说祝你步入他后尘你怎么想。”   季长明:“那等会打起来吗?”   顾屿:“等他们打一会我们再拉架。”   “这场面八百次碰不到,我先拿手机随时拍下来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郁则珩不介意没被碰杯,喝掉杯里剩下的,说:“作为过来人,我有几点忠告,不要投入过多,我指的不是钱,从开始就想清楚,你们结婚不是因为感情,不是,是家世相当,是互惠共利……”   也是从这时候,两人就结婚的事吵起来。   林晋慎说:“婚是你同意离的,郁则珩,你记得吗?当时我们都劝过,让你想清楚,你说你很清楚,现在这个鬼样子给谁看?”   “你明知道一个女人心里没你,不离婚有意思吗?”郁则珩反问。   “为什么一定要有意思?”林晋慎抿着唇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居高临下的姿态:“就算现在没意思,谁知道以后?总要一辈子过下去,才知道有意思还是没意思。”   郁则珩眉头紧皱:“我不跟你这种婚礼都没办的人计较。”   林晋慎轻嗤:“你以为我很想跟你这种离婚的人计较?”   郁则珩被刺激不轻,爬上桌问:“那我问你,如果嫂子有一天要跟你离婚,她不喜欢你,她有喜欢的人,这婚,你离还是不离。”   “你的假设不成立。”   哪里不成立,是要离婚,不喜欢他,还是喜欢的另有其人?   季长明跟顾屿做壁上观,甚至想让人送来果盘,精彩,实在精彩。   林晋慎说:“喜欢算什么东西?不过是什么激素对身体产生的影响,这种影响能持续多久,一天,一个星期,一个月,三个月?为这么荒唐的理由,为什么要同意?”   “……”   越聊越激烈。   郁则珩:“可笑,嫂子跟人跑了呢?”   林晋慎语调神色不变,听起来冷冰冰的:“那就绑回来。”   好了好了,再说下去涉及到犯罪。   季长明眼看气氛不对,在没有太过火的时候,跟顾屿将两人分开,人是分开,林晋慎随意支着长腿往那一坐,浑身上下都是压迫感,直起身捏着眉心时,想到给陆宜打电话,将这尊大佛给接回去。   他要来手机,过程还挺顺利的,他顺利用林晋慎面容解锁手机。   打开微信,难以置信看到最上面的置顶位置那一栏是太太。   季长明捂着心脏,有些受伤,他都没有置顶,他的备注是连名带姓。 奇_ 书_ 网_w_w _w_._q_i_ s_ h_u_9_9_ ._ c_ o _m   没有比较,就没有伤害。   季长明退出去,选择拨电话过去。   数秒后,电话接通,他心有余悸地瞥到身边的人,说:“嫂子?嫂子你好。”   —   陆宜接到电话后,放下手机,虽然无奈,但还是将实际情况告诉给朋友。   “那我先走了。”   余音叫住她:“等等,你一个人能搞定吗?林晋慎那么大的体格,真喝醉,你也弄不动。”   “是的,人喝醉只会更重,我的建议是把我们都带过去。”吴思栋看起来真情实感,实则是听到唐宫玩得疯,早已经蠢蠢欲动。   “我自愿,必要时候可以抬腿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朋友目光渴求,就差将“求求了带我一块去”写在脸上。   陆宜哭笑不得,说:“好吧。”   一行人开车去唐宫。   季长明已经跟底下保安打过招呼,畅通无阻地进去,比起平时人是少些,但也疯得多,会所爆改酒吧,进来的音乐响声能将人鼓膜震破,很难想象林晋慎会在这里待这么久,还能喝醉。  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过去。   “嫂子,嫂子,你可终于来了。”一个陌生面孔冒出来,极具少年感,满含热泪地望向陆宜,就像是看到光,看到希望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季长明站定,看到陆宜不好意思挠下头,自我介绍道:“不好意思,还没自我介绍,我是季长明,这位是顾屿,我们都是慎哥的朋友。”   “你们好。”陆宜礼貌性打招呼,说:“我叫陆宜。”   又挨个介绍身边的朋友,说:“不好意思,我还带了朋友过来玩,可以吗?”   “可以,当然没问题,嫂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。”季长明举起手,温和地跟其他人打招呼。   到余音时愣下,搓着手不太意思地说:“请问你是长芽吗?你的vlog我每期都会看,一期都不落,你真人比的镜头里更好看,我算是你老粉了。”   严格来讲,那时候还没有几十万粉丝,才一万个左右,他就已经关注!   “……谢谢你啊。”余音笑,有些意外在这里还能遇到粉丝。   季长明话没说完,被顾屿拉着衣领拉回去,说:“行了,别丢人。”   陆宜望过一圈,没见到林晋慎的身影,问:“林晋慎呢?”   “慎哥在里面呢!”季长明指一个方向。   “谢谢。”   问清楚地点,陆宜跟朋友打过招呼后先过去。   林晋慎所在是间娱乐房,双门,工作人员替她缓缓拉开,里面雕梁画栋,水墨画,梨花木,镂空雕刻反复花纹,古香古色,在陆宜眼前,如画轴徐徐被打开。   里面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大,茶桌,台球桌,甚至是室内高尔夫球……一应俱全。   一角,坐着熟悉的高大身影。   室内的光照在他脸上,闭着眼,眉毛是醉酒后不舒适地拧起,神色不耐,但他坐在那,纹丝不动时像她曾经负责过雕塑展览中的展品,比例是完美的,线条硬挺,生机勃勃,是一件好作品。   安静得有些过分,是张素描图。   陆宜甚至怀疑,他是不是真喝醉了,如果不是那句老婆出破绽的话。   她走过去,即便已经很轻,在几步之遥,他还是听到,睁开眼,隔空跟她对视。   静默有两秒。   他目光像是没认出她,看得足够久后才确认。   “你朋友说你喝多了,我过来接你,”陆宜在他注视下不太自然,“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   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。   “你这是喝了多少?”   “……没有多少。”   陆宜知道喝醉的感觉,并不好受,全身发烫,大脑昏昏沉沉,如铸铅似的,思绪被切成碎片,记不清东西。   “没有。”林晋慎开口,声音比电话里的鼻音更重。   他伸过手示意,还没等她坐过去,一只手就先伸过来,将她捞入怀里,他抱她像是玩偶,下颌抵着她的肩膀。   “你是不是生气?”声音如叹息。   “没,没有。”陆宜也要被这酒气熏醉了。   陆宜以为他不舒服,还需要缓一缓,也就没催着他要走。   林晋慎:“真的?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只能保证:“真的,你先放开我,我快呼吸不过来了。”他抱得太紧了!   “抱歉。”   “没事。”陆宜缓过来,深呼吸,扯下衣服上的褶皱,企图缓解尴尬。   林晋慎松开她,她轻咳两声,在旁边的位置坐下。   “要不要喝茶?”林晋慎望着她,忽然道。   陆宜:“嗯?现在?”   “我泡茶给你喝。”眼前就有器具,他再次强调:“我会。”   “……好。”   林晋慎起身,屈膝坐下,他先洗净手擦干,谈合作的时候免不了要会些东西,一些前辈才会愿意跟他谈下去,投其所好的,他也学会不少东西,到现在,不需要他亲力亲为,他仍然还记得步骤。   他握着水壶,湿壶、烫杯、投茶,每一步都像那么回事,到出汤后斟茶,他望向陆宜:“尝尝。”   家里就有人会,陆宜耳濡目染下,懂得一些知识,看得出他是真会,泡茶过程繁琐,他不急不躁,没有一点像醉酒的样子。   陆宜品过,茶是好茶,泡茶的人也是老手。   室内溢出淡淡的茶叶香气。   陆宜放下杯盏,问:“你是不是没醉。”   “我没醉。”语气笃定,林晋慎放下茶壶,目光落在陆宜身后的台球桌,问:“你会打吗?”   “不会。”   “我教你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想说不用,但林晋慎兴致很高。   林晋慎拿过球杆,抹过巧克粉,递给她,他从身后靠近,一手握着她的手臂,一只手压着球杆,告诉她身形要放下压,胯骨抵过桌沿,手指放松,他靠着她,呼吸几乎在她面颊边,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。   温度高到像是回到他发烧那天。   陆宜出神,眼前失去焦点,球变得模糊。   “专注。”林晋慎提醒她,手示意前方,通过白球击中带数字的花球,调整角度,往洞里击去。   “再低一点。”林晋慎压过她的背。   陆宜在他手把手教学下,击出第一个球,白球撞上九号,没有进洞,发生连锁反应,撞击着旁边的其他球。   林晋慎直起身,说:“不错,再来。”   陆宜渐渐得点乐趣,而林晋慎也是一位好老师,言传身教,即便她学生,在今晚一个球都没有击中,也没有表现出不耐。   球桌上的残局是林晋慎收拾的,将球全部打进洞里。   陆宜哇哦一声,捧场拍手。   林晋慎唇角勾起,难以压下去。   陆宜就看着他玩,配合他教学活动,有些人喝醉会安静,有些人则相反,精力充沛,她猜林晋慎属于后者。   在这里消耗精力,总好过在家里。   她也得承认,今天的林晋慎像他,又像另一个人。   正常情况下的林晋慎内敛成熟,也只有在床上才放开一点,醉酒状态下,他就像是打开内心世界的一角,露出另一个他。   最后玩高尔夫球。   林晋慎从身后拥着她,握住球杆,调整姿势,打出球,他下颚抵着她的肩,闻到熟悉的味道,牵引出点什么。   有什么话想说,但不知道怎么表达。   ……   外面,朋友迟迟没有看到两人出来,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。   毕竟林晋慎喝醉,什么状况都有可能,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,大家认为还是进去看看,可能需要帮忙也不一定。   “别是昏过去了吧。”   “那我去帮忙,小宜一个人抬不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季长明认为有道理。   一堆人走过去,在工作人员打开门后,看清楚里面的情况。   醉酒的男人是没看到,只看到一只开屏的孔雀,精神抖擞地,不像是喝多酒,倒像是吃错药。   “那什么,既然没什么事,就让他们再玩会儿。”季长明干咳两声,也觉得跟着有些丢人,为维护林晋慎形象,还是决定关上门。   刚才什么画面不知道,他们什么都没看见。   “我们玩我们的!”   季长明有去看另一个醉酒的,挺惨的,也折腾累了,倒在沙发上睡着,孤家寡人的一个,只怕看见隔壁画面会更刺眼。   半个小时后,陆宜跟林晋慎出来。   外面气氛正热,音乐声如海浪,一阵一阵的,要将人淹没其中。   林晋慎握住她的手不放,甚至整个身体都往陆宜身边倾斜,季长明眼尖地过来帮忙,但没碰到他一点衣角,因为不让碰。   季长明只好引路,他打开宾利车门,好不容易让林晋慎坐进副驾驶。   “嫂子,辛苦你了。”   “应该的。”   季长明想到车里人的状态,委婉地提起,说:“嫂子,那什么,慎哥他喝多,如果说什么话,你千万别往心里去。”   尤其是比较变态的!   “……好。”   陆宜点头,她还不至于跟一只醉鬼计较。   “你们好好玩。”   “好的,嫂子路上小心。”   陆宜转去另一边上车,开车时提醒林晋慎系上安全带,他黑眸澄澈地望着她,没动,也是这时候,她意识到他到底是喝醉的人,自己倾身过去,给他系安全带。   林晋慎靠着座椅,在她靠过来时都没动,任由她处置的样子,只是抬手,触碰她垂下的发丝,缠绕在手指间,是柔软的。   安全带系上,缠绕在指尖的发丝也一并带走。   总体来说,因为林晋慎醉酒后并不闹腾,这一点跟她很像,过程没费什么劲,她将人接回家。   门打开,泡芙蹲守在老地方,迎接主人。   陆宜放下车钥匙,挂包,本能地想要蹲下身去摸摸它时,才发现猫不在,她仰头,猫被林晋慎拎着脖颈,抱进怀里去了。   十斤重的泡芙,在林晋慎的手里像是mini布偶,小小一只。   “喵喵?”   泡芙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,爸爸竟然抱它了!   林晋慎一手抱着它,一手摸着它的脑袋,泡芙快幸福晕,喵喵喵叫个不停,在撒娇。   陆宜觉得好笑,她拿出手机,第一反应是想要拍下这画面,等明天给林晋慎看见,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。   猫证物证俱在,他想不承认都难。   林晋慎放下泡芙,他扯过领带,脱下外套,连带着衬衣的扣子都解开两颗,不想往常有耐心地刮起,他靠过来,像是一团阴影,就在陆宜附近。   陆宜去哪,这一团阴影就跟到哪。   阴影的旁边还有一只猫,全都黏在她的脚边,偌大的房子变得好小,她无奈,艰难地放好东西上楼。   林晋慎跟在身后。   陆宜没有照顾喝醉人的经验,但看林晋慎的状态,好像也不太需要自己照顾,她见他迟迟没有动作,问:“你还不去洗澡吗?”   林晋慎低头,嗅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,抬眼问:“很臭吗?”   就好像是遭到嫌弃,声音有那么点委屈。   “不是,只是睡前是不是要洗澡?”陆宜声音都温柔几分,现在也不拿他当成年人对待,就像对小孩一样。   是谁说过,男人的心理就是儿童心理学?   她现在有深刻认识。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去拿浴巾。   陆宜看着他这副样子,下意识问:“你自己可以吗?”   林晋慎动作停顿,眉展开,望着她的那双眼睛,迟疑片刻,声音低低地:“不能的话。”   “可以申请援助吗?”   语调缓慢,神情认真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气笑,点头说可以:“我现在把泡芙抱上来帮你。”   说着要下楼,只是还没下去,就被捞过去,一手扣着她的腰,紧贴着,从善如流地吻上来,因为知道喝过酒,他只是浅啄下她的唇。   “可以选择吗?”   “没有,只有唯一选择。”   两个人对视,眼里都亮着光。   酒精的气息在周围蔓延开,淡淡的,没那么难闻,很霸道的侵入进呼吸,陆宜在这种味道里快融化掉。   林晋慎看她的眼神,过分专注。   他每亲一下,陆宜都仿佛听到心脏的跳动声,砰砰砰的,是那场暴雨下击打叶片的声音。   而林晋慎的眼神犹如实质丝线,描摹着她的脸,五官,每一处细节,在脑海里细化,构成一个完整的形象。   她也会跟别人接过吻,互相喜欢过,但那又怎么样,她现在是他妻子。   “我的。”看得够久,他声音有如轻叹。   陆宜不明所以:“什么?”   “我的新娘。” 第42章   婚礼前两天。   林陆两家飞往婚礼举办的海岛。   林家早几年在这座海岛上建度假村,30座豪华住宅,坐落在岛屿的不同景观下,高尔夫球场,水疗中心,各种水上活动,一应俱全。   婚礼开始到结束前后半个月,都将对宾客免费开放。   林陆两家联姻消息,也正式公开。   一家是国内顶级酒店巨佬,一家是家居业龙头的存在,强强联合,引发不小的讨论热度。   提前抵达的宾客在网上po出照片,虽然没有透露婚礼布置,但从照片角落里露出的蛛丝马迹,当代列文虎克已经圈出重点来。   鲜花铺天盖地,各种颜色的厄瓜多尔玫瑰,生长在海拔三千米以上,花冠饱满,颜色绚烂漂亮,单支价格就不低,在这座海岛不要钱的堆迭。   作为背景的古堡静谧庄严,恍惚可见十八九世纪的贵族庄园盛况。   度假村的安排更是细致贴心,从入住就有伴手礼,单价都不低,有手写卡,房间配有管家,一直服务到离岛的那天。   从饮食到游玩全都为宾客做相应安排,全程不可能无聊,舞会酒会连开,极尽名利场的豪奢。   有人粗略估计婚礼的成本,几千万是保守估计。   能参加的非富即贵,什么没见过,但婚礼办得这么细致周到的还是少见,因此乐于其成地发在社交媒体上。   网友锐评:【确认完毕,我就是这世界的NPC,老天奶,你欠我的用什么还?】   【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啊啊啊,为什么不能邀请我?多一个是会怎么样?】   【我看到朋友圈有人发了,说真的全程特别贴心,享受到公主级别的待遇,给孩子羡慕坏了!】   【这婚礼也太用心,不只是砸钱那种,是真的感受到诚意,好想看新娘新郎长什么样子!】   【两家都挺低调的,没露过面,就看这次婚礼会不会露了。】   【少爷小姐,怎么就把老奴给忘了。】   【……】   余音给陆宜看过网上评论,各个都挺有梗的。   陆宜这几天也没闲着,在试妆,在对接流程,以及见各种亲友,她忙得团团转,精力完全不够用,还是靠余音以及其他朋友帮忙,才没遗漏下什么细节。   林晋慎那边也同样,婚礼相关的事情繁琐,两个人只有吃饭的时间见面,安静不到十分钟,又会有事突发,双方对视一眼,懂的都懂。   婚礼前夜,新人需要分房睡。   徐女士跟秦女士陆续来过,一是看陆宜这边还有什么落下的,二是明天就是婚礼,难免激动过来聊天。   陆宜刚做过水疗,皮肤白皙水润,是上好的羊脂玉,远黛长眉,不用化妆就已经很好看,她裹着浴袍,坐姿慵懒,表面看起来平静,实际抓握的手,还是透露出紧张。   跟领证的那天不一样,这一次,是在亲友的见证下,向所有人宣告,他们结婚的事实。   秦女士拎个小匣子,打开,是三支玻璃种的手镯,她取出其中一支,戴上陆宜的手腕:“这三支是我结婚的时候,晋慎奶奶给我的。”   “忘记传多久,现在终于,也能由我交给你了。”   陆宜手腕纤细,肤如凝脂,戴翡翠好看。   “谢谢妈。”   这三支手镯,一支比一支名贵,在岁月下,泛着剔透的色泽。   徐女士过来叮嘱她晚上早点睡,明天要早起,从睁开眼起就歇不了,有累的地方,陆宜握着她的手,说:“妈,您今晚陪我睡吧。”   “多大的人,还需要妈妈陪着睡?说出去都要笑话。”徐女士反握住她的手,舍不得放下。   陆宜笑,又问:“您嫁给我爸的时候,也这么紧张吗?”   “娶到我,应该是你爸紧张。”徐女士摸下她头发:“我跟你爸的婚礼好像就在昨天,转眼,连你也长大嫁人。”   陆宜温柔笑笑。   “不说多了,煽情让人讨厌。”徐女士吸吸鼻子,让她早点睡,自己出去。   门外,是等着的陆康成,无声伸出手,两人握住手后下楼走出别墅,外面的天空挂着的一轮正圆的月亮。   现在,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。   陆宜抱着腿坐在阳台的沙发,她晚上没吃什么,避免第二天的水肿,她只喝一杯红酒,在睡前有助于睡眠,她静静看月亮,夜晚温柔,徐徐地吹动着她披在肩膀的柔顺长发。   今晚酒精好像失去作用,她仍然没有睡意。   他们这段时间习惯同床共枕,突然一个人睡,陆宜还是有些不习惯。   她想起林晋慎喝醉的那天晚上,要教她台球,又要教她高尔夫球,回家抱着泡芙,晚上睡觉贴在她耳边叫老婆,差点挂在她身上,好像是只黏人的大狗狗,到第二天醒来,向来板着的脸上有一丝裂痕,她看得出来,那是无地自容。   林晋慎从浴室出来,洗漱完,也依然没有从昨天晚上的阴影出来。   陆宜故意问:“需要帮你找条裂缝吗?”方便他钻进去。   林晋慎看似淡定,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:“不用。”   她绷不住在笑,看着他的眉毛越拧越紧,到最后翻过身压上来,握住她的腰捞回自己的身下,呼吸里,带着刚刷完牙的清新味道。   肆无忌惮地嘲笑的结果是,她收获一个睚眦必报的林晋慎,而且有仇当场就报,绝不拖泥带水。   陆宜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。   ……   陆宜手撑着脸,于夜色中轻笑出声。   手机振动下,响起来电提醒,她拿过手机,迟疑下,滑向接听键。   “睡了吗?”电话那头,传来低沉男音。   陆宜说嗯,为营造困倦时的声音,故意拉长:“有事吗?”   林晋慎直接听出来:“别装了。”   她犯困时说话的声音,他比谁都清楚。   “……”   无趣!   陆宜声音恢复正常:“哦,那请问林总有什么事吗?”   “明天你要起很早化妆吗?想吃什么早餐,咖啡是美式还是拿铁?”林晋慎语气很认真,就像选美式还是拿铁,会决定明天婚礼是否顺利。   “早餐我不挑,面包都可以。”陆宜配合地说:“咖啡美式吧,更消肿,还有吗?”   林晋慎同样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。   陆宜清楚,互相都配合着一问一答。   聊到她犯困打呵欠,起身回房间,电话仍然没挂,她闭着眼睛,听那边的声音,低低沉沉带着磁性,就像他贴着自己耳边。   陆宜抱着被子,意识渐渐模糊,没来得及说困就已经睡过去。   林晋慎没听到回应,停顿两秒,确定她睡着。   他没有再出声,将手机扩音,提高音量,她的呼吸声浅浅的,有规律的。   林晋慎勾动着唇角,没有半点睡意,他将手机放在枕头的一侧,睡姿笔直,闭上眼睛,就好像,陆宜就在他身边。   —   余音在响过三个闹钟后总算从床上爬起来,她在群里叫其他人起床,自己洗漱过后,举着手持相机去陆宜的房间。   陆宜起得更早,化妆师团队已经就位,坐在化妆镜前替她上妆。   酒店已经送来早餐,按照陆宜的要求,准备的冰美式,还有一些,是为伴娘们准备的。   余音举着相机,对着镜头道:“现在天还没亮,我们新娘已经起来化妆,好辛苦。”   “请我们新娘打声招呼。”   陆宜抬眼,从镜子里望向镜头,莞尔一笑:“你怎么也起这么早,还能睡会。”   “不早了,待会猜猜他们都要过来,你一个人多无聊。”余音镜头拉近,定格在她眼睛,眼底似藏有星河,漂亮璀璨。   两个小时化妆结束,陆宜换上秀禾服,梳着发髻,发髻两边珍珠流苏轻摇,手持珍珠扇面,面若桃花,典雅端庄。   漂亮到不可方物。   “现在还能不能临时增加接亲难度?”余音拿着相机,反复欣赏过后真诚提议,他们设计的游戏难度,简直太便宜林晋慎。   当然还是玩笑话,在林晋慎接亲时,环节照旧。   余音带着伴娘跟朋友独在楼梯口,她在前,第一个环节是啃吐司片,有见过类似的环节的季长明露出憨直的笑容,向其他人解释:“也就是四片啃出个love出来,简单,这个我会,我啃最难的e。”   “错了,啃love多俗套,啃陆宜跟林晋慎,再带个爱心。”   顾屿气笑:“不是,这就不俗套吗?你自己听听不老土?”   余音笑问:“不愿意啃啊?不愿意啃那就算了。”   “啃,怎么能不啃。”季长明接过准备的吐司片,想过后先在吐司片上写字,再沿着痕迹啃下去,边啃自己都笑,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只松鼠。   顾屿将自己那片递过来:“能者多劳,你跟松鼠似的,一定很行。”   郁则珩同样递过自己那片。   “?”   季长明:“都别塞给我,是不是兄弟,慎哥能不能接到嫂子就全看我们的。”   “加油,再努力一点,陆字就要啃出来。”   季长明啃出陆字,虽然磕碜一点,但拼一拼还能看出来,啃慎字时肉眼可见蔫下去,笔画也太多了,望向林晋慎的目光带着哀怨。   他突然觉得林一一是个好名字。   ……   好不容易啃出两个人名字,歪歪斜斜地拼凑出来。   余音点头:“行,算你们过关。”   伴郎团一路闯关,终于打开新娘房间,门一撞开,又在看到陆宜是同时停下,让林晋慎先进去。   陆宜持着珍珠扇面掩过半张脸,抬着眼睫,与林晋慎目光对视,他着中式男装,红色,肩颈边绣着暗金的花边,身形颀长,挺拔有型,越发显得斯文儒雅。   之后的环节更简单,只需套得婚鞋即可。   林晋慎轻而易举套中。   他拿过来,在在场所有人目光下蹲下身,握着陆宜的脚,将婚鞋套上去,蹬鞋时没有让陆宜踩中脚面,而是踩着他的掌心,将后跟提起。   全程认真耐心妥帖,就好像,他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。   刚才还热闹场面,忽然安静下来。   林晋慎握住她的手,问:“准备好了吗?”   陆宜望着他,像是电影里慢镜头,她点头,屏住呼吸的那一刻,他起身,打横将她从床上抱起来,她顺势抱住他的脖颈,耳根起了烫意。   “啊啊啊!”   “慎哥你好帅!”   季长明追在后面问:“慎哥你以后也可以这么抱我吗?”   陆宜抱着他的脖颈,确认自己脸已经红掉。   身后起哄声不断,一直到他们上车,车门关闭,隔绝掉外界的声音,她听到自己的跳动不止的心跳声。   婚礼仪式在海岛的古堡举行,罗曼式建筑风格,它矗立在海岛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。   流程是早早就对接好的。   尽可能简单,只留下必要环节。   陆宜对流程再熟悉不过,但在陆康成牵过她的手,走过红毯时,她还是会恍惚,回到几个月前,他们不认识。   但几个月后,他们步入婚姻,成为夫妻。   过程里但凡有半点差错,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。   如果她听从父母安排,如果他没有意愿,他们会是陌生人,在这座古堡里举行婚礼的,也将另有其人。   但缘分,偏偏如此凑巧。   陆康成牵着女儿的手,将走完红毯,将她交给另一个男人,没有感慨是不可能的,昨夜他跟妻子失眠,翻看着陆宜从小到大的照片,感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。   他们的宝贝,他们的公主,会成为别人的妻子。   “小宜,你从小就很懂事,爸爸最忙的时候,没有时间陪你,你都没有生过爸爸一次气,还说,没关系的,我没时间陪你,你可以陪我。”   陆康成笑下,眼角湿润:“爸爸常觉得亏欠你,所以我不想让你跟爸爸一样,做自己不喜欢的事,我对你,从来只有一个希望。”   “我希望你,不要太懂事,只做自己,做陆宜。爸爸妈妈在你身后,永远为你保驾护航。”   陆宜眼眶泛红,眼泪硬生生憋住。   她轻声说:“我没有被亏欠,从来没有,如果还有下辈子,我还要做爸爸妈妈的小孩。”   陆康成点头:“一定的。”   走过红毯,再舍不得,还是要将陆宜的手,托付给另一个人。   两个男人对望,没有多说,陆康成重重拍下他的肩膀,说:“我把小宜就交给你了。”   “爸,你放心。”林晋慎握紧陆宜的手:“往后,有我。”   四个字,笃定有力。   仪式继续,其他的环节陆宜都记不太清,她缓和情绪,只记得牧师宣布婚礼誓词,他们互相说愿意,然后交换戒指。   那只沉甸甸的婚戒套在手上,在对望间笑了下。   到亲吻环节,林晋慎揭开头纱,手臂环住她的腰,低头吻下去,在这一刻到来之前,他们已经练习过数遍,已经足够自然亲密。   在宾客掌声中,林晋慎抵着她的额头,贴着她的鼻尖。   陆宜夸道:“林总表现不错。”   他大言不惭,放开她后又啄下她的唇瓣,说:“是陆老师教得好。”   声音很轻,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。   “……”   仪式结束,婚宴继续。   林陆两家在京市扎根许久,两家联姻,参加的宾客不少,热闹非凡。   林晋慎结婚,林予墨向学校请假回来参加婚礼,她跟陆宜聊得来,这段时间没少帮忙,嫂子比照片里还要漂亮,她快羡慕死林晋慎。   走什么大运,古板无趣半辈子,能娶到这么好看的老婆!   林予墨要代表林家招待客人,这一点她擅长,从小到大性格外向,叔叔伯伯,阿姨奶奶的,她嘴甜叫得比谁都亲热。   她端着酒杯,如一只花蝴蝶。   免不了有些同年龄的男生搭讪,彼此又认识,但凡聊到学校的事,就有源源不断的话题。   “等回学校,我找你玩。”   “好啊,朋友嘛。”   林予墨跟人挥手,转头,差点要撞上一堵墙,那堵墙低下身,从她手里拿过剩下的半杯酒,声音低沉严肃:“你不能喝了。”   “傅砚礼!”   林予墨低声,为提高气势瞪向他:“我已经成年了!”   “哦,是吗?”声调不高不低,傅砚礼随手将酒杯递给收拾空餐盘的服务生,一并带下去。   “你不能像以前这么管着我!”   傅砚礼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,说:“等什么时候,你不为我拿你一杯酒跳脚,我会拿你当成年人看待。”   林予墨:“……”   婚宴结束,还有其他场地继续玩,有当红歌手乐队驻唱,摇滚乐响起,能震翻半个海岛。   这之后就没伴郎什么事,季长明跟顾屿都放开了玩,眼看着十几个人铆足劲儿想要灌醉新郎,而林晋慎在喝过三杯后,就开始抵着额头,仿若意识恍惚。   “诶,林总这酒量不行啊,这才喝多少酒开始醉了?”   林晋慎紧皱眉头,说:“没事,还能喝。”   但绷着冷峻的脸,更像是再喝一杯就能吐出来。   有人不大好意思起来:“看在今天是林总大喜的日子,我们还是收敛点,酒嘛,以后都能喝。”   “是是是,差不多得了。”   目睹全过程的三人组:“……”   演,接着演,自从婚后,有些人的演技是越来越好,如果不是他们前几天刚跟他喝过一轮,还真的被他给骗了。   郁则珩轻嗤:“有些人,脸都不要了。”   季长明跟顾屿齐刷刷地看他,意味深长:“有些人可能是不要脸,有的人却是脸都丢光了。”   “……滚。”   顾屿:“现在知道丢人,打电话求着人接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脸?幸好人家早把你拉黑,你这要是真打通,我跟你做朋友我都嫌丢人。”   季长明跟着点头:“珩哥,你要是撑不住就把人追回来吧。”   郁则珩眼里的阴郁化不开:“你们俩是觉得今天大好的日子,我不能动你们?”   “好好好,不说了,诶慎哥呢,一会工夫就没看见了。”季长明伸长脖子,去找人。   郁则珩抬抬下颚,指个方向:“还能去哪,戏演完,找老婆去了。”   —   一场婚礼办下来,陆宜只体会到一个字——累。   她从早上五点起,就一直没停过,还是爸妈在他们敬过一圈之后就让她回房间休息,剩余的则有林晋慎跟家里人继续应酬。   陆宜到房间便开始脱鞋脱衣服,衣服解开那刻,只感觉到放松。   她去洗手间卸妆,仔细地洗个澡,换上父母准备的红色睡衣,跟林晋慎是同一款,床上的床品也全都是红色。   陆宜头发还没吹干,包着干发帽从洗手间出来。   林晋慎正好推门进来,他还穿着婚礼上的衣服,在推杯换盏间,衣服有些褶皱,领结已经被扯开,扣子开了一颗。   陆宜不合时宜地将重点放在他那颗扣子上,心想,他现在是越来越随意了。   而林晋慎看到的画面相对冲击,陆宜这套着睡衣的吊带裙,没有穿外套,头上顶着干发帽,几缕湿掉的碎发贴着脸颊,四肢纤细雪白,胸前,是起伏的线条。   她刚洗完,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味。   夏日里,陆宜的皮肤是温凉的,贴着时,会很舒服。   陆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问:“结束了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她愣下:“我还要去吗?”   “不用,”林晋慎走过来,取下她头发上的干发帽,擦下她的湿发,说:“我帮你吹。”   “你会吗?”陆宜问。   “不会可以学。”林晋慎去拿吹风机。   陆宜发量多,每次吹头发都是大工程,眼下有人要帮忙,她乐意至极,林晋慎从洗手间出来,手里多了吹风,他走过来,抱着她的腰,放上梳妆台。   这样的高度,才方便他的动作。   陆宜垂着两条细腿,两个人靠得很近,视线平齐时,只能看到他的胸膛,仰头,能看到他的紧绷下颚,长而黑的睫毛。   林晋慎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头皮,认真而细致。   “要从上往下吹,这样头发不会毛躁,吹干头皮,再冷风吹下发尾就好。”在他撩开她的头发时,她提醒,传授要诀。   “这样?”林晋慎问。   陆宜点头:“对的,很聪明。”   林晋慎动作停下,没有纠正她夸自己的语气很像在夸泡芙,没有跟她继续,举着吹风继续。   陆宜也感受到今天的林晋慎格外温柔,像今天的夜风,可能是今天婚礼令她有些感慨,她双手撑着身体两边,好奇问:“长这么大,你就没有喜欢过的人吗?”   如果有,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?   林晋慎垂下视线,问:“你确定要在今天问这个问题?”   陆宜失笑:“……不可以吗?”   吹风机的声音一直在响,时间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。   “以前没有。”   林晋慎突然开口,语调不变,目光越过她,看向她的身后,缓缓道:   “现在有。你也认识。”   陆宜身体瞬时僵住,她顺着林晋慎的目光向后看去,是面半身镜,而镜子里,映着的是她的侧脸。 第43章   陆宜眨眼,镜子里的人同样眨眼,她在消化这句话带来的冲击。   两人在镜中对望。   陆宜大脑短暂晕眩。   像是被抛掷出的石头,砸进湖里,本来平静的水面,开始荡起涟漪,一圈一圈,靠不到岸边。   而这块石头,不过是寥寥几个字。   “现在有。”   “你也认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转过身体,抬起眼睫,泄露出她心底的情绪。   她从小到大,被告白的次数太多,什么表达方式都听过,说得天花乱坠的,深情的,直白的,都没有这几个字来的冲击。   陆宜开始困惑,分不清林晋慎到底是会还是不会。   林晋慎放下吹风机,他立在她身前,腿碰着她的膝盖,分开,他挤入,手臂撑在她身体的两侧,划出独立狭窄空间。   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他问。   陆宜看着他的眼睛,故作认真地点头,说:“我觉得你很有眼光。”   林晋慎低头,吻她的那刻从喉咙里溢出轻笑,低沉的,愉悦的,如同烟花在耳边炸响,她闭上眼睛,自然搂过他的脖颈,旁若无人地回应他的吻。   忘乎所以时,背快要贴上冰冷镜面,一只手掌先一步挡过去,隔绝掉镜面的冷意。他将她往上带,她手臂挂着她脖颈,好似只小挂件。   镜子里映着两个人清晰的身影,黑丝西裤,细白的小腿,构成最鲜明的视觉差。   一个吻结束,两个人都在调整呼吸。   陆宜的头发已经吹干,林晋慎吹得仔细,每一处位置都有照顾,此刻披在两肩,乌黑如绸缎,衬得巴掌大的脸蛋越发小。   她的唇是鲜艳的红,带着潋滟的水意,像是饱满的花朵,等待着采摘。   林晋慎拔掉吹风插头,放在距离她更远更安全的位置。   这样更方便接吻。   林晋慎低下头,还没吻到唇时,耳边响起咕噜两声,是肚子响起的声音,在安静的房间里,声音的来源明显。   陆宜闭上眼睛,一张脸染得通红,懊恼地额头抵上他的肩膀。   她现在才是真正要找条缝钻进去,好丢人。   林晋慎反应过来,声音里带着笑意:“饿了?”   “……嗯。”   陆宜从昨晚开始,为婚礼当天状态最佳,就已经吃得很少,今天早上更是只吃半个可颂,一杯美式,之后忙得忘记饿,晚宴也只是象征性吃些垫些肚子。   回到房间就卸妆洗澡,还没顾上吃。   “我叫人送吃的来房间吧。”尴尬劲儿过后,陆宜抬起头,她可以拨打酒店内线。   林晋慎:“我带你出去吃。”   “不用吧,要是被人碰见是不是不太好。”   “没什么不好,我知道有个位置不会被打扰,还可以看海景。”林晋慎蹲下身,捡起刚才抱她时弄丢的拖鞋,替她穿上。   陆宜有些心动,忙一整天,还没怎么停下来过,她点头:“好,你等我换下衣服。”   “嗯。”   陆宜从梳妆台跳下来,从衣柜里取出衣服换上,一条白色挂脖长裙,长及脚踝,准备衣服的时候没意识,现在看来也很适合今天。   “走吧。”她出来。   他们住的新房是单独的一套别墅,旁边两栋是两边爸妈,这个点,爸妈应当还在宴请宾客。   林晋慎要带她去的地方,不在附近,需要沿海走上几分钟,为避开人群,他们走的是度假村内部的小路。   小路两边植被茂密,空气清新,路灯光线并不强烈,仿佛静谧童话一角。  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,抬步往前,他走在前,她跟在身后,抬眼就是他的宽阔背影,就好像两人之间的夏日秘密出逃。   行走间,陆宜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跟呼吸声混杂不清。   多年后,也许婚礼的细节她不会再记得,但这一刻,她认为自己会记很多年。   两个人到餐厅位置,因林晋慎提前打过招呼,所以厨师服务人员提前到位,在今夜,只会为他们服务。   林晋慎所说属实,从餐厅窗户望去,海平面一望无际,与夜色交融,一轮月光悬挂,清辉洒向海面。   潮起潮落,周而复始。   陆宜点的餐陆续上来,林晋慎没怎么吃,全程服务,替她切牛排,剥虾壳。   这一餐,她吃得很饱,也较为放纵,反正明天不用穿礼服。   林晋慎喝着起泡酒,说着明天的安排,这次婚礼都挺累的,所以休息一天,后天回京市,其余的宾客则自行选择。   陆宜的对这安排没有意见。   林晋慎握着刀叉剥虾壳,他抿着唇,先去掉虾头,认真细致的像是进行一场外科手术,手术结束,虾壳被剥开,虾肉放入她的餐盘。   干净利落不脏手,他已经可以申请这方面的奖项,至少是前三。   林晋慎望着她道:“只是暂时没有蜜月旅行。”   这次婚礼前后已经花去他不少时间,回去后要处理的事只多不少。   “没关系,工作为重。”陆宜将刚剥好的虾放进嘴里,是炭烤的椒盐味,肉质Q弹新鲜,等吞咽过后,继续道:“等回去,我也要去我爸公司。”   对她而言,也算是新的领域,还有很多需要学的地方。   “想好做什么了吗?”林晋慎问。   陆宜摇头:“目前没想好,等进入公司才知道对哪方面感兴趣。”   林晋慎点头,他见过陆宜工作的样子,对她而言,这些都不难。   吃饱过后,又原路回房间。   林晋慎先去洗澡,陆宜无事,清点婚礼上收到长辈的礼物,翡翠手镯钻石项链都能摆一小块地方,她珍惜地摊开把玩,结个婚她钱包倒是鼓起来了。   浴室的门推开,林晋慎擦着头发出来时,陆宜如同摆摊似的,将自己宝贝一一展示出来,听到动静时抬头,对着他弯唇笑笑,目光满足愉快。   就像是在告诉他:看,都是我的宝贝。   财迷似的。   “好像一夜乍富,我好有钱,已经是合格的富婆。”陆宜将礼物一一收进盒子里。   林晋慎在床边坐下,穿着跟她同款的红色睡衣,洗过澡后更显得唇红齿白,干干净净,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味。   他扯下唇,说:“恭喜你,富婆。”   富婆两个字念得极为生疏,是他从来不会说的话。   陆宜收礼物收到一半,抬眼看他,突然好奇:“你一天能赚多少?”   “?”林晋慎不明白。   “这样说也不对,像你这样好像也算不出来。”陆宜算不清楚,便直白地问本人:“如果包下你的一天需要多少?”   “我的一天?”林晋慎对这种说法感觉到好奇,他垂着睫毛,思考过后道:“你想要多少?”   陆宜问:“一百万够吗?”   “……够。”   陆宜拿过手机,给他看时间,十二点已经过去,现在是新的一天,她道:“我花一百万,包下你的今天。”   她语气颇为阔绰,有着一掷千金的气势。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:“你不花钱,明天也是的。”   “不一样,花钱买服务。”   陆宜看着林晋慎的脸,端端正正,没表情时会有点凶,看人时会有压迫感,但这样的人,如果能但凭她吩咐玩弄又是什么样子呢?   不能深想下去,她觉得自己都有点变态,继续道:“如果我把你包下,你这算不算下海?”   “下什么海?”林晋慎已经听不懂她说话。   今晚的确是吃多,连她胆子也一并吃肥,陆宜咬唇笑:“下海做鸭!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……”   陆宜看着林晋慎脸色肉眼可见地板起来,像是教导主任抓住人要讲大道理的前奏,她抓着手机,先一步给他转账,不给他反悔的机会。   “转过去了。”她扬起手机,给他看记录。   陆宜感受一把“逼良为娼”的感觉,恶向胆边生揪着衣领,快速地在他唇上啄一下,如同做标记。   “现在,帮我把礼物都收好吧。”她毕竟是花钱的人,现在自然是不用亲力亲为,体力活都交给他去做。   林晋慎瞥她一眼,到底没说什么,配合地将礼物收走。   陆宜拍拍床,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:“坐下。”   不理解,但尊重,林晋慎撑着手臂坐过去,她唇边带着醒目的笑,他从刚才就忍她很久,这会靠近闻到她的味道,一刻也不愿意等地顺势吻上去。   衔住她发号施令的嘴巴,品尝属于她的味道。   陆宜睁着眼,想到她才是花钱的人,他应该听自己的,予取予求才对,怎么现在反而对调过来,她才是被吃干抹净的人。   不带连吃带拿的。   她想挣脱,唇才离开一刻,又被衔住,不仅如此,他握住她的手,进犯的不只是嘴巴,她往后退一点,他就往前挤压,退太多,索性就直接捞过来。   陆宜快在他手里融化,从内到外的,都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。   就像是一捧干焦的草堆,只需要一粒火星,就能完全点燃,升起不灭烈焰。   好在陆宜还没有被这一场火烧得神志不清,记起她花的一百万,她撑着他的肩膀,拒绝再受到他的影响,说:“今天就到这里,不再需要额外服务。”   她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,慢慢磨蹭着往外撤退,远离热气蓬勃的危险地带。   但是陆宜明显忘记,从坐下来之后,情况就不再受她掌控,林晋慎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的,他肌肉形状漂亮,薄薄的,并不夸张,流畅的线条又宣泄着力量感。   他半跪在床上,宽阔的身形挡住她身前的光线,红色在他身上莫名带点邪性。   “那就当剩下的是免费赠送。”   “?!”   陆宜红着脸斥责:“你这是强买强卖!”   “强买强卖的到底是谁?你给的转账记录还在。”林晋慎捞她跟捞小鸡崽似的,轻易捞回自己的身下。   他拨开她额边的碎发,突然叫她名字:   “陆宜。”   “现在是我们的新婚夜。”   陆宜被他盯得怔愣,这句话他说得过于温柔,像泥沼地,稍不留心就会深陷其中。   但温情只有一秒,林晋慎露出尖尖牙齿,以及灰色尾巴,在她恍神时张嘴恨不得将她完整吞下,一块一块地吃干抹净。   翻来覆去地煎烤油炸。   到第二次,陆宜举起手拒绝,免费赠送也不至于比正品多,林晋慎只将她抱起来往浴室去,又重新洗了澡。   “你体力太差,耐力不足,以后可以跟我一起晨跑。”   即便陆宜困得模模糊糊,仍然还能想起来拒绝,伸出手捂住他的嘴:“你越界了!”   他们只不过是夫妻!   而他竟然想要让她六点起晨跑,请做个人吧。   林晋慎抱着她,从堵在自己嘴边的手拿下来握住,把玩地捏捏,而怀里的人早已经累到睡过去,只在他捏的时候,无意识地哼哼。   夜色无边。   林晋慎意识到一个事实,这一刻,他很想将全世界都拱手给她。   —   晚宴持续到深夜。   能玩到这个点的,都是平时会玩能玩的主,喝酒都能玩出个花来。季长明今日手气佳,一家通杀,笑到脸酸。   “谢谢各位哥对小弟的照顾,小弟感激不尽。”   郁则珩懒散地靠着,随手丢过筹码:“才赢多少,至于么?”   “那可太至于了,跟你们就没怎么赢过,好不容易来一次,不许我嘚瑟?”季长明将筹码挨个捞过来:“慎哥保佑,让我再接再厉。”   “别拜了,慎哥现在没空。”旁边的人忍不住搭腔。   季长明:“诶怎么说话呢,别猥琐啊。”   “你想哪去,你自己看慎哥朋友圈。”朋友翻个白眼,困倦地打个呵欠。   季长明哼笑:“笑话,我慎哥哪有这玩意……”   “等等。”   牌桌上几个人不约而同放下牌去拿手机,同时点开朋友圈。   在一众被本次刷屏朋友圈里,多出一个冰川头像。   发的是两张照片,一张结婚证,一张是今日婚礼现场,陆宜穿婚纱的照片,她握着手捧花,不知道在看什么,弯着眉眼,唇边带笑,抓拍的时间很巧妙,没什么技巧,但照片主角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漂亮。   没有文字,只有一个新娘的小图标。   发出时间在凌晨三点,这对于一个常年十一点睡的人,如同恐怖故事。   “???”   婚礼发条动态,对于一般人很正常,毕竟人生大事。   但这个人是林晋慎,从微信出来,他就不知道有这个功能般从来没用过。   季长明瞪眼:“这是微信通知我慎哥还有发朋友圈这功能了?”   “确认是本人吗?是不是嫂子发的?”顾屿看过后道。   郁则珩瞥一眼:“不可能,嫂子不是这性格。”   但凡性格跳脱一点有可能,但陆宜他们都见过。   “那是本人?”   郁则珩挑眉,不置可否。   朋友圈一经发出,就炸出一堆潜水的看客,点赞的点赞,祝福的祝福,半夜三点,都不睡觉?   季长明:【嫂子好美!谁拍的?】这个视角,不像是摄影师视角,而且摄影师能拍出这种水平,大概率接不到工作。   林晋慎:【我拍的。】   季长明盯着这三个字,莫名看出还挺骄傲的,他笑下,还想说这照片能看全靠嫂子颜值撑着,没等他回,郁则珩跟着回复一条。   郁则珩:【人好看,但是拍照技术是不是太虐了?】   也不是他故意挑刺,有眼睛都能看见,拍照的水准的确一般,但凡随便用张摄影师拍的呢。   林晋慎:【你有的拍?】   季长明围观不嫌事大,捧腹笑出声,怼脸问:“珩哥,慎哥这是不是说你没老婆啊?”   顾屿托腮笑而不语,看人互怼怎么就那么有意思呢。   “……”   这条朋友圈不止他们看到,林予墨这种高强度上网第一时间刷到。   看到第一眼反应跟其他人差不多,怀疑是陆宜发的,但又知道嫂子性格做不出这么幼稚的事,那就只有一个结果。   的确是本人。   林予墨神色凝重地看着这条动态,很难想象这是出自自己亲哥之手,是那个整日板着脸,严肃起来,不说话都能将她吓哭的教导主任。   不正常,太不正常,如果不是这时候爸妈都已经睡着,她非要发给爸妈看看,问问看最近他还有哪些不正常的举动,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,这可能是被人给夺舍。   发不了爸妈,她只好发给从小一块长大的傅砚礼:【这是我哥发的,你敢信吗?】   傅砚礼:【信。】   【微信盗号难度很高。】   【快睡。】   “……”林予墨拧眉:【你不也没睡。】   傅砚礼:【被你消息吵醒。】   林予墨:【sorry,您睡。】   ……   林予墨睡到十一点起,中途秦女士多次进她房间,叫她起床吃早餐,她应一声又再次睡去,秦女士习以为常,宠溺捏捏她的脸,便出去。   她洗漱完毕,正好到午饭时间,下楼正好撞见林晋慎,下意识就要回头往楼上走去,没两步就被叫住,她认命地叫声哥。   “知道现在几点吗?”林晋慎问。   林予墨耷拉着眉:“十一点半。”   她知道这只是开场,她马上就要被单独拎过去教育,之前隔太远他管不过来,现在面对面,正好算账。   林晋慎记性好,从她开学到现在犯过的错全都记得,现在不紧不慢地罗列,她咬着唇怕自己下一秒就哭了,一副天都塌下的样子。   事实证明,没有被夺舍,的确是本尊。   “爸妈。”   陆宜过来,正好看见这一幕。   “小宜起来了,昨天累着是不是,快过来,洗洗手就能吃饭。”秦女士道。   “好的。”   陆宜应完声,明显感觉到沙发一角气氛不对劲,林予墨站在手快拧成麻花,林晋慎在沙发坐着,板着脸。   林予墨偏着头,朝她投递求救的眼神:救救我,救救我。   陆宜本不好插手,但林予墨抿着唇,快哭出来的样子,她不能“见死不救”,硬着头皮叫了声“老公”。   在林晋慎看过来时,她大脑一片空白,但还是想到一件事:“我想喝水,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?”   “……”   林予墨绝望闭眼,心底无声吶喊:嫂子啊,这一招调虎离山是不是太拙劣。   但下一刻。   林晋慎问:“喝温的还是冰的?”   “温的就好。”陆宜弯唇笑笑。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抬腿起身,走去中岛台倒水。   林予墨松口气之余,已经不怀疑林晋慎是不是本尊,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。   她哥是不是太双标了,都是一个点起来,怎么待遇差那么多!   “吃饭吧。”菜上齐,秦女士喊道。   因为计划是明天才离岛,剩下的时间就由他们自己支配,度假村有各种水上活动,游艇,冲浪板,以及浮潜之类的,都有专业的教练陪同。   林予墨:“嫂子你准备做什么,我们一起去玩游艇出海好不好?还可以海钓,潜游!”   陆宜没有计划,听完点头,说好。   秦女士不打算参加他们年轻人的活动,只道:“那刚好,晋慎会开,你们好好玩。”   “……大哥不会去吧。”   在林予墨记忆里,她这位哥只有工作,从不参加他们的活动。   陆宜的关注点则在于,他会开游艇,上次去海岛都没听他提过。   “以前上大学时候考过证。”林晋慎简单地解释。   陆宜:“那你去吗?”   林晋慎:“去。”   林予墨:“?”   林晋慎放下碗筷,扯过纸巾按了按唇边,说完道:“毕竟这一天随你派遣。”   话有深意,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。   陆宜早忘记昨晚的事,那是处于亢奋状态时才做出的反常举动,听他突然提起,耳根不争气烫一下,低头,恨不得多吃两碗饭。 第44章   不对劲,真的很不对劲。   林予墨握着筷子,目光从林晋慎转移到陆宜脸上,不知道是自己出国太久,语言系统混乱,还是他们俩夫妻对话加密,她竟有些不懂。   但爸妈表情,好像又很正常?她到底错过了什么?   “不想吃?”一道冰冷视线扫过来。   一下子又对味起来,林予墨坐直身体,耳朵都快竖起来:“吃,我好饿!”   她睡一上午没吃东西,而且留学在外,能供她选择吃的中餐真不多,毫不夸张,她现在能吃一整头牛。   饭吃到一半,林予墨问:“嫂子嫂子,你有看到我哥昨天发的朋友圈吗?”   “你哥有发朋友圈?”突然被cue的陆宜停下吃饭的动作,望向当事人,当事人表面镇定,甚至握着水杯喝掉半杯水。   “食不言寝不语。”林晋慎强调。   林予墨偷瞄着自家大哥反应,握着筷子戳着碗底,重重点头:“看来女主角并不知情。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看过去的眼神叫——“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?”   但眼下有能为自己撑腰的人,林予墨大着胆子,装后知后觉,表情无辜:“那什么,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呢。”   “发什么,你哥还会发朋友圈?”秦女士放下筷子去拿手机,打开后跟好奇的徐女士共享,两位爸爸没闲着,各自眯着眼,不太熟练地点开手机。   “不吃饭吗?”一张餐桌只剩林晋慎拿着筷子,神情既无奈又无语。   爸妈都在看手机,陆宜默默地拿过自己的,其实很好看到,因为林晋慎朋友圈只有一条,点开后,看清楚照片后愣了下,再看底下评论,抿着的唇角,忍不住翘起一点点弧度。   动态显示是九个小时前发布,就是凌晨三点?   这就是强调自己每晚十一点做出来的事?   她不动声色瞟眼林晋慎,他仍然端坐着,如果不是频率过快的咀嚼动作,他现在看起来平静的跟局外人似的。   好像发朋友圈的另有其人。   秦女士唉哟一声,说:“这照片谁拍的嘛,把我们小宜脸都拍圆了。”   林予墨憋不住笑,抬抬下巴示意:“我哥。”   也不知道昨晚是谁那么骄傲说“我拍的”,他骄傲的点在哪?   “其实仔细看看,不难看的。”徐女士出面打圆场:“构图就很好嘛。”   可能拍照本人都不知道什么叫构图,林予墨跟着点头:“说明我哥很有版权意识,发朋友圈都坚持用自己拍的。”   林晋慎扫过一个眼风:“林予墨。”   连名带姓,唤醒童年阴影。   林予墨干笑两声:“食不言寝不语,我知道!”   陆宜点个赞后收回手机,拿起筷子刚吃一颗青菜时,一只剥好的虾刚好放进碗里,她偏头看去,只看到他的侧脸,像昨晚一样,给虾剥好壳放进她碗里,整套动作行云流水。   林晋慎对自己很好。   这份好是对林太太,还是她陆宜,她不在意,他对她十分的好,她不能保证等同回馈,至少也会有八分。   吃过饭,开始收拾装备。   爸妈们有自己的娱乐方式,做水疗晒日光浴,不需要他们陪同。   半个小时后他们约定在楼下碰头。   林予墨背着防水的包,连体印花泳衣,外面套着防晒服,头发梳成俏皮的拳击辫,露出整张脸,明媚漂亮。   陆宜跟林晋慎走过来,她挥舞手臂,笑容灿烂。   婚礼之前,跟林予墨的交流止于网上,印象里是只小鹦鹉,现在见到面,真切感受到来自e人的震撼。   开朗大方,精力充沛。   对比身边这一位,则是另一个极端,兄妹俩,各长各的,性格上没有半点相似。   “嫂子嫂子。”林予墨凑过来,她现在认识到一个事实,跟在大嫂身边,就有十足的底气。   三人搭乘度假村观光车到沙滩,来之前已经跟工作人员打过招呼,提前准备好游艇,虽然林晋慎会开,但还是配有船长跟安全员。   他们定的是辆小型游艇,刚好容纳个位数,林晋慎跟船长沟通,试驾一圈,等上手后她们再上游艇。   “嫂子,喝水吗?”林予墨递过一瓶水。   陆宜接过来,拧开:“谢谢。”   林予墨眯着眼,目光从游艇上的林晋慎转回来,说:“嫂子,你身材好好啊,平时是不是有在做什么运动?”   陆宜的身形不是干瘦的类型,纤秾合度,该有料的地方有料,该瘦的地方也瘦,皮肤雪白,唇红齿白的,看着便觉得香香软软。   她大哥真的吃太好了!   “打球算吗?一周会运动三四次。”陆宜说她也很好。   两个人一顿互夸,有林予墨在,不可能冷场,趁着这时间,脱下防晒服做拉伸运动,方便待会玩跳水。   陆宜向外远眺,林晋慎已经开始第一圈试驾,他穿着短衬衣以及短裤,戴着黑色墨镜,握着方向盘,站立的姿势,目光平直,酷酷拽拽的样子。   游艇划开水面,翻起白色浪花,在剎那间直接开出去。   跟平时穿西服,坐办公桌前的样子很不一样。   他大学是什么样子,一个人总不能从小到大都活得这么无趣吧。   “哇哦!”林予墨向来是气氛组,第一个叫出声:“好帅!”   夸完扭头向陆宜告状:“嫂子你敢信吗?我跟我哥做这么多年兄妹,我竟然不知道他会开游艇!”   陆宜:“看来他隐藏得很好。”   “不是,是他压根不会跟我们一块玩,这次还是沾嫂子的光。”说起这点,林予墨更好奇的是:“他怎么说今天都随嫂子你派遣,是不是抓住他的把柄?”   如果她知道这个把柄是什么,那以后自己的零花钱就不会被随随便便扣掉了!   陆宜是不好意思说她花白一万买下林晋慎一天的事,她硬着头皮说:“没有,是他开玩笑。”   “什么,我哥现在还会开玩笑?”林予墨一脸震惊。   陆宜哑然失笑。   林晋慎试驾一圈回来,他还没忘,熟悉过游艇上各按键就能开走,试驾找到感觉,开得还算平稳。   两个人依次上游艇。   林予墨在后,她也是在这时候看到陆宜的后背,因为没有防晒服的遮挡,露出半个背,白皙皮肤上,红痕有如星星点点满布,乍一看,就像是过敏,她差点要出声提醒,想到什么后,忽然止住。   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吗,这哪里是过敏,分明是……   禽兽啊禽兽!   这白白软软的怎么下得去……嘴的?   继白天怀疑“我哥是否被夺舍”到现在变成“我哥他是不是狗”,答案未知,暂不能确定。   陆宜不知道林予墨在想什么,她对于开游艇这事还挺新鲜的,林晋慎伸手,带她到副驾的位置,又递过救生衣让她先穿上。   “开游艇难吗?”   林晋慎:“不难,跟开车其实差不多,甚至更简单,最大的不同是游艇没有剎车,需要考虑水流跟风速。”   陆宜点下头,操纵台上的按键不少,大小的表盘看得眼花缭乱。   “表盘是对称的,对应左右两边的发动机,这是操纵杆,控制的也是左右发动机。”林晋慎指着操纵杆,认真解释。   “……”   林予墨感觉自己多余,但也不觉得受冷落,相反她超激动,拿出手机录视频,回去拿给爸妈看。   抛开其他不谈,两个人外型超般配!   林晋慎背影宽阔,身形又高,往那一站跟座山似的,相反,嫂子高挑纤细,光是体型差就能让她嗑生嗑死。   她截取小段视频,发朋友圈,文案:出海!   林晋慎先带着她们围着周围转一圈,最后开去附近的海湾,方便跳水潜游,同行的还有两艘游艇,有救生员保驾护航,以及潜游教练。   林船长将游艇停好,离开操纵台,放下绳梯。   林予墨迫不及待跳水,只能在周围活动,再远水势复杂,无法保证安全。   从水里冒出头的林予墨给一个OK的姿势,扭头入水中,尽情享受这次的假期,片刻后,又像土拨鼠冒出来:“嫂子,来哇。”   陆宜感受到她的快乐,不自觉地笑下。   林晋慎从后面走来,问:“你不下去吗?”   陆宜是打算的,在岸边就已经热过身,但她看到林晋慎时又改变主意,问:“你呢,不准备下水吗?”   林晋慎:“嗯,你们玩。”   “是谁说这一天都随我派遣的?”陆宜记起自己花的一百万,钱花了,也得听见点水响,她摆出金主的身份,小声说:“现在才是真正的下海。”   林晋慎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,墨镜没摘,看不清表情,但知道他一定是看向她的。   陆宜坐下来,好整以暇地道:“林总,你不会是想要反悔吧?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瞟她一眼,没多说,仰头先喝半瓶水,喉结上下滚动,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光。   他躬身,单手扯掉上衣,露出劲瘦的上身,皮肤是冷白色,腰腹那,是隐约的薄薄腹肌,脱掉短裤,露出里面的黑色泳裤,窄臀还挺翘。   “!”   这一百万花得好值,她都没想到林晋慎这么有性价比。   林晋慎捕捉到陆宜看来的目光,她微笑做一个请的姿势,他在简单拉伸后,戴泳镜后跳入水中,溅起一大片水花。   而同时,林予墨正好游回来,抓着绳梯休息,突然炸开的水花让她愣一下,抬头,游艇上嫂子还在,亲哥不在了。   好好好,今天震惊已经说腻了。   林予墨歇过后,抹把脸继续游走。   陆宜也没想到一百万这么好用,如果放在几个月前,她做不出一百万包下他一天的事,林晋慎也不会从游艇跳水。   是什么时候开始,两个人都开始变了的?   林晋慎游过来,抓住绳梯,摸把脸上的水,仰头,皮肤上的水渍在阳光下会发光,向上爬的动作停下,似是体力不支,向她伸出手:“拉我一把。”   陆宜想也没想,担心没力气,便伸出两只手去,正要用力,林晋慎单只手臂往下扯,身体在那刻失衡,没怎么费力将她拉入水中。   她毫无准备,跌入水中,还没开始沉,林晋慎就从水里捞过她的腰,往自己身上带,她闭着眼,慌张间挂上他的脖颈。   “?”   林晋慎清隽脸上还有她溅起的水花,睫毛上都沾湿,他神情正经,说句抱歉,但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歉意。   他就是故意的!   林予墨从游来,看到这一幕愣住。   陆宜脸上挂不住,虽然他们也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,但关上门做什么是两个人的事,在外面,只是牵手都是不自然的,更别提现在搂搂抱抱的姿势。   林晋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:“你嫂子掉下水了。”   林予墨:“……”   不是,我是小,但不是三岁,不是说什么都信的年纪啊!   她没有拆穿他们:“游艇上是比较容易掉下来,嫂子你小心一点。”   “……好。”   林予墨笑笑,不做电灯泡,歇会就游开。   午后三点,游艇才开回沙滩。   一到沙滩,全是人。   林予墨那条朋友圈一经发出就被季长明看到,他们昨晚熬一整夜,睁开眼就下午。谁都没打算在今天离开,现在看到朋友圈两位新人出海,逍遥自在,他支棱起来组织活动。   他去顾屿的房间叫人起床,顾屿脾气算好,让他出去时带上门,郁则珩就像是更年期到,言简意赅地让他滚。   季长明摸摸鼻子,不为所动地,拿手机给余音发消息,他们是最近加上的好友,因为粉丝的身份,还比较聊得来。   不同于他两个废物兄弟,余音那边消息发过去就有回应,靠着他俩互相组织身边的人,一传十,十传百的,凑出一堆人。   沙滩上玩排球的,游泳的,晒日光浴的,齐齐扎堆,就有他们回来看见的盛况。   季长明抬起手遮挡着日光,看清游艇上的人,做个暂停的手势,抱着排球往游艇的方向走,笑着打招呼:“慎哥,嫂子。”   “予墨妹妹!”   林予墨第一个下游艇,规规矩矩叫人:“长明哥。”   季长明头往后甩下,邀功道:“慎哥,我这兄弟可以吧,你偷偷出去玩,我帮你组织客人玩,我保证这次一定给他们个最难忘婚礼。”   “嗯,做得不错。”林晋慎点头。   季长明:“那两哥还睡着呢,要不说我们三个就我靠谱呢。”   林予墨噗嗤一笑,虽然已经习惯季长明的说话风格,但再次听到还是忍不住,好像是只长毛小狗。   邀功完,季长明邀约:“一起玩排球?”   “我就不玩咯,累了。”林予墨体力消耗殆尽,准备薅傅砚礼陪自己吃东西去。   “你们呢?夫妻档,杀绝全场?”季长明充满期待问。   陆宜:“不了,我玩的不好。”   “友谊第一,比赛第二,年轻人胜负心不要那么重。”季长明抛抛球,“来吧,嫂子,一个个体力都不好,玩会就趴下了。”   球场上,余音跟吴思栋都在,向她招手。   陆宜心动,偏头去看林晋慎:“好吧,我玩会,你来吗?”   林晋慎:“你玩,别受伤了。”   “好。”   这次陆宜没有一定要他参加,他替她将包带回去。   陆宜跟余音分在一边,季长明在另一边。   余音大笑跟她分享昨晚发生的事情,吴思栋喝醉,抱着一棵椰子树当前女友,痛哭流涕自己辜负她,不然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。   “我在想,怎么不掉下个椰子砸晕他,吵得我们都受不了。”   吴思栋不满地道:“他们昨晚也是够无聊的,没一个想把我拉走,让我在那丢人现眼,我这一世英名都毁在你们身上。”   余音:“那也得拉得动,你以为我们就不丢人?”   陆宜笑说:“原来昨天被发在朋友圈的是你,没拍到正脸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聊过几句,季长明开始发球,他们这边五个占好自己的位置,陆宜第一个击中球,垫高后,跳起来打了个扣杀,对面接都没法接。   季长明给整无语:“不是,嫂子这就是你打得不好?打得好是什么样,加入女排为国争光?”   陆宜腼腆笑笑:“以前高中进过校队。”   季长明:“……”   他真想将刚才那幕给拍下,发给慎哥看,怕受伤的应该是他才对,这打法太凶残了!   陆宜加入后,胜负已经变得明显,季长明队输过几场,还没叫停时,海边引起一阵小骚乱,打眼望去,有人在往沙滩边送东西。   有几个人他们都认识。   顾屿跟郁则珩都在,穿着泳衣裤,在热身,像是要进行一场比赛。   “我去,他们准备玩帆船?”季长明眼尖,一眼认出来,这种刺激类的项目他不玩,但另外三个都是业余爱好者。   “慎哥也在!”   陆宜跟着看过去,一眼看到人群里的林晋慎,身形高挑出众,轻易就能看见。   他套着黑色泳衣泳裤,胸腔撑起分明肌肉线条,这样的装扮出现,倒像是运动员。   海滩的人都往他们的方向靠,他们也不例外,沙滩排球暂时也不打了,跟着走过去,看见十几个参赛的已经在整理装备。   余音错愕:“上午才知道他会游艇,下午还能玩帆船?”   陆宜也并不比她知道的多,只能点头。   林晋慎也正好看过来,他走过来,将自己的包递给陆宜,让她照看。他本没准备玩的,是郁则珩提起,下午的风还不错,适合玩帆船,顾屿跟着附和,他们很长时间没玩过,这次刚好有机会,不如趁机玩一把。   他不为所动。   顾屿跟郁则珩对望一眼,说:“那我们去吧,这次宾客里好看的妹妹可不少,到时候我们往那一亮相,不得迷一堆?”   “到时候你的二婚问题都解决了。”   郁则珩:“……”   “你说的对。”   林晋慎不是听不出他们低级的激将法,他抬腿要走,顾屿不疾不徐说:“诶,嫂子呢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下一刻,林晋慎人已经在沙滩。   “注意安全。”陆宜接过他的包,暂时也只想到这句。   林晋慎点头:“放心。”  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,游艇先开出去,在终点位置放下浮标,各选手同时出发,到浮标后转游回来。   “哇哦!”   围观的众人开始欢呼,给认识的加油打气。   余音吴思栋则站在陆宜这边,手圈在嘴边做喇叭状,大喊:“林总加油,林总无敌!”   陆宜挤在中间,脸上一热,好像回到学生时代看篮球比赛,她不太好意思,但还是混在人群中,跟着喊两声。   林晋慎捕捉到她的声音,快速地回头瞥一眼,然后开始静心,登上帆船。   伴随着口哨声,十几个人一并冲出去。   就像是一道色彩缤纷的彩虹冲入海里,陆宜还是精准地从那里面看到林晋慎的身影,他的帆船是深蓝色的,他身手矫健,躬着身,半蹲着,很快就跟身边的人拉开差距,一骑绝尘。   “啊啊啊,好帅啊!”   季长明也跟着乱喊:“慎哥慎哥就是无敌,这速度,谁还相信这是奔三的年纪?”   “加油,加油!”   围观人群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,跟着高喊,不知道的以为真在举行一场赛事。   陆宜则紧张到肢体僵硬,她紧紧攥着手,目光一直追随着林晋慎的身影,看到他始终稳在第一的位置,一直到远处,他们在沙滩已经看不到远近,只看到一个个小圆影子,具体什么情况已经分辨不了。   她调整着呼吸,想他赢,又想只要安全回来就好。   沉寂数分钟,忽然人群再次爆发出喊声。   深蓝色的帆船像破开水面一般,已经绕过浮标,率先开回来。   陆宜攥紧的手放开,咬着唇抑制住想要高喊的冲动,她从来没见过林晋慎这样子。   旁边季长明振臂高喊:“啊啊啊啊是我慎哥,嫂子你看到没有,是慎哥,真的帅到炸裂!”   有些人平时一声不吭,但凡突然出声,总要整出点动静!   陆宜呼吸在那一刻止住,半晌,她说:“嗯。”   “看到了。” 第45章   深蓝色的帆船像是迎风展开的旗帜,旗帜顶尖闪着灼目的日光。   陆宜身处在声浪之中,耳膜仿佛被震破,世界瞬间消音,她只看得见开来的帆船,帆船上的人,躬着身,将自己拉成绷紧的弓,游刃有余地判断着风向风力,调整动作改变帆船的行进线路。   季长明不知道从哪顺来望远镜,站高望远,播报着比赛状况:“第二艘是红色的,是珩哥!”   “屿哥也跟上来了!行不行,珩哥都追不上!”   “诶诶诶,那艘绿色的往哪开呢,连浮标在哪都没弄清!”   “我宣布慎哥遥遥领先,其他人连我们慎哥尾气都吃不着!”   “……”   深蓝色帆船身后开出白色长浪,驶过终点,林晋慎站直身体,改为单手抓握,身上的泳衣被打湿,紧贴着肌肉。   “好他爹帅!搞得我也想学了。”余音惊呼一声,她以前怎么就没玩过这种运动。   “这太考验体力,手臂要一直向风借力,来来回回一直做深蹲,对全身的肌肉都有要求。”季长明摸摸下巴:“慎哥天天坐办公室,体力也这么好。”   “不知道有没有腹肌?”吴思栋冷不丁来一句,他就没有,一直以为坐办公室的跟他一样,都是一整块。   问题一出,其余几人不约而同望向陆宜。   陆宜:“?”   在场的就只有陆宜能知道,季长明低下头认真发问:“嫂子,慎哥他有吗?”   陆宜被盯得面热,说:“有的吧。”   “有就是有,没有就是没有,咋还有的吧呢。”   陆宜声音压得极低:“那你问他。”   “这我哪敢!”   “到岸了!”吴思栋瞅见林晋慎从帆船下来,抵达沙滩。   沙滩一下子又躁动起来,夸张地欢呼,说牛逼厉害的都有,林晋慎点头说下谢谢,就没有别的反应,他往陆宜方向走来。   他身上全湿,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水迹。   陆宜一手递过水跟毛巾,问:“累不累?”   “还好。”林晋慎仰头喝掉大半瓶,胸腔因为体能消耗,上下起伏。   季长明狗腿道:“慎哥你真是宝刀未老,真的牛死了,珩哥以前还能跟你比比,现在看来也大不如前。”   林晋慎喝过水,拧紧瓶盖,一本正经道:“谢谢。”   “但我今年28。”   还称不上老。   季长明哈哈笑两声:“不老不老,我慎哥正当年,一点都不老。”   陆宜已经习惯林总牌冷笑话,抿唇笑下,其他人反应过来则想笑不敢笑,硬生生憋住,好在郁则珩跟顾屿跟着到终线,很快转移注意力。季长明跟其他人已经往前去迎接,或欢呼或调侃。   林晋慎擦过脸,将毛巾迭好。   “大家都说你很帅。”陆宜现在心脏跳动都还未平复,仰头看他,仍然能想到他刚才比赛的画面。   林晋慎垂着眼睫问:“大家都有谁?”   “很多人啊,我帮你数数,什么张三李四,王二武六……”陆宜嘴角压不下来,还得故意板着脸给他数。   林晋慎扯唇,有着极细微的笑意,像是冰川消融裂开一条缝隙,他问:“有陆宜吗?”   陆宜点头,模棱两可地回:“有吧。”   林晋慎:“方便的话,替我谢谢她。”   陆宜绷着脸忍得很辛苦,肌肉在泛酸,最终忍不住笑,说了个哦。   “赢了有奖励,待会送给你。”   陆宜好奇:“是什么?”   “晚上你就知道了。”林晋慎将东西放进包里,拉上拉链,单肩挎着,黑色短发湿着,唇红齿白的,忽略沉稳气质,已经可以混入男大学生的行列。   的确一点都不老。陆宜在心里补充。   既然是比赛,有输赢,也会有奖励,奖励是郁则珩跟顾屿合计后定下的。   郁则珩拿毛巾擦脸,这次输得是真服气,刚开始还能跟上,后面体力不支,渐渐慢下来,被甩在后面一大截。   “愿赌服输。”他望向林晋慎,抬着下颚,眼里有笑意。   这次是真畅快。   “得,我现在就去安排。”顾屿既无奈又觉得好笑,摸摸鼻尖,顾不得去换衣服先拿手机去联系人,再晚一点可能就赶不上。   “安排什么?”季长明跟听谜语似的。   郁则珩朝他丢过毛巾,啪地盖上他的脸:“给我们林总,不对,是嫂子献上奖品。”   季长明扯下毛巾:“是什么?”   郁则珩:“告诉你就没意思了。”   一直到九点,奖品才揭开面纱。   顾屿找人,用私人飞机空运到海岛,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做到,要的不仅是钱,还有人脉,反正有郁则珩跟他一同兜底,他大手一挥,咬牙送上这次最贵重的新婚礼物。   陆宜跟朋友家里人提前在沙滩上等待。   九点到,顾屿举起双手示意。   数百支烟花在夜空齐放,丝丝缕缕宛如银河瀑布,那一刻亮如白昼,数分钟后是姹紫嫣红的彩烟,花团锦簇,构成宇宙瑰丽星云,仿佛宇宙漫步,彩烟消散后的那刻是万千炸开的星光,有如漫天星光闪烁的银河,   全程近半个小时。   “这场烟花还有个挺有寓意的名字,叫花好月圆。”郁则珩朗声道:“此生辽阔,满天星火,祝你与所爱共白头。”   季长明:“……”靠,他怎么就没人会讲呢。   “谢谢。”   “都是兄弟,客气什么。”   陆宜静静看着烟花,瞳孔里映照着夜空里的璀璨。   她看过很多场烟花,盛大的,壮丽的,只有这一场,是为她而放的。   “好漂亮。”陆宜发自内心道,眼眶发热。   林晋慎拥着她,低头就能看见她眼底的烟花,说:“离今天结束,还有三个多小时,还有什么安排?”   “有。”   陆宜望向他,轻笑:“想要你什么都不做,想要你好好休息。”   想要他暂时做回林晋慎。   林晋慎安静看着她。   他从生下来就承担许多期望,希望他优秀,希望他独当一面,他向来做得好,没让期望落空,他习以为常,毕竟他一直这样做的。   没有人告诉他,一句“什么都不做”也能让人在那刻变得柔软。   —   婚礼正式结束,宾客陆续从海岛撤离。   生活开始回归正轨。   陆宜在离职的这段时间思考她将要做什么,在了解后安宜家居从起家到站在如今行业龙头位置,以及自己的专业跟兴趣,她选择去设计部。   她的意思本是从小职员做起,但陆康成执意给她设计部总监的位置,一是她这些年在外面,已经做过小职员,感受过受到限制时无能为力的感觉,二是没有人生来就适合某个位置,还年轻,就算犯错也很正常。   陆康成认真道:“你能来帮我爸爸已经很开心,不夸张地讲,我想向全公司宣布你是我的女儿,隐藏身份从底层做起想都不要想。”   陆宜被说服,入职安宜,担任设计部总监的职位。   新的设计部总监空降的消息同时向内部公布。   设计部总监被悬置许久,一直由副总监张放兼任,早一个月公司在新翻修总监办公室,便有定下新总监的消息传出,所有的人选里,张放自然是在第一顺位,几乎是板上钉钉。   吵着嚷着让张放请客吃饭。   张放三十好几的人,在公司也算是老人,嘴上让人别乱叫:“想吃什么?你们订餐厅,这周六怎么样?”   “好诶!”   几天后,公司任职信息下来,设计部齐齐傻眼,新的总监是老板女儿。   张放看起来像个没事人:“就让你别乱叫,现在闹笑话吧,行了,以后这事就别再提了,小心新总监收拾你们。”   也有为张放鸣不平,眼看着就要扶正突然空降公主:“这也没办法,干得好,不如投胎投得好。”   “像这种大小姐不都是给爹地做做样子,方便拿零用钱的,事儿最后还不是要放哥做。”   “不是哥们你一点都不清楚啊,大小姐刚跟华域太子爷完婚,还缺零用钱?”婚礼办得就差直接烧钱了。   “这里面的事谁知道,难不成真是来工作的?”   有人叹气:“就是苦了放哥,公主挂个闲职,事还是放哥做,以后都小心点吧,得罪谁也别得罪公主。”   张放摆手:“散了散了,老实工作。”   周一,陆宜正式入职上班。   父女俩首次同时上班进入办公大楼,陆康成亲自带她去设计部,带她去她的办公室,由他全程把关,用的都是最好的。   白色的主色调,线型灯吊顶,从办公桌到沙发,全是安宜家居的产品,整体风格简单干练,又使用线条元素柔和,刚柔并济的感觉。   “怎么样?你最会鉴赏,评价下老爸的审美。”   陆宜认可地点头:“超棒的,是我梦寐以求的办公室。”   陆康成:“还是爸爸懂你吧,你先工作,待会一起吃午饭?”   “好。”   办公室门关上,陆宜在办公椅坐下,往后躺倒,环视整间办公室,在刚才她明显感觉到设计部对她的态度很微妙,不至于反感,更多是排斥。   很正常,她是空降,又是二代的身份,要真怀疑她才奇怪。   陆宜来之前多少想到,她也不气馁,比起这些,尽快熟悉手头上的事才是最紧要的。   办公室门被敲响,她坐正:“请进。”   张放推门进来,手里抱着一摞文件,温和笑道:“这些以后都要交给宜总,可能有点多,我按时间紧急程度分过类。”   陆宜起身去接:“谢谢。”   “重得很,我放办公桌。”张放过来是交接工作的:“这么久这些事一直是我代理,还真怕自己做得不好现在宜总来了,我这总算是松口气。”   “辛苦了,张副总。”   “应该的,都是为公司。”张放笑。   陆宜诚恳道:“我初来乍到,还有很多事不懂,可能还要麻烦张副总,希望到时候张副总不要嫌我烦。”   “这就夸张了。”张放老好人一般:“但凡宜总有什么不了解的,我能知道的,肯定知无不言。”   交接结束,张敛推门出去。   挂在嘴边的笑容化成一声嗤笑,来个生瓜蛋子,刚来还做做样子,过几天没准就要全丢给他了,他还真是倒大霉。   陆宜也知道自己要学的还很多,她也没懈怠,拿出学生时期的用功从零开始学习。   她的认真林晋慎看在眼里,以至于晚上他从书房出来下楼倒水,她看都未看他一眼,被一同冷落的还有泡芙,蹲守在她身边,许久不被摸一下,仰头眯眼快睡着,在他下楼时跑来,冲着他可怜叫唤。   林晋慎已接受泡芙,这时候会停下来拍下它的脑袋,极偶尔,会单手抱着它去中岛台倒水,但次数屈指可数。   他们的次数,也从一周三次,沦落到一周一次,如果林晋慎不提,她根本没这方面的想法。   况且她每晚倒在床上就已经很累,但他又不是禽兽,不至于强迫她。   林晋慎以前认为自己还算专注工作,但自从婚后,他也同时进入丈夫的角色,为不冷落另一半有所调整,但陆宜显然并没有这种想法。   罢了,等她适应过后应该趋于正常。   如果三个月后仍然没有好转,他会考虑第二次家庭会议。   半个月过后,没等到陆宜适应新工作,等到她出差消息。陆宜这段时间刚将工作理顺,深知自己的欠缺,所以给自己安排出差,去各地工厂实际考察,去看生产线,去跟一线工人对话,去门店与顾客建立联系,了解她待在办公室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。   亲眼看到设计稿变为成品,产品又如何进入一个个风格各异的小家,成为家的一部分。   陆宜很喜欢现在的状态,既充实又兼具挑战性,就像是重新找回人生的锚点。   出差时间不定,中途可能会回来,然后再去下一个地方,她给自己定的大概时间是一个月。   林晋慎表示理解,尊重,婚前说好的彼此工作互不打扰。   陆宜收拾行李,小助理甘荔发来消息,是再次给她确定机票信息,将去往机场,及过安检时间算上,标明她的最晚出发时间。   甘荔是她新招的助理,大学刚毕业,还带着被知识“污染”的纯澈,扎两个低麻花辫,元气可爱,表面看着大咧咧,实际上细心周到。   对于这位小助理,陆宜一百个满意。   陆宜拎着行李箱下楼,泡芙看似是感知到要很久看不见她,实际只是球没有抵抗力,伸出山竹挠滑轮。   “妈妈这段时间不在家,你要乖乖地听话知道吗?”   “喵?”   “狠狠”揉搓一顿后,陆宜说:“你要听方姨的话,好好吃饭,好好运动,还有……跟你爸爸好好相处。”   最后一句很小声,叫爸爸也没错吧,总不能叫叔叔吧。   “喵喵?”   泡芙仍专注地挠滑轮。   起初,林晋慎自己以前三天两头出差,认为出差是件很正常的事,不够几天而已,陆宜还会回来,待几天再去下一个地方。   但当天晚上,他躺在床上,身边空荡荡,开始失眠。   林晋慎只当是不习惯,就像婚礼前夜那次,他已经习惯同床共枕,现在回到婚前的状态,不适应很正常。   抱着这种想法,心安理得地失眠。   不知道睁着眼多久,他罕见地调整睡姿,甚至伸直给陆宜压的手臂,情况也没有好转。   他拿过手机看时间,显示深夜两点。   系统温馨提醒:现在夜已深,为了拥抱美好明天,请早点睡吧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他烦躁地摁灭手机,面无表情,一个晚上断断续续没睡几个小时。   第一晚如此。   第二晚也一样。   第三晚也没有任何好转。   ……   失眠带来连锁反应,林晋慎忍耐度越来越低,烦躁,情绪波动明显,这种症状会在看手机时更明显,分开后,林晋慎每天会定时给陆宜发消息打电话,问天气吃饭以及工作情况,得到都是寥寥数语的回复。   她一次也没有主动发过消息,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。   似乎忘记家里还有她养的猫。   林晋慎丢开手机,手指摁过眉心,缓解压不下去的躁意。   同时,江询敏锐察觉到老板的反常,自从上次老板生病发高烧他没发现,作为生活助理严重失职后,他认真反省过自己,绝不容许第二次失误,时刻将老板健康放心上。   这次,他看出老板睡眠不佳,眼睑有淡淡的青色,易烦躁,会取消掉一些可有可无的工作,与他的人设严格不符,多次摁压眉心,疑似不舒服头疼。   不像是生病,更像是心理问题。   当代年轻人,人均有病,老板虽然是老板,也会有自己的烦恼。   江询尝试将“睡眠障碍”“烦躁”“头疼”等关键词打在引擎里搜索,立刻蹦出一个让他睁大眼的词条出现。   ——戒断反应。   戒断反应的定义是,当个体停止或减少长期依赖的物质或行为后,所出现一系列不适应症状和情绪变化。   是成瘾之后,强制停止后产生的不适反应。   戒断反应的症状,跟老板现在的症状完美契合,哦,破案了,他可以百分之八十确定。   江询捏着下巴困惑不解,老板到底对什么成瘾,药物不可能,那能是什么,又为什么突然戒掉?   他决定深入调查,体现他作为生活助理的重要性。   如果老板真的出现戒断反应,就不容小觑,太太又不在,能靠得住的就只有他,那么他必须得在第一时间给老板请心理医生。   老板好他就好,老板不好,他饭碗就不稳。这个道理他懂的。   江询叉掉网页。   摸摸“禁止蕉绿”的水培香蕉,有他记号的香蕉还没变黄成熟,他满意地露齿一笑:今天又是认真工作的一天。   —   陆宜这几天过得太充实。   她带着甘荔去公司考察,看了每一条生产线,看见一张桌子一座沙发的生产过程,大到皮革材质处理,小到一颗螺丝钉的使用。   工人常年在一线,有些工龄比陆宜年纪还大,他们的所见所闻,以及一些需求都会说给她听。   陆宜白天参观考察,晚上就拿录音笔做记录。   第四天,她语音转文字,将重要的点记录,舒服地伸个懒腰,休息打开手机时,看到手机壁纸里泡芙,忽然有所反应,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泡芙。   她的小可爱,她的小甜心,她好想啊!   陆宜握着手机,点开备注“先生”的对话框,聊天记录在中午,林晋慎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,她拍下公司食堂的饭菜,说:【有!】   那时候工厂的老师傅正跟她说话,说公司食堂还是好,荤素搭配,菜样也丰富,时不时会有额外营养餐补。   陆宜便放下手机,跟老师傅聊天。   往前翻翻,大多如此,真不是她有心敷衍,而是的确太忙,等她忙完基本已经过十一点,按照林晋慎的作息,他已经睡下,她也不好吵醒他。   今天才十点,他应该没睡。   陆宜用手机当镜子,她已经洗过澡,卸掉妆,套着短袖长裤的睡衣,头发松垮地扎起,她扒拉下额边的碎发,确定没什么问题后,首次拨打视频电话过去。   她对照着视频里的自己,调整下手机的角度。   还行,酒店的灯光原因,视频里的她皮肤光洁无瑕,可能最近瘦了的原因,眼睛还挺大。   调整完毕,视频还没有被接听。   时间长到陆宜以为林晋慎在忙,没看手机,她皱下眉,在准备挂掉时,视频忽然被接听,林晋慎手机拿得过近,他的脸直接怼上来。   屏幕里,是他半张脸,垂着的眼睫,以及高挺的鼻梁,皮肤冷白,五官立体突出。   就那么没有预兆地蹦出来,好看得让心跳漏跳一拍,陆宜抿下唇,真切感受到什么叫美颜暴击。   这就是!   林晋慎也看到自己脸太近,嫌弃地皱眉,他举着手机开始拉开距离,一下子又太远,他再次拉回来,动作透着生疏感。   陆宜好想笑,他这样子,真的很像他外公玩手机。   估计他没怎么跟人视频过,一般人也不会有勇气跟他视频电话。   “怎么这么晚接电话,是在忙吗?”陆宜没笑,忍了又忍,毕竟嘲笑老古板不会视频是缺乏道德的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没有忙。”   他只回答后半句,因为前半句需要撒谎。   陆宜本也只是随口一问,没在意他有没有回答,她举着手机问:“泡芙呢,让我看看小猫咪!”   提到泡芙时,林晋慎明显感觉到她眼睛亮起来。   他胸口一闷,失眠带来的不良反应更强烈,他没动,即便他虽然在二楼,不需要一分钟就能下楼,他问:“只想看猫?”   陆宜被问懵 ,随口反问:“那还能看什么?” 第46章   “等着。”   林晋慎起身,手机的镜头从脸上往下偏移,从流畅的下颚线到细长脖颈,从锁骨往下,是杏白色的居家服。   居然不是那件老土跟她爸同款睡衣,他也是刚洗过澡,白白净净的,看起来新鲜可口。   陆宜就托着腮,从他的背景里,看出他走出卧室,然后下楼。   镜头一直在晃,都没有正脸,她竟也坚持看下去,直到他握着手臂有那么一两秒的垂下,镜头照到他的腿,分明还是套着那件她熟悉的睡裤。   一晃而过,但颜色她清楚,瞬间反应过来。   哦,上衣换了。   特意换的,那么久没接视频就在换衣服?   意识到这点,陆宜的嘴角忍不住弯起,没想到有天还能看见林晋慎这么注意形象,是不是偶像包袱太重?   林晋慎下楼,重新举起手机:“泡芙睡了。”   下一秒,响起奶音:“喵?”   林晋慎:“又醒了。”   陆宜一听声音就来精神:“快让我看看它。”   林晋慎蹲下身,他迟疑下,点开视频面板上的镜头反转功能,镜头里,是泡芙跑过来的身影,以前没有这么低的角度看它,现在确切感受到它就是一只猫猫虫!   一方面是胖,另一方面是毛长,蓬松柔软,不怪林晋慎第一眼看它,以为是布偶。   “泡芙,妈妈在这里!”陆宜被萌得心里快要化成一摊水。  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,脾气还好,跟在猫咖里面干过似的,黏人随便摸。   泡芙也听到陆宜的声音,跑来的动作顿下,四处望望,听到声音又没见到人,真是只小蠢猫。   林晋慎:“过来。”   泡芙听到召唤,哒哒哒又冲过来。 奇_书_网 _w_ w_w_._q_ i _ s_ h_ u_9_9_ ._ c_ o _m   刚跑近,一只手从上空伸出的手,从它腿下抄过捞走,在镜头上演瞬间消失术,过两秒,镜头又切换前置,泡芙老老实实被抱进怀里。   林晋慎举起手机,一人一猫都进入镜头。   猫咪呆呆萌萌的,像只小猫球,人清隽俊朗,随手截图都可以当壁纸的程度,陆宜这么想,也很诚实地截图。   “我可爱的宝宝。”   泡芙凑近镜头,好奇嗅嗅。   林晋慎大手罩过它的脸,又给捞回来,泡芙也就不再乱动,在他手里,乖巧得像假的,他说:“方姨说它最近都很好。”   “能吃也能睡,心情好的时候,会给面子动一下。”   林晋慎语调平直,不带感情,甚至还有点烦,几个月前,他不会想到自己会接受一只蠢蠢傻傻的猫,更不会让它靠近自己,更别提,现在跟陆宜打电话,还要交代它的近况。   一只猫能有什么事?除了睡就是吃。   陆宜点点头,隔着屏幕点泡芙的脑袋,好可惜,隔着屏幕摸不到。点着点着,她这次清楚地看见林晋慎的睡裤布料一角,她想得没错。   她视线落在他的脸上,问:“那人呢,好不好?”   “喵?”   泡芙刚出声,大手再次盖下来,一团阴影。   林晋慎说:“哪个人?”   “还有什么人吗?”陆宜翘起唇角,故意道:“当然是方姨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精准看到林晋慎的表情凝固一下,她得逞地轻笑下,她拿着手机起身到床边,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。   酒店的灯光很温和,她抱着柔软的被子,虽然视频的角度刁钻,但颜值在那,怎么都好看。   林晋慎凝视着屏幕。   虽然这段时间他跟空气差不多,但为工作可以理解。   一时间,也没那么躁了。   林晋慎问:“你在那边什么情况,很忙吗?”   “忙,但是充实,我之前没接触过,这次从生产的角度去看设计,原来还有那么多需要考量的,我一直以为好看就足够,设计天马行空,再由生产变成现实。”   她垂着眼睫,有些激动道:“但其实,产品舒适度,材质的选择,制作工艺……有太多需要考虑。”   “嗯。”   陆宜在说,林晋慎就在听。   中途他放开泡芙,让它回自己的小窝继续睡觉,他上楼回到卧室,同样躺回床。   陆宜处在新手期的兴奋阶段,什么都有意思,什么都是新奇,她分享她这次的所见所闻。   “我一直说,你会不会觉得无聊。”她意识到自己话太多。   林晋慎轻声:“不会,你继续。”   陆宜放心说下去。   不知道多久,她回过神,屏幕里的林晋慎已经闭上眼睛,为方便视频是侧躺位,只露出小半张脸,眼睑有着淡淡的阴影,深浅不一的折痕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难道她很催眠,这也能睡着吗?   再看时间,已经过十一点。   可以体谅,毕竟某人一直遵守着老年人的生活作息。   陆宜轻声说句晚安,切断视频,放下手机顺带关掉灯,她躺回被子里,想到刚才视频时的画面,唇角习惯性翘起。   另一边,林晋慎这几天难得睡一次好觉。   他看到视频挂断时间在十一点,陆宜挂掉的,应该是发现他睡着,他发了个抱歉,那边没回消息,应该还没醒。   林晋慎不知道陆宜什么时候回来,但他已经找到解决睡眠障碍问题,晚上,他可以再打过去。   因为睡眠时间充沛,前几日的疲态一扫而空,他换衣服晨跑五公里,洗漱过后去公司。   公司里,江询已经提前备好咖啡,这几天为提神,老板会一天喝三杯,他贴心地选择半脱咖啡因,避免一天摄入过量。   “林总,早。”江询看见林晋慎抬腿走来,习惯性地打招呼。   林晋慎进办公室前递过一个眼风:“早。”   江询抬头,去看老板的精神面貌,发现跟前几天有很多的区别,今天蛮精神的,甚至有些过头,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变化,但舒展的眉可以看出心情也并不烦躁了。   老板又好了?   很奇怪,产生戒断反应时他不知道原因,现在反应消失,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。   于是,江询只能摊开自己的本子,在观察栏里写上一行字——原因待定,心理医生待定。   林晋慎恢复正常工作。   下午,林文筠过来跟他对接一些工作进度。   目前华域的问题在于,这段时间林晋慎带着华域连续向外扩张,带来管理难度的增加,他们的成本提高,利润短期内也只降不升。这一点,董事已经开始有微词。   再加上本土酒店品牌陆续崛起,对它们也会有冲击。   内忧外患,现在远远不是放松的时候。   林晋慎清楚这一点,他也不是贸然扩张,是留有后招,以及跟陆家联姻结成同盟后才开始动作的。   收购扩张,也是应对其他酒店品牌带来的冲击。   不进则退的道理谁都清楚,现在要做的是等,时间会带来检验结果。   林文筠拿回签过字的文件,说行,你心里有数就行,要离开时停顿下,问:“小宜不是回来了吗?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?”   林晋慎合上钢笔帽的动作停住:“她回来了?”   “中午的飞机,你不知道?”林文筠也是负责跟安宜家居合作这一块,陆宜回公司帮她爸爸,她们联系自然变多。   林文筠问陆宜什么时候见个面,陆宜说她今天回来,明后两天都可以。   “哒”的一声,钢笔盖合上,林晋慎说:“吃饭的事我会跟她说。”   林文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,她这位侄子还不知道陆宜回来的消息,不过比起自己的问题,她认为自己侄子的问题更大。   不是,这到底怎么当人老公的?   林文筠拧眉,摆起长辈的架子:“你别总只知道工作,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自己老婆。”别连人家出差回来的时间都不知道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他建议姑姑有这时间不如说给另一个人听。   林晋慎不冷不热说知道,林文筠说完就走,心里叹气,她这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。   等林文筠走后,林晋慎瞥过放置一边的手机,想过发消息问,又觉得没这个必要,人回来是事实。   半个小时后,他手机屏幕亮起,是新消息通知。   林晋慎斜乜一眼,板着脸,不动声色地拿过来,在看到发消息的人时,眉头深深皱起。   发消息的是方姨。   方姨:【林总,太太今天到家,想吃水煮肉片跟避风塘螃蟹,您今天回来吃饭吗?有什么想吃的吗?】   方姨:【我现在就去买菜,新鲜的好吃。】   很好,连方姨都知道了。   —   陆宜没在公司的这几天,设计部路过她办公室,伸手指一指,基本明白是什么意思,彼此嘲弄笑笑,耸肩,意思是——都公主了不上班怎么了?   他们早预料到这种情况,上任前就曾预言过。   刚开始几天还能装模作样,演演戏,给自己爹看,也给别人看,装不下去就安排自己出差,说是要去各地考察,实际上做什么谁知道?   总不是借着这个由头,跑出去躲清闲,还能给自己爹营造一种刻苦努力的假象。   这差,他们也想出。   午饭时间,几个赌大小姐还能在总监位置上待多久。   “保守一点三个月。”其中一个拨弄着餐盘里的西兰花,唇边带着玩味的笑容。   “我看宜总还挺认真的,去过几次她办公室,都在看文件,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,感觉她说真的想做事。”   也有人持中立的态度,因为陆宜的确不像他们印象里的二代,没有眼高于顶,拿他们不当人,就是很正常的上下级关系。   说完就遭到嘲笑:“所以说连你也给骗进去了吧,为什么会选择婚后才入职,据我所知,大小姐早就毕业回国,中间去做什么,这时间点你细品,真不是给夫家做样子?”   “要说最惨的还是放哥,公主霸占位置,放哥就得一直坐冷板凳,要是我还真咽不下去这口气。”   “放哥就输在家世上咯,谁叫他不是太子爷呢,辛辛苦苦干这么多年有什么用?”   “……”   一顿饭在闲聊中吃完,几个人前后脚回公司午休,迎面撞上出差回来的陆宜,以及跟在身边的甘荔,心里暗道晦气,表面还得打招呼叫宜总。   陆宜点下头,先回办公室。   甘荔背着双肩包,向各位前辈挨个打完招呼,跟着进去。   “事实证明还真不能背后说人,刚说完就撞上,我刚真的快吓死。”同事拍拍胸口,长舒一口气,还好不是吐槽时被撞上。   “看你怂包样子,丢人,公主这么快就回来了,我还以为至少要混个十天半个月。”   刚说完就被人撞下肩:“你这就有些小瞧人,没准别人还真学到东西呢?”   “我的错,我现在就给公主道歉。”   几个怪诞地笑下,回到自己工位。   出差这几天,陆宜公司里的事也没耽误,紧急的都同步解决,这次的设计初稿也看过,她没通过。   打回的消息一出,设计师坐不住,敲响陆宜的办公室,问他们的设计稿是什么问题?   “公司要推出新的风格,想要做高端领域,现在老钱风是最流行的,我们都是遵从这个方向做的,有什么问题吗?”   陆宜说:“我能理解你的气愤,但从设计图来看,我只看到颜色跟材质改变,真做出来,跟我们以往的产品没有太大差别。”   她能想到,这些完全是拿出来糊弄她这个外行的。   从办公室出来,设计师丢开设计稿,面对同事笑着投递来的视线,没好气道:“笑吧,现在还能笑笑,我看我们设计部迟早要完,外行当道,会看图纸吗?真以为自己就懂了?”   甘荔作为陆宜的小助理,自然也被排斥在外。   她还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,说得难听,她没忍住提醒陆宜,陆宜反应平平,甘荔忍不住问:“宜总你都不生气吗?你可以跟他们辩驳的。”   “没有实力之前,只靠嘴是没有任何用的。”这一点,陆宜想得很清楚。   甘荔哦了声,心里还是替陆宜叫屈,明明是认真在做事,还要被他们阴阳。   到下班时间,陆宜伸手打了个呵欠,关电脑回家。   她已经跟方姨提前说过,她今天出差结束会回家吃饭,方姨应下,从中午就开始买菜,准备给她做两手拿手菜。   陆宜的车停在澄西园,行李箱提前放进后备厢,下班后直接开车回去。   她推着行李到楼层,到玄关处,先蹲下身逗弄早早跑来的泡芙,她可想死它了,揉过后抱起来往里走,走两步,注意到沙发坐着的人。   林晋慎穿着居家服,长腿交迭,打开电视,看的是……财经频道。   他没起身,偏着头看着她的方向。   两人的目光对视。   陆宜颇为意外:“你今天下班这么早?”   印象里他七八点下班是常态,已经称不上加班。   林晋慎沉默一瞬,说:“你回来也挺早的。”   “四天早吗?”陆宜愣下,转念一想,像林晋慎这样一出差则十天半个月,她的确算早的。   她感受到来自自家老公的卷,她现在工作强度还不够。   方姨端上最后一道菜,笑着说:“菜齐了,可以吃了。”   跟陆宜打过招呼后摘下围裙,说:“那我先下班了,吃完饭餐桌上就好,我明天一早就来收拾。”   陆宜:“辛苦,路上小心。”   林晋慎点头:“注意安全。”   “小泡芙,奶奶走咯。”方姨招招手,拿过自己的包出门。   门一关上,房子里就只剩下两人一猫。   陆宜将泡芙放下,去洗手间洗手,挤过洗手液,细细地搓出泡沫,身边多出一道高大身影,镜子里,两个人几乎相差一个脑袋的高度。   她的生存空间,被他的体格严重剥削。   楼下洗手间的洗手池不大,两个人并肩站,手臂是挨着的。   他伸手挤洗手液,跟陆宜的手不同,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揉搓时带着视觉冲击。   两个人安静地各自洗各自的,老夫老妻的既视感。   天大地大,吃饭最重要!   中午陆宜吃得简单,应小助理提议去吃顿快餐,她觉得既噎又腻,只多吃几根薯条凑合,到现在,看到方姨惊为天人的手艺,不由食指大动。   两个人也不是没有交流,但或许昨晚刚视频完,该说的都已经说过,到现在反而没什么话题可聊,更多时间,是陆宜在逗贪吃的泡芙。   泡芙快馋晕,跳上椅子,扒拉着桌边,化作嘤嘤怪。   “想吃啊。”   “不能吃哦。”   “宝宝你是只小猫咪,小猫咪是不能吃这些的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余光一直落在对面,看她戴着手套吃螃蟹,看她拿着蟹肉逗弄泡芙,在泡芙忍不住要张嘴时拿回来,某只馋猫就只能吃空气,看她一颦一笑……他以前绝不会认为,一个人吃饭会有意思。   “你不吃螃蟹吗?”陆宜回头看过来,手里还拿着一半螃蟹。   林晋慎垂着眼睫,脸又绷起:“不吃,你多吃点。”   “那我得一个人吃完了,海鲜不能过夜。”陆宜没吃米饭,一个人干掉大半份。   吃饱喝足,她心满意足地摘掉手套,林晋慎还是将厨余垃圾收走,尤其是蟹壳,一是会臭,二是泡芙馋极可能会偷吃。   做完这些,上楼时,顺手拎起陆宜的行李箱。   陆宜陪泡芙玩会,给她小小加餐,进卧室洗完澡才开始收拾行李箱,除去衣服之外,还多一些东西,其中一个大件,怕碎,在里面塞满报纸。   林晋慎从书房出来,倒水时路过卧室。   陆宜举着大件叫住他:“这是你的,这次出差给你买的礼物。”   林晋慎身形顿住,黑长眼睫下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她的手上,是一个礼盒,猜不出是什么,他对礼物无感,重点是出差礼物。   而这份出差礼物还没打开,就已经抵消掉白日的不快。   “拆拆看。”陆宜将礼物递进他手里。   林晋慎放下杯子,感受到分量并不轻,他拆开礼盒,从里面取出一只造型奇特的陶瓷花瓶,细长,瓶身留着指印,往内凹陷,瓶口收紧,扁的。   白色瓶身,杂着几抹蓝色纹路。   陆宜认真介绍道:“这件作品是出自陶瓷大师孟怀远的作品,这一件本来是非卖品,说是他近期最满意的一件作品,是我磨很久才肯卖给我的。”   林晋慎:“很难买到的吗?”   陆宜起身,指着他瓶身留下的指痕,说:“你看这里,这是大师的手指印,他说作品名叫发泄,人在压力大的时候,如果不发泄出来,会生病的。”   “你感受一下。”   林晋慎半信半疑,被陆宜捏着手指放在瓶身的指痕上,放是放了,但是很明显对不上。   他问:“大师的手这么小?”   陆宜点头:“就是这一双巧手做出这么巧夺天工的艺术品。”   林晋慎反握住她的手,放在指痕的位置,完美契合上,不大不小,刚刚好。   陆宜快忍不住笑:“看来我跟大师有一个共同点。”   “的确。”林晋慎道。   她编不下去,只好坦白:“我说实话,这不是什么大师的作品,是我自己做的,不值什么钱,花了一百块手工材料费,在一个小工坊里。除这一个,我还做一些小的,但都没有这个让我满意。”   陆宜弯着眉眼,眼里闪着熠亮的光,生动明媚。   林晋慎安静看着,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,声音被削弱,每一帧画面都异常清晰。   讲起这个花瓶的产生,她还有的说。   “最满意的一个,送给你。”   “你别看它挺独特,其貌不扬的,老板夸我挺有创意的。”   “说我有天赋,已经可以改行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去看林晋慎,他已经放下那只丑丑的花瓶,再次看向自己时,眸光幽暗,但神情很像是在状态外,根本没有听她讲话。   “你没有听我说话。”她说。   片刻后睁了睁眼,脸唰一下红掉,声音都开始结巴:“不是,你脱衣服干什么?”   林晋慎单手扯掉上衣,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简直晃眼,腹部的位置没有一点赘肉,他动作不紧不慢,甚至不忘摘掉手表,放在一边。   做这些动作时一本正经,就像是要洗澡,不脱衣服脱什么,但跟那张脸反差太大,就是莫名涩气。   他抬眼,低声说:“留点话待会说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第47章   陆宜:“我行李还没收完!”   林晋慎:“结束后我替你收。”   每次结束,她都是倒头就睡,就算她不说,他也会做。   陆宜嘴上想着收拾行李,身体很诚实,在看到眼前的画面就没移开过眼,如果代言男士广告内裤,销量会不会提高不知道,但一定很吸女粉。   是真的很养眼。   林晋慎身体力行地证明,不止是好看。   算时间,他们好像这个月也没两次,定期就要购买的安全用品,现在躺在抽屉里像是滞销品。   今晚好像回到第一次。   大开大合,不知道节制二字怎么写。   林晋慎的理智一点点被撕碎,眸色晦暗,他的正经在分崩离析,每当这时候,陆宜都感觉自己像个坏人,引好人跟自己一同下坠。   但,分明她才是被引诱的那位!   陆宜已经讲不出话,林晋慎偏偏要哄她继续说下去,她绷着脸,刚开口就变调,那些声音让她面热,她拒绝承认属于自己的。   他在她的上空,眸色暗得滴水,是这场盛宴的主宰者。   大脑皮层感知到神经传递的电流,灵魂在那一瞬从身体剥离,躯体无法抑制地收缩,人怎么能花呢,花瓣舒展盛开,又卷曲成为花苞。   陆宜适应不了,抓握着林晋慎的手臂,指腹陷入皮肤。   林晋慎似是不觉疼,探身吻住她的唇,连同她的哼声也一并吞没,低沉的声音徐徐响起:“下次出差回来。”   陆宜听个大概,但没听懂,   “可以跟我说。”   “?”  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,陆宜懵了下,没等她深想,又被卷入新一轮旋涡,她在其中浮浮沉沉,只能茫然地抓住林晋慎这根横木。   ……   风雨渐歇,陆宜抱着他的脖颈,贴着他的肩膀,彼此体温交换。   因为刚才,室内的冷气打得足够低,停下来才觉得冷,而身边的人皮肤滚烫,她不自觉地依偎上去,想贴得更紧。   就这么静静待会。   陆宜重洗一遍澡,这几日她出差,习惯性在十二点之后睡觉,趁着没睡意,拿出电脑去看近期的邮件。   林晋慎说到做到,替她收拾行李箱,将脏衣服拿出来,洗漱用品以及化妆品放回原位。   她抬眼,就能看到他有条不紊地收拾,本身就有强迫症,挂她衣服时,也要按照上身跟下身以及长度分门别类。   没想到林总还挺宜室宜家的。   陆宜在清邮件,一些是请假的抄送邮件,竟然有好几份,其中就有今天找她理论的设计师,请的病假。   设计部以前不见得会有这么多请假的。   从她来之后,请假的人数就开始蹭蹭见长。   前段时间陆宜在熟悉工作内容,没时间管理部门内部,再不做点什么,部门都快没几个人了。她确实没有管理经验,突然需要管理几十个人,不头疼是假的。   林晋慎收完行李,回来时陆宜在出神:“在看什么?”   “没什么,提前看看工作邮件。”陆宜合上电脑,准备搁置的动作忽地停住,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脸上。   她没有管理经验,但是林晋慎有,而且比她丰富,管理的人更多。   林晋慎被盯得不自然:“还想要?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从哪里看出来的?   她没计较,问:“是想问你一个关于工作上的问题。”   林晋慎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,嗯了声:“你问。”   陆宜将电脑放在床头柜,回头,面向他盘腿坐着,开口:“林总,如果下属不认可你,不接受你的管理要怎么做?”   “知道是谁吗?”   陆宜点下头,以张放为首的小团体,她的空降,对他们影响最大。   林晋慎道:“单独提一个出来,是工作就会出错,一个错误,可以化小也可以变大,看你怎么用。”   “杀鸡儆猴吗?如果起反作用怎么办?”陆宜也会想到这一点,但他们对她的感官已经很差,她这样做可能会激发矛盾。   “上下关系,天然就有矛盾,你所在的位置,也无法跟他们做朋友。”林晋慎道:“既然如此,不如从一开始就摆好你的态度跟底线。”   陆宜消化着他的话,好像也是如此。   片刻后,她点下头。   “睡觉!”   决定好怎么做,陆宜便暂时搁置,她快速地在他唇角亲一下:“林总,多谢。”   林晋慎保持着刚才的姿势,她如蜻蜓点水在他唇边啄一下,好几秒后他关掉灯,唇上还留有触感,后知后觉弯唇。   翌日。   林晋慎去公司,手里多出一件东西,再然后,他的办公室里,多出一只造型独特的花瓶。   花瓶好看与否江询不好评价,但这么久,他首次见办公室多一件装饰品,推测花瓶可能出自某个大师之手,价格肯定不便宜。   他没敢多问,怕暴露自己浅薄的认知。   想到花瓶的身价,奇特的造型越看越顺眼,老板的审美不会错的。   一个上午,老板看了花瓶十二次,其中两次,超过一分钟,并伴随着唇角很细微的弧度。   有机会,他准备拍下,去网上搜索下,到底值多少老板能喜欢成这样。   —   同时,陆宜踏进公司。   设计图改过一遍,重新交上来,从时间就看出没怎么大改,只在尺寸跟一些颜色上做修改。   设计组也不敢确定能不能糊弄过去,毕竟上一次就打回来,但组长任伟新认为无所谓,陆宜不是他们这专业的,哪能看得懂图纸,视图跟剖面图都能让她看懵。   上次打回来,充其量是装装样子想立威。   陆宜这次没直接打回设计稿,直接让甘荔通知设计组开会。   设计组成员对望一眼,都有些拿不准情况,任伟新哼笑一声:“怕什么,不还有我吗?”   会议时间定在三点,过时间,任伟新拿着保温杯推门进来,嘴里说着抱歉:“临时不太舒服,迟到了,还请宜总多担待。”   陆宜不以为意地笑下:“没事,任组长现在好一点了吗?需不需要去医院?”   “老毛病,不碍事。”   “那我现在开始。”陆宜拿着图纸,温和地道:“在座的都是从业多年的设计师,我初来乍到,了解不多,有些说的不对的地方,欢迎指正。”   设计组没人吭声,任伟新开始拧瓶盖喝水。   陆宜道: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这次的设计图跟上一版没多大区别,这是我的问题,是我没说清楚,我要的不是修改,是重做,”   “宜总,这就有点为难我们吧,这好歹是我们的心血,花时间做的,你一句重做就全盘否定,我们总要知道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吧?”   “如果你没打断我的话,我已经在说。”陆宜道。   任伟新噎住,没再说。   陆宜道:“设计这一块我是初学,可能不如大家资深,现在结构复杂的衔接处,尺寸标注不下的地方,已经不需要出大样图吗?”   “还是说,家具材质这一块,标注表面就已经足够,内部结构柱,称重的地方都已经不用考虑?”   “既然是金属木边缘,边角的位置不用考虑安全角吗?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拿着这份漏洞百出的设计稿,说真的,很想丢进垃圾桶,这图纸给工厂的老师傅看见恐怕都只会摇头。   设计组齐齐失声。   他们真以为陆宜就是来装装样子的,既然如此,那大家都混好了,于是这段时间,就糊弄地给一个粗制滥造的版本上去,没想到陆宜是认真的,她还真能看懂图纸。   任伟新刚开始还能悠闲喝水,一系列问题抛出来,他脸上也挂不住。   陆宜语速一直不急不缓,跟平时的语气没区别,但她指出的问题都没谈到设计创意,不过是最基础的,没有责问,只是陈述事实。   就像是平静说他们是废物一样。   “任组长。”陆宜放下图纸,往椅背靠去:“所以我想问你,为什么这种设计稿都能通过?”   任伟新下意识想辩驳。   陆宜说:“事实摆在这里,应该没什么好解释的。我看任组长这样子,倒不像是上班,是来养老的?”   “如果是能力问题,没关系,公司应该还能有人胜任。”   “宜总。”   任伟新脸色大变,变得苍白,这公司到底姓陆,她想用谁不想用谁抬手的事,他一个小组长,说撤就撤了。   “这次是我的问题,是我最近生病,才会出现这次的纰漏。”   陆宜没搭腔,目光扫过设计组其他人。   其他人这时候哪还敢搭腔,生怕被单独拎出来,各个低头不吭声。   任伟新还在自我检讨,说自己这次错的离谱,保证下一次一定会严格把关,必定不会让这种垃圾出现在陆宜手中。   甘荔咬着唇憋笑,真是痛快,平日里就数他声音最大,什么话难听说什么,现在哪还有平时的气焰。   就是该。   就算被辞都不无辜。   沉默片刻,陆宜才出声:“任组长是在安宜做了七年?”   “是的是的,”任伟新赶紧点头:“从毕业就到安宜工作,没去过别的公司,有猎头找到我,我都想过要走。”   陆宜双手搭在办公桌,微微一笑:“那么一次失误也是可以原谅,否则就该说我不近人情,苛待老员工。”   “今天会议就到这里,大家好好工作。”   说完起身,率先离开会议室。   甘荔化身小迷妹,内心土拨鼠尖叫,踩着小碎步跟出去。   设计组的人摸摸鼻子,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,再看任伟新,他靠着椅子半天没缓过劲,真怕自己的组长直接就被撸下去,他这好不容易才上去的。   任伟新:“你们也看到了,以后都夹着尾巴做人,我们这位新总监没那么简单。”   这把温柔刀,看似没有力度,但割一下是真会痛的。   陆宜挺直脊背回办公室,途经办公区域,不少眼睛看过来,好奇里面发生的事情,直到设计组都出来,面如土灰就大概猜到里面发生的事。   有人忍不住打听什么情况,设计部成员苦笑两声,说:“挨批了呗,以后你们都小心点,公主还真不是来玩的,小心被拿出来当鸡宰。”   他们这次可不就是被当鸡杀,然后给这群猴看。   办公室的门一关,就往沙发上躺去,完全地放松身体,她刚才也紧张,手心里都是汗,怕自己表现不好,好在,事态还是按照她预想发展。   呼。   她深呼吸下,好像打了一场胜仗。   陆宜拿出手机发一个猫猫表情包,易如反掌.jpg   半分钟后,林晋慎:【赢了?】   他竟然能看懂,陆宜无声笑笑,回:【军师有功,有功当赏。】   林晋慎:【赏什么?】   陆宜发一个飞吻的emoji小表情。   林晋慎:【不接受任何空头支票,希望下班可以兑现。】   手机屏幕已经熄灭变黑屏,照出陆宜的脸,她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笑,她揉揉发酸的脸颊,从婚礼后,他们好像越来越同频?   连她自己都发觉,她对他话越来越多,甚至还会开玩笑。   刚开始是什么样子的?   是如客服般的对话,“谢谢”“不客气”,如果能够回顾,谢谢含量应该高得惊人。   陆宜这两天一直在公司上班。   设计部虽然不至于从那次会议就开始对她大改观,但不至于在工作上敷衍她,认为她只是混日子的声音越来越小。   给出去的工作,也能不打折扣的完成。   至于私底下怎么想,陆宜并不关心也不在意。   她接下来有事可做,林文筠前段时间就跟她联系,是跟华域的合作问题,准确说,是华域给安宜家居一个不小订单。   华域刚收购的KS,因为走经济低端路线,内部装修都并不合格,现在并入到华域,需要提高酒店的品格。   软装这一块,都会用安宜家居的产品,不是现有的产品,而是符合KS风格的新设计。   线上谈不清楚,林文筠带团队过来跟她接洽。   陆宜提前准备好会议室,准备好林文筠喜欢喝的茶,作为姑姑,林文筠是很好的长辈,但是工作跟私底下交情不一样,她积极准备,避免出错。   晚上,她还特意问林晋慎姑姑工作时的样子。   林晋慎:“认真细致,雷厉风行,口若悬河,没几个人能争论过她,她喜欢有多个方案,可以应对风险。”   “懂了。”   林晋慎看出她的紧张,问:“你们什么时候见面?”   陆宜:“明天。”   林晋慎道:“放心,你没问题的。”   “希望吧。”   紧张归紧张,该准备的一点没少。   林文筠提前十五分钟过来,高挑身形搭配利落短发,着职业套装,不说话就已经气场十足,身后是她带的下属,是这次跟他们对接的团队。   “文总。”公司里不讲亲情,陆宜没叫姑姑,跟大家一起叫林文筠文总。   林文筠笑下:“没关系,我喜欢你叫我姑姑,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。”   陆宜:“姑姑。”   话音刚落,陆宜余光瞥到从后面走来的身影,定睛细看,是林晋慎,他抬腿走来,在林文筠身边停下。   宽阔肩膀撑起西服,抿着唇,跟林文筠一起时,形成双倍压力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他昨晚都没跟她说过他也会来。  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脸上,看出她在想问什么,解释:“受文总邀约,过来看看。”   林文筠:“?”   如果在他问到这件事,她随口一句“你要去吗?”也算是邀约的话,行,那就是邀约。   “……欢迎林总。”陆宜生硬地挤出四个字。   这么多人看着,她还能怎么办,自然只能正常推进工作,示意他们先去会议室。   陆宜身后的下属同样跟着松口气,谁也没想到华域的太子爷也会来,一个林文筠气势就够足,突然多出林晋慎,小小设计部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。   “什么情况?他们夫妻看起来也不熟啊。”   “在工作场合秀恩爱才是神经吧,这有什么不正常的。”   “有一说一,两个人颜值还挺配的。”   任伟新经过皱眉低斥:“别乱说话,让华域的人听到,只会丢我们安宜的脸。”   挨训完,各个嘴巴闭紧,不再瞎聊。   好在林晋慎的确只是来看看,对这次会议只是旁观者,他只参加上半场,就知道她这次准备充分,他从会议室出来。   甘荔还没进公司就知道安宜跟华域联姻的事,当时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,她也喜滋滋跟着吃瓜,只是双方都很注重隐私,只有几张婚礼现场照留出,没有两位新人的照片。   宜总很漂亮,她面试时都激动得语无伦次,以为自己没戏,没想到还是被留下。   所以她一直很好奇,能跟宜总结婚的男人得长什么样啊。   现在见到了,甘荔在心里大叫,两个人真的是太般配了!   甘荔没忘记自己的身份,上前问:“林总,您有什么需要吗?”   林晋慎:“你们宜总办公室?”   “在这边,”甘荔伸手示意:“我带您去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进办公室之前,林晋慎道:“方便帮我叫个人吗?”   甘荔:“林总您说。”   林晋慎:“张放。”   安宜内部的事并不难查,尤其具体到一个部门,人员就这么多,跟陆宜空降有利益冲突的,则更少。   作为副总监的张放就明明白白出现在他的视野里。   老人,懂人情世故,如果陆宜没有空降,总监的位置,最大可能落在他头上。   张放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他,部门这次发生的事他知道,他都没参与,就算是陆宜也挑不出他的错。   他不敢不去,抛开联姻这层关系不谈,华域已经逐步算是安宜最大的甲方。   抱着这些想法,张放敲开陆宜办公室的门。   “进来。”   张放推门进去,他在职场摸爬滚打,早练就对人说人话,对鬼说鬼话的本事,恭恭敬敬地叫声林总。   “不知道林总叫我是什么事,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?”   “坐。”林晋慎道。   张放心有余悸地拉开椅子坐下,他自认自己没问题,但架不住对方给自己安罪名,再加上,林晋慎目光看过来时,就有种压迫感。   他忍不住道:“林总是不是误会什么,宜总来我比谁都开心,总算是卸掉肩上的担子,我也知道宜总刚来,有些事不太清楚,一直也是尽职尽责在帮忙。”   林晋慎点头:“小宜有说过。”   啊。   张放愣住。   林晋慎不急不缓道:“她一直提起你,说你工作负责,在公司时间也长,是尽心为安宜的老员工。”   这就让张放吃不住到底是为什么找他了。   “安宜的企业文化你比我更清楚,我相信不会让任何一个老员工寒心,就得到的迟早会得到,你说呢?”   张放点点头。   林晋慎:“安宜到底姓陆,她不会一直在这个位置,届时,她也需要能帮她的人。”   ……   张放一连听下来,既吃惊,又有些豁然开朗。   按照陆宜这个架势,陆董的做法,完全是拿她当接班人在培养,以后是要接陆董的班,她会需要得力的下属。  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竞争关系。   张放恍然大悟,他这是格局小了啊。   —   一个多小时后,会议结束。   陆宜一直以为林晋慎已经离开,毕竟他事多,出来时就被甘荔告知,人没走,就在她的办公室,茶都已经喝过一轮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推开办公室的门,果然,林晋慎坐在休息区的沙发,面前的一壶茶已经只剩一半。   这么久,他一直在这里等她?   林晋慎抬腿起身,问:“结束了吗?”   “嗯,”陆宜:“我以为你已经走了,你一直在这里等我?”   林晋慎点下腕表时间,示意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,说:“等你一起吃饭。”   陆宜闻言调侃:“我记得我们以前说过,不用一起吃饭。”   这一条,还是出自某人之口。   林晋慎自然也记得,拿过外套,搭在手臂,脸色不变地回:“记性这么好,只记得我说过的这一条?”   “一周三次你怎么就没记住?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林晋慎站定,问:“需要我跟你算你欠下的次数吗?” 第48章   “不必!”   陆宜及时打断他,真怕他算出来,还要她将欠款结清。   也不是怕,是他真的能做的出来。   陆宜也没有准备加班的意思,她去拿包,收拾完东西,抬头道:“走吧。”   林晋慎点下头。   两人一前一后出办公室,然后一同离开公司,十几双眼睛默默跟随,感叹俊男靓女的站一起,就是对眼睛友好。   开始说人俩夫妻不熟,现在看是狠狠打脸,如果不熟就不会在办公室等两小时,只为一起下班了。   餐厅是提前预订的。   开在四合院里的米其林京菜。   进入胡同,可见极具年代的牌匾,题字的人是已故的书法大师,中式庭院,挂着文墨画作,极具韵味。   落座先奉三清茶汤,是龙井,佐以佛手松子蜡梅,用鸭架汤以及清鸡汤冲泡,口感丰富,并没有油腻腥气。   陆宜最喜欢的一道菜是笋烧鮰鱼肚,酱汁浓郁,多吃小半碗米饭,然后是烤鸭,荷叶香的面皮中和掉油腻。   最后是一份马蹄冰沙,味道清甜。   这里环境安静,吃饭时能平心静气。   陆宜才发现,他们两个人也可以面对面坐下,就算不说什么,也没有之前的尴尬,她吃饭沾到唇边,他递纸巾,有一种和谐的默契。   吃过饭,天已经暗下来。   从他们的包间看过去,是一个小型庭院,栽种着几棵细竹,铺着砂砾以及鹅卵石,依着挂着灯笼,亮着淡淡的光,如同静谧的微缩世界。   出去时,司机还没将车开过来。   陆宜便立在庭院里等,眼下要入秋,角落里那棵树提前感知到季节更迭,叶片已经有染黄的迹象。这院子,等落雪时应该更漂亮。   思忖间,肩膀上落下重物,林晋慎脱下外套,套在她身上,混合着他身上好闻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,不合身的尺寸,衣摆到腿的位置。   林晋慎整理着衣领的位置,双手提起两边,严丝合缝地拉紧:“下周气温更低,注意防寒保暖。”   现在白天有阳光还挺温暖,到晚上,就是两个温度,昼夜温差大。   陆宜木木地点头。   司机打电话过来,车已经开过来。   林晋慎应答着,同时牵过她的手,往外面走去,她抓着西服的一侧,身形稍显笨拙,感觉自己像是偷穿大人的衣服。   她抬眼,看见他的侧脸,有那么点熟悉感。   模模糊糊,感觉他们像是在谈恋爱?   意识到这个念头又觉得好笑,都已经是结婚,再用恋爱这个词是否太滑稽。   到家里,陆宜就在楼下逗泡芙玩,她最近购置一个猫咪跑步机,但泡芙好像不感兴趣,被抱着上去,下一秒就跳下来。   她从网上找办法,猫薄荷都已经用上,泡芙仍然不上当,自律不了一点。   泡芙不肯跑,陆宜想办法套上牵引绳,准备带它出去遛一圈。   林晋慎下来时,她已经在玄关的位置换运动鞋,泡芙哒哒哒地朝着他的方向走去,身后还拖着一根长长的绳子。   “喵喵”   泡芙绕着他的腿蹭蹭,又抬起腿趴在他腿边,标准的求抱抱动作。   林晋慎单手抱起来,目光跟玄关位置的陆宜视线对上,泡芙已经在他怀里,她问:“你也要去吗?”   “去哪?”   陆宜:“楼下,这家伙已经胖得不成样子,非要带它出去走走。”   泡芙自觉自己不重,否则爸爸不会单手就能抱起它,它抗议地叫两声,表达自己的不满。   林晋慎说好:“等我换衣服。”   泡芙又重新回到陆宜的怀里,几分钟后,林晋慎换衣服下来,是他平时的运动服,白T外套着运动外套,短款,将他身形比例完美展现出来,两条腿格外长。   下楼才发现人不少。   夜跑的,阿姨带着小朋友的,夫妻情侣散步的,也有遛狗的……构成最寻常的尘世画面。   陆宜跟林晋慎则是第一次下楼散步,牵着狗里狗气的泡芙,则像是手忙脚乱的新手父母,小狗狗对泡芙都充满好奇,一个劲儿地往泡芙这来,泡芙一声不吭,靠近就是一记猫猫拳。   闪电般的速度,闪躲不及,挨打的狗狗嗷呜一声,认怂地躲回主人身边。   每当这时候,“老父亲老母亲”就要道歉,好在主人都不介意,狗狗不凑上,泡芙那小短腿也打不中它。   泡芙颠儿颠儿地往前,像只外表可爱内心邪恶的恶霸。   走累,两个人就坐下来休息,由着泡芙在以绳为半径的区域活动,眼看着泡芙可能在吃什么,陆宜过去,虎口夺食,才发现是在吃草,小笨蛋吃草也吃得有滋有味。   “泡芙你好丢人,我是饿着你了吗?”   泡芙还在咀嚼,俨然一副五分钟没有进食的样子。   陆宜无奈又觉得好笑,拎着它的腿,给林晋慎看她可怜样子。  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脸上,他分开长腿,手臂抵着腿低下身,弯唇笑下:“让它吃吧,胖点也没什么。”   “不可以,再胖就影响健康。”陆宜义正词严,说完,还略有些失望地瞥他一眼:“你这样心软,以后是带不好孩子的。”   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   孩子这个词突然蹦出来,林晋慎想到未来的可能片段,那时候,牵引绳套着的可能不止泡芙一个,还有另一个小朋友。   他对孩子无感,所以陆宜提出五年内不要孩子,他也觉得无所谓。   现在,好像也多了一种期待。   接连两天,林晋慎跟陆宜都会下楼遛泡芙。   而两天后,陆宜则继续出差,她不在,房子里迅速空下来,连温度也像是入秋后的天气,林晋慎下班到家,打开灯,只有一只蹲守在门口的喵喵叫的泡芙。   很奇怪,房子本来就是不具有生命的物体,但他明确感受到,随她离开,房子仿佛失去生机般凋零。   这个家里角落里,全有陆宜的痕迹,但是她现在不在。   林晋慎上楼,关掉一楼的灯光,楼梯下,泡芙知道自己不被允许上二楼,可怜地喵喵叫,他回身,破天荒地抬下下颚:“上来吧。”   泡芙人精似的听懂人话,迈着小短腿跟上来。   一人一猫,抱团取暖。   第二日,江询再次发现老板的状态回到前几天,一样的睡眠不足的样子,板着脸,脾气看起来像是他去倒咖啡时,不小心将咖啡杯碰倒,下一秒就可以去收拾行李滚蛋了。   戒断反应如此严重!   江询私底下去找心理医生,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,聊过后认为对方还算专业,几分钟聊下来,他的尸体都舒服多了。   第三日,老板症状更严重。   江询认为自己该站出来,在午休送咖啡时,支支吾吾地问:“林总你是不是不舒服?”   林晋慎喝过咖啡,咖啡因也没能缓解体能的倦意,他嗯一声:“没休息好。”   “您是不是失眠?”江询双手交迭在身前,小声询问。   “嗯。”   江询:“那您是不是感觉到头疼,有时候还有点恶心?”   林晋慎微微皱眉,他招江询不仅是因为他学历,优秀的绩点,还有一点是看起来腼腆,看起来话少。   现在看来,是看走眼。   他还是道:“……是。”   江询越说越来劲:“是不是烦躁易怒?”   林晋慎点头,他都回答,只是想知道他问这些想干什么。   全中!   江询怀抱着激动且悲恸的语气道:“林总,您这可能是戒断反应导致的。”   “我先跟您解释一下什么叫戒断反应,当个体停止或减少长期依赖的物质或行为后,所出现一系列不适应症状和情绪变化。”   “我想说的是,您可能需要一位心理医生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没说话,往后靠着办公椅,面无表情时,带着浓浓的压迫感,眉头往下压,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。   江询心理咯噔一声,他好像要跟自己的工作说再见了。   “继续说。”半晌,林晋慎道。   江询松口气,又道:“简单来说,就是您对某种物质或行为上瘾,突然之间想要戒掉产生不良反应。”   “如果您觉得有需要的话,我可以给您联系心理医生。”   成瘾。   林晋慎反复品味着两个词。   他能对什么成瘾?   林晋慎摆手:“不用。”让江询继续去工作。   他没当回事,只不过是没休息好带来的连锁反应,他皱着眉,将手里的加浓咖啡一饮而尽,继续做手头上的事。   晚上,泡芙主动叼出牵红绳,放在他身前,对自己需要表达明确,它想出去!   林晋慎想到陆宜出差前叮嘱他照顾好泡芙,不能加餐,如果有时间,可以带它多运动。   “走吧。”   林晋慎换鞋,给它套上牵引绳,搭电梯下楼。   泡芙久违地呼吸新鲜空气,如往日一般昂首挺胸,甚至中途小跑一段。它腿短跑不快,他步子迈大些就能赶上,沿途,又“揍”了两只傻狗。   中途仍是在长椅的位置停下。   一分钟没看泡芙,它又在啃草吃,他下意识将它拎过来,有画面就突然闪现出来,陆宜拎着猫,说它作为一只猫真的太丢脸了,脸色红润,目光明亮。   林晋慎才意识到,江询所说的成瘾是什么。  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,是权衡利弊后,各方面意义上的合适,他喜欢陆宜,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,喜欢就喜欢了,不丢人,先生喜欢太太,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   但现在,他发现,这种喜欢程度比想象中还要深。   不仅是先生对太太的喜欢,而是林晋慎喜欢陆宜。   好像文字游戏,文字界定不清楚,但他清楚,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清楚。   想清楚这件事,林晋慎垂眸,拿出手机,拍下泡芙吃草的照片,点击发送,几分钟后,陆宜就回消息,说以后要把它的猫粮改成猫草。   他拨打视频过去。   陆宜很快接听,她的背景不像是在酒店,而是有些年代的房子里。   她的确不在酒店,她去沪市,现在在外公外婆家,这几天,她都会住在这里。   没聊两句,电话里传来叫她的声音。   陆宜:“我外婆叫我下去喝汤,先挂了。”   林晋慎:“嗯。睡觉聊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挂断电话下楼,她刚吹干头发,为喝汤,松散地夹上鲨鱼夹。   外公外婆已经七十多岁,但两位身体还是很好,每天早上太极舞剑,生活比他们这些年轻要规律得多。   舅舅以及徐女士想要将外婆外公接去一起住,被他们否决,仍然住在老房子里,家里有在他们家做几十年的芳姐照顾,生活简简单单,没什么好担心的。   陆宜念书时寒暑假会跟徐女士来沪市住段时间,她跟外公外婆感情一直很好。   她一到,就想方设法做些好吃的。   喝汤时,外婆向陆宜告状:“宜宝,你外公学坏了,整天眼睛不好,还拿着手机戳,不知道在聊些什么。”   陆宜:“外公?”   外公不看外婆,笑笑:“你别听你外婆胡说,我还能跟谁聊天,每天跟她聊都够了。”   “那你拿每天抱着手机在戳什么?”外婆不信他的,想要陆宜帮忙看。   陆宜只好站出来主持公道,外公说着外婆心眼小,还是将手机递给她,她笑笑,拿过来点开以前教过他玩过的企鹅号。   外公取名都是用自己的名字,好友里除了她跟她妈妈,就只有一个淑英。   而淑英,是外婆的名字。   陆宜点进去,每天的对话内容如下:   淑英:【对不起,是我脾气不好,你多担待。】   振君:【下不为例!】   淑英:【别生气了,我不该吼你,你原谅我。】   振君:【哦!】   淑英:【我错了,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去跳舞。】   振君:【哼!】   外婆因为眼睛不好,所以不怎么玩手机,平时只接打电话,更不会玩企鹅号,所以这里面的淑英,陆宜看到外公绑定的关联号就明白了。   一直是外公切换两个账号,发消息回消息,用外婆的号给自己道歉,再用自己的号回复。   外公咳嗽一声。   陆宜抿唇笑,将手机递回给外公,道:“外婆,你真误会外公,他没有跟别人聊天。”   外婆:“真的?”   陆宜点头:“真的,我还会骗你吗?”   外公也道:“这下可以还我清白了吧。”   外婆:“那也是你的错,谁让你每天拿着手机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握着白瓷汤匙,笑意深达眼里,外公跟外婆就这么吵吵闹闹过大半辈子。   他们给她做一个表率,婚姻也可以是这样子。   喝完汤,陆宜跟外公外婆说完晚安回楼上睡觉。   刚躺下床,看到手机里,林晋慎发来的消息:【喝完了吗?】   陆宜直接拨一个视频过去。   视频迟迟未接,她下意识想他又在换衣服吗?她扯动下唇,想到他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还挺好笑的。   等片刻,视频自动挂断。   什么情况?   陆宜想他可能是真的在忙,也就没再拨过去,半分钟,林晋慎那边已经打过来,她随手点了接听。   “……”   屏幕亮起,陆宜被眼前满屏的冷白惊住。   林晋慎刚从浴室出来,身上还带着水汽,还没来得及擦干,看见她的视频电话,便直接拨过来。   不是在忙着换衣服,而是压根没穿衣服。   陆宜眨下眼睫,问:“我是不是该给你点时间?待会打过来?”   “不用。”   说话间,林晋慎就已经扯过一件T恤,从上到下地套上。   手机是放在台面上的,从下往上,照到他的上半身,那短暂的十几秒里,她看完他套衣服的全过程。   有人,穿衣服跟不穿一样养眼。   做完这些,林晋慎才拿过手机,整张脸重新入镜头,他立体的五官在镜头下更立体,是好看的,带着直观的冲击。   陆宜平息下呼吸,问:“你今天遛泡芙了吗?”   “嗯,”林晋慎点头,说:“今天揍了一只金毛,一只比格犬。”   老父亲又要跟人道歉。   陆宜忍不住笑:“听起来战况激烈。”   “是不是应该送泡芙去学拳击?”   林晋慎:“猫也能学吗?我让江询去找一下。”   “当然不能,”陆宜笑意越来越深,怎么会有人听不出来调侃。   她已经取下鲨鱼夹,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,弯着眉眼,听林晋慎问她什么时候结束出差,她想了想,可能一个星期。   林晋慎:“一个星期?”听起来像是无期。   陆宜点头,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,因为厂子建的早,人员复杂,她可能需要多待个两天,将这边情况上报给自己爸爸。   工作上的事没什么好讲的,来回都是那些事。   林晋慎问:“外公外婆身体怎么样?”   “很好,早上要带我去打太极。”陆宜笑下,“也有念起你。”   外公外婆很喜欢林晋慎,上次婚礼就对他赞不绝口,认为他周到有礼貌,自身又有能力,是个正直好青年。   问他忙不忙,有时间来沪市玩。   但陆宜想到他平时还挺忙,便没说。   林晋慎看着屏幕里的她,仍穿着吊带睡裙,淡紫色的真丝材质,有着精致的小花边,贴在瓷白的皮肤上,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。   看得到,但是碰不到。   林晋慎几乎不用想,都能记起她在自己怀里的感觉,这让他很难受。   他想起已经入秋,嗓音哑下来:“穿这么少晚上不冷吗?”   陆宜低头看眼自己,记起刚住一起时,他让自己加件外套,隔着屏幕,本能想要调侃他几句,便道:“不冷。”   “我还嫌热想脱来着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说出来时,只是字面意思,不带任何颜色。   但是说完,两个人都同时愣住,就像是刚才还家长里短,突然就一脚油门踩下去,车速飙升。   林晋慎眉微蹙,问:“你一定要现在招我?”   这就算招了吗?   陆宜握着手机,声音很轻:“我说实话,一个人睡还挺好的,没有人跟我分一半的床,可以摊大字。”   林晋慎:“一起睡,你也没有收敛过。”   陆宜知道他指的自己睡姿,她也有早于他醒来的时候,她如同树懒趴着他。   她笑下:“那你肯定很烦我。”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声音越来越低:“想你来烦我。”   心脏怦然跳一下,以至于挂掉视频后,睡前仍然是这句话。   好吧。   她好像有那么点想他?   —   白天工作结束。   甘荔回酒店,陆宜回去陪外公外婆吃晚饭。   她进门低头先换鞋,人还未看见就已经先叫外公外婆,客厅传来外婆的声音,外婆笑道:“宜宝,你看谁来了?”   “你也没跟我们提前说,好些东西都没准备。”   陆宜直起身,沙发区多出一个人,林晋慎端坐在单人沙发,衣帽架上挂着他西服外套,穿着白衬衫,正跟外公外婆在聊天。   她愣一下。   林晋慎没有跟他说过他会来,这又是什么情况。   林晋慎显得镇定,跟她打招呼:“下班了。”   陆宜换好鞋走过去,她想到他出现在这种的各种理由,无外乎都是工作原因,因此,她抚平裙摆在他沙发边扶手坐下,拿过一杯茶说:“是出差路过吗?”   “不是顺路。”   林晋慎望着她,眉眼清隽,很平淡地说:“因为在想你。”   “我想还是过来一趟比较好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因为在想你。   想你。   ?   陆宜刚捏着杯子喝茶,茶水还没及时吞进去,听到这话呛到,剧烈咳嗽两声,难以置信回望着他,他表情异常平静,就好像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“茶好喝”“天气很不错”。  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,当真外婆外公的面,完全不会不好意思。   更重要的是,这句话根本不像他能说出来的。   她脸瞬间烧起来,虽然该脸红的不该是她,她磕磕绊绊低声道:“你这人,怎么不知道害臊呢?”   林晋慎扯过两张纸巾递给她,说:“没关系,外公外婆不是外人。”   “…………”   外公外婆瞧着小两口,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,乐呵呵地笑着。   “是,外公外婆都是过来人,你们小年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可以理解。” 第49章   陆宜面皮没林晋慎厚。   当着外公外婆实在挂不住脸,拿纸巾擦着唇边时暗暗蹙眉睇他:你怎么回事?   林晋慎神色如常,将她的质问照单全收:有什么问题吗?   重拳打在棉花上,不痛不痒的。   芳姐过来说可以开饭,外婆外公起身,让他们洗手吃饭。   外婆是个优雅的小老太太,晚饭用得不多,一心一意拿着公筷给两人投喂,尤其是林晋慎。   家里厨师做得一手地道的本帮菜,外婆用心在宣扬本帮菜,说:“这道响油鳝丝是厨师拿手菜,鳝鱼剔骨切成条,起锅烧油,放姜蒜爆出香味,再将切好的鳝丝爆炒,在边上淋一圈料酒,放酱汁翻炒收汁,尝尝。”   林晋慎品尝过,问:“外婆也会下厨?”   外公先笑了,说:“你外婆没做过一道菜,但喜欢看人做饭,嘴上说得头头是道。”   外婆这点没否认:“你外公会做,明天让你外公给你们做。”   “外婆,您就饶了外公吧。”陆宜笑道。   外公挺起胸膛,认为自己还真没问题,到时候就让外婆在旁边念,他就跟着外婆的步骤来,准错不了。   外婆被哄笑,又专心给林晋慎夹菜:“尝尝这道红烧肉煨鲜鲍,看合不合口味。”   “谢谢外婆。”   陆宜知道林晋慎晚上不碰这些油腻的,但他什么也没说,外婆夹什么就吃什么,但有一种饿就外婆觉得你很饿,很担心林晋慎吃不饱饭。   “拌饭吃好吃的,你多吃点,这么高的个子,肯定得不少吃。”   “你还是瘦,是不是忙工作的原因?得多补补,你们年轻人都累。”   “宜宝,你也别愣着,多吃点,再瘦下去就干巴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自顾不暇,偷瞄林晋慎的表情,他看起来很正常,捕捉到她偷看的目光,她忍不住笑下,流露出同病相怜的神情。   林晋慎来得突然,行李箱只带换洗的衣服,忘记带睡衣。   外婆说没事,去找来外公的干净没穿过的睡衣:“这件就是有点老气,不知道晋慎介不介意,你外公没穿过,裤子长了。”   “不介意。”林晋慎答。   陆宜抿唇在忍笑,的确是不介意,至少这套拿出来的时候,她没看出跟他睡衣的区别。   “去吧。宜宝,带晋慎去洗漱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因为是老洋房,所以设施都比较老,外公外婆也不想换,所以没有现在的那么智能,她领他进浴室,给他开灯,开热水,给他干净毛巾。   等他洗完出来,换上睡衣,除去袖子跟裤腿稍短之外,毫无违和感。   林晋慎擦着头发,问:“笑什么?”   陆宜口不对心地道:“因为很帅。”   “……”头发擦个七七八八,他扯过毛巾,湿润的头发显得更乌黑,他朝陆宜的方向逼近,带着水汽跟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,几乎脚尖碰触到脚尖。   “你笑我老土,跟外公的睡衣差不多。”   陆宜:“那你是说外公老土。”   林晋慎:“你也没有否定后半句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还没回答,刚擦过头发的毛巾盖上她的脸,眼前暗一下,清新气味更重,陆宜扯下来,林晋慎眉眼清隽,说:“我先下楼等你。”   “……好。”   她握着毛巾,半湿的,在手心里冰冰凉凉。   林晋慎下楼,外公看到他这一身,说:“很合身嘛,晋慎应该跟我年轻时候一样高。”   外婆不留情面拆台:“你那时候有一米九吗?”   “差不多差不多。”外公打着哈哈将这话题带过,问:“工作很忙吧,难为你还特意来看宜宝。”   林晋慎:“还好,刚好有时间就过来了。”   话虽然如此,但有心跟没有心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,当初听到自己乖孙女要联姻,老两口还不同意,认为宜宝要嫁人,也得嫁给爱她的人。   为此还跟自己女儿女婿发过脾气。   外公质问徐女士:“我们当时有逼着你去联姻吗?当初是不是你自由恋爱,非他姓陆的不嫁,隔着那么远,我们再不放心还是点头答应了。”   徐女士:“情况不一样,小宜她自己主动提的,是愿意的。”   外公:“那是我们宜宝懂事,她是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,我不想跟你说,你喊你老公接电话。”   对陆康成,外公就没那么客气了,劈头盖脸一顿臭骂,已经后悔当初将女儿嫁给她,现在孙女还要父母安排跟不认识的人结婚。   后来看到林晋慎,发现也不是不能接受。   现在他还过来,看陆宜,看他们两个老人,睡衣没拿,礼物跟礼节倒是一点都没忘,最重要的是小两口感情好,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。   外公看林晋慎顺眼,主动问:“要不要看宜宝以前的照片?”   他从书房里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纸盒,林晋慎先接过来,还挺沉,打开箱子,里面的东西不少,有相册,也有一些小玩意。   陆宜小时候的照片,林晋慎在她卧室里看过,但外公保留下来的更多,小公主是从小在爱意里长大的。   外公指着照片,连照片里陆宜什么年纪都记得清清楚楚。   “我们宜宝从小就好看吧,”外公语气颇为骄傲:“很多小男生都喜欢她,唉哟,每天早上那信箱里都塞满小男生写的情书,花儿礼物什么的。”   情书被外公给保留下来。   外公拆开一封递给他,写情书的纸张很不讲究,是从作业本里随便撕下的一张,从歪斜斗大的字迹来看,写信人应当是上小学。   开篇说正式的,陆宜同学你好。   “也许你从来没注意过我,但你每次上游泳课的时候我都在,在我不敢下水的时候,是你的微笑给我勇气,让我敢跳下水(虽然后面呛水了),我一直很感激你。有机会可以一起玩吗?我喜欢你……”   外公眯起眼,记起来:“宜宝过完暑假就回去上课,这小子还天天来呢,有天鼓起勇气问我怎么没看见宜宝。”   “还有这一个,字都认不完,还用拼音呢,跟宜宝一起上素描课的。”   高中后写信的少,但总有在他们门前徘徊,向他打听陆宜的事情,想要她的联系方式。   “都是一些毛头小子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下楼时,看到外公在跟林晋慎聊天,还以为他们是聊现在的局势,外公是新闻联播都会准时收看的老人家,偶尔喜欢跟年轻男性聊一聊。   外婆在让芳姐给陆宜煮燕窝,从厨房出来向她告状:“你外公是叛徒,看晋慎顺眼就又是拿你的照片,拿你以前的情书给人家看。”   “我就不会,我们女人还不能有点秘密吗?”   陆宜唔了一声,两个人背影那样认真,聊得竟然是她,她抱下外婆,过去叫声外公。   外公被当场抓住,呵呵笑两声:“我们宜宝从小漂亮到大,晋慎,你说是不是?”   林晋慎只手搭着沙发的扶手,身体偏转,很正经地点头:“是的,外公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“下不为例了外公。”   “没有下次,我现在就收好藏起来。”外公盖上纸箱子,林晋慎想替他拿,外公赶紧摆手:“不用,这点重量我还能拿得动。”   外公先溜走,剩下陆宜跟林晋慎面对面。   陆宜道:“你不想看可以跟外公说的,他不会生气的。”   “没有不想看。”林晋慎起身过来,高大的身形轻易将她罩住:“顺便学习下前辈经验。”   陆宜:“?”   “学到什么了?”   林晋慎:“暂时没学到,但前辈数量不少。”   第一次直观感受老婆受欢迎的程度。   “都是以前小时候的,也是外公喜欢保存这些。”陆宜翘起唇边:“不过也确实不少。”   过度谦虚是骄傲,她也只是讲实话。   晚上,外婆提议打牌,正好四个人可以凑一桌,林晋慎会记牌,全程给外公外婆喂牌点炮,哄得两个人笑容没停过。   “晋慎手气是不是有点背吶,今晚就一直点炮。”外婆笑眯眯地问,打出一张二饼。   陆宜手气既不好,也没什么技术,就跟着林晋慎一块输。   林晋慎:“是不怎么会玩。”   外公笑:“没事,这种事多交几次学费就会了。”   林晋慎点头,摸出一张七万打出去,外公将牌一横,笑容满面:“诶,怎么又胡了。”   玩两个小时,消过食,又吃过一盅燕窝,就该上楼睡觉。   陆宜虽然牌玩得不好,但是仔细观察后,知道林晋慎是故意的,扮猪吃老虎,能算出外公外婆胡什么才最难,是哄他们开心。   “谢谢啊。”   林晋慎望她一眼:“谢什么?”   他跟自己打哑谜,陆宜也不说破:“随便谢什么,就是谢谢。”   到楼上房间,窗户打开着,夜晚的风灌进来,将窗帘吹鼓起,外面绿植的气息也一并带进来。   外面种的一棵西府海棠,已经长到二楼的高度,枝条伸展到窗户的位置,陆宜关窗的时候顿了下,从窗户外看外面的景色。   林晋慎走过来,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。   夜幕里,明月宛如挂在树枝上。   陆宜说:“这棵树是我出生那年,我外公种下的,已经长这么高了。现在不在花期,等四五月的时候,粉粉白白的很好看。”   海棠花寓意娴静,漂亮,以及顽强。   “外公外婆很爱你。”林晋慎说。   虽然他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,但短短时间里就有感受。   陆宜点头,说是啊:“我小时候跟表哥表弟他们闹矛盾呢,我外公外婆都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,说问题肯定不在我这。”   以至于表哥表弟到现在还会调侃,说外公外婆打小就偏爱我。   林晋慎笑,从身后拥住她,说:“因为你不会有错。”   陆宜睁下眼,回过身,抓握住他的手臂:“你跟外公外婆说的话一样诶。”   “还有一件事一样。”   “什么?”陆宜好奇。   林晋慎揽住她的腰,从善如流地吻住唇,什么也没说,藏于唇舌间。   在这静谧的月色下,适合安安静静接吻。   他没谈过恋爱,身边人也没有良性的恋爱模式可供参考,他只能遵从本能地对她好,想要献上他的这份偏爱。   —   林晋慎在沪市待两天,也有一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,但事情不多,可以准时下班,回来跟陆宜一起陪外公外婆吃饭,散步,打牌。   第三天后,林晋慎回京市。   陆宜在沪市事情结束差不多后,跟外公外婆告别后结束出差。   这次,将航班信息也一并发给林晋慎,几分钟后,几乎没什么迟疑地回:【我来接你。】   陆宜也不矫情:【好。】   再次回到家,她竟然有一些久违的感觉。   “泡芙!”陆宜换完鞋就抱着“望妈石”狠亲,手感太好,忍不住多揉搓几下,泡芙发出黏人的喵喵叫,陆宜忍不住埋头亲两口。   狠狠地过了把猫瘾。   方姨已经习惯做双人份,在他们回来之前已经下班,时间把控得刚好,菜并没有冷。   吃过饭,陆宜习惯性地陪泡芙玩,刚开始好好的,在林晋慎下楼后,它义无反顾投奔“敌方阵营”,亲昵的样子,谁还能想到他们之前,水火不容呢。   陆宜噎一下。   像是吃一整颗柠檬,酸,非常酸。   林晋慎走过来,在她身边坐下,泡芙便屁颠屁颠跟上,他不抱它,它就抬起爪子扒拉他,企图往怀里钻。   陆宜:“我怎么觉得它现在跟你更亲呢?”   林晋慎垂眸看过来:“可能是你这段时间出差比较多,最近是我在陪它。”   “但是,我才是它妈妈,从它小小一只,养到这么大,我陪它的时间明显更多。”陆宜被眼前“父慈女孝”这一幕的刺痛。   她突然能理解,女儿被黄毛一颗糖就骗走的痛心感。   虽然林晋慎跟黄毛没有半点相似性。   说来说去,还是泡芙没良心。   林晋慎哑然失笑:“你说得对。”   陆宜:“你别抱它。”   她想着泡芙在林晋慎那得不到温暖,总会退而求其次投入自己的怀抱,虽然说起来略微心酸一点,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。   林晋慎嗯一声。   泡芙显得执着,但小短腿局限爬不上去。   陆宜想笑,又觉得自己很惨,笑不出来,但等几分钟都没等到泡芙的回心转意,她已经不抱希望,起身去中岛台倒水。   才起身,手腕就被握住。   林晋慎轻轻一扯,带着她身体歪倒一下,坐上他的腿,隔着薄薄布料,还能感受他过高的温度。   陆宜像是被施了定身法,僵直地坐在他的腿上,眼前世界像是一下子被微缩,微缩到只有方寸大小。   林晋慎掌心抵着她的后背,让她坐稳,感受到她的骨头。   “这样就好了。”他靠近,胸膛跟她的手臂相抵,手绕过她的后背,将泡芙抱起来,放在陆宜的怀里。  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,这是三方都满意的结果。   陆宜还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方式,如果想到,她一定不会那么执着,她感觉自己体内血液在沸腾,体温一点点升高。   很奇怪,平时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,突然坐在他的腿上,自己竟会受不了。   果然,泡芙已经满足地伸出小山竹开始踩奶。   林晋慎摸着泡芙的脑袋:“乖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想要极力适应这种感觉,她不知道自己耳朵尖是否红到滴血,她现在无心摸小猫咪,整个人都在往下沉。   但适应不了,她瓮声瓮气地道:“我还是下来好了,很重。”   林晋慎神色清明说:“没关系,不重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我说泡芙重,我快抱不住了。”   泡芙:?   陆宜抱着泡芙从他腿上下来,感觉还有残留,不比坐在地毯舒服,硬得像是坐在石头上,下来后又觉得自己好像很不争气。   但凡她反手搂住他的脖颈,看脸红的是谁?   然而有风险。   等待她的也有可能是十八禁的画面。   陆宜不动声色地呼吸着,感觉自己是越来越反常。   —   秋日一晃而过,还没省过神,就已经悄然入冬。   年关将近。   不仅是外面开始装点节日气息,就连公司也在筹备年会,年会结束,是年假春节,一年结束,也是新的一年开始。   陆宜设计部总监的位置坐稳,事情一件件进展顺利,华域的设计终稿也已完成,林文筠那边已经通过,接下来就是交给工厂,等着成品交付。   这也是,婚后陆宜第一次春节。   林家在京市多年,根系庞大,旁支侧支跟陆家相比,只多不少。   陆宜应付陆家那一大家亲戚已觉头疼,更别提再加上林家,而且结完婚不是结束,而是开始,将会迎来新一轮的催生。   林予墨主动请缨:“嫂子,你放心,到时候有我在你身边,神来挡神,佛来挡佛,你不好意思说,我替你说。”   陆宜笑:“好,提前感谢你。”   “客气客气,只要你帮我挡着点我哥就行。”她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林晋慎。   “好。”   两人私底下达成的协议林晋慎并不知道,陆宜仍觉得不够保险,搬回林宅前,跟林晋慎说出自己的顾虑以及想到的解决办法。   陆宜盘腿坐在床上,认真道:“如果我解决不了,我就打你电话求救。”   这作为她的planB,予墨总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她待在一起。   林晋慎望着她,只觉得她蹙着眉,有些可爱,他说:“没事,我在你前面,什么问题我会回答。”   陆宜知道林晋慎的风格,三两句就能将人噎死。   毕竟是过节,大家能和和气气的最好,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,他们会问,她也会躲。   陆宜纠正道:“不用,你只要出面找借口把我叫走就好。”   “只用这样?”   “对。”陆宜不放心叮嘱:“你一定要记得,给你电话不要接,直接叫走我。”   林晋慎点头:“好。”   春节前,林家门庭若市,来访的人形形色色,或是在生意上合作的朋友,或是亲戚朋友,以及一些有求的人。从早到晚,迎来送往。   陆宜作为儿媳妇,总需要跟着应酬。   如同之前料想,坐下聊天时,便有人问起陆宜什么时候打算要小孩,她现在还年轻,最好在三十岁的之前生。   林予墨好不容易回国,早早跟朋友约好出去玩。   “年轻时候生比较好,身体恢复快,可别过黄金期,到时候身体一堆毛病。”   秦女士笑着道:“小宜他们刚新婚,这些问题还早。”   “不早了,孩子不是想怀就能怀上的,计划跟现实总是有出入,还是早做打算的好,”又问陆宜:“准备要几个,两个还是好,一个太孤独。”   有人接话:“我们也不是那养不起孩子的家庭,至少也得两个,最好一儿一女,像晋慎跟予墨就很好。”   “虽然如此,孩子也不是光给钱叫几个阿姨照顾就行,也是需要的精力培养,有一个就很好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还没回答,话题就已经就几个孩子吵开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对这些话题也的确不感兴趣,拿过手机,拨通林晋慎的电话,那边看到后挂断。   话题又重回陆宜身上,数位婶婶伯伯关切目光看过来,问:“小宜你跟晋慎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。”   陆宜硬回:“我听晋慎的。”   “这件事可不能由着老公来,年轻嘛,好玩是正常的,还是得你自己做主意……”   “老婆。”   一声低沉男音打断婶婶伯伯的话,声音不高不低,刚好能被在场的人听见,而且清清楚楚。   陆宜抬头,如获新生,终于不用再留下来,听他们聊完生孩子,聊孩子的教育。   林晋慎在二楼,单手扶着栏杆,目光从上往下探过来,迎着十几双眼睛,淡定地道:“老婆,我找不到你送的那条领带,能不能帮我找找?”   陆宜:“……好。”   她是想让他帮自己解围,但不是以这种社死的方式。   林晋慎微笑:“谢谢老婆。”   在场的亲戚双双愣住:这什么情况?   他们话都不敢多说几句的林晋慎结完婚是这个样子? 第50章   陆宜石化般地起身,脸上绷紧得像是贴张纸,轻易就要裂开。   林晋慎演技仍然不好,但有长进,至少上次叫“老婆”生硬得像从齿缝挤出来,这次,自然得多,还连着叫三声。   再多叫一声,她都要原地晕过去的程度。   “晋慎跟小宜感情还真是好哈,这小两口蜜里调油的劲儿,真令人艳羡。”   “晋慎没想到还有这一面。”   “那婶婶伯伯,我先上去了。”陆宜给一个僵硬的笑容。   婶婶伯伯一副慈爱模样:“去吧去吧。”   秦女士笑而不语,知道这是小两口的脱身方法,自己儿子卧室在一楼,去二楼找领带自然是找不到的。   她笑下,对陆宜道:“不着急,这里有我呢。”   “谢谢妈。”   陆宜上楼,转角的位置,一只手伸出来,拉她过去。   “怎么样?”林晋慎靠着墙壁,目光紧锁在她脸上,万年不变的脸上,有点微妙的情绪变化,似在邀功。   他接到电话就作出反应。   是不是很迅速?   对上他的目光,陆宜说得很勉强:“不错。”   又怕信以为真,补充:“……但是你下次可以换一种方式。”   一种不那么社死的方式。   林晋慎:“这种方式有什么问题吗?”   他是按照她说的做的。   陆宜尝试着用一种不那么伤害他积极性的措辞:“比如,你可以走到我的身边,低声说两句,再以一种我们有事很抱歉的口吻,跟大家说我们要离开一会呢?”   而不是,当着所有人的面,说他领带找不到,还特指,她送的那条。   “明白。”林晋慎眸底像是深湖,他思忖几秒,点头。   陆宜不清楚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,学霸的脑子,有时候也并不那么好用。   林晋慎离开一会,就有电话打来,他待不了多久,让陆宜去卧室午睡,玩会儿,到晚饭时间再叫她。   “好。”   晚上,宾客差不多散尽,林予墨回来,听到领带事件,只恨自己不在现场,没能亲眼看见,只能从只言片语想象。   林予墨刻意压低声音:“老婆,我找不到你送的那条领带,能不能帮我找找?”   “老婆,老婆你真好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予墨绷着脸,憋着笑的同时,还想努力还原一下现场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手指抵着眉心,尴尬到头皮发麻。   林予墨歪倒身子靠上陆宜,贴脸开大:“老婆,老婆,你挡什么脸?”   陆宜:“你再这样,下次你哥再叫你,我就不帮你了。”   “嫂子嫂子好嫂子,全世界最好的嫂子,离开你,我可怎么活啊。”林予墨抱着她的手臂摇晃撒娇。   秦女士看见,忍不住拍下她手臂:“你就知道缠你嫂子。”   除夕当天异常热闹,在林家吃团年饭,厨师早两天就已经在备菜,连阿姨都临时找几位,秦女士安排有条不紊,用不着陆宜操心。   亲戚里就姑姑小孩正是可爱的年纪。   陆宜跟林予墨没事就爱逗着他玩,哄着他背古诗,小朋友特别认真,抓握着小胖手,仿佛诗朗诵表演。   因此,他收压岁钱最多。   林文筠笑:“自己都是孩子,小孩给小孩压岁钱。”   一大家吃团圆饭,气氛和谐,尤其是小孩哥学不少吉祥话,随便蹦出一句来,就要逗笑众人。   秦女士跟林政等长辈发起压岁钱,林予墨有份,连陆宜也有份。   陆宜不好意思笑笑:“我就不用了,已经很大了。”   她都准备好些红包,准备给小辈们的。   秦女士:“再大你们也是小孩,只要爸爸妈妈们在,压岁钱是一直有的。”   林晋慎:“收下吧,我就没有。”   陆宜收下,逐个谢谢长辈。   重点不在钱的多少,是这个氛围,好像无论多大,总会有人拿你当小孩。   吃过饭,林予墨因陆宜在场,向林晋慎大着胆子伸手:“祝大哥大嫂新的一年恩爱如初,岁岁年年,白头到老。”   林晋慎眉眼冷峻,静默两秒,还真有准备,还是两个,一个是林予墨的,一个是陆宜的。   “这么重,是什么?”林予墨在手心掂了掂,像是砖头。   拆开一看,好家伙,是金条。   林予墨快笑死,有一种既在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,她将那句老土硬生生咽回肚子里:“大哥,你真的,好阔气。”   压岁钱给金条,爸妈都做不出这种老古董的事。   陆宜笑,抿着唇,看眼林晋慎,又看手里的金条,但凡换一个人嫁,都体会不到这种快乐,她几次都想开口,仍然没控制住轻笑出声。   林晋慎看着镇定,问:“不喜欢?”   陆宜笑着摇头:“总觉得你给我压岁钱,像是占便宜。”   他们是平辈,哪里来的压岁钱这一说。   林晋慎:“纠正一下,如果给你压岁钱条件是叫声哥,那我的确是占便宜,现在看来,我只是担一个罪名。”   压岁钱拿了。   哥没叫。   占得什么便宜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第一反应是看身边人。   而林予墨早没在旁边,已经将角度自己收到的硬核压岁钱拍照,发到朋友圈,只露出金条一角:【大哥出品,必属精品】   底下一堆哈哈哈哈,祝福新年快乐,或者见者有份。   她心思都在手机里,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。   陆宜噎住,认为自己记吃不记打,他现在频频语出惊人,她目前不是对手。   晚上她跟爸妈打视频电话,也跟家里堂哥堂姐打招呼,这是她首次不在家里过年,还有些不习惯。   他们商量的结果是,春节两人一年在林家,一年在陆家。今年在林家,初三回陆家,虽然有缺憾,但尽可能做到圆满。   除夕夜玩到很晚。   天色灰亮,林晋慎准时起床,多年的习惯已经形成生物钟,他换运动服出去晨跑,道路上的积雪被扫除,堆在两道,空气里混着冰冷的雪意。   这个点路灯都没有熄,等他跑完结束,天色正亮。   林晋慎回去,跟家里阿姨先打招呼,随后进入卧室,床上的人还未醒,缩成一小团。   他脱去外套,进浴室洗澡再出来。   陆宜已经听到动静翻过身,弓着身,小小的一只,低着头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,他起初只是看一眼,并没有想打扰她休息。   在泡芙醒来时,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,示意她别吵。   泡芙意会,它也困,低下头又睡过去。   林晋慎走过去,她脸颊泛红,乌黑发丝压在枕上,构成赏心悦目的画面,他低下身,只想捏下她的脸,手感出乎意料的柔软,于是捏第二下。  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。   躺下去,他想的,只躺五分钟。   但陆宜感知到他的存在,下意识翻过身钻入他的怀里,闭着眼,仍然是睡眠状态,中间,甚至蹭了蹭脑袋。   林晋慎曾在一个地方看到,宠物会越来越像自己的主人。   可能是伪科学,他却觉得用在陆宜跟泡芙身上很适用。   ……   陆宜睡得模模糊糊,她记得暖气太足,半夜被抱得热醒,她想从怀里出来没有成功,只好踢开被子,后来热源不在,她又不习惯觉得有那么点冷,后来热源又回来,她主动靠上去,然后又感觉到热。   她想放开,力道跟挠痒痒似的,她不满哼哼两声,感觉到嘴被堵住,缺氧时睁开眼,与林晋慎的近在咫尺的目光对上。   “?”   林晋慎吻过她的唇,没有被抓包的尴尬,平静里甚至有些温柔:“早安。”   行吧。   早安吻。   没刷牙的是她,她是占便宜的那个。   “早。”   陆宜打个呵欠,突然想到点什么,突然啊一声,问现在几点。   “妈跟我说好今天早上去寺庙的。”她记得自己有定闹钟,但是没有响。   林晋慎没看时间,说:“妈知道你起不来,说算了,让你睡觉。”   “真的?”   陆宜意欲挣扎起身的动作顿住,又躺回去,心情宛如上学时,艰难地想要起床时,被告知学校临时放假的爽。   “那我就再躺会儿吧。”语气显得很为难的样子。   林晋慎拥着她,将她神情看在眼底,心脏的位置不可避免地塌陷下去,他捏住她的鼻子,再次低身吻上去,这次比刚才要深入得多,加上一开始鼻子被捏住,呼吸不畅,全靠他度气,等结束时,她脸涨红,全身都软透。   他握着她的软肋。   睡裙早在刚才被折腾得不成样子,堆迭到腰间,满是折痕。   陆宜倏地睁大眼,意识到要是继续下去,必定要再至少消耗一个小雨伞,在接吻的空隙里,她及时叫停:“我想去看电影!”   林晋慎动作停顿,问:“想看什么?”   “现在春节档,看过好几部电影预告都挺有意思的,我们一起去看吧!”眼神无比真挚。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说:“家里有电影院,你想哪部?”   “不,我们去外面电影院看吧,感受下节日气氛!”陆宜眨眼,默默抓着他的手臂扯出来。   林晋慎:“好。”   陆宜:“那我现在先买电影票。”   她问林予墨看不看,但没得到回应,想必还在睡,于是选择她最想看的,订两张票,选择中间的位置。   经过刚才那一遭已经没了睡意,陆宜起床,洗漱过后开始化妆,林晋慎带上卧室的门,留给她充足时间。   新年到,手机一直收到祝福信息。   林晋慎已经习以为常,群里季长明@他,他点进去。   季长明:【慎哥,你跟嫂子有没有时间,今天一起过啊。】   他们准备组个新年局,在游艇上,都是认识的朋友,打牌喝酒花样只多不少,比闷在家里,听七大姑八大姨催婚催生好得多。   顾屿:【服了,我一句不结婚,好像成千古罪人,我老顾家血脉要断送在我手里。】   季长明:【同病相怜,已经被逼着加五个女孩子,八爪鱼也就一个脑子,能聊得过来吗?】   郁则珩:【慎哥,把你那瓶07海德希克带上。】   ……   林晋慎:【不去。】   两个字丢进去,炸出一堆问号。   虽然林晋慎平时都不爱凑热闹,但是这年初的确无聊,他还是会给面子出来玩,就算待的时间不长,也还是会露面,像这样直接拒绝,还是少数情况。   季长明:【什么情况慎哥,你有安排?】   林晋慎:【看电影。】   季长明眉头都皱成川字:【?这就是你拒绝我们的理由?】   电影什么时候不能看,拒绝就算了,拒绝理由还这么敷衍。   林晋慎:【去电影院看。】   季长明更不理解,这是什么值得说的吗?   只有郁则珩反应过来,去哪不重要,重要的是跟谁去:【你说你招惹恋爱脑干什么?】   群里余下两人秒懂,哪里是去看电影,分明是小情侣约会。   季长明&顾屿:【瑞思拜,我道歉。】   林晋慎只是轻轻扫过一眼,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机。   陆宜化完妆从卧室出来,内搭条黑色长裙,再套上大衣,系上腰带,显得身量越发高挑,盘着松散发髻,鬓边几缕碎发。   端庄又漂亮。   不过最喜欢的是他抽掉那根簪子,乌黑发丝如绸缎垂坠下去,想要破坏这份端庄,想要看她脸红,眼里冒着水汽,晶莹透亮。   他在想这电影是一定要看吗?   这种想法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。   林晋慎视线落在她露出来的修长脖颈,没有任何遮挡,一点冷风都能灌进去。   陆宜也意识到他的目光,手指碰了碰,提前预知他的下一步:“我不戴围巾!”   林晋慎:“?”   “年轻的时候不注意,老了之后会生病。”   “偶尔一次,再说,不就是从车里到电影院,没机会吹风。”陆宜语气认真,她的穿搭已经完成,容不得增加任何赘余的部分。   林晋慎妥协:“好。”   出门已经是中午,车窗外是冰雪世界,雪已经停了,只在风里夹杂一点雪粒子。   电影院人不少,陆宜拿手机去取票,林晋慎在她身边陪同,对电影院不熟悉,他不知道从哪里取票,径直要带她去前台。   陆宜抿唇笑:“你是多少年前来的电影院?”   现在早已经网上购票。   林晋慎坦诚地道:“没来过。”   他不需要,从小就有家庭影院,况且,他也不怎么看电影,他的人生,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去做。   陆宜愣一下,反应过来道:“林晋慎,你的人生是不是有点贫瘠?”   贫瘠这一词,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在他身上。   林晋慎没有多余感觉,他得到的已经够多,没得到的就显得不值一提,他握住她的手,接受她的说法。   陆宜生出点“扶贫”的气势,去前台买爆米花,可乐是被拒绝的,碳酸饮料糖分过高,最后另外买两杯咖啡。   检票时,工作人员递来一份手办,是电影院的春节礼物:“新年快乐。”   “新年快乐。”   手办是电影里的主角,圆滚滚的身子,戴着眼镜,穿西服,像迷你版的BOSS。   陆宜看向林晋慎,莫名像他,于是收进包里,等回澄西园后,放在书架里。   春节档的电影基本是合家欢的,谁都想在节日里看点快乐的,陆宜也一样,电影主角是位律师,不近人情,唯利是图,在业内名声很臭,因一份意外遗产不得不回老家产生一系列荒诞喜剧的事。   中规中矩的一部喜剧电影。   影厅内,灯光全熄,只剩下屏幕里的光,时明时暗。   彼此都被气氛代入,认真专注地盯着屏幕,陆宜时而跟着笑点笑一下,手里捏着爆米花,全身心放松。   偶尔,也会关照林晋慎,   担心他认为题材不够严肃,不符合他的口味,但他目光平直,在昏暗光线下五官越发立体,抿着薄唇,虽然不觉得多好笑,但也没无聊到闭眼睡觉。   电影结束。   他们牵着手随人流出去。   大年初一商店里许多店面没开,陆宜看时间尚早,带林晋慎去抓娃娃,换三百个币,很是阔气地道:“随便抓,我请。”   既然是“扶贫”,就要贯彻到底。   林晋慎看着抓娃娃机,尝试第一个以失败告终,他微微皱下眉。   有小孩看过来,手脚比画地道:“不是这样抓的,抓的时候要多晃,把机器晃晕就可以抓啦。”   林晋慎继续尝试,第二个,第三个,均以失败告终。   “我都传授秘诀啦,叔叔你好笨!”小孩看向陆宜:“姐姐,你会吗,你看我抓!”   陆宜摸下他的脑袋:“待会哦。”   林晋慎斜乜一眼,他再次投币进去,按照前几次试验出过的结果,选择脚朝天而不是头的娃娃,落爪是用最大的摆动,然后多次点击按钮。   抓起第一个。   陆宜很给面子:“林总厉害。”   小孩哥:“这没什么的,抓几次就能抓到的。”   林晋慎专注,继续去抓,第二个,第三个,第四个……娃娃多到抱不住,工作人员送来购物车,装满一整个。   学霸举一反三的本事,可以用在方方面面。   陆宜本不做期待,只是带他体验,没想到还是让某人装一波大的。   小孩哥张大嘴,从最开始的质疑到最后的忠心拥簇,一个劲地鼓掌欢呼,手舞足蹈,引得电玩城的人看过来。   陆宜挡住脸。   “叔叔,你帮我抓吧,我有币的,我今天一个都没抓到!”   林晋慎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,小小一只还没到他腿高,他纠正说:“是哥哥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她还不知道他有年龄焦虑,对哥哥叔叔的称呼这么在意。   小孩哥立刻改称呼:“哥哥!哥哥好帅!”   他没给小孩哥抓,让小孩哥从购物车里挑两个,小孩哥挑两个最喜欢的娃娃,连声道谢,哥哥姐姐地叫,嘴甜得过分。   抓来的娃娃还可以到前台去兑换更大的,他们的已经不少,她换了一只大的卡皮巴拉,卡皮巴拉的表情是平静中带着种淡淡的死感,泡芙应该很喜欢。   工作人员笑:“你男朋友真厉害。”   陆宜笑笑:“谢谢。”   “不是男朋友。”林晋慎纠正:“是老公。”   “……”陆宜嫌丢人地推他走,一边还要向人道歉。   等从商场出去,天色已经黑下来,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飘落,覆盖掉白日的痕迹,打造一个新的水晶球。   陆宜隔着车窗往外望去,感受那份静谧。   “要不要出去看看?”林晋慎注意到她的目光,问。   陆宜回头:“可以吗?”   “嗯。”林晋慎将车停在靠边的位置,这边没什么车,店铺都已经关闭,只有路灯照着如毛绒地毯的雪。   陆宜即将成为第一个到访者。   林晋慎下车,他穿着挺括的长款大衣,系着格子围巾,两肩宽阔,随便一截就是男模时尚大片,他解开围巾,套在陆宜的脖颈上,最传统的系法,严严实实地系上两圈。   陆宜则站直,老老实实地等他系完。   看雪花落在他的乌黑头发上,也落在肩膀上,但不过片刻就消融。   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脸上,看他高挺的鼻梁,因为天气原因,冻成更冷白的色调,唇色反而衬得更加红润。   一幕一幕,就像是慢动作。   林晋慎很好,真的很好,好到她认为这次的选择花光她所有的运气。   系完围巾,林晋慎抬抬下颚:“去吧。”   好像是出门遛泡芙,走到沙地,让它去撒欢玩,而这种幼稚行为,他是决计不会参加的。   陆宜压下围巾,没有计较他的语气,她回身,去踩那片完整的雪地,一脚落下去,听到咯吱的声音。   踩实后,落下一个完整脚印。   就这么一个一个踩下去。   等陆宜玩到兴处,回身抬头,林晋慎还在原地,靠着车,雪花好似假的一般,扑簌地往下落,黑色大衣上,落着白色雪花。   他目光,始终望着她,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。   陆宜站在远处没动,林晋慎问:“累了?”   “有点。”   林晋慎抬腿走过来,贴着她来时的脚印,等走近牵过她的手,说可以顺着他的脚印走,他脚印很大,大到陆宜踩不到边上的积雪。  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来。   上车前,发现身上全是雪,需要抖落两下。   林晋慎拂过她的头发,清干净后绕去另一边上车,身上的冷意被车内的暖气烘烤着,等暖和后,驱车回家。   回到家才发现鞋袜都湿掉,有雪掉进去,融化后成水,陆宜抱着睡衣先去洗澡。   林晋慎进去,关好门,脱下衣服时,听到叮的一声。   他下意识扫眼过去,手机屏幕亮起,显示消息提醒,他准备拿出去给陆宜,屏幕信息展开一点,是一串个人号码发来的消息,没有备注。   短信:【宜,新年快乐!】  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,发短信的人应当是那位前男友。 第51章   “我手机在里面吗?”   陆宜找一圈没看见,敲下浴室的门。   林晋慎推开浴室的门,递过她小巧mini手机:“在。”   眸色幽深望着她,补充:“刚才有消息发来,我准备给你时无意看到短信,抱歉。”   “短信?”   现在已经没人用短信发消息,陆宜也就默认是垃圾短信,说:“没关系。”   只要不像上次那样社死,她手机没什么秘密。   林晋慎目光落在手机上,下一秒收回,他关上浴室的门。   陆宜看到新短信的内容——【宜,新年快乐】   她没什么波动,从小到大收到类似骚扰信息太多,在念书时她号码被泄露出去,每天要收十几条没有署名的短信。   什么称呼都有:小宜、宜宝、宜宜、小鹿、宝宝……   她轻车熟路地将号码请进黑名单里,处理完信息,便去宠爱泡芙,它来到新家还不太适应,因人多,这几天一直待在卧室里。   “小可怜。”   陆宜摸摸它小脑袋瓜,给它多喂一根猫条。   抓娃娃赢来的卡皮巴拉深受小泡芙的喜欢,泡芙不躺猫窝的时候,会躺在它的背上,玩起迭迭乐。   一根猫条的时间,林晋慎洗完出来。   他拨下刚吹过的蓬松头发,垂着的眼睫在眼睑落下些许阴影,淋浴时,不该有的思绪在脑海闪现。   想知道那条短信的意图。   想知道发信人是什么样的人。   能让陆宜喜欢的类型到底有多优秀。   想到他们谈恋爱时,会牵手会拥抱会接吻。   ……   这种感性过头到非理性的念头,让他嗤之以鼻,他到底在做什么,一条短信不到五个字,究竟有什么好让他介怀的?   陆宜人在这里,是无可争议的事实。   一个只会躲在网络背后发短信的人,实在有够孬的。   林晋慎收回思绪:“你这几天给它加餐,看着又胖回以前了。”   “真的吗?”陆宜停手,再看向意犹未尽舔舌头的泡芙时,好似瞬间膨胀一倍,转念一想,这次春节她都胖了,小猫咪胖一点也正常。   秦女士对她的照顾太过无微不至。   按照她的口味,让厨房各大菜系轮着做,时常在投喂中吃撑。   “我也胖了。”陆宜起身,低头看下手臂,这几日没怎么运动,肌肉线条越来越模糊。  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身上:“没胖。”   对上陆宜审视的目光,他改口:“只是略微松弛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:“谢谢,我宁愿胖。”   松弛是什么鬼?   林晋慎拉过她的手,诚意缺失地跟她道歉,手指一点点握紧,感受那份温凉,她夏日手脚就冰冷,到冬天更是如冰块般。   睡着时,会自动寻找热源,到最后大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。   陆宜不重,半个身子挂过来也没什么,只是冬日干燥,难免会擦碰走火,他近段时间,有些过头,会被提醒超支。   林晋慎:“可以提前预支。”   “从哪里预支?”陆宜被吻得溢出一身热汗,红色的唇,是清晨里刚绽开的花苞,挂着晶莹露珠。   林晋慎一本正经:“从下次出差,从以后,总有可以预支的地方。”   他总有逻辑自洽的办法,合理掩饰他早已脱离开始设定轨道。   但今夜,总有些不同。   外面下着大雪,窗帘并没有关上,单面玻璃无所谓,里面可以看清外面,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场景。   陆宜被捞起来,面对面的。   林晋慎扮演着贴心丈夫,知她喜欢看雪,一定要抱着她去窗户近距离欣赏。   陆宜趴在他肩膀,手臂挂在他脖颈上,紧紧咬住唇。   她此刻埋怨起卧室的面积,从床边到落地窗,竟然能这么远,眼尾溢出生理性眼泪,早没看雪的心思。   林晋慎托着她也不觉累的,步子迈得不急不缓,到窗户边,用毯子裹着包裹着她,提起滑落在肩上的吊带,甚至,还挽过她耳边的碎发。   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况,陆宜真觉得他演技可以出师。   道貌岸然,斯文败类。   窗外,纷扬的雪花在夜色路灯的照亮下更加明显,就那么一小块的光里,是特意打造的舞台,每一片雪花都做了最后一舞。   很漂亮,她承认。   但不是现在。   陆宜觉得撑得难受,顶到胃的难受。   林晋慎手指握住她的下巴,去亲她的唇,分开她的牙齿,吻过她因为太用力而咬下的齿痕,像是凌迟处刑。   他说:“你很久都没叫过了。”   陆宜:“?”   “叫我。”他补充。   陆宜牙齿几乎要咬碎,还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林晋慎!”   “不对。”   “……林总!”   “……”   全都不对,最后甚至是羞耻心爆棚,紧闭着眼叫了声哥哥,也一样不对,最后就只剩下一个称呼。   陆宜仍然闭紧眼,哼声里叫了老公。   正确答案,但没有任何奖励,有的只是变本加厉。   林晋慎起身往回走,每走一步,像是人鱼用歌喉与女巫做交换,换来劈开鱼尾,变换出双腿,但每走一步,都是种折磨。   疯,是真的太疯了。   这一天的疯,换来的是第二日睡到日已三竿,她起床时,碰上同样刚起床的林予墨,打着呵欠跟她打招呼。   “嫂子,你也起这么晚,昨晚也熬夜了?”语气惊喜,嫂子也这个点起的话,那大哥就不会训她了。   陆宜假装淡定点头:“是吧。”   某种程度来讲,昨天的确是熬夜了。   有人无耻地预支两次。   “大嫂,你是这个。”林予墨悄然地竖起拇指,能在雷打不动十一点睡觉的大哥身边,还能熬夜,是英雄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有没有可能是一起熬的夜。   秦女士早见怪不怪,说:“雪天好睡着呢,也没什么事,多睡会也没关系。”   相反,同样熬夜的林晋慎没有一点不适,该晨跑晨跑,该处理工作处理工作,相反,精力充沛,他端着半杯咖啡,递给仍浑浑噩噩的陆宜。   陆宜闻到咖啡的香气清醒点,接过杯子捧着全都喝掉。   剩下的时间,身边人都很忙,秦女士是慈善基金会会长,有各种慈善拍卖晚会需要筹办,还要出席大小活动,徐女士也在其中,林政陆康成跟林晋慎自是不用说,商业上的聚会沙龙酒会应接不暇,家里只剩下林予墨跟陆宜两个闲人。   林予墨社交悍匪,朋友众多,忍受不了一点无聊,将自己生活安排得五光十色。   陆宜也不是没朋友约,但她宁愿待在家里看电影,最后还是余音出面,才将她约出来,逛完街,在咖啡馆休息。   不可避免地谈到这次的同学聚会,往年都定在年后,今年也一样,因一直在京市,两人都会参加。   所以去不去已经不用问,她们是常驻嘉宾。   余音感叹:“一转眼我们毕业几年了?”   陆宜:“快五年。”   “五年,一个人有多少五年?”余音抱着手臂:“科学家说,一个人七年能将全身的细胞更换一遍,也就是只要再过两年,我们就是一个全新的人。”   说完余音又鄙视起自己刚才的矫情:“我们还在这成为全新的人,有人就已经在造小人了。”   是他们朋友间已经有人有了小朋友,因为还没满三个月,她老公怕出意外,所以这次只能缺席。   往后这种情况只会更多。   聚一次少一次。   陆宜认可地点头,喝一口咖啡。   —   黎显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立场发这条短信。   他每年都会发,但从来没得到过回复过,他以为他们当初是和平分手,做不成情侣,也会是朋友。   但陆宜分得清楚,联系方式全删除拉黑,他赠送的礼物,也一并归还,他没要,据说也送给室友二手市场卖掉。   分手其实有赌气的成分在,他当时事业正起步,得到教授青睐,邀他去自己开的律所实习。   那律所的名单每年只有两个,在业内举足轻重,他能拿到已经足够证明优秀。   黎显希望陆宜留下来,她家境优越,父母开明,支持她任何决定,没有任何外力阻碍她留在英国,但她拒绝了。   她要回国,回父母身边,有自己的计划跟未来。   哪怕这计划,跟他的相矛盾。   那么,他们只能进行异国恋,遥远的距离与时差,光是想想都令他无法接受。   陆宜平静道:“那就只有一个解决方式。”   “你说分手?”   黎显从她目光里得到答案,他难以置信地笑,没想到他们最终也走到这一步,他们恋爱期间没有矛盾没有争吵,是朋友都会艳羡的模范情侣,他一直以为他们会结婚组建家庭,生宝宝,送小孩上大学,一直到老。   陆宜:“我们都不可能为对方妥协,你能拿到律所实习生名额,我替你开心,同样,我有我自己的人生,我没办法围着你打转。我迟早会回去,而你一直想定居下来,我们现在只是将选择提前。”   就算这次不分,几年后,还是一样的困局。   黎显抹把脸,同意分手,赌气的成分更多,他不明白,为什么她不能为自己妥协,一定要他追逐她吗?他做不到。   分手第二天,他后悔,尝试着联系陆宜,才知道自己所有联系方式已经被删除。   在这方面,她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地步,一旦下定决心,无人能动摇她的意念,如同这次分手,共同的朋友劝过,全都失败而归。   一个星期后,陆宜解决完在英国的大小事宜,搭飞机回国。   黎显是最后一个知道的。   他后来也尝试谈过两任女友,他给过帮助的学妹,同一个律所的同事,没一个能撑过三个月,他知道自己的问题,企图在她们身上找到陆宜的影子,这是不公平的。   黎显就通过共同好友打听陆宜的近况。   这样不好,他就像是视奸一般,关注她的社交账号,反复看她每一条动态,知道她同意联姻,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。   他看过婚礼现场的照片,朋友发来的,她着白色婚纱,手握捧花,眉眼安静,她望向身边的男人,对方身形挺高,只有一个背影。   朋友委婉地道:“小宜看着是真幸福,两人很登对。你呢,什么时候能听到你的好事。”   是想告诉他该走出来,到这里他们之间就是彻底画上句号。   几个月后,黎显向律所递上辞呈。   当初招他进去的教授不明白,再过一两年,接几个大case,以他的资质,成为律所合伙人指日可待。   这曾经是他最看重的,现在也变得毫无吸引力。   他已经买了回国的机票,飞机落地,他久违地踏上故土,想知道,如果他愿意追逐她的步伐,结果会不会不一样。   —   同学聚会,陆宜提前告知给林晋慎,他问好时间,商定等他那边结束后过去接她。   林晋慎其实很忙,需要走的场合比较多,而大多场合,都不会叫陆宜一起。这是婚前就说好的,到现在也没变。   陆宜想说自己会开车,便想也没想拒绝掉:“不用这么麻烦,结束我自己回来。”   林晋慎:“聚会得喝酒,现在代驾不多,更别说晚上危险。”   陆宜一想也是,点头:“好。”   聚餐当天,余音过来接她,遇到路上堵车,吴思栋的电话一直催,问她们人在哪,余音给他看路况,前面有追尾事故,交警已经在指挥交通。   “您要是等不及,可以先开始。”   吴思栋:“那哪敢,我就是问问,不急,安全第一位。”   好在前面交通疏通得快,她们刚好准时到场,被调侃是不是掐着点来的。   余音笑下:“那哪能呢?”   陆宜问:“人都到了吗?”   “到了,就差你们两人。”吴思栋让服务员上菜。   刚说完,叫胖子的蹦出来,说:“还差一个人。”   “谁?”   胖子讪讪笑两声:“是新人,我就先卖个关子,等人到你们就知道了。”   吴思栋:“那你催他快点,别到时候都结束才赶来。”   “到了,在楼下停车呢。”胖子道。   陆宜在脱外套,挂在衣帽架上,在余音跟吴思栋的身边坐下。   饭桌上的人还在猜能有谁,但胖子念书时人缘好,跟谁都能玩一块去,左猜右猜都没能说中,胖子端着杯子喝水,手机一亮,他呵笑一声:“来了!”   包间的门被推开,一个瘦高的身形走进来,手臂搭着大衣,衬衣外,套着件深色毛衣,衬得面容温润儒雅。   “黎显?”   有人认出来,颇为诧异地喊出声。 竒_書_網 _w_ω_ w_.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._ ℃_ o _Μ   谁都知道他当初毕业即进大律所,没多久就转正,独立办案,在英国混得风生水起,年薪可观,最重要的是会升为合伙人,前途不可估量。   余音在见到他的那刻,下意识去看陆宜。   在场也几乎是这个反应,谁让两个人有过一段呢,但好在是和平分手,几年过去,也都是过去式,不然这场面就够尴尬的。   陆宜只是有些意外,她以为他会长居英国,没想到这次春节会回国。   “是我。”   黎显笑:“突然出现,不会不欢迎吧。”   “欢迎黎大律师,平日里想见一面都难,怎么会不欢迎。”胖子起身,招呼他坐下。   吴思栋摸下鼻子,问:“黎显你什么时候回的国,怎么没听人说过?”   “我这次回来也仓促,事多,一时还顾不上跟老朋友打招呼,还请多见谅。”黎显停顿:“毕竟这次是真回来了。”   “不回英国了?”   “国内如今市场也不错,眼下转回来是不错的时机。”黎显对答如流。   “有结婚的意思吗?”   黎显:“事业稳定后再考虑。”   余音偏头,压低声音对陆宜道:“你要是想提前走我陪你。”   毕竟遇见前男友多膈应的事。   “没关系,我没事。”   陆宜捏着筷子夹着水晶虾仁,神色淡定,她只是参加同学聚会,两人这五年再无联系,还不至于碰一面,就生出点什么故事来。   要真有这意思,这五年去哪了?   黎显也像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,大大方方地跟陆宜打过招呼后就没有多聊,跟其他老同学并没区别。   余音跟吴思栋也放下戒备,没那么防着黎显。   饭桌上喝酒聊天,聊往事,聊近况,叫的还是念书时的称呼,亲切到令人怀念。   后半场,林晋慎发消息问她结束没有。   陆宜估摸着时间:【你可以过来了。】   林晋慎:【好。】   谈到结婚的问题,两拨人都持不同看法,一方认为这是人生必经阶段,一方则主张不婚不育。   黎显谈起自己打过的离婚官司,夫妻双方感情破裂,但为分割财产雇人深挖对方黑料,甚至不惜污蔑,使出浑身解数。   “也许他们结婚时不知道,他们以后会走到这一步。所以婚姻真的有意义吗?”   “这种是极端案例,你太悲观了,黎律。”   “我们争来争去得没意思,不如让已婚人士谈谈自己的看法。”   众人将目光落在陆宜身上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“小宜怎么看,人到底需不需要结婚?结婚的意义在什么地方?”   “我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。”陆宜无意站队,结婚与否都是自己选择:“你们这算是问错人了。”   胖子道:“说说嘛,就谈结婚好吗?”   陆宜抿下唇,知道混不过去,思考过后道:“讨论结婚是好还是坏,关键在于是否选择一个好队友,就像一场游戏,你的合作伙伴是游戏黑洞,这场游戏也不会胜利不是吗?”   “如果没有好队友,也没必要硬着头皮选择结婚。”   “反之,有一位好队友,也没必要抗拒结婚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她语调不急不缓,简要地说明自己的看法。   “有道理啊。”   有人问:“那林总是好队友吗?”   众人笑出声。   没等陆宜回答,林晋慎的电话已经打来,应该是已经到了,她握着手机跟众人告别:“不好意思,我今天得先走了。”   吴思栋撑着脸,替她回答刚才的问题:“这么晚林总还来接,你们说是不是好队友?”   “那必须的。”   黎显端着酒杯掩唇,喝掉半杯。   陆宜拿外套跟包,等出包间接听电话,手机里传来低沉声音,说车停的位置。   她出去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,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,带着室外的冷空气一并灌进去,虽然就这么小段路,还是被冻到,忍不住搓下手。   林晋慎手伸过来,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。   “是没结束吗?”下来的只有她一个,看样子是提前离开。   陆宜:“差不多吧。”   手暖得差不多,林晋慎驱车进入主路,汇入车流,往家的方向开,路上随口聊到同学聚会,说起念书时的趣事,聊到一半,陆宜突然想到黎显。   她用跟刚才差不多的语气,平静道:“这次还看见一个人。”   林晋慎目光平直:“谁?”   “前男友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继续道:“他没有提前说会来,我们也不知道他回国,他以后可能会在国内发展。”   三句话,交代完。   如果黎显待在国内,那低头不见抬头见,避免尴尬,提前说清楚会比较好。   车在继续开,到红灯停下。   林晋慎单手搭在方向盘,他偏过头看她,长睫下的瞳孔颜色很深,他表情平静:“我知道了。”   陆宜确定他没什么反应。   也是,第一次见面时她已经说过,但是林晋慎是反问:我需要介意吗?   反应是对的,但她觉得好像差点什么。   陆宜轻扯下安全带,状似无意地开口:“你不介意就好,毕竟都已经是陈年往事,我们也只是普通朋友。”   车刚启动又停下,林晋慎目光暗下来:“我们?” 第52章   “有什么问题?”   有问题的难道不是普通朋友。   陆宜不懂他抓取到的关键词,一个“我们”至于是这个反应。   林晋慎眉骨压下来,深邃眼廓的阴影更重,他道:“我以为我们,是用在亲密关系上,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。”   他喜欢她跟他说“我们”如何如何,比夫妻这个词更紧密。   而现在,轻易就用在另一个身上,她到底清不清楚,他跟她早已经不是“我们”。   身后的车已经在催,林晋慎继续往前开,侧着的脸半明半暗,他抿着的唇,面部每一根线条都在表明他对她刚才措辞的不满意。   好严谨,好严格。   陆宜手肘抵着窗户,手指摩擦过眉骨,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说:“看来林总的我们跟我的不太一样,只是一个称呼,没有别的意思。”   话音一转:“以后会谨慎一些。”   林晋慎嗯一声,说:“我清楚你们已经结束,不会再有别的可能。而且我相信你,一条节日短信,同学聚会的见面,改变不了什么。”   什么年纪?   靠着只言片语展现自己的深情?   几年时间,足够两个人恋爱结婚,孩子都能在地上爬。   而不是只够发条似是而非的短信。   幼稚可笑。   “节日短信?”陆宜完全靠着后座,捕捉到关键信息,她想到初一那条新年快乐短信:“你以为是他发的吗?”   意识到自己说不该说的,林晋慎抿紧唇,面容也越发冷峻。   但他的沉默,也是做了回答。   陆宜轻笑一声,有些人看着直男,想象力还挺丰富的,他是怎么联想到的:“可能不是他,我以前也收到类似短信。”   而林晋慎听到的是:“他以前也发过?”   “不是,是以前……”陆宜抵着眉心:“一些追求者,有时候号码泄露就会收到,新年生日什么时候都有。”   甚至是x骚扰的,婚前更多,婚后好很多。   她已经可以面无表情地拉黑。   林晋慎:“很多?”   “有一点。”   跟林晋慎讲到这些还有些尴尬,她只是想说,不一定是黎显,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,共同的朋友都鲜少谈起的存在。   这次见面,只有陌生。   就好像,她曾经谈过恋爱的男孩,是另有其人,在记忆里也一并模糊掉。   谁发的那条短信不重要,重要的是现在,陆宜抱着手臂,审问的口吻:“为什么你第一反应会是前男友?”   “林生,你不对劲。”   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,听到他那句轻飘飘的“我清楚了”,她竟不满意,不满意他的态度,不满意他一直淡然疏冷的样子。   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,才会露出另一面。   陆宜想要撕掉他的平静,想要看到他情绪波动,想要他理智分崩离析,可他们真的是这种关系吗?他们的婚姻是联姻的产物,是还没结婚就已经定下婚前协议,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,他们不是因为爱到死去活来而结婚,而是利益的驱使,两个姓氏的捆绑。   各取所需罢了。   但这中间的尺度越来越难把握。   陆宜不去深想林晋慎的行为意味着什么,包括那句喜欢她也不会去想,那不该是她烦恼的事情。   她明明都清楚,她一向理性的。   但今夜可能因为饮酒的缘故,她想听点不一样的,此刻的她面色红润,长睫下的眸光熠亮,牵扯出丝丝缕缕的线,唇边扯过的弧度跟以往不同,近乎妖冶。   她说:“林生,你不对劲。”   但不对劲的只有他吗?   林晋慎抬眼,眼底漆黑如墨。   车已经快要开到目的地,但林晋慎没有直接开进林宅,而是停在路边,熄灭车灯,被夜色迫不及待地吞没。   黑暗里,咔嗒一声,是安全带解开的声音。   陆宜联想到斗兽场里,被打开的链条,在阴暗里,一双亮起的眼睛,竖向瞳孔,是捕食者的眼睛。   林晋慎问:“哪里不对劲?”   没有安全带的束缚,他靠近,两人近在咫尺,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酒气,带着水果的清新味道。   好像熟透掉落在地上发酵的浆果。   甜美到令人沉迷。   陆宜也解开安全带,与他目光对视:“你其实是介意的对不对?”   林晋慎嗓音低沉:“我介意你很开心?”   他握住她的手腕,细细的,像是稍微用力就会折断的,他手指不轻不重地碾过,触感温润滑腻,呼吸越来越重。   “不知道。”陆宜呼出气息,目光里带着茫然,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在说什么,又怎么会纠结这个问题。   “不如,你介意一下让我开心?”   斗兽场里,那双眼睛迫近,野兽面部一点点,每一根线条都预示着危险,前一秒平静,后一秒会释放出野性。   “你现在该庆幸现在不是在卧室里。”林晋慎迫近,再暗的环境,也能精准捕获她唇的位置。   陆宜心怦然急遽跳动,恍惚间想到前几日的画面,那天雪好大,他尝试更多可能性,恍然原来还可以这样。   失神间,唇被咬一下。   林晋慎终于尝到发酵过的浆果。   也像不幸误食过的动物,醉意彻底上头。   他身体力行地对她的问题做出回答,是的,介意,非常介意,即便只是有过这样一个人,都让他嫉妒。   陆宜呼吸急促,胸腔剧烈地起伏,好像置身于斗兽场,他们在撕咬,近身搏杀,难分难舍的,忘记身处何处。   林晋慎在刚才大开大合的动作里领带扯开一半,随意挂在脖颈上,唇上染上她的口红,红到艳丽:他说:“车里也不是不可以,但太狭窄,你会很辛苦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是不是还得说谢谢,谢谢他这么为自己考虑。   他根本不觉得在车里多荒唐,而只是真心觉得她会很辛苦。陆宜看他,越发觉得他以前太端着,谁知道一本正经的皮囊下,藏着的净是的污秽念头。   “换辆车会比较好。”他掌着她的下颚,掌心里的温度烘烤着她,他竟认真在想之后换一辆车。   商务的,加长的,还可以改,到时候量身定制。   陆宜:“不要!”   想都不要想。   林晋慎“体贴”地问:“不要什么?”   “……”   唯一的庆幸,是夜深后来往的车辆并不多,不然陆宜只觉得脸快丢尽,明知道侧面的车窗不可能看到里面的情况,但她还是忍不住想,万一呢,如果有人路过呢。   她被想象出可能性带来的羞耻感绞杀。   林晋慎仿佛不会去想这种问题,他陷入情绪里,只想饱尝一顿,其他人怎么想,怎么看待,谁会在意?   陆宜只能抓握着他的手臂,透过衣料,感受到肌肉的起伏。   等他们平息,坐回位置整理衣服时,有车开过来,还挺缓慢地驶过,车灯照亮陆宜这一侧。   陆宜下意识偏头,明明现在已经没做什么,还是会为之前行为感到羞赧。   等车离开,大衣上车后就脱掉,放进裙摆里的衬衣全部扯出来,她伸进毛衣里系扣子,两颗扣子被扯开掉,她脸色酡红,还有残留的触感。   林晋慎扯平衬衣褶皱,重新系上领带,又恢复之前的人模狗样,风光霁月,没人会联想到他刚才做过什么。   “好了吗?”他问。   陆宜轻嗯一声,唇上还是滚烫的,舌根在发麻。   林晋慎才缓缓启动车,开回家。   客厅里是秦女士跟林予墨,林予墨捧着一碗汤在喝,喝汤动作被他们并肩进来打断,她问:“哥、嫂子,你们刚才车停在小区门口的?”   她望着两个人,目光困惑,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车为什么停在门口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瞬时僵住,好像做坏事,被抓个现行。   “我回来就跟妈说,我刚看见你们的车,妈还说我看错,都已经开到家,为什么不直接开进来呢。”   林予墨没看到人,也只是随意一瞥,看到车型跟车牌的尾号,反应过来好像是家里的车。   但是进来就两分钟的事,为什么不直接回家,反而停在路边。   陆宜真不知道怎么回答。   她看向林晋慎,眼神示意让他自己解决。   林予墨握住汤勺,好奇地问:“你们停在那,是去办什么事了吗?”   陆宜:“…………”   林晋慎没什么表情的脸出奇平静,他脱掉大衣,反问:“你呢,你为什么会这么晚回来?”   林予墨睁睁眼,顿时心虚:“我跟朋友在一起玩,傅砚礼也在!”   在林晋慎心里,她的朋友们没有比傅砚礼更沉稳靠谱的,因此提到他就是一种保证。   “玩到这么晚?有看过时间吗?还是说你在英国也是这么玩?”林晋慎声音平直,甚至没情绪起伏,但三句话问出来,压迫感也跟着上来。   林予墨:“……”   不是,刚才不是她在问问题吗,怎么就是她有事了?   林晋慎拉开餐桌边的椅子,在她斜侧的位置坐下,问:“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跟你聊你在英国这一年,怎么样,要不要谈谈?”   “谈什么?”林予墨握着汤勺的手在抖。   林晋慎:“谈谈你的论文,你的教授对你评价,你上个月买的包,你一个月的开销……”   林予墨倏地起身,汤也不想喝了,举起手做投降状:“妈,大哥,嫂子,晚安!我突然好困想睡觉了!”   说罢,灰溜溜上楼,生怕再慢一秒就要被留下来召开自己的认罪大会。   秦女士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,埋怨道:“汤都没喝完,你也等她喝完再问呢。”   说罢又看向陆宜,温和地问:“小宜,喝不喝汤?”   陆宜:“不喝了妈,刚聚餐结束。”   林晋慎搭在桌边的手指敲一下,他起身:“妈,你早也早点睡。”   “睡吧,晚安。”   林晋慎回身看向陆宜,眼神里的意思是——任务完成。   陆宜罪恶感更强了,她不知道是以这种方式,想着明天带予墨逛街买包以作补偿,弥补她今晚的心理阴影。   —   春节结束,全面复工。   林晋慎其实更早就开始工作,到正式开工只会更忙,陆宜也没闲着,彼此都在工作,见面时间大多在下班后。   泡芙回到澄西园,兴冲冲地跑酷,甚至跑到二楼。   林晋慎是接受的,随它,只有床是禁地,其他随它蹦跶,泡芙也很懂事,再者,这五百平米跑下来,给它累够呛,没两趟就躺上了。   陆宜给它称重,这次春节又胖一斤。   减肥计划再次提上日程。   同学聚会后,群里又热闹几天,在陆宜走后,他们续摊去唱歌,发过视频,但陆宜没点开,现在已经被新消息吞没,然后群里归于平静。   一段时间后,群里又有人发消息。   说到黎显在国内开了家律所,他是真说到做到,真要扎根祖国,从打工人翻身做老板,可喜可贺,群里都是祝贺的消息,黎显出来,邀请同学开业剪彩时去玩。   这些信息只是一闪而过,如过眼云烟,瞬间就消散。   余音私底下跟她多聊两句:“黎显还真挺有意思的,当初那么信誓旦旦不会回国,要在英国定居,五年后,又突然跑回来,一声不响地开起律所。”   她当时是真不能理解,作为朋友肯定劝和不劝分,但两个都犟,属于都坚持自己的想法,想要另一方做出妥协。   黎显说他的未来计划,每个年龄段该达到什么成就都有规划。   余音问:“如果你的未来计划里,没有陆宜的话也没关系吗?”   黎显沉默。   那时候她就知道不必劝了。   还是没那么喜欢,在自己的计划里,身边是什么人是次要的。   “他这是突然吃错药了,不然怎么又改变他的计划?”余音想可能因为某个人,千万别让她知道,不然真挺晦气的。   陆宜啊一声:“那就不是我该想的问题了。”   黎显是为什么回国,回国要做什么,又是跟谁在一起,统统都跟她没关系。   “确实,我的错,再不提了。”余音前段时间爆一个视频,粉丝快到百万,最近忙着参加各大品牌活动。   而且趁势给安宜家居打广告,也不算打广告,她公寓里的家居大多都是安宜的。   陆宜真心实意地道谢,又杂七杂八聊一些,两人挂掉电话。   中午陆宜跟陆康成一块吃饭,父女俩聊公司里的事情,耳濡目染下,她的目光也不仅在设计部,她会跟父亲一起出去应酬,在球场里跟其他老总交换资源,谈合作,也会报班管理课程,认识更多的人,拓宽人脉。   如她所说,她真的很忙,跟林晋慎都是见缝插针在见面,分不出时间给其他人。   忙过一阵后,两个人空出时间一块吃晚饭。   餐厅已经订好,陆宜结束手头事先过去,去的路上林晋慎发来消息,他临时有事处理,需要晚半个小时。听语气就知道,是很难往后拖的事。   陆宜表示理解,工作不等人:“没关系,我去餐厅等你。”   林晋慎:“对不起,下不为例。”   “很正常啊,你这样讲,我下次都不敢迟到。”陆宜发一个抚摸狗狗没事的表情包。   林晋慎哑然失笑,对于聊天里加入表情包这件事是初学者,他以往只会发打字,并不觉得有问题,现在认为冷冰冰,缺失温度。   他迟疑下,回复一个表情。   亲.jpg   一只狗狗,贴着屏幕kiss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这图大概是从不知名的地方盗的,想到他长按添加表情的样子,跟这张表情包一样让她感觉到撕裂。   时代在进步,林总也终于是用上表情包了。   虽然有点不符合他的人设。   她笑着放下手机进餐厅,服务员引着她去预订的位置,靠近落地窗,可以看见夜景,她喝着茶,等待间向外眺望,将思绪都放空。   “陆宜?”   一声男音突兀响起。   陆宜回头,几步距离外,黎显站在那,灯光柔和过脸部线条,浅色的西装笔挺,比以前更加成熟,身边还有位瘦高的漂亮女生,极有气质。   几个月都没遇见,倒在今天遇上。   陆宜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不巧。   “我看身影就像是你,走过来碰碰运气,没想到真是你。”黎显笑起来,他眼睛好看,看人时会给人一种他很珍视的错觉。   “上次同学聚会没机会跟你讲,陆宜,好久不见。”   陆宜点点头:“好久不见。”   “宁嘉,我的合伙人。”黎显说罢,转头向身边人介绍陆宜,手指向她,略微停顿:“陆宜,我的,大学同学。”   “你好。”   “你好。”   陆宜跟宁嘉握手。   黎显说:“能在这里遇见还是挺巧的,你这是……”一个人?   陆宜说:“我在等我老公。”   “既然这样就不好拼桌,打扰你们夫妻二人世界。”黎显斯文笑笑,绅士地伸出,带宁嘉往他们的位置走去。   宁嘉:“陆小姐,再见。”   “再见。”   陆宜坐回位置,她托着腮点开手机时间,算着他还需要时间,便问:【如果你有事,今天可以算了。】   虽然没什么,但前任跟现任不碰头可能会更好,但换餐厅倒是显得心里有鬼。   林晋慎:【抱歉,生气了?】   陆宜:【没有,没生气。】   林晋慎:【五分钟,我已经在路上。】   陆宜:【好。】   她没有多提,在现任面前,前任能不提就不提,最好跟死了一样。   林晋慎时间把握精准,说好五分钟,就不会超过,他准时出现,大步走来时,黑色大衣带风似的,宛如行走在T台般,赏心悦目。   “等很久了?”   “二十分钟不算久。”   点餐结束,林晋慎抬眼对上陆宜含笑的目光,他问:“笑什么?”   “感觉我们像是偷偷背着泡芙出来偷吃。”而可怜的泡芙最近在减肥,小零食基本都停了。   林晋慎手搭在桌面,又问:“这种程度的偷吃?”   “?”陆宜恨自己秒懂,提醒他现在是在餐厅,能不能想点健康绿色的。   林晋慎不明白:“我是指至少也该去城西那家京菜,才对得起偷吃的罪名。”   而不是考虑到双方工作,在中间的位置,随便选择的餐厅。   他反问:“你在想什么?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强制闭麦。   一顿饭吃得很顺利,以至于她忘掉之前的小插曲,就这么买单结束回家,逗逗泡芙,洗澡睡觉,这将是一个完美的夜晚,但天不遂人愿,离开时,又撞上黎显。   他们也是刚吃完出来买单,聊着天,但黎显先看到陆宜停住,宁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。   黎显跟宁嘉率先跟陆宜打招呼。   林晋慎不说话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,他起初认为只是陆宜碰上熟人,但对方令他不舒服。   既然是陆宜的朋友,他也不会表现出来。   “这是你先生吗?”黎显目光落在林晋慎身上,还保持着绅士风度的笑容,问:“你好,我是黎显,是陆宜的大学同学。”   黎显,那位前男友。写在那本书尾页的名字。   林晋慎微乎及微地皱眉,但也只是一瞬,长睫下的目光不动声色。   对方看起来还算周正,应当从事正当职业,没有婚戒,属于未婚状态,笑容是浮于表面的虚假,不够真诚。   而男人最懂男人,一个眼神交汇,仿佛摸透对方心思。   “是,我老公,林晋慎。”陆宜先主动介绍,同时抱上他的手臂。   “你好。”   林晋慎伸手,眸光下看不出多余情绪。   彼此礼节性地握手。   力道有些重,彼此尚且维持着得体笑容。   黎显道:“我最近刚回国,开一家律所,这是我的名片,如果能林总有需要找我,我比较擅长处理婚姻家庭法律事务。”   就差将我很会打离婚官司刻在脑门上。   林晋慎收回手,虽礼节性地接过名片,但是并没看,就那么拿着,像是随时都会丢掉的传单:“谢谢你的好意,这辈子倒是用不上。”   “不过我倒是好奇,像黎先生这样的律师,离婚时可以为自己辩护吗?”   未等黎显回答,他继续道:“抱歉,黎先生应当还未结婚。” 第53章   黎显眼里的笑意停滞一秒,随即伸出手:“林总比我还会开玩笑。抱歉,我刚才是玩笑话,林总还别往心里去。”   “黎先生不多想就好。”林晋慎道。   陆宜只觉得尴尬,即便知道林晋慎不知道黎显的身份,还是因为两人同框而不舒服。   宁嘉主动介绍他们新成立的律师事务所,比不得国内大律所,收费也会相对便宜,如果能有机会,他们一定会尽力回报。   “有机会合作。”陆宜笑道。   黎显往前一步到前台,要将两桌的单一起买。   “记我名下就好。”林晋慎抬起眼睫,出声道。   前台对黎显抱歉道:“林总是会员,已经将两桌单都记在林总名下,欢迎先生下次光临。”   黎显维持着风度,将卡放回皮夹,转身:“那就谢过林总,今天也是沾了老同学的光。”   林晋慎:“客气。”   四个人同时往外走,黎显主动道:“上次同学聚会聊到陆宜结婚,大家开玩笑说都挺羡慕她老公,陆宜一直是我们的女神级的人物,很受欢迎。”   陆宜蹙眉:“开玩笑而已。”   “是真的,胖子也喜欢过你。”黎显轻声道,像是忆起往事有些笑意,“都提过,没跟你说而已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,掌心温度暖着她的冰凉:“我知道,我老婆很优秀,所以一直很有危机感。”   “是啊,林总得看紧了。”   三两步已经走到餐厅外,黎显停下,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:“就到这里吧,希望有机会还能见面。”   林晋慎点头:“但愿。”   没机会。   “再见,老同学。”黎显挥手。   陆宜:“再见。”   车停在相对的位置,双方转身,黎显动作稍迟,看见转身时,林晋慎握着陆宜的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捂着,陆宜抬头望向她身边的人,莞尔一笑,两人紧贴地往前,影子都密不可分。   曾几何时,他们也这样过。   在英国连绵雨天,陆宜的手脚冰冷,他总觉得捂不暖,万般小心地放在大衣口袋里。   这种事,也有其他人为她做了。   知道是一回事,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。   宁嘉之前对黎显执意选择这家餐厅困惑,他们处在刚创业阶段,时间恨不得掰成两半花,他非要绕远路过来,就当是因为口碑好吧。   见到陆宜时,有怀疑但不确定,毕竟老同学碰见了高兴无可厚非。   可吃饭时,黎显频频错过她,看向她身后的位置就不正常。   宁嘉抱着手臂,往前迈步说:“黎显,你要知道,我出来跟你单干,是赌上我自己的发展跟所有积蓄的,我不是来陪你玩过家家的。”   “我清楚,我没有当儿戏。”黎显道。   “希望你清楚,陆宜看着跟她老公还挺恩爱的。”宁嘉似有似无地道,希望他可以想清楚,过去的就是过去,人家都已经结婚,别惦记自己不该惦记的。   对方明显不是他能招惹起的人,黎显代表的也不只是自己,还有他们律所。   她不希望到时候律所被殃及池鱼。   黎显替她拉开车门:“明白。”   宁嘉欲言又止,最后弯腰上车,希望黎显是真的明白。   —   陆宜系上安全带,开始头疼。   手指抵着额头,在思考用什么语气介绍黎显是自己的前男友比较好,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,没什么经验。   幸好只谈过一任,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一次。   就说,黎显就是我那位前男友。   陆宜觉得可以,等林晋慎启动车后,才用平稳的语调道:“我有件事要坦白。”   林晋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漂亮,闻言,他道:“黎显是你前男友。”   “?”   陆宜一下子坐正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   所以他们刚才的对话,都在建立他知道黎显的身份上,难怪他一下子话那么多,每一条还有点嘲讽意味,不是因为他天生说话就这样,而是故意的?   林晋慎:“上次在你房间看到的,书架上有他送你的书,尾页有他的名字。”   “他的东西我很早就清理掉,送给室友,她正好想去二手市场摆摊。”陆宜仔细想下,还真有可能漏掉书。   毕竟书是混着买的,时间一久,她也记不清楚。   清理二字很动听。   陆宜说:“一个名字你就知道他是前男友?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“林总,你有点厉害。”陆宜真心实意道,一个名字,一条节日祝福短信,就能想到前男友头上,他才是当代列文虎克。   林晋慎抬起眼睫,问:“你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见到他?”   毕竟当时,她神情并不意外。   陆宜:“是,我等你的时候,他们刚好进来,只是打个招呼。”   林晋慎声音低沉地问:“没想过跟我说?”   陆宜:“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,没有说的必要。”  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。   林晋慎薄唇轻勾:“你说的对。”   陆宜笑笑,好在家里有泡芙,她很早就知道,顺毛哄就对了,一下不行,就顺两次,保管哄得服服帖帖。   已经到春日,空气里还带着丝丝凉意,冬日还未完全过去。   陆宜洗完澡下楼,打开电脑,处理未回复的邮件。   泡芙已经减掉春节胖的一斤,再就到平台期不掉秤,她也认清现实,去宠物医院也做过检查,健康跟个小牛犊似的,也就不在吃上面过分苛刻,只是该运动运动。   陆宜一会没搭理它,它感觉受到冷落,跳上茶几,龇牙咧嘴地咬屏幕。   还没下口,她就先抱它下来,翻来覆去地一顿狠揉,泡芙发出投降的喵喵叫。   林晋慎下楼,带着他的电脑,在她的斜侧方坐下,打开电脑,开始处理工作。   陆宜:“?”   林晋慎看着屏幕,仿佛额头长眼睛,看到她的表情,说:“科学理论,健康的夫妻关系,应该一周相处时间不低于四十个小时。”   又补充:“除去睡眠时间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林晋慎:“鉴于我们相处时间严重不足,所以有必要尽量补足时间。”   “哪里来的科学理论?”陆宜从没听过。   林晋慎:“你在质疑科学。”   有没有一种可能,我是在质疑你?   陆宜笑下,握着鼠标,点开一个最近的邮件,怀里的泡芙已经跳去林晋慎的怀里,自己找位置躺下来。   短时间里,只有各自工作的时间,谁也没多说话。   陆宜偶尔抬头,看见电脑屏幕前林晋慎的脸,五官立体,神情过分地专注,十分养眼。   她忽然觉得一起办公的感觉很不错。   邮件的回复差不多,陆宜关掉电脑,合上笔记本,招手让泡芙来妈妈这里,泡芙还算给面子,迈着优雅的猫步,任由被抓起来亲亲抱抱。   林晋慎停下喝水,目光落在旁边的一人一猫。   喝水的动作停顿,他问:“你跟前任是怎么认识的?”   “……”陆宜抱着泡芙在半空中,闻言一滞,泡芙小短腿蹬空气。   众所周知,现任问起前任的问题,都是送命题。   陆宜:“……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?”   林晋慎:“好奇。”   “不方便说?”   “怎么会!”陆宜将泡芙放下来,有一下没一下摸着泡芙的脑袋:“只是这种问题一般比较敏感。”   “你说,我不会生气。”林晋慎放下水杯,手没直接松开,手指轻易地覆盖掉杯身,骨节是冷白色。   陆宜想说这可是你说的,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:“开学时见过,有共同的朋友,朋友攒局聚餐就认识了。”   很普通的开始。   黎显很优秀,是属于二代里面性格稳重,有自己想法的年轻人,两个人加上联系方式,互帮互助。   没多久黎显追求她,她迟疑过,想维持朋友关系,恋人有些麻烦,追大半年,她还是点头答应。   后来两人正常恋爱,彼此情绪都稳定,也没争吵过,所以他们分手时,朋友们才会那么意外。   细节已经忘掉,陆宜讲述的内容更是乏善可陈。   但在林晋慎听来,她是怕自己会介意,所以才会省去中间发生的事,他偏偏想知道。   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恋爱的,黎显对她有多好,也想知道他们拥抱亲吻过多少次,他希望这次数是在十次以下。   年轻人,心思应该放在学业上,而不是谈恋爱。   陆宜唔一声,说:“我真不记得了。”   “一起旅游过吗?”林晋慎问。   陆宜轻轻点头,又补充:“大多都是跟朋友一起去玩,自驾游,去海边什么的。”   一声轻嗤溢出。   林晋慎似乎能想到那个画面,少年少女,青春活力,有着挥洒不完的精力,在落日下……他及时掐断不该出现的画面。   他把玩着杯子,继续问:“牵过手吗?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稍愣地点头。   “接过吻吗?”   好好好。   陆宜汗流浃背已经,她真诚地建议:“要不你直接生气吧?”   也不用问了,跳过这个环节,他可以直接生气的。   林晋慎合上笔记本,睫毛下的眸底还算平静,他再次申明:“我不生气。”   陆宜想到网上看到的段子,问及前任问题,问之前都说不会生气,结果一问一个不吱声,她没想到这事有天也会落在她头上。   到底是谁之前说过的不介意的。   在他的目光下,陆宜慢慢点头,谈恋爱不接吻,那还谈个什么劲。   林晋慎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一个早知道答案的问题,他点头说也正常,收回目光,重新打开电脑工作,只是屏幕的光刺眼,他皱下眉,顺手调节亮度。   陆宜看着他。   在一起久了,有时候情绪判断不用看表情。   她趴在茶几边,慵懒地从下往上地看,她问:“你不问是不是初吻吗?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他抬眼,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,落在她脸上,漆黑眸底终于有变化,仿佛空调制冷器,冰冰冷冷的。   就差将生气两个字贴脑门上。   陆宜移靠过去,抬起手点在他的眉心,一下两下,她说:“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?”   林晋慎:“什么?”   “好大一股酸味,”陆宜撑着手臂起身,放走泡芙,盖上他笔记本电脑,慢动作地靠近他,拉过他衣领细闻。   “原来是从这里传出来的。”她停顿:“醋味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臂,带到怀里,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腿上。   陆宜两根手指放在他眉骨上,强行将蹙起的眉给展开,笑意在唇畔:“嗳,你真有点可爱。”   明明每一个头发丝都在泄露他的情绪,还要嘴硬说自己不生气,这样的林晋慎真有点可爱。   她好喜欢。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握着她的腰的手不轻不重地研磨着,眉就硬生生被她展平,他情绪不是对她,正因为不知道对谁,反而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。   如果可能,他们能早有一点遇见,就没别人什么事。   他问:“我跟他,你比较喜欢谁?”   “……你确定要问这种问题?”陆宜头又开始疼了,怎么有人满脑子的雄竞。   林晋慎抬眉:“很难回答?”   陆宜失笑:“不是难回答,而是显而易见,你看不出来?”   “谁?”他问。   “手给我。”陆宜拿过他的手,五指摊开,可以完全覆盖掉她整张脸,她握着他手指往下压,掌心朝着她的方向,用指头在上面画着笔画。   掌心苏麻,犹如电流涌过,他做极细微的吞咽动作,没收回手。   写完,放他的手,他举着手没放。   林晋慎问:“什么字?”   陆宜睁着眼,不明白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,她气笑回答:“是泡芙!”   泡芙以为自己被召唤,立刻跳上来,在他们中间,仰着脑袋:“喵?”   林晋慎摸着它的脑袋瓜,笑容一点点加深。   他知道,掌心里是一个字。   ——你。   —   设计部里会议刚结束,陆宜将近期工作安排下去,张放跟其余组长都积极响应。   工作刚交代下去,公司私人群里就聊起来,想说他们部门现在是真的受重视起来,下午茶每周两三次,再加上总部,有时候能一天两杯奶茶咖啡,出去跟其他对接部门也很顺利,没有人故意卡着不让过。   而陆宜自己加班,但是不要求他们加班,属于卷自己不卷底下人,加班费也不会少,还有宵夜可以吃,打车可以报销。   简直皇族待遇。   【我为自己以前的口出狂言道歉,还蛐蛐宜总,我怎么敢的!】   【我也是,现在只希望宜总能在设计部多待些时间。】   【我当初说什么来着,我就看出宜总是真心想做事。】   【……】   寻常的午后,甘荔从外卖员手里拿到一束花,她抱着敲响陆宜的办公室:“宜总,你的花。”   陆宜抬眼:“我的?”   “是的,但是没有署名,是林总吧。”甘荔眨着眼睫,花是郁金香跟剑兰,还有别的她不认识,用绿色印花包装纸,系着蝴蝶结丝带,看起来清新漂亮。   林晋慎吗?   陆宜想象不到,总感觉不是他的风格,她接过花束,的确没有卡片,甘荔也说外卖员也不知道是谁。   但花很漂亮,她碰下新鲜怒放花瓣。   “放在这吧。”陆宜道。   甘荔:“好的。”   陆宜拿着手机打电话当事人:“花是你送的吗?”   电话那端的声音低沉,说是,问她喜欢吗?   “怎么会突然想到送我花?”陆宜低头闻了下,花香淡淡的:“是我忘记什么日子了吗?”   她想过,结婚纪念日还过早。   林晋慎:“只是路过花店,认为这束花放在你办公室会很漂亮。”   陆宜哦一声,又问:“只是路过?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嗯。”   不过是下楼,顺便走过一条街,路过一家花店。   他好像从来没送过她花,他轻声说:“之前没送过给你,但以后每天都会有。”   每天这个词总是轻易打动人。她睫毛轻颤,花瓣上沾着露珠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   陆宜想想好像没什么可回礼的,她说:“那我投桃报李,今天我下厨。”   “确定不是蓄意报复?”林晋慎正经问。   陆宜手扯着丝带,轻轻的,闻言说:“你就等着吧,不会叫你失望。”   做饭能有多难,有食谱,按照步骤就好。   她虽然没做过但是不妨碍她有这个自信。   林晋慎轻扯下领带,溢出声轻笑:“好,我很期待。”   挂过电话陆宜已经在想晚上的食谱,印象里白人饭比较简单,她准备做煎牛排跟意面,便跟方姨提前说好,请她帮忙买好食材。   方姨对牛排什么的一窍不通,但还是按照食谱上的材料替她准备齐全。   陆宜下班后直接到家,方姨告诉她怎么打开火,调节大小,厨具的位置,陆宜系着格子围裙,扎起长发,如临大敌一般。   方姨担忧地问:“确定不要我帮忙吗?”   “不用。”   陆宜点头,笑:“没关系的,时间不早,方姨你早点回去。”   “好吧,有什么东西找不到,给我打电话。”方姨“忧心忡忡”地离开,希望明天再来厨房还在。   陆宜已经提前找到视频,拿出平板,按照视频步骤一步一步来。   牛排需要用厨房纸巾两面擦干,抹上黑胡椒盐以及橄榄油,然后起锅烧油,两面煎一分钟,再夹着牛排煎下边……   她确定自己已经烂熟于心。   但实际做起来,跟想象中的场面完全不一样。   牛排放入热锅时,呲啦的声音让她下意识往后退,确定没有油溅出来,她上前,忐忑地翻面,意外地发现竟然糊掉了。   “……”   之后越来越乱,她还是坚持按照步骤,用锡纸包裹好牛排跟迷迭香,这一步叫醒肉。   然后是烧水煮意面,陆宜严格遵守时间,炒肉酱炒出颗颗分明的肉粒。   陆宜拿自己的跟照片里的对比,只能用惨淡形容,她拿手背擦过额头的汗,连自己都气笑。   重新做一份已经来不及,但这确定是能吃的吗?   与此同时,泡芙听到声音,迈步去门口蹲守,没几秒是解锁的声音,门把手往下压,林晋慎推门进来。   “喵?”   是爸爸!   泡芙乖乖地凑上去闻闻。   林晋慎打开门,就闻到不寻常的味道,他淡定地进门,跟双手撑在中岛台的陆宜目光对上。   陆宜想想道:“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外面吃?我请你!”   “做好了?”林晋慎脱下外套,挂在衣帽架,同时解开袖扣,往上卷两圈,露出一小截手腕,朝着她走过来。   陆宜:“是。”   她端出还在锡纸里牛排,示意他拆开。   林晋慎先洗手,揭开锡纸,里面躺着一块半黑的疑似牛排的东西:“炭烤的?”   陆宜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:“煎的。”   “还有一份意面。”   她转身端到他的面前,干巴巴的,毫无食欲可言,她戳下眉骨,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离谱,明明是一样的步骤,怎么会不一样。   林晋慎垂眸,认真看着面前的两份食物。   他拿着刀叉,避开牛排的黑色部分,切下一小块,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,在陆宜的注视下咀嚼,他面色镇定地道:“其实还行。”   “真的吗?”陆宜眼前一亮。   “嗯,”他拿过水杯,喝水的同时吞咽下去:“味道不差。”   陆宜推过一个餐盘:“还有意面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牛排的味道还在口中,他放下刀,用叉子卷起两根,放入嘴里……没熟,他拿过纸巾,擦唇的同时吐出去。   但凡熟的他也就咽下了,生的吃下去可能会生病。   林晋慎:“不错。”   “认真的吗,你看着我的眼睛。”陆宜皱着眉,目光如炬,仿佛能轻易洞悉这世间的测谎仪。   当她没看见那个吐出来的动作吗?!   林晋慎抬眼,跟她目光对视,一秒,两秒,三秒,都没忍住,同时笑出来。   他手掌递过额头,这辈子说的谎话全用在今天。他勾动下唇,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容。   笑得很好看。   他笑的次数真的很少。   陆宜失败的阴影一扫而空,逗个机灵:“少爷,你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。”   林晋慎:“?” 第54章   “我从来没看见少爷笑得这么开心过。”   “你是少爷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。”   “我从来没看见少爷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过。”   “女人,你早晚会是我的。”   “女人,过来,取悦我!”   “女人,不要轻易挑战我!”   “……”   “这些都没听过吗?”陆宜皱紧眉头,难以置信,有一种两人并不是同龄人的感触,他们之间有代沟。   林晋慎眉头皱得比她还紧,比吃下她煎成炭的牛排皱得更深:“……没有。”   这都是什么东西?   “这些都是霸总文经典语录啊,你竟然都没听过。”陆宜一副“你看看我就说你没联网吧”的果然如此神情。   她的问题,误以为他真的通网。   林晋慎:“普及度很高?”   “高,很高。”陆宜笑:“也就没传到我爸妈那一代。”   方姨就不知道。   但他为什么不知道,那就该好好自我反思了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陆宜放下围裙,真诚说:“你应该学学的。”   这可是你们霸总的语录。   这句话比前面几句话更莫名其妙,林晋慎敬谢不敏,他宁愿吃面前那份牛排。   陆宜被他抗拒的神情逗笑,她看着台面上的失败产物,也不再为难他,统统进垃圾桶,她道:“我们还是出去吃吧。”   家里还有小猫咪,两个人没出去,而是电话订附近餐厅的餐,餐厅的出餐效率高,四十分钟左右,已经送上门。   而光是那两块牛排,就耗费她半个小时的时间。   一份白灼虾,剥掉一只虾壳,给泡芙加餐,它跑到椅子上,叽里咕噜地在吃,又陆续投喂两只,再多就超标。   饭后,照例出门遛泡芙。   楼下对泡芙蠢蠢欲动的狗狗几乎都被揍过,所以一时间没敢上来,怕再挨揍,也同时喜获狗主人们“拳击手”的称号。   第二天一早,方姨在垃圾桶发现昨天的厨余垃圾。   乍一眼看到垃圾桶里的牛排,诧异问:“昨天烧炭了?”   气味一个晚上都没散去,焦炭的味道还在,方姨皱皱鼻子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闻言更加心梗,比昨天的炭烤更让她难受,她纠正:“方姨,那是牛排。”   方姨再瞅瞅,的确是,她忍不住摸摸鼻子笑:“唉哟,看错了看错了,是牛排不假。煎得还不错,怪完整的。”   不用想就知道是昨天做失败了,好在厨房还在,除去锅上黑乎乎的之外不算特别灾难,温水泡一泡就好。   方姨笑道:“下次还想吃什么,还是让我做吧。”   “这做饭这事还得交给厨子,你跟林总都是忙工作的。”   一次尝试就足够打消陆宜的念头,她也不会再尝试第二次。   陆宜回公司上班,同一个时间,新的一束花送来,不是昨天的品种,替换掉昨天的,也没浪费,让放公司公共区域,新的让甘荔换水插花瓶里。  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。   “要不了多久,我们部门就要成花店。”甘荔拿花出去,免不了被调侃。   甘荔喜滋滋道:“要是林总愿意,就是把整个花店的搬来都可以,但是林总每天一束代表什么?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代表林总对我们宜总的爱永远不变,永远保鲜。”甘荔说得很激动,自从在公司见过林晋慎后,她就变成两人的CP头子。   嗑真夫妻的CP不过分吧。   那次林总叫张放过去,还让她保密,不叫宜总知道,默默为宜总好,这才叫男人,她也一直遵守诺言,没多说。   同事笑:“算了,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。”   正是相信情情爱爱的年纪。   甘荔不受影响,将花束拆开,插入花瓶,哼着调子在花瓣洒上水,稍微调整一下,送去陆宜的办公室。   陆宜收到宁嘉的消息,是在上次见面的半个月后,当时她们互相交换联系方式。   她颇为意外,几乎快忘记。   宁嘉:【有时间一起喝咖啡吗?】   【我正好在你们楼下的咖啡店。】   陆宜对宁嘉的印象不错,回了个好字,宁嘉便将咖啡店的名字发给她。   她搭电梯下楼,进咖啡店一眼看见靠着窗边的宁嘉。   宁嘉今日穿着偏职场风,显得干练优秀,看见陆宜后举手示意,微微一笑:“陆小姐。”   “不知道你喝什么,没有替你做主点。”   陆宜随便点一杯美式,在她对面坐下。   宁嘉交握着手,说她今天过来是谈合作的,安宜家居跟之前的律所合约到期,在找新的律所,她来碰碰运气,刚结束,想到陆宜就发了那条信息,老实说,她以为陆宜会拒绝。   陆宜笑:“如果你提前说你为什么在这里,我可能会拒绝。”   宁嘉跟陆宜相视一笑。   她们有那么点相似,所以有天然的亲近感。   店员送来咖啡,陆宜接过,说谢谢。   宁嘉搭着腿,坐得端正,她慢慢喝着咖啡,她道:“其实我知道你跟黎显的关系,他事先没说我也尊重他的隐私。出于私心,我还是想抓住一切机会,能谈成这次合作对我们律所有至关重要的意义。”   “不知道你介不介意?”   安宜家居未必选择他们,但宁嘉对自己能力有自信,所以她认为结果下来之前,还是该先跟陆宜打声招呼。   如果她介意,也可以不选他们,这是她的选择。   陆宜抿了口美式,平静道:“我能下来见你,其实已经说明态度。”   宁嘉是黎显的合伙人。   但黎显是黎显,宁嘉是宁嘉。   如果她真接受不了,不会跟她加好友,也不会应邀下楼喝咖啡。   她继续说:“你也应该知道我跟黎显已经分手五年,当初也是和平分手,彼此并无怨恨,所以工作是工作,我不会掺杂私人感情。”   “他发展得好,我也替他开心。”   宁嘉放心了:“如果这次能谈下来,安宜这边的,也会全由我这边来对接。”   这是最好的,毕竟身份在哪,尽量避嫌。   陆宜点下头,眉心忽然蹙一下,手抵着腹部的位置,感觉到一阵剧痛袭来,脸色瞬时惨白下去。   宁嘉看出她的反常,问:“你怎么了?”   缓一下,痛症又有所减轻。   这段时间,会时不时来一下,陆宜以为是生理期快到的原因,说没事,不过剩下的冰美式也不敢继续喝。   “真没事吗?要不要去医院看看?”宁嘉站起身,抽出纸巾递给她,陆宜接过,攥在手心。   “没事,生理期吧。”   宁嘉说:“如果痛成这样还是该吃点止痛药的。”   “好的。”   陆宜没等到生理期,剧痛没有消失,反而出现得越来越频繁,额头激出冷汗,她意识到可能不是生理期的原因。   手上的工作交代后,她准备去趟医院做个检查。   甘荔不放心:“我陪您去吧。”   陆宜向来不爱麻烦别人,私事更是,她摆手:“不用,做检查开点药就好。”   陆宜便就近去一家公立医院,去医院才知道,没那么简单,她的症状在看过门诊后,医生看过后认为可能是阑尾炎,她需要做检查,确定是的话,建议做手术。   陆宜没有这方面的心理预期,听到阑尾炎愣下,而且需要手术,她一直以来身体健康,没进过手术室。   医生看她紧张,说:“不用怕,是微创手术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医生给她开要做的检查单子,说:“让你家属去缴费,你先去排号。”   见她身边只有自己,又问:“你一个人来的?”   陆宜点头。   医生:“那叫你家里人来一下,也不是小事。”   陆宜谢过医生,她拿出手机想告诉爸妈,又担心他们听到手术就会吓到,思来想去,还是放下手机,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讲也不迟,没什么事最好。   她先去缴费,然后去窗口排号做各项检查。   陆宜坐在等候区,腹部还疼着,手轻轻抵过缓解痛意,明明是工作日,医院仍然人来人往,拥挤喧闹,腹部的疼痛加剧,额间溢出冷汗,她咬唇,声音化为尖锐的利器,切割着她的神经。   她觉得自己能扛过去,像以前几次一样。   但这次身体仿佛跟她较劲,迟迟没有缓解,她蜷缩着身体,低着头,咬紧后槽牙在忍耐。   “陆宜。”   带着喘气声。   模糊的视线前,多出一道黑色身影,低沉的声音透过喧嚣的杂音传到她的耳朵里,她抱着肚子抬头,看见凭空出现的林晋慎。   他可能是赶过来的,风尘仆仆,头发都有些乱,一缕碎发垂在他额间,他呼吸着,唇抿紧,脸色看来不太好,五官立体,眼窝深邃,里面的墨色仿佛化不开。   陆宜呆愣一下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“你助理说的。”   甘荔在陆宜去医院后,思考再三还是告诉给林晋慎,她见过陆宜疼起来的样子,担心会严重,一个人搞不定。   林晋慎听到消息就过来,情况紧急都忘记打电话,像是突然间失智,他找到护士问到她的信息,得知她在这里等检查,几乎是跑来的。   看到人之前很生气,想问如果她助理不通知他,是不是就不会告诉他。   看到人之后,她蜷缩在那,小小一个,疼痛无助,又什么气都没了。   只剩下心疼。   林晋慎蹲下身,一下子视线处在同一水平线,不用她再费劲抬头,他手覆在她的手上问:“是这里疼吗?医生怎么说?”   陆宜抬头,望向他,看见他之前只觉得挺疼的,他在这问她时,鼻腔里溢出酸楚,还有那么点委屈。   生病总让人脆弱吧。   刚才还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重物,突然卸去。她不是一个人了。   林晋慎擦过她额头的冷汗,被她布满水汽眸光看一眼就立即没脾气。   陆宜说:“医生说可能是阑尾炎,如果是需要手术,不过不用担心,是微创手术,做完当天就能出院那种。”   她拿医生安慰她的,反过来安慰他。   林晋慎闻言嗯一声:“还能走吗?需不需要抱?”   “去哪?”陆宜问。   “换一家医院。”   公立医院人满为患,检查需要排队,从医院出去的路上,林晋慎就联系好另一边私立医院的医生,要做的检查,以及病房。   陆宜窝在车座里,闭着眼,听他打电话安排。   不需要她操心。   到私立医院,陆宜第一时间做检查,的确是阑尾炎,需要尽早切除,医生给出的方案是做腹腔镜手术,需要全麻。   手术时间安排在明早。   医生道:“今晚可以不用住院,术前六个小时禁食禁水就好。”   “我们住院。”林晋慎道。   陆宜想说不用这么夸张,但林晋慎的态度坚定,又问医生一些细节问题,医生告知后一再强调是小手术的,如果顺利,几十分钟就结束。   “不用紧张。”   医生又看向林晋慎:“林总,您也别紧张。”   陆宜摁着腹部,想笑又会抽疼,她谢过医生,被搀扶着回病房,跟上次他输液住的那间病房一样规格。   护士小姐姐拿来宽松病号服,告诉她待会需要备皮。   “备皮是什么?”陆宜问。   护士小姐姐,言简意赅地说脱毛,又告诉她需要备皮的位置。   “……”   虽然难以接受,但都是为手术。   她进洗手间换上,本来就偏瘦的身形套进病号服里,显得更小一个,脸色本就惨白,看起来病恹恹的,她慢吞吞地坐上床。   林晋慎:“要不要跟爸妈说一声?”   “别吧。”陆宜说:“小手术,而且不是有你在这里吗?如果有什么问题,已经有家属可以签字。”   她这样子,别把徐女士吓出个好歹。   是啊,他们手术时可以家属签字的关系。   林晋慎走至床边,低垂着眼睫,低声说:“你可以试着依赖我。”   陆宜仰着看他,点头。   “我说真的。”   陆宜再次笃定点头:“明白。”   林晋慎想说她不明白,否则也不会在这时候不告诉他,选择一个人来医院,不过现在没必要说这些。   “还疼吗?”他问。   陆宜摇摇头,说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好多了,但刚才还是消耗精力,她靠着床头躺下。   病房就他们两人,对视下静悄悄的,折腾这一圈天色已经暗下来,她道:“你回去吧,这里有护士,我自己可以的。”   等明天早上动手术再来就好。   “我陪你。”林晋慎说。   “你也要睡病房?”   林晋慎反问:“你不想我留下来?”   倒也不是,只是虽然是单独病房,但条件比不过家里,她是病人没办法,他可以有选择。   陆宜说:“怕你睡不好。”   “你不在身边我才睡不好。”林晋慎长睫轻垂,眼睑落下淡淡的阴影,说这句话语气寻常,就像只是阐述一个事实。 奇* 书*网 *w*w* w*.*q*i *s*q *i* s* h* u* 9* 9* .* c* o* m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耳根像是被烫一下,她抓抓耳垂,说好吧。   “你先躺一会,我跟方姨说一声,让她喂泡芙晚饭再走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拿过手机,甘荔发消息问她严不严重,跟林总有没有碰头,还交代自己告诉林晋慎的事实。   甘荔:【抱歉宜总,是我擅作主张。】   陆宜:【没什么事,已经见到,明天阑尾手术,去不了公司。】   甘荔:【宜总您好好休息,明天我可以来看你吗?】   陆宜笑下:【你好好工作,公司见。】   甘荔:【宜总您放心,我会好好坚守每一班岗!】   又发来一堆花哨的表情包,可爱至极。   中途护士进来备皮,林晋慎以接电话为由出去,陆宜抿唇,脸微微涨红,不怎么疼,但有些羞耻。   结束后,陆宜的脸还泛着红。   林晋慎让助理送东西来,在陆宜睡着后,在病房办起公。   陆宜随意一瞥,就能看见他端坐的样子,神情一如既往的认真,如果需要打电话,他会先出病房。   两人又用最后一顿晚餐,吃完后就得禁食,动完手术也要禁食,全靠输营养液。   因此,陆宜吃得很珍惜。   林晋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,就像是他真的有在医院陪过床,显出很可靠的气质,牢记术前的小细节。   吃过饭后陆宜躺在病床上玩手机,百无聊赖,她放下手机,想了下还是道:“明天帮我找个女护工吧。”   虽然是微创,但是她上网查过做手术的过程,因为手术时会注入气体,手术结束后未排净,所以会导致疼痛加剧。   她担心的是上洗手间的问题。   如果有女护工在,会比较方便。   “不用,我明天会陪着你。”林晋慎道。   陆宜绷着脸,难为情地咬唇,低声道:“我需要上洗手间,女生比较方便。”   林晋慎露出费解的表情:“我会抱你去。”   他又补充:“女护工没我力气大。”   “不用!”陆宜想到那个画面就难受,她道:“不用麻烦你。”   尤其,术后需要排气。   当着林晋慎的面,但凡噗噗两声……她闭眼,已经很想死。   林晋慎显然读不懂她在别扭什么,什么都做过,什么也看过,他平静道:“没关系,你不用跟我客气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可是她有关系啊!!!   林晋慎语气略严肃,好像她是不配合治疗,说:“之前刚说你可以依赖我,你点头说明白,你明白了些什么?”   陆宜心想也不必上升到这个层面。   但林晋慎语气认真,想必是认真的,也就没有跟他就这问题讨论下去,算了,丢人就丢人吧,她是病人。   到睡觉时间,护士小姐姐送来被子,干净的没用过的。   陆宜看着他即将睡沙发,他那么高个个子,过于拥挤狭窄,连腿都放不下,她于心不忍问:“要不然分你一半的床?”   她的床比普通病房的床要大一些,睡她一个就已经绰绰有余,再加上林晋慎,虽然挤一点,但还能凑合。   一个晚上也没什么。   林晋慎掀起眼睫。   陆宜强调:“只是睡觉。”   “不然还能做什么?”林晋慎困惑地问。   陆宜:“……没有什么。”   林晋慎的确不想睡沙发,习惯跟她同床共枕,但她现在是病人,所以他躺下前道:“你如果觉得挤,我可以睡沙发的。”   “试试吧。”   陆宜其实挺想待在他的怀里,尤其是现在。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起身,高大的身影投递下大片阴影,轻易盖住她。他侧躺下来,她往侧边的位置挪去,等他完全躺下来后靠过去,紧贴,像是两块拼图,完整地契合在一起,闻到熟悉的味道,鼻腔里的酸涩感又冒出来。   有那么点庆幸,这时候他在这里。   她留学时就已经习惯独立,能做的事就不会麻烦别人。   就算跟黎显谈恋爱时一样,即便他说不用那么独立,偶尔能麻烦他这位男朋友,但她没真麻烦过他。   但现在会不会不一样?他是她先生,她可以放心依赖的对象。   或许吧,她可以尝试一下。  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,语调沉缓地道:“明天是全麻,手术过程不会痛的,而且是小手术,医生经验丰富,不用担心。你会健康的进去,也会健健康康推出来。”   “我会在手术室等着你,确保你睁开眼就能看见我。”   陆宜嗯一声,她其实不怕的,尤其被他抱着,就仿佛只是睡一个午觉,醒来后,她身体里一个坏掉的部分就被切割掉。   她不觉得怕,轻声叹气说:“可能会留疤。”   虽然是微创,但也会留下伤口,好像会开三个小孔,三个疤痕,她有些惆怅。   林晋慎顿一下,说:“不会留疤的,我向你保证。”   “那要是留疤怎么办?”陆宜翻过身,仰着头,从她的角度,是他的下颚,他低头,跟她的目光对视。   半晌他说:“我负责。”   陆宜皱眉:“负责有什么用,它长在我的肚子上。”   那她将不能穿比基尼,露脐装,一时间,她感觉她衣橱里一半的衣服都要被淘汰掉。   “就算留疤也没什么,一样很漂亮。”林晋慎声音很轻,像是安抚:“而且那是勋章。”   陆宜问:“什么勋章?”   林晋慎语气生硬地哄道:“是奖励陆宜勇敢的勋章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鼻腔里轻哼出笑意,他是拿她当小朋友了,真那么好哄骗呢。 第55章   手术前,林晋慎找来整容医院的医生来做美容缝合,尽可能减少留疤的可能性。   毕竟安慰只是口头上的,不会起任何实际作用。   早上护士过来,让换上手术服,陆宜全程按照术前要求做好准备,躺下后被推到手术室,手术室很冷,打上吊液,测心电,吸入麻醉眼前慢慢模糊,失去意识。   林晋慎在手术室等候。   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,陆宜被推出手术室,之后被送回病房。   陆宜有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病房,换了一间套房,方便林晋慎陪护而不是跟她挤一张床,虽然他很愿意,只是手术后需要万事小心。   陆宜脸上戴着呼吸机,手指夹着术后监测仪,还在输液。   麻醉作用还在,身体还没恢复知觉。   她先看见蹲守在病床边的林晋慎,他低身,温声问她疼不疼。   他的脸就在眼前,五官的量感十足,高挺的鼻梁像是斜斜的山峰,想要忍不住触摸,但她的手都没知觉,只能看着。   这样的近距离,完全是怼脸,也是好看的。   陆宜反应慢半拍,盯着他,仿佛不认识,半晌才问:“你是谁?”   声音干哑,还有些疼。   林晋慎顿住。   陆宜才慢吞吞继续道:“但是你长得很好看。”   她眨着眼,在他脸上游走的视线也很慢,从眼睛一直到嘴巴,林晋慎也不动,等她一点点看完,看个仔细。   陆宜弯唇笑,很礼貌地问:“请问你是我老公吗?”   “是。”林晋慎道。   陆宜心满意足地道:“嗳,我也吃的太好了。”   语气很轻,很温柔。   林晋慎目光一直凝视着她,耐心听她讲话,唇边带着笑意问:“等清醒后会不会忘记?”   “可能吧。”陆宜轻眨眼睫,眸底有一丝狡黠。   林晋慎嗯一声:“幸好我有录音。”   “你有录音!”陆宜睁大眼睛,有些话可以趁着麻醉还没过去胡乱地说,等麻醉结束,那都是不清醒时的胡言乱语,她不记得,就是没有。   她一着急,伤口仿佛恢复知觉,她跟着咬了咬牙。   “没有。”林晋慎双手抵着下颚,目光深沉,以及不寻常的温柔:“骗你的,但确定你现在神志清醒,说过的话赖账也没用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好狡猾啊。   麻醉效果慢慢过去,身体恢复知觉,也感受的伤口的位置的疼意。   医生说三个小时内不能睡,林晋慎便跟陆宜聊天,他这辈子也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,全用在那三个小时。   手术当天的记忆模糊,输一整天的液,模模糊糊地睡着。   陆宜唯一记得的是,每次睁开眼,林晋慎都会在,她看着便觉得安心,确定完毕后闭眼再次睡过去。   手术第二日,需要起床走动,防止伤口黏结。   伤口仍然在疼,陆宜扶着林晋慎,走两步就开始难受,她以为自己能忍过去,但眼圈还是忍不住湿润。   最难熬的是需要上洗手间。   陆宜伤口还疼,术后一直没进食,全靠营养液吊着,身体还挺乏力,靠自己坐在马桶上都费劲。   林晋慎全程陪同。   陆宜毫无感觉,甚至想给他耳塞。   她从记事起就没这么狼狈过,之前只是湿润眼角,到现在眼泪忍不住掉出来,且越想越觉得委屈心酸。   林晋慎一直偏着视线,听到抽噎声,才知道她在哭。   他蹲下身,四目相对的那刻又眼泪更汹涌,生病真的会击垮人的心理防线,而手术的过程,又免不了放弃一些自尊心。   “很疼吗?”林晋慎替她擦过眼泪,动作很轻。   他第一次见陆宜哭。   这种情绪很复杂,他没有办法缓解她的难受。   陆宜摇头。   如果换一个女护工她也不会好,她性格如此,在陌生人面前只会更放不开。   “那是尿不出来吗?”林晋慎停顿片刻后问。   “……”他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,陆宜更难过了,但现实问题摆在这里,她只能很细微的点下脑袋。   身体跟精神的双重折磨。   林晋慎可以理解:“是因为我在?”   是也不是,陆宜依然难过,不想说话。   “其实你想,如果今天我们对调一下,如果是我穿着病号服不能自理,需要你的帮忙,你也会帮我的对吗?”   陆宜想下那个画面,虽然她很难接受,但是如果他真的需要,她的确会帮忙的。   她还是迟疑地点下头,眼泪已经好多,没那么夸张地往下掉。   林晋慎替她抹掉,掌心擦过她的脸颊,全是眼泪。   “稍等一下。”   林晋慎一只手掌着她的肩膀,他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,水柱哗啦溜出来,他回头:“现在呢?”   陆宜:“…………”   水流的声音仿佛是盗铃时的掩耳,但好在也缓解一部分的不适,她吸了吸鼻子,林晋慎递过纸巾。   “好了吗?”他问。   陆宜再次点头,眼圈还是红的,眼里仍然湿润。   林晋慎道:“这也没什么不是吗?待会有需求就叫我,不要因为难为情忍着。”   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,他们是夫妻。   理应就是亲密无间的。   他望着她的目光诚挚认真。   “哦。”   “那麻烦你现在转个身,我要提裤子。”陆宜声音很轻很轻的说,就像护着那颗岌岌可危快要碎掉的心脏。   林晋慎哑然失笑,说好。   哭过一场后,陆宜的情绪要好得多,她配合地下床走动,虽然步履缓慢,但到下午时痛感已经渐渐消失,她解开病号服,伤口的位置贴着纱布,倒真挺像是勋章。   她已经能进食,但仍然是流食为主,她只能喝小米粥。   林晋慎也陪着她一块吃,一碗粥慢条斯理地喝着,反正他进食也只是像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,所以吃什么,都差不多。   吃完饭,他还有工作,而陆宜手术的事情也瞒不住,老老实实告诉徐女士。   徐女士在电话里生气:“这种情况为什么不跟我们打电话,什么叫没问题,没问题会动手术。”   “现在,把地址病房发过来。”   “你这样,就是不把我跟你爸放在心里,我们马上就过来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徐女士一着急,就开始飙方言,杀伤力是普通话的两倍。   陆宜将手机拿开一些,等徐女士骂完后挂掉电话,她叹口气,待会要迎接自己妈妈的怒火了。   林晋慎问:“挨骂了?”   “是啊,骂得可狠了。”陆宜头疼地抵着眉心:“以前都没这么骂过我,她应该还有半个小时抵达,你小心殃及池鱼。”   林晋慎说好,其实没关系:“骂我总比骂你好。”   “够义气。”陆宜下意识蹦出这个词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半个小时后,徐女士跟陆康成到病房。   “爸。”   “妈。”   林晋慎起身打招呼。   两人点下头。   徐女士在电话里痛批陆宜,看见她躺在床上后,脸色苍白的目光,又只剩下心疼,走到病床边问疼不疼,现在感觉怎么样。   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过去,如果还是昨天插着呼吸机的样子,只怕徐女士要吓够呛,她摊开手说:“没事了,已经活蹦乱跳了。”   徐女士眉一皱:“那你下来跳一个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抓握着手,老老实实听数落。   陆康成笑:“你听你妈开玩笑,来的时候声音都虚。”   徐女士反呛:“你比我好哪去吗?差点闯红灯,我就懒得说你。”   陆宜抱着被子,再次强调:“所以我没跟你们说,真的只是一个微创手术,我过两天就能出院,小事情。”   “再怎么说也是动手术。”   说到这一点,徐女士见女儿生病,就只能埋怨林晋慎:“小宜不想讲,你也真的就不讲,瞒着我们,就把手术做了。”   林晋慎:“抱歉。”   陆宜抿下唇,她就知道会这样,好在提前打过预防针。   “没事就好,既然手术已经做了,就好好休息。”陆康成进来时发现是个套房,还有电脑跟文件,俨然已经成为办公场地,猜到林晋慎是在病房照顾自己女儿。   没什么可挑剔的,很细心。   没多久,秦女士跟林政也过来。   病房里突然多出四个人,注意力全都在陆宜身上,她只好向林晋慎投递求救信号。   林晋慎接收到,开口:“爸妈,你们都回去吧,时间也不早,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问题。”   “还是我在这里吧,听护士说你在这里待两晚,我跟你接班,你回去好好休息。”徐女士道。   她来时就这么想的,林晋慎再好,也没有亲妈照顾得细致。   林晋慎:“没事,在这里也能休息好。”   陆康成也道:“是啊,就让晋慎留在这里,你放心不下可以明天再过来。”   徐女士:“好吧。”   走之前又不放心地道:“有什么问题记得打电话。”   “好。”   等爸妈离开,病房才安静下来。   林晋慎拿衣服先洗澡,等他换上睡衣,清爽干净地出来,陆宜也想到她两天没洗澡的事实,虽然她一直在病房,医院内温度挺低的,对比之下,她感觉自己在发臭。   陆宜望着她:“我也要想洗。”   “你有伤口,不能沾水。”林晋慎回绝的不近人情。   可她真的难受,她叹气:“可是我真的很想洗,你闻闻,是不是都臭了?”   林晋慎走过来,低头,高挺的鼻梁几乎贴着她的脸颊边,那样近,近到她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。   “没有臭,很香。”   他闻过后评价。   陆宜不信:“你说谎。”   “没骗你。”林晋慎认真道:“如果你不舒服,我可以帮你擦。”   他立在床边,病房顶灯的光线打下来,他身形像是被自动描摹一圈,变得立体生动。   陆宜太想干干净净,但这次手术后,他们的确突破以往的界限,让擦拭身体这件事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。   她思忖片刻,还是点头:“……好。”   林晋慎反锁病房门,他有准备的新毛巾,在接过温水后,浸润毛巾,然后拧干,陆宜躲在被子里,只露出脑袋,目光落在他的手指,干净修长,在接触过热水后,指节泛红。   “准备好了吗?”   陆宜轻嗯一声。   应她的要求,林晋慎关掉灯,掀开被子,她平躺着,手脚僵硬地不知道如何摆放才好。   林晋慎道:“放松。”   他手指解开第一颗扣子,指腹贴在皮肤上的触感,像是手术刀贴上来,她绷紧的身体忍不住颤了下,他那句放松仿佛令她更紧张。   林晋慎拿着毛巾,就像是握着手术刀的医生,在黑暗里摸索着进行手术,他需要小心地避开伤口,心无旁骛地进行。   从脖颈开始,细致地擦拭,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。   陆宜已经不吭声,紧绷过头时感觉到伤口在疼,又不自觉地放软,她闭着眼睛,但是能听到能感受到。   毛巾凉过后,他会重新浸水,然后拧干,水珠有着清脆的滴落声。   然后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身体上,他动作放轻,像一场无接触的按摩,水换掉三盆,确定水温。   等结束,陆宜还有些失落,很想加钟。   灯重新打开,恢复光明的同时,陆宜低头闻着自己,虽然闻不到什么味道,但出于心理原因,她觉得现在不臭了。   林晋慎走过来,在病床下投递一片阴影。   他撑着病床的扶手,低头,轻易吻过她的唇,只是浅尝辄止地亲一下,看着她睫毛如蝴蝶的翅膀扇动,唇擦过她的脸颊,一直到脖颈的位置,他埋着头,许久都未动。   “嗯?”   陆宜等好久,他还没起身。   如同上瘾一般,要将她的味道深吸入肺部,眷恋地让人不想放开,林晋慎低声道:“检验一下劳动成果。”   陆宜笑:“合格吗?”   “是满分。”   陆宜翘着唇边,用另一只手抱住他,轻声道:“谢谢。”   谢谢你及时出现。   也谢谢你一直在这里。   林晋慎唇贴着她脖颈位置,主动脉在蓬勃跳动,他低声回:“我的荣幸。”   —   第三日,病房开始热闹起来。   爸妈过来,林晋慎便回了趟公司。   方姨自己煲粥以及做些小菜送到病房,等过两天再给她煲汤补身体,家里一切都好,泡芙也很好,不必担心。   甘荔还是在午休时过来看她,送来水果篮,以及林晋慎每日定的新鲜花束,祝陆宜早日康复。   出去时碰上来送换洗衣服的江询,两个人都身为助理,且都嗑着同一对CP,当即互加好友,以后双方有什么信息,互通有无。   江询打保证:“我办事你放心,林总这边有我,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你。”   余音跟吴思栋前后到病房,确定陆宜现在身体无碍后开始贫嘴,她吃不了的东西,全都落在他们嘴里,连午饭也跟她在病房一块吃的。   不同的是,她吃的养胃营养餐,他们重油重辣,味道充斥着病房。   陆宜闻着味道,想将他们一块丢出去:“不是,你们不是来看望病人的吗?照顾照顾病人情绪可以吗?”   “照顾了,心都疼死了。”吴思栋捂着胸口的位置,表演痕迹过重。   余音道:“这是画饼充饥疗法,你虽然不能吃,但是闻着味儿是不是也像是吃了?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吃着自己的病号饭,更加寡淡,还是太饿,一点点咽进去。   但病房有他们聊天,躺在病床也没那么无聊。   余音好奇林晋慎真的有一直从她住院就陪在身边,得到肯定答案后,认可点头:“我们林总还真是宝藏男孩。”   她的称呼从以前的strong哥变成我们林总。   余音以前只觉得林晋慎是个古板无趣的人,完全无法想象跟这种人生活在一块,但没想到还挺能给人意外的。   吴思栋道:“就冲我们小宜这眼光,你以后的男人得给我们过过眼。”   一个能识别好男人,一个能识别渣男,精准扫雷。   余音笑:“行,那就你了。”   吴思栋举起手作投降状:“那可不行,你知道我是渣男。”   这句话刚好被推门进来的徐女士听到,她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忍不住道:“小吴啊,渣男可不是好东西。”   吴思栋呛到脸红,忙得解释:“阿姨您误会了,我们刚是开玩笑。我不是渣男,我是清清白白好青年。”   余音跟陆宜捂脸忍笑忍得很艰难。   徐女士还是将吴思栋教育一番,作为男人,要尊重女人,要一心一意,不然会有报应的。   “好的阿姨,”吴思栋恭恭敬敬:“都记下了阿姨。”   时间差不多,余音跟吴思栋准备走,离开前,还不忘拍合照留影纪念,陆宜在两人中间,短短三天就清减许多。   余音吴思栋顺手发朋友圈。   因这条朋友圈的缘故,共同的其他好友也知道,问陆宜怎么在医院,得知是阑尾手术,纷纷发消息问候。   陆宜回不过来,只好在朋友圈里统一谢谢。   经此一遭,消息传到黎显那。   黎显看到那条朋友圈,点开照片放大,看到陆宜时还有些恍惚。   他们留学还是男女朋友时,陆宜患上重感冒,由于医疗系统不方便,她在公寓吃药硬抗,还是他打她电话没打通才知道出问题,赶到时她已经好过来。   黎显当时问: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   陆宜:“没关系,不严重。”   诸如此类的时候有很多次,她独立习惯,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自己处理,他这位男友当的很鸡肋。他数次表达过可以麻烦他依靠他,他会做一个男朋友该做的。   陆宜:“但是我可以自己解决,没必要找你的,你也省事,这样不好吗?”   好吗?   黎显不知道,他身边朋友都不是这样谈恋爱的。   他们的感情也是,始终停在那步,像是隔着层什么。   黎显回神,拿过外套往外走,遇见找他的宁嘉,他道:“我现在有点急事,等我回来再处理好吗?”   “你有什么事?”宁嘉问。   但黎显已经大步走出去,只留下一个背影。   黎显到楼下,已经是晚上,还开着的花店不多,他在花店环视,最后挑一束向日葵。   花店老板看他面容俊朗,又挺急切的,便问:“送女朋友的?”   黎显不置可否。   “那选向日葵就对了。”老板打包好向日葵花束,道:“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,是忠诚,我相信你女朋友一定会很喜欢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黎显买单,抱着花离开。   车开到医院,黎显心绪仍然没有平静,他不知道林晋慎会不会在,他希望不在,如果在也没什么,来病房看望老同学总没什么问题。   他按照从朋友那听到的楼层跟病房号上去,向护士说明来意后,护士指向走廊的一侧:“直走就是。”   黎显抱着花,走进去。   护士已经习惯这么多探望者,从早到晚一直有人。   只是黎显刚才明显整理衣服的动作,倒不像是来见朋友的,更像是见……这话她不敢乱说,心想林总在,总不会出什么乱子。   到门牌号,黎显抬手准备敲响病房的门,巧合的是,病房的门直接打开,林晋慎刚好出来,双方同时停住。   林晋慎眼里的意外转瞬即逝,随即开口:“黎先生?”   他站在那,高大身形阻挡住视线,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,只是片刻,他走出来,关上身后的门。   黎显面容僵硬,他无法分析此刻的心情,勉强笑下道:“林总。”   他继续道:“我是从同学那知道陆宜手术住院的事,手术伤元气,陆宜以前就喜欢向日葵,希望能让她恢复快一点。”   林晋慎目光落在他捧着的向日葵花束,眸色很淡:“很抱歉,这种外面的花可能带着不知名的细菌跟污染,影响身体恢复,医生不让带进去。”   “好,那就放在外面。”黎显说。   林晋慎:“黎先生应该是在国外待久了,不知道花放在门口是什么意思。”   黎显想到墓园,的确不吉利,他略带歉意地道:“是我疏忽了。”   花束现在拿到手里,反而是个累赘,只是丢也丢不开,只能尴尬地拿在手里。   黎显问:“陆宜她……”   “刚睡着。”林晋慎抬眼,语气看似在抱怨:“不然这时候我也不会出来,她手术后跟小孩一样离不开人。”   他勾动下唇边,继续道:“没办法,睁开眼就要打电话了,慢一点还会生气。”   黎显笑容越发僵硬,但还是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,他问:“我可以进去看看吗?”   林晋慎面色越发冷淡,眼底像是冰凉黑曜石,望着他道:“我说了,她刚睡着,你进去合适吗?” 第56章   黎显眸光幽暗,忽然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。   他们早就没关系,打着老同学的名义,他走到这里,没有想过要发生什么,他只想靠她近一点,近一点就好。   林晋慎道:“希望黎先生可以理解,我气量不大,不喜欢我太太身边有其他男性,尤其是前男友。”   上一次场合不合适,有些话早该说清楚。   黎显皱眉:“她告诉你了?”   他一直是心存侥幸的,认为他们只是两家联姻,有的只是利益牵扯,不至于交心,连以前的事都坦白告知。   林晋慎抬起眼睫,语气淡淡:“为什么不?早已经是过去的事,记都记不清楚,但夫妻之间坦白是首要,她提前告诉我,大概也是不想让我误会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黎显笑得勉强:“我也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作为朋友的关心。”   “她不需要这种关心。”   聪明人就该听得懂话,黎显再留下来就是给自己找难堪。   林晋慎回病房时陆宜在睡,这在床边留着壁灯,她这几天气色明显好转,唇色红润,他扯下被子捻过被角,手背贴过她的脸颊。   他没有告诉她黎显来过的事。   没有这个必要。   —   住院五天后,在陆宜要求下出院,再待下去她就像是一颗种子迟早能发芽,早上,办完出院手续回到澄西园。   她这时候伤口已经不疼,除去几天清淡饮食让自己没什么力气,她日常生活都可以自理。   方姨将行李送上楼。   这些天她闲着整理出一个食疗的菜单,毕竟动过手术,不论大小,都需要养养元气。   泡芙黏着陆宜,来回在蹭。   她忍不住抱住它,按照惯例深吸两口,浑身都有了力气。   “想死妈妈了!”   泡芙嗅到她身上不寻常的味道,也没有跑,反而安抚地蹭着她的下巴,是只尽忠职守的抚慰猫。   陆宜例假在出院后同时拜访,她没有直接回公司,留在家多休息两天。   家里有方姨在,林晋慎恢复正常工作,在中午午休时打视频。   陆宜盘腿待在沙发,泡芙趴在她的腿边,昏昏欲睡间被铃声吵醒,她接听视频,林晋慎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。   他已经熟悉视频,不会上来就怼整张脸。   林晋慎坐在办公椅里,背后是玻璃幕墙,他问:“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   他手机屏幕里,对着的是泡芙茫然无知的脸,盯着屏幕里的脸,在思考猫生,声音从上方传出来。   “很好,吃好喝好,还能睡。”   林晋慎道:“别吃辛辣的。”   “没吃。”   “别吃冰的刺激肠胃。”   “也没吃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因为他提前跟方姨打过招呼,她再怎么想吃,方姨是坚决不做的,两个人在她饮食起居上,做到严格把控。   无论问什么,声音的本人一直未出现。   倒是泡芙听出他的声音,凑近,闻了闻屏幕。   林晋慎手握住温莎结,往下拉扯两下后笑问:“我是在跟泡芙视频吗?”   “人呢?”   泡芙已经成为他们家出镜代表。   陆宜轻笑声透出来,镜头跟着转动,她没什么力气地趴在沙发靠背,手机离得不远,只入镜小半张脸:“还有事?”   “一定要视频才能打电话?”林晋慎问。   陆宜:“也分情况。”   “如果你少啰唆一点,我会更乐意接你电话。”   这几日,他真是太啰唆。   这不能吃,那不能碰,什么都不能做,她动一场手术,仿佛四肢退化,成为只能躺在床上被照顾的废物。   林晋慎问:“肚子还疼吗?”   指的是生理期后小腹还疼不疼,她昨晚喊疼,他给她捂半晚的肚子。   林晋慎的手很大,完全能盖住她的小腹,加上手心温度合适,因为担心伤口扯开不能揉,但放在肚皮上正合适。   “好一点。”陆宜偏着脑袋眨着眼睫,面如白玉,没什么力气,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,像是随时都能睡过去。   林晋慎:“等我回来给你捂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还挺想他在这里的。   靠着他的肩膀跟躺在他怀里,比沙发温暖。   林晋慎准时下班到家。   陆宜躺在沙发,裹着毯子,电影还在放映,她歪着脑袋,轻声说:“下班了。”   “嗯,在看什么?”   他换好鞋,低身抱起门口蹲守的泡芙,走过来问。   “不知道,第一部 看的已经结束,顺着放下来的。”陆宜伸个懒腰,整个人懒洋洋的,她望着他问:“今晚可以帮我洗个头吗?”   手术后,都是由他洗的。   第一次有些糟糕,泡沫差点跑进她的眼睛里,第二次有改进,手指力度刚好,舒服到想睡着。   林晋慎:“好。”   这一次手法进步更大,手指摩擦到头皮,不轻不重的力道,她平躺着,睁眼就能看到在上空的脸,即便这个角度,也是好看的。   林晋慎做什么事都很认真,即便是做洗头托尼时。   陆宜突然道:“我办张卡吧。”   “办什么卡?”林晋慎手指挡在她额头上,用花洒冲洗着她柔顺长发,下意识问。   “洗头卡,我下次还点你。”   林晋慎动作一顿,目光瞥过她一眼,半秒反应过来说:“可以办个终生的。”   陆宜笑:“你这就有些贪心,想把我钱包掏瘪。”   林晋慎在细致地冲着水,只是刚开始没掌握好花洒的大小,第一下冲击力量过大,水冲到手掌溅到裤子上,沾湿一片。   陆宜侧着头就能看见他裤子上的水迹。   居家服质地柔软,沾水后洇出更深的痕迹,贴着皮肤,显出一块轮廓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收回不礼貌的视线,差点呛一下,林晋慎以为是水进她眼睛里,停下动作察看,他低身,突出喉结更明显。   衣服领口偏大,一低头空荡荡地,露出一半的胸肌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想洗头的念头是纯粹的,但几个画面迭加,这份纯粹就被染上颜色。   她比较贴心地询问:“你衣服好像湿了,要不要先换一下。”   林晋慎不以为意:“洗完再说。”   低头又看到她红着的脸,问:“水温太高?”   “……没有。”   林晋慎打开开关,继续冲洗着她的头发,手指沿着额头,一直到耳朵后,不轻不重地捻过两下,像是电流涌过,她轻哼了下。   洗干净,顺着她的长发拧过一遍水后,他拿来干发帽,擦过后将头发包裹进去,然后抵着她的背坐起来。   陆宜将干发帽的一角塞进去,同时道:“你先换衣服吧,别感冒了。”   林晋慎低头,裤子被打湿,他嗯一声,在陆宜还未出去之前,弓着身,从善如流地脱下湿掉的裤子。   目光对视,一个无措,一个自然。   林晋慎扯过裤腿,站直,陆宜在克制目光不偏移。   “我先出去了。”她嗡声嗡气道。   林晋慎语气平淡:“我帮你吹头发。”   陆宜已经先出浴室,她道:“那你先穿好裤子!”   否则那算什么样子,只是想下画面,她都觉得是不正经的托尼,企图美□□惑顾客办卡。   林晋慎:“?”  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。   —   她在家蔫巴两天,有精神时处理下工作,回复邮件,没精神时睡觉,看电影跟综艺。   而林晋慎相反,他行程紧张,除去公司的事,还有推不掉的宴会交际,他下班后会先回来一趟,换衣服后再去赴宴。   虽然陆宜不清楚他清一色的深色系礼服,有什么更换的必要,只当是这次宴会场合正式,他挺重视的。   林晋慎望着她:“你帮我挑?”   陆宜闲着也是无聊,欣然点头,应下他的请求,她踩着拖鞋往衣帽间去,目光落在他衣服所占据橱柜面积,跟她的比,是三比一。   她从衣柜里挑衬衫领带,林晋慎如同模特,对她递来的衣服来者不拒,最后是领带,挑的是暗金色的纹路。   林晋慎的衣服有鲜明特点,他的衣服是固定一个品牌,西服,衬衣,领带,甚至连内裤都是,同一个分类同一个品牌。   “因为简单。”   他给出的理由简单粗暴,在穿衣服这件事上不想浪费时间,因此能简化就简化,久而久之,他就形成这个习惯。   陆宜皱皱鼻尖,相当无趣,不过胜在他长一张好看的脸,所以随便穿一穿也是好看的。   也就是仗着这张脸随意了。   林晋慎换好衣服,出来时,整理着手腕的位置。   他身形本来就高,按照陆宜的挑选,打眼望去最先看见的是一双长腿,视线往上移动,他眉骨高耸,漆黑眸底隔着空气望过来。   她表面没动,心脏急剧跳动一下。   陆宜侧着身给他挑一支银质的领带夹,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别的那支,她轻拍下他的胸口,最后一下,手指贴着他的肩膀,迟迟没有放下来。   她不想他去。   意识到这个念头时,陆宜都有些愣住,因为他们说好的工作互不打扰的,她现在不想让他去,是对一开始的原则破坏。   陆宜当自己还在生病,而生病时不正常可以理解。  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,看过腕表时间说:“路上来回一个小时,我待一个小时后回来,九点能到家。”   陆宜失笑,要不要这么精准。   “待会见。”   “待会见。”   林晋慎往外走,刚走两步,突然回转过身,三两步又走回来,没扣上的西服外套带着风似的,他走回来,抱着她,放在陈列着手表的柜台上,两个人视线平齐,他探身吻过去。   像是一场早该下的大雨。   彼此的身体早就焦渴等待许久,这场雨落下,裂开的沟壑全都被滋润填满。   陆宜抓握着他的手臂,悬空的后背被他掌住,愣过一瞬后,她回应着他的吻,唇舌试探性地伸过去,才刚碰触到他唇,就有些惊吓要往回收,而他没给她这个机会,捕捉到主动踏入陷阱的兔子,缠住,品尝,吮吸。   她快呛住,放开时,舌根像是打了一针麻醉。   林晋慎又收起刚才“悍匪”气质,变得斯文清贵,碰碰她的脸,说:“我去露个面就回来,八点二十,你等我。”   “不一定能等到。”舌头还有些发麻,说话声呜咽不清。   林晋慎笑:“你会等的。”   陆宜受不住他的目光,红着脸催道:“知道了,你快去吧。”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抬腿走出去。   陆宜平息着呼吸,以及身体的温度,但是好难,他的味道一直没散,她仰着头,眼底有些困惑跟迷茫。   她强制自己冷却一样,近段时间,她好像昏了头。   陆宜发现没用,这种症状持续严重中,严重到对着办公室一束花都能发呆。   她首先想到的是余音,下班后提吃的去她公寓,她在剪视频,素面朝天,松垮地扎着头发,她拿开品牌方寄给她的礼盒,方便放食物。   余音:“最近终于想到还可以宠幸我了。”   不怪她发出这种抱怨,但凡闺蜜结婚或者谈男友,时间跟精力都有所分割,都需要有个适应过程。   跟林晋慎比,她现在像是“失宠”阶段,他现在才是正当红。   陆宜拆开包装盒,对她的抱怨已经习以为常,所以这次带的是她爱吃的。   两个人边吃边聊。   陆宜坦白地说:“我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。”   “你才发现?”余音喝两口水,望着她道,下一刻就是要找手机:“我拿手机记录一下。”   “记录什么?”   “标记一下,你第一次主动找我聊感情的日子。”余音握住手机,还真给今天做一个特别的标注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余音说:“你住院的时候我跟吴思栋不是去看你吗,第二次遇见林总也在,你们俩的气场,我都不好说,已经到旁若无人的地步。”   “你的眼神,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。”   陆宜握着筷子:“你这就有些夸张了。”   “是吗?是我说的夸张还是你们太夸张,我跟吴思栋像两个硕大的电灯泡,再待下去就不礼貌了,找个理由就溜了。”   虽然没做什么别的举动,甚至连牵手的亲昵动作都没有,但两个人的眼神一对上,病房里的气氛立刻冒粉色泡泡。   她没谈过也知道什么情况。   余音盯着她,坏笑问:“你们谈恋爱了哦?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已经明显到这一步了吗。   但陆宜为什么会愿意选择联姻,就是因为从一开始,游戏规则就已经说清楚,只要遵守规则玩下去,他们的婚姻关系就会稳固坚定。   林晋慎是他选择的好队友,各方面都满足她的要求。   游戏规则一旦改变,很多东西也会跟着变吧。   余音:“没什么好怕的,你就当享受一段感情,要真到最坏的时候,你拍拍屁股就走人。”   “再说了,他未必能玩得过你。”   就以她跟吴思栋观察来说,陷得最深的反而是林晋慎。   陆宜也不想过于矫情,去考虑没发生的事情,她塞满一大口,就像是下定某种决心。   一切顺其自然。   “晚上叫上吴思栋去喝酒?”余音问。   话还没说完,林晋慎打来电话,问她在哪里,需不需要来接,陆宜回完,时间也不早,她放下手机,不用说话,余音就已经清楚:“回吧回吧,素来只听新人笑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很喜欢现在的状态。   上班的时候各自做自己的事,下班后时间与对方分享,就像是共生体,同进同出,住进来时她觉得房子大而空旷,现在只觉得小,小到刚好放下两人一猫。   偶尔也会约会,吃饭看电影听音乐剧看展览,以她兴趣为主,毕竟某人的兴趣实在少得可怜。   他们就像是寻常的一对情侣,牵手,出没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。   也会一同去超市,一些零食跟水果,也会带泡芙去宠物医院做检查,带去宠物店给它洗澡。   梅雨季到来,大半个地图都在下雨。   京市也不例外,上午还晴朗的天空,到午后开始下起雨,回来的路上,雨刷器一直没停。   林晋慎有工作,不能准时下班。   陆宜问过他回来时间,可能会十点。   吃过饭后,陆宜煮一壶茶,带上块甜点来阳台,淅沥的雨声,她拿着本书在看,泡芙蹲在旁边的椅子上眯着睡着。   这一看,已经到晚上。   林晋慎回来时,客厅没有人,也没有迎接的猫,他脱下西服外套往里走,准备上楼时,余光看到阳台上的人影。   陆宜躺在单人沙发睡着,手里拿着的书放在腿上,还没完全合上。   她横着细白的胳膊,枕着脸,整个人陷入睡眠状态,根本不知道他的到来。   林晋慎下意识拿出手机,拍下照片。   雨声一直在下。   淅淅沥沥,雨像是下在胸口,那里面潮湿温热,强有力的跳动。   林晋慎走过来,在想要蹲下身时,泡芙提前醒过来,认出是他,喵喵叫两声,而沙发里的人呼吸声重一下,眼睫颤动,明显是要醒过来的状态。   陆宜睁开眼,看到眼前的人影,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,她困倦地道:“几点了?”   林晋慎过来:“九点。”   她是七点看的,也就是说她至少睡一个多小时。   陆宜揉下眼睛,还没从睡眠状态中清醒:“你不是说十点才回来吗?”   “提前了。”   林晋慎低下身,拿过她手里的书,手抄过她的腿下,直接打横抱起来,她一只手勾着他的脖颈,他抱着她往楼上去。   他问:“怎么在这睡了?”   虽然即将要入夏,但下雨天仍然潮湿冰凉,在这睡可能会感冒。   泡芙跟着出去,回自己的小窝去了。   陆宜:“本来是要等你的,但那本书……比较催眠。”   虽然不好意思承认,但那本文字过于密集,大段大段的读起来费劲,她看得眼晕,没几页就睡过去。   林晋慎抱着她回卧室,将她放在床上,他直起身准备洗澡时被勾住他的手臂没放下,他低头,四目相对。   陆宜像是喝过酒,处在微醺的状态,她抬起手臂,手指点过他的眉心,从眉毛的位置往下,落在高挺的鼻梁,然后是嘴巴,薄薄的,抿着的时候,会显得很严肃。   她看到过他很多种样子,严肃的,老古板的,压迫感极强的,也见过温柔的,细腻的,荒唐的……   这么多个样子,构成一个林晋慎。   “你知道第一面的时候,我怎么想的吗?”陆宜眨着眼睫,突然问道。   林晋慎始终盯着她的眼睛,喉结重重碾过:“怎么想的?”   “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,虽然也是在酒店,但你可能没注意。我当时觉得就是长相还不错的精英男一个,还是后来,才知道你是我相亲对象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林晋慎说。   “我也见到你了。”   那一个对视,有印象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。 奇!书!网!w!w!w !.!q!i!s! h !u!9!9!.!c!o!m   陆宜只是有点意外,她笑下继续道:“再见面的时候,又约在酒店,我想着既然大家都追求效率就同意。”   “哪有人相亲,饭也不吃的,就往展览去,还是免费的。”   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要吐槽好久的,但她偏偏接受,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的。   “你吓到我了。”她坦诚地讲,“哪有上来就直接讲要求的,还什么婚前协议。”   林晋慎道:“我以为那是诚意。”   陆宜仍然在笑:“可能是吧,所以我被你打动了。”   打动两个字故意念得很慢,带着淡淡的调侃意味。   “我想说的是,虽然我们的开场有些失败,但我很喜欢这个过程,以及……”可能的结果。   林晋慎望着她:“我全都喜欢。”   从第一眼开始,到整个过程,他如同受到命运偏爱。   陆宜勾唇笑,眼里有氤氲出的水意。   话都说完了。   手指停在他的唇角,她描摹着他的唇形,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,指腹按压在他的唇瓣上,她问:“林晋慎,我现在可以亲你吗?”   像现在这样,这样时刻,她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。   林晋慎喉结滚动,低声问:“只是想亲?”   陆宜两只手臂勾住他,眼里有着移不开视线的光亮,她抬头贴住他的唇:   “先亲了再说。” 第57章   陆宜双手抱着他的脖颈往下压,她抬起下巴,在他唇上轻啄一下,一共三下,故意发出啵啵的声响。   就像是模仿胸腔里的心跳声。   如同小鱼吐泡泡。   林晋慎托着她的臀,手臂撑在身侧,鼻尖触碰到,温热的呼吸能叫人轻易融化掉。   早已经过了只是碰碰嘴唇就能满足的时候。   他低头吻住她,撬开唇齿,像一来一回的探戈,拉扯间,胸口里积聚的渴意越来越深,等到一个临界值后,迫不及待地一并吞掉。   嘴唇碰上牙齿,有细微的痛意,根本顾不得,陷入热带雨季,耳边除去沉重的呼吸声,全都消失。   陆宜急促呼吸,胸腔剧烈起伏,林晋慎也没好到哪去,她的手掌抵上他的胸口,轻而易举地推倒,他有意配合,就那么倒下去,她翻身,抬腿坐在他的身上。   她双手抵着他的肩膀,问:“我说完了,你呢?”   “第一次见面,你是怎么想我的?”   林晋慎望着她,眸光幽暗:“很好,没有不好的地方。”   “?”   陆宜听着这毫无新意且涉嫌的敷衍的回答:“就这样?”   她扯开他的塞进西裤的衬衣,目光直直望着他,手掌放在小腹,感受坚实的肌肉线条:“我知道我很好,除此之外呢?”   林晋慎声音哑了点:“很漂亮,气质很好,性格很好,很喜欢。”   四个很字,都咬得很重,就像是忍耐着什么。   陆宜扯唇:“哦,你就是见色起意?”   林晋慎眉头轻皱:“没那么不堪,第一面没想到那里去。”   “那什么时候想到的?”她手如块滑腻的玉,滑过一小块皮肤,似有似无的。   林晋慎哑声回:“现在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跪坐着,冷艳清绝,居高临下,睥睨着他,仿佛掌握生死,她扯过他的领带,要绑紧他的手,“在这种时候请你严肃些。”   林晋慎眉头越皱越紧,在忍耐的临界值。   “林晋慎。”她连名带姓地叫他。   林晋慎伸出手,递给她,看她握着领带在他双手手腕绕圈,姿势并不熟稔地打结,抿着轻微红肿的唇,神情过于专注。   “现在没收作案工具,你回答正经点。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他不认为自己回答有什么问题,如果有,从他身上下来再说。   他双手被绑着,放在他们之间,陆宜继续问:“喜欢我?”   “嗯。”   “有多喜欢?”   林晋慎深深望着她,低声道:“你放开我就告诉你。”   “只是绑着你的手,又没有绑着你的嘴。”陆宜调整下坐姿,她无意的动作,听到他喉咙里溢出的性感的轻哼声。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:“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,从来没有过,我没有喜欢过一个人,也没有这么喜欢过,在的时候想你,不在的时候也会想你。”   这与他一直以来的理智相悖。   他不知道,人与人还能建立这样的联系。   有一天,他也会说出如此感性的话。   陆宜有片刻愣住,注视着他的脸,他的目光,被施了定身咒,知道是一回事,听到他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。   在她失神中,本来就没绑多紧的领带被轻易睁开,他轻易拿回主动权,领带没丢开,顺手盖住她的眼睛,低头吻住她的唇。   视线全黑,什么也看不见,只能感受他的存在,呼吸近在咫尺,感觉变得更为灵敏。   那一剎,就像是引爆的休眠火山。   在高温下融为一体,塑造成新的形状,密不可分。   陆宜在黑暗中完全失控,谁也没有比谁理智,全身心投入这场爱恋中,呼吸里全是对方的温度,分享的是对方的体温,肢体动作毫不吝啬地表达出最真实想法。   她口干舌燥,像是一株失水的植物,蔫蔫地伸展着叶片。   林晋慎下床去取来水,在黑暗里喂得急了,从唇角流淌下去,也没浪费的全被他卷入腹中。   叶片卷曲又展开,如此反复,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去喝水。   最后一次灯打开,她跪坐着,腹部上是手术留下的伤口,美容缝合后,又涂着祛疤膏,的确没留下什么疤痕,现在新长出的那点皮肤,是浅粉色,等过段时间,会跟周围皮肤颜色一样,彻底淡到看不见。   林晋慎手指触碰着那点粉色,眼里暗淡几分。   陆宜以为他心疼,说:“不疼了。”   早就不疼了。   林晋慎嗯一声,到她最后没力气躺下时,吻过数遍,她轻哼,忍不住痒意的蜷缩,索性躲进他的怀里,是投降的举动。   自从手术跟例假的原因,他们的指标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完成。   今天,才是讨债的开始。   陆宜被抱着洗完澡,出来时才发现手机还在楼下,她不想自己去拿,又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。   “带你下去拿?”林晋慎给出一个令她满意的解决办法。   陆宜:“可!”   林晋慎坐在床边,拍下肩膀:“上来。”   陆宜刚才被压榨太久,好不容易有机会压榨回来,自然没理由放过,他肩膀宽阔,趴上去时有一种安全感,她抓住手臂,他站起来,单手托着她的臀。   “哇,好高。”她感叹,开玩笑道:“原来上面的空气那么好。”   林晋慎抬步:“喜欢,让你多待一会。”   陆宜轻笑一声。   下楼梯感觉是最奇妙的,但林晋慎的托着她手力气很大,她没有要掉下来的恐慌感,只需要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肩膀上即可。   手机放在阳台。   陆宜指挥着方向,他负责执行。   来回进出,闹醒泡芙,抬着脑袋,狐疑地盯着眼前的两人:“喵?”   有种“你们人类都这么玩吗”的困惑。   拿完手机也没上楼,刚才的运动过于消耗体力,陆宜感觉到饿,林晋慎问她想吃什么,她意外地问:“你会做?”   “还行。”   陆宜道:“我不挑,做什么都可以。”   林晋慎将她放在料理台上,她撑着手臂,看他打开冰箱,随手拿出几样食材,有刚买的圣女果跟蓝莓,他取出来洗干净给她先填肚子。   陆宜拿起一颗圣女果放进嘴里,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溢开,甜度刚好。   林晋慎已经在处理食材,还是牛排,拿厨房纸吸表面的血水,动作看起来比她上次熟练的多。   “要不要尝一下,还挺甜的。”她伸手。   林晋慎双手没空,他靠过来,没接她手里的,只是吻过来,她愣在原地,他已经亲完,让开后继续处理牛排,并附赠上点评:“的确很甜。”   没有任何轻浮孟浪的语调,就是很寻常的,品尝过后作出的中肯评价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怎么会有人随时大小亲。   她看着他熟稔的动作,就知道留学的时候没少给自己做,他步骤跟陆宜上次搜的差不多,但更加从容,最后用锡纸包裹起来,用剩下的油煎蔬菜,芦笋胡萝卜,以及她剩下的圣女果,随便摆摆盘,就已经有餐厅的品相。   对比上一次她做的,他的反应已经很给面子。   陆宜哇一声:“林大厨,你怎么那么会做?”   “很久没做过,不一定好吃。”林晋慎递来刀叉,“尝尝看。”   “好。”   陆宜切小半块肉,味道比想象中更好,肉质嫩,蔬菜也不错,她很给面子吃掉一半,剩下的由林晋慎收拾掉。   被吵醒的泡芙也有加餐,两人一猫各有各的满意。   睡前,陆宜看着那张脸,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。   林晋慎被她盯得久了,问:“在想什么?”   陆宜:“还不太习惯吧。”   不太习惯跟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,从身到心。   林晋慎揽入怀里:“没关系,我们还有很长时间,足够你去习惯适应。”   陆宜嗯一声,她没有说,感觉他们像是结婚好多年,她快想不到没结婚之前的样子,其实细算,明明没有很久。   —   近段时间,跟林文筠合作的家居产品全部如期交付,陆宜去酒店看过,双方都满意。   设计部成绩不错,自然受到表扬,季度奖金不会少。   张放带头问:“宜总,我们部门要不要搞个聚餐?我知道有一家店还不错。”   话音一出,得到其他人附和:“好诶。”   陆宜看着他们兴致不错,点头答应,让张放去安排。   她没办法去,近段时间都跟着陆康成出席各种场合。   对于女儿的加入,陆康成是真的很高兴,他一直有这个意思,但自己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,他知道这其中的痛苦,他不想让女儿也走自己的路,所以尽量以她自己的意愿培养她。   如果她未来有自己想做的事也很好,她不必背负着姓氏做一辈子,跟他被套在同一个地方。   所以陆宜愿意来公司帮忙,他是真挺高兴的,他相信女儿的能力,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,所以他已经拿她当继承者培养。   如今说得最多的话是——“现在你要多看,以后都是你做决定。”   每当这时候,陆宜就会不乐意的提醒他:“说什么呢,您还年轻着,我只当您的左右手。”   陆康成笑笑:“是是是,爸爸会做到做不动的那天。”   为女儿保驾护航到她能独当一面的时候,届时,他再从自己位置退下来,有更多时间陪妻子。   父女俩说话间,车开到秋山高尔夫球场,两人下车,这次要谈的是城北的一块地,有消息说未来会发展成新的商圈。   他们有意建安宜家居商城,其余人也有兴趣,彼此交换信息。   陆宜换上白色的休闲服,身量纤细,戴着帽子,行走在球场上,是一道难以挪开目光的风景。   陆康成低声说这次会来的人,大部分是前辈,年纪比他只大不小,提前教怎么叫人,包括华域林文筠也会来。   陆宜点头。   已经有人提前到,陆宜过去,在陆康成身边叫叔叔伯伯。   有人调侃:“我真的很羡慕老陆,女儿这么争气,能力这么强,想必不久后就能接老陆的班。”   “是啊,不像我的儿子,那不成器的东西,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,平时连个人都找不到。”   “孩子生的多也没用,我家三个,还不如老陆家一个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康成摆手:“也不怎么成器,还要让她这些叔叔伯伯好好教教。”   陆宜笑笑,说只怕以后就要添麻烦了。   “哪里的话,你是小辈,有什么事说一声,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有不帮忙的。”   说话间,观光车开过来。   下车的人不是林文筠,身材高大,即便隔着距离看不清脸,陆宜也一眼认出来是谁,她唔一声,没想到林晋慎会来。   “惨了,你们这是一家人,我们这些外人,只怕是沾不到一点好。”   陆康成也不知道来的是林晋慎,笑道:“都是一家人,有钱一起赚。”   林晋慎穿的也是白色的休闲服,且同一个牌子,乍一看就像是情侣款,他抬步走过来,目光平和地依次打招呼。   到陆宜时,她帽檐遮住小半张脸,先伸出手:“林总。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工作是工作,夫妻是夫妻,生意场上遇见,还是要分清楚。   林晋慎迟疑片刻,握住她的手:“宜总。”   两个人象征性地握下手,他很快适应现在的新身份,从容不迫,一本正经。   只是放开手时,掌心有被滑过的痕迹。   陆宜平静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,再看林晋慎,他已经收回手,目光平静,向其他人道:“抱歉,来晚了。”   道貌岸然!   “没晚,是我们提前到,林总怎么有时间过来?”   林晋慎道:“文总临时有事,托我过来。”   陆康成:“都是一样的,那我们现在开始?”   “好啊,有几日没打了,大概退步许多,还望不要笑话。”坐着的谢董起身,活动着筋骨,眯眼看着远处。   陆宜分配过来的球童看起来年纪不大,长相更显年轻,文文弱弱的,说话的声音也温柔,适时地给她递过球杆。   全程服务很好。   陆宜心情不错时下意识问下他是在念大学,过来做兼职的吗?   球童闻言,脸微红地说:“我今年毕业,就是长相比年龄要年轻,还被误会过未成年。”   “的确。”她点头。   余光注意到不远处一束目光看过来,意味很明显,她假装没看见,压低帽檐,专心去打球。   陆宜的球技是新学的,跟那些前辈比差得远,她在这里更多是气氛组,在前辈打出一杆好球时鼓掌。   而林晋慎技术比她好,比前辈们打得还要好,挥杆的力度跟角度都有精准计算,他进球最多。   “后生可畏啊,我们这些都老咯,以后还是他们年轻人的时代。”全场鼓掌,谢董笑眯眯地感叹,真是人才辈出,不服老不行。   陆康成也笑,为自己女婿自豪。   林晋慎站在阳光底下,连头发都像是泛着光,击球时神情认真,侧脸线条优越,让人忽视不了的好看,一球击完,身形微侧,眯着眼看球落下的位置,耀眼夺目。   陆宜看完全过程,在心底轻呼,但脸上没显,鼓掌也是象征性地拍拍。   林晋慎一回头,目光从人群越过,落在另一个身影。   陆宜没看他,跟身边的球童在说话,不知道在说什么,球童笑容越发灿烂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技术虽烂,但也象征性地打出两杆球,打偏也不要紧,她的球童也是嘴甜的,情绪价值给满,但凡她击中球,他都会鼓掌,夸张地称赞:“宜总这球打得真好,比刚刚进步好多。”   她知道这话里有恭维的成分,但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,于是,也象征性地发红包。   林晋慎走过来时,她没注意,一片阴影靠近,她偏头,看到他的脸。   他们从刚开始就没单独说过话,虽然谁都知道他们是夫妻,也有调侃,但他们也没表现出别的举动,工作场合得分开。   陆宜抬头,淡定对球童道:“你先去休息。”   球童:“好,宜总,我就在旁边,有需要您叫我。”   说完,又是一个笑容,看起来干净纯粹。   好好服务业,需要这么笑?   “宜总,球打得怎么样?”林晋慎问。   陆宜:“还行。”   “是球打得好,还是球童的服务好?”   陆宜回头望他一眼,知道他是指球童笑容,便道:“这叫微笑服务,林总的酒店难道不是这样吗?让顾客有宾至如归的感觉?”   “不是我的酒店。”林晋慎纠正:“你也有份。”   “而且酒店的主旨是让宾客感觉到宾至如归,但不是笑到顾客生理不适。”   “我没有觉得不适?”   林晋慎:“我有。”   陆宜忍笑,点头:“改日得让林总来做一次培训。”   说话间,他们已经落下陆康成他们很远,其实要谈的都差不多,剩下的无非是走个过场,他们过不过去是一样的。   陆宜仰头,帽檐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,脸显得就巴掌大小,脸是热红的,两个人目光对视,没说话,林晋慎刚才那点不愉全都在这时候化为乌有。   他抬手,压下她的帽檐,像恶作剧似的,盖住她的眼睛。   等陆宜将帽檐推回去,林晋慎已经往前,只留下一个高大背影,他走向陆康成,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,镇定地跟人谈生意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太会装了。   打球结束,回场馆内洗澡换衣服。   陆宜去的女士那边,她动作慢,换完衣服出来,没看见人,下意识发消息,手机电话响起,林晋慎打来的。   陆宜点接听,举起手机贴着耳边,听见电话低沉声音:“往左边看。”   她下意识看过去,林晋慎靠着车边在等她,颀长的身形,看起来十分养眼,他低声说:“爸他们已经先走。”   这么近还要打电话。   但声音直接贴着耳边讲出来,比面对面说话时还要更隐秘。   陆宜握着手机,望着他道:“所以就你留下来了?”   她动作还挺慢的,但她手机里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,他只是在等,并没有催她的意思。   林晋慎嗯一声,问:“你好像很失望?”   “是挺失望的。”   林晋慎轻哼一声,是学的她的小动作,说:“失望也就只有我一个,还不过来,是等着我请你过来吗?”   “还有这种服务吗?”陆宜故意问。   林晋慎:“还有更多服务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正经的话一下子变了个颜色,不怨她想到别的地方去。   她走过去,才发现车已经换了,并不是他常开的那辆宾利,而是换一辆加长款,里面的空间更加充足,有什么画面就一下子闪过,不是她多想,而是他上次说过换辆车的话。   “?”   陆宜:“你换车了?”   林晋慎打开后座车门:“刚提出来,你是第一个体验者。”   陆宜问:“哪种体验?”   眼下已经是近夕阳,再晚一点就要到晚上。   林晋慎反问:“还能有什么体验?”   陆宜将手里的包塞给他,自然不肯多说,她低身坐上后座,车的内饰是她喜欢的风格。   林晋慎坐上来,明明宽敞的空间,一下子变得逼仄。   司机问过地址开始开车,这边是近郊,开回澄西园要一个小时左右,在他们刚说话时,司机就已经默默升起挡板,隔绝开车前车后的空间。   空间显得越发狭窄。  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,陆宜不相信今天是姑姑有事没时间来,这样重要的场合,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推掉。   林晋慎嗯一声,坦白承认:“只是推掉一个可有可无的会议。”   陆宜哼笑一声。   她望着林晋慎,一直看到他不好意思,等他狐疑地看着自己时才轻叹般道:“怎么办啊?”   林晋慎喉结滚动下,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问:“什么怎么办?”   “我发现林总你还有恋爱脑的潜质,”陆宜靠过去,眸光熠亮道:“林总你要不要现在承认,你是不是已经离不开我?”   林晋慎垂下眼睫,说:“嗯,离不开你。”   他就这么直白地承认,倒是让调侃的陆宜怔愣了下,脸一点点变红。   就这么直白的吗?   “所以也请宜总做好心理准备,你这辈子跑不掉了。”他不紧不慢地补充。 第58章   陆宜轻哼:“那可说不准,腿长在我腿上,我以前跑得还挺快。”   “那只能借泡芙的牵引绳,套牢你。”   林晋慎说着话,伸手握住她的,一根一根交叉,握得密不可分,将她“套牢”。   近段时间,陆宜揉脸的动作变多,笑到肌肉泛酸,她控制不住,再这样下去,脸只怕都要大上一圈。   —   陆宜最近在接触一款品牌,想要推出联名款,带甘荔出来跟人谈合作。   过程顺利,双方初步确定合作意向,其他细节待确定,快到下班时间时回公司,楼下撞见江询,江询神色一乱,瞥过她身边的甘荔,硬着头皮走上来:“宜总。”   “你们林总有什么事吗?”陆宜故意问。   林晋慎的生活很简单,基本就是工作跟家里,偶尔出差,也会控制好时间,虽然分开几天,但并不是适应不了。   江询端着那张干干净净的男大脸道:“我过来跟您说下林总这几天的行程。”   陆宜又问:“邮件里不能说?”   江询说:“当面比较好,反正我下班没事。”   陆宜哦一声,她怎么会看不出身边两人的别扭气场,让江询几句话说完,她先进办公室,将空间留给他们俩。   两人前段时间在一起,虽然没公开,但甘荔什么事都写在脸上,恋爱也一样。   到下班时间,甘荔正好收包要走。   平时小糖豆一个,见谁都带着笑脸,这时候拧着眉,气鼓鼓的样子。   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。   陆宜没有打听下属私事的习惯,就算不在工作时间,她看时间还早,顺路送甘荔回去,甘荔坐上车,系上安全带,忍不住地问:“宜总,您跟林总也会吵架吗?”   “怎么,跟江询吵架了?”   甘荔听到名字哼哼两声:“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他们男生,是真的这么蠢,还是根本就不上心。”   江询的罪名很多,多到甘荔用手机的备忘录记下。   包括但不限于“说好晚安结果被她在峡谷里抓到”“假睫毛掉了没告诉她暗地里笑她一路”“生理期时让她多喝热水”“竟然学会顶嘴”“朋友圈发她未P丑照”。   甘荔认为自己生气有理有据,让江询向自己道歉。   江询眼里迷茫:“我道歉。但为哪件事?”   甘荔冷笑一声,让他滚了。   陆宜扶方向盘轻笑。   甘荔拨了拨头发,好奇问:“宜总,林总就没有做过让你生气的事吗?”   生气吗?   好像没有过。   陆宜说:“好像没有特别值得生气的。”   “哇,听说两个人住一块矛盾更多,你们没有摩擦吗?”甘荔侧过身,睁着眼,还处在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。   得到肯定的回答,甘荔羡慕地叹气:“好羡慕哦,这就是天生一对吗?”   陆宜:“大概时间不长。”   毕竟刚开始,大家都有所收敛,能包容的地方尽可能包容,但时间长了,谁也说不准。   “但宜总你们已经结婚快一年了,我跟江询才谈一个月就这样。”所以甘荔认为还是人的问题,“因为宜总跟林总都是很成熟的人,所以才不会跟我们谈恋爱那么幼稚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这一点她不能赞同。   有时候,林晋慎也挺幼稚的。   陆宜送甘荔到她租房子的位置,甘荔说谢谢后下车,走两步回头,又兴冲冲地挥手,她继续往前开,在合适的位置掉头。   晚饭后,陆宜拿电脑出来工作,了解她将要合作的品牌,将产品完整看一遍,试图找到联名款的设计风格。   林晋慎回来时,她已经查阅完大部分资料,听到门打开的声音,一人一猫抬头望过去,跟他推门进来时的目光对上。   泡芙唰地跑过去迎接。   陆宜席地而坐,盘着腿,身上套着件宽松的T恤,扎上去的头发垂着鬓边,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。   那一刻,所有形容词都失效。   林晋慎换鞋走过去,目光也犹如室内的灯光一般,是温柔的暖色调的。   陆宜伸出手:“要抱一下吗?”   “嗯。”   林晋慎低身,托着她的臀,直接抱起来,不比抱泡芙费劲多少,两个人拥抱,身与身的贴近,她第一时间闻他身上的味道,她似乎有些上瘾,只觉得好闻。   原来喜欢一个人,会同时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。   而这种味道其他人不一定能闻到,大概是加了恋爱滤镜。   泡芙在他们脚边急得喵喵叫,没有一个人想起还有它这只猫吗?   林晋慎看见她电脑打开,问:“在做什么?”   “看品牌资料,不过已经差不多看完,你回来好晚,要一起看电影吗?”陆宜环着他的脖颈,得到确定答案后积极去选电影。   她看电影的口味比较杂,爱情片文艺片悬疑片什么都能看,甚至一些烂片,看个开头之后也会看完,做人要有头有尾。   林晋慎则更无所谓,看电影不是他的重点。   客厅冷气打得比较足,陆宜拿来一条薄毯,盖住腿,准备充分,电影开始,林晋慎连人带毯子一块抱进怀里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眨下眼睫,还在适应这种无时无刻地紧贴,她不反感,甚至有那么点喜欢,只是还不太习惯。   电影是黑白的老片子,荒诞喜剧,剧情渐入佳境,她也坦然地躺在他的怀里,一直到电影圆满结束。   她仰头,林晋慎低头,两道视线交接。   他抱着她,手臂枕着她的脑袋,这个姿势很方便接吻,他吻过她的额头,鼻尖,以及唇,每一个吻都很轻。   像是羽毛拂过,她闭上眼睛,享受这一刻的亲近。   林晋慎问:“还看吗?”   “现在几点?”陆宜随手去摸手机,拿起来打开屏幕,已经十一点半,她下意识去看向林晋慎,以前掐着时间,具体到分钟,怎么现在失效?   “已经过你睡觉时间,还要看吗?”   林晋慎:“只要你想看。”   一部电影两个小时,等他们看完,早已经深夜凌晨,这对于一个作息规律的人来说,难道不算是一种酷刑。   陆宜伸手,摸下他的下颚,问:“不睡觉么?”   “可以晚一点睡。”   林晋慎道:“我回来时间很晚,跟你相处两小时就要睡觉,睁开眼就已经是明天,但那时候你还没醒。”   他六点醒,她还在睡。   所以严格来算,他们一天相处的时间是两三个小时,一周这不过是十四个小时,远远低于正常值。   他停顿,语气平平地补充道:“虽然那时候你也很可爱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这句话就猝不及防地蹦出来,她毫无防备。   她怀疑他有偷偷看恋爱教学,这些话,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。   “不看了吧。”陆宜道。   他这样算下来,莫名觉得好像亏了,是对两人相处时间的浪费。  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,额头上还留着他吻过的痕迹,她也不知道要做点什么,目光停滞,林晋慎拉住她的手,她身体往前,他靠近,精准地吻住她的唇。   他嫌弃姿势别扭,她双手撑在沙发上很辛苦,直接抱上自己的腿,面对面地亲。   “没穿?”   林晋慎呼吸停顿半秒。   陆宜脸色通红,她都已经洗完澡,肯定是不穿的。   “上次瘦了。”林晋慎吻住她的唇没放,声音低沉嘶哑:“现在又胖回来了。”   他作出中肯评价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两人的重量足以让沙发陷进去,他的衬衣扣子差点被扯掉,还有两颗牢牢地扣着,隐隐约约露出胸口劲瘦肌肉,两个人在此刻都缺乏耐心,谁也没有去扯开,仍然是挂在身上,反而更具视觉冲击。   不知道被遗忘多久的泡芙喵一声,蹲守在沙发边,圆圆的眼睛望着他们。   “……”   两个人拥抱住,呼吸急促,忘记还有个“孩子”。   陆宜还挺想笑的,又硬生生忍住,林晋慎抱着她,整个毯子裹住她,准备上楼,不慎关掉客厅的灯光,两个人像是齐齐掉进黑暗里。   算是体验一把什么叫越着急反而越慌乱。   林晋慎想开灯,被陆宜拦下,反应过来后又问:“猫咪是夜视动物吗?”   “……是。”  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,陆宜道:“开吧。”   看不见的是他们,丢人的也是他们。   林晋慎没开灯,陆宜抵着他的胸口,想到刚才的动作,忍不住笑出声,他手臂抱着她,同时勾勾唇。   两人被泡芙发现的第一反应都是跑,毕竟好险差一点带坏孩子。   平复片刻,陆宜重新整理好衣服,打开灯,泡芙都已经跟到脚边,她蹲下身将它抱起来,亲了又亲,说:“小泡芙,妈妈跟爸爸没有在做坏事。”   她捂着它的小脑袋,企图将刚才那段记忆全都抽离。   “谁是爸爸?”林晋慎问出关键问题。   陆宜抬眼:“你。”   不然还有谁?   爸爸。   林晋慎重复着这个词,他无声一哂,没想到还有一天他能是一只猫的“爸爸”,而他感觉还不错。   临睡觉前,林晋慎问她周六有没有时间,陆宜给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,她现在不比他清闲,她能做的就做了,减轻自己父亲的负担。   他还想说什么,陆宜已经困倦地打过呵欠:“明天再说好吗?”   林晋慎:“好。”   第二天,这个话题被遗忘,转眼到周六,陆宜在公司忙到下午,一直到接到林晋慎的电话,她才下意识去看时间。   是周六。   他们每周定下夫妻例行的一起吃一顿饭。   当时定下的条条框框,早已经被违背得差不多,只剩下每周吃饭没变,但陆宜显然是忙过头,她一手拿着手机,问:“移到下周可以吗?”   “我现在还有点事,可能要很晚。”说话间,她翻着文件,逐页看完后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。   “你确定下周可以?”林晋慎问。   陆宜无意识地嗯一声,听着很有些敷衍的味道。   “陆宜。”   林晋慎忽然冷上几分,连名带姓叫她名字,说:“上个月我出差,你说晚上视频,你没有打,是我打来的,第二天晚上也没有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以及,你没有回复我消息,现在对我已经已读不回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你说会来接我下班,我等半个月,没有,你一次没来过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现在连每周一次一顿饭也不吃了是吗?”林晋慎语调平平:“因为已经结婚,就不重视了吗?”   “……”   叩问的语气,带着淡淡的怨念。   陆宜握着笔的动作顿住,她一下子从文件里抽离出来,他说的好像都是事实,都是她随口答应,过后就抛之脑后的事。   现在听到他一一细数出来,原来有这么多。   她一直在给他画饼,但是从来没有兑现过。   不同于甘荔的备忘录,林晋慎记性好不需要用软件特意记,这些,他脑子能记住,而且都能精准到哪天。   陆宜哑然失笑,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是狡辩。   “我错了。”她往后靠去问:“你现在在哪里?”   林晋慎凉凉道:“你公司楼下。”   陆宜放下笔,问:“如果认错态度良好,是不是可以减轻罪行。”   林晋慎:“看你表现。”   “停车场吗?给我五分钟。”陆宜看过时间,打电话时间里,已经拿包走人,加上等电梯的时间,才过三分钟不到。   因为小跑,呼吸还有些乱,她盯着电梯的字数,一点点跳转变为个位数。   直到跳转到B1。   电梯门打开,跟着,是一道颀长身形,笔挺西服,但与他不相称的是手里的打包带,眉眼清隽,就那么望着她。   “你……”   陆宜声音止住。   林晋慎抬腿进来,电梯里的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,他摁向去往她公司楼层的办公室,电梯门合上,带着他们往上去。   “不是出去吃吗?”陆宜问。   “你忙,我可以过来。”林晋慎正经地问:“请问宜总可以给我半个小时吗?”   他声音低,叫宜总的时候,总让陆宜耳根烫一下。   陆宜反问:“半个小时够吗?”   林晋慎低头回道:“只吃饭够了。”   只吃饭够了。   但别的就保证不了。   设计部已经没人,她刚才出去的时候关灯,此刻带着他进去,依次将灯打开,最后走向她的办公室,他来过,熟悉里面的陈设。   办公桌上,是一束花。   他每日让人送来的,一直被放在花瓶精细地养着。   林晋慎将外包装盒放在茶几上,拆开袋子,将里面的食盒拿出来,是两份他一直吃的便当,因为做得不错,他打包带过来。   陆宜没吃晚饭,闻到味道食指大动,她先吃一块糖醋小排,问:“你提前预料我去不了?”   林晋慎则打开一份汤,递给她,语气淡淡地道:“你忘记你身边的小助理?”   甘荔。   陆宜差一点忘记。   甘荔跟江询认识,也是方便交换信息,然后告诉各自的老板。   陆宜喝一口汤,胃部有食物的慰藉后,显得没那么难受。   林晋慎没碰自己米饭,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饮食习惯,更多时候是在服务,递纸巾递水什么的,两个人在她的办公室吃完这份晚饭。   等吃完,他让她去忙,自己则收拾着残余,装进袋子里,方便出去的时候一并带出去。   “你陪我加班吗?”陆宜还挺不好意思的,说好的饭没一起吃,现在还把人困在这里,跟她一起苦哈哈加班。   林晋慎抽出纸巾,擦过手指:“嗯,所以请宜总看在今天的份上,少给我画饼,已经吃不过来。”   陆宜笑,又忍不住问:“你知道画饼?”   “是不是你的下属吐槽过你?”   林晋慎望向她,道:“我不擅长画饼,倒是宜总要反省反省。”   陆宜笑而不语,回头去做自己的事。   也许有林晋慎在的缘故,她效率加快,不到一个小时处理完毕,等抬起头时,林晋慎坐在沙发上,交迭着长腿,拿着一本书在看。   “走吧。”陆宜起身。   林晋慎:“好了?”   “嗯。”   两个人一同走出去,车从车库开出去,陆宜吹着夜风,回头望向开车的人,舒服地眯眼感叹:“今晚月色真好。”   —   同时间,林予墨大学毕业,秦女士跟林政飞去英国参加小公主的毕业典礼,典礼结束后,再一起回国。   提前订好回程的时间是周五。   回来后在外面吃饭,陆宜定的餐厅,她提前让人装束过,气球跟花不少,在短时间里,已经尽可能做到最好。   林予墨下车,看见陆宜便径直过来,伸手拥抱:“嫂子。”   “恭喜。”   陆宜拍拍她的肩膀。   林予墨嘻嘻一笑:“谢谢嫂子。”   轮到林晋慎时,连笑容都端庄许多:“大哥好。”   林晋慎嗯一声,抬眼:“进去吧。”   陆宜去问候秦女士跟林政,秦女士看包间里还有特意布置过,赞不绝口:“还得是小宜有眼光,真的不错,仪式感满满。”   如果由林晋慎来办,那必定是一家人随随便便吃顿饭便结束,哪里会花心思搞这些。   一家人吃过饭,都有喝一点酒。   连平时少言的林父林政起身说两句,庆祝自己女儿毕业,以后零用钱提高一个额度。   “爸,就冲你这句,我永远是你的小棉袄。”林予墨恨不得端杯。   林政哼笑:“我要没这么句话,你就不是我小棉袄?”   林予墨抱着秦女士的手臂:“那我就是妈妈的了。”   “少贫。”   秦女士拍她手臂。   林晋慎问:“毕业后有什么打算?”   林予墨睁睁眼,问:“哥你是魔鬼吗?我才刚毕业呢,我想休息。”   “你一直以来不是在休息?”林晋慎不为所动问。   林予墨:“……”   一副要闭眼捂耳朵的样子,别听,是恶评.jpg   ……   陆宜在旁边听着他们聊天,她没有兄弟姐妹,所以觉得他们兄妹俩相处模式很有意思,林晋慎虽然严厉,嘴上说扣零花钱,但没有一次扣过,甚至还提高额度。嘴硬心软,大抵如此。   吃过后,一行人回林家。   林予墨抱着陆宜的手臂不放,她喝了点酒,贴着她一个劲儿说香香软软之类的话。   到林宅,秦女士跟陆宜好不容易将她送回的房间,哄着洗漱完躺在床上,林予墨忽然惊坐起:“嫂子,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吧!”   “这孩子闹疯了。”秦女士笑笑,点她的额头让她倒回去,又给她捻过被角,收拾差不多跟陆宜下楼。   林晋慎在楼下,与林父说话,看他们下来,他问:“睡着了?”   陆宜点头。   秦女士笑:“还跟个小孩似的,看着跟送出国前没多大区别。”   还是爱玩爱闹,跟自己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,完全是两个极端,儿子性格这样闷,也不知几个人受得了。   阿姨送来茶,陆宜接过,慢慢喝着,秦女士在她身边坐下道:“今天晚上就在家里睡吧。”   陆宜:“好。”   秦女士跟陆宜聊起来,问她最近怎么样,知道她现在工作也忙便道:“要不然你们住回家里来?有什么事妈还可以帮忙。”   “没事的妈。”   秦女士笑:“我就是怕你辛苦,小宜,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,妈从开始就对你很满意,只是晋慎这性格闷了点,话少,希望你多担待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性格闷,话少。   陆宜已经不想说林晋慎现在是什么样子。   她听到这种评价,下意识去看林晋慎,他坐在单人沙发,就算在自家也坐得端正笔直,一眉一眼,都符合他的刻板印象。   她眼里带着揶揄笑意。   林晋慎接过她的目光,很淡,像是在反问:怎么,这话有什么不对?   嘁。   他真的太装了。   闷不见得,闷骚才是。 第59章   当晚在林宅住下。   林晋慎的房间有些改变,是陆宜住下时落下的东西,有时候是一小块镜子,口红,化妆刷,以及上次抓来的娃娃,甚至有泡芙的猫窝跟猫抓板……这些零零散散的物件充斥着房间角落,林晋慎这种轻微强迫症,竟也看习惯。   如果有天这些东西被清走,他反倒不习惯,像是少了些什么。   最重要,是多一个人。   陆宜头发刚由他吹干,蓬松柔顺地披在两肩,她盘腿坐在床上回消息,吊带滑落一边都未发觉,身上像是镀层淡淡的柔光,构成最生动的一幅画。   可以的话,他希望每天如此。   陆宜放下手机问:“不睡觉吗?”   “睡。”   林晋慎收回思绪,躺下时自然地拥她入怀里,贴着她的额头,说:“我明天要飞美国。”   “嗯,我知道,一个星期?”   江询都已经告诉她,行李已经提前在澄西园收拾好。   林晋慎说:“嗯,如果结束我会早点回来。”   陆宜闻着他的味道:“好,我等你回来,平平安安的。”   一早就要飞美国,林晋慎比平时早起一个小时,他洗漱完从浴室出来,要走时看见床上的人又折返回去。   模模糊糊,陆宜感觉到被亲了。   先是额头,然后是眼睛,一路往下到嘴唇,湿润柔软,她困倦地地睁开眼,直到看清眼前的脸,根本来不及说话,整个人都是懵的。   室内还是暗的,天还未亮。   “弄醒你了?”林晋慎撑着手臂看她,声音里没有半点歉意,就像是有意为之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又不是块木头,这么大动静还能不醒。   林晋慎道:“我准备走了。”   “所以你叫醒我?看我睡得很熟,心里不平衡是不是?”陆宜还是很困,任谁天没亮被叫醒,都有点起床气。   他已经换好衣服,她便将他领带扯出来,搞点破坏,让自己心理平衡。   林晋慎捏住她的鼻子,看她张开嘴,失笑低头吻上去,然后放开,听她乱掉的呼吸声,低笑从喉咙里溢出,一并递进她唇里。   陆宜从一种晕,到另一种晕。   身下的床边变成柔软云团,她一直在下陷,只能如溺水般牢牢抓住他的手臂。   吊带收紧,真丝的布料无法收缩,如同一张网,将他们套牢,如小飞虫在挣扎时,显出各种形状。   陆宜一双眼眸水润清亮,像是哭过。   林晋慎也没好受到哪里,躁意从胸口往下压,他绷得如箭上弦,却只能强行克制,最多只有半个小时,时间不够。   很想,很想将她一并打包带走,他这一走,再回来就是一个星期之后。   但是不可以,她有自己的工作。   他从未这么优柔寡断过。   对他来说不够,对陆宜来说是过头。   她弓着身,像是被电流击中后不受控制地蜷缩,喉咙有声音要溢出,她捂着唇硬生生压下来。   林晋慎低声道:“每天记得视频。”   陆宜死死咬着唇,很想问他一定要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吗?但她不回答,他有的是办法撬开她的嘴巴。   “……嗯。”眼尾溢出生理性眼泪。   林晋慎衣冠楚楚,除了被她弄乱的领带,怎么看都很正经,他说:“不能画饼。”   陆宜胡乱地嗯嗯着,整个人快要死掉了。   林晋慎吻掉她眼尾的眼泪,听她带着哭腔哼出来那一刻,全身心满足,一直吻她眼睛,吻掉咸咸的眼泪,说:“等我回来。”   陆宜埋头在他胸口里,脸全都丢光,这辈子也不愿意抬头做人。   林晋慎抽出纸巾,擦手,道:“床单可以说是我弄的,喝水时不小心洒在床上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这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吗!   而且本来也是他弄的,什么叫可以说是。   陆宜现在不想跟他辩驳,她抵着他胸口平复半会儿,从床上坐起来,远离那一块,她吸吸鼻子,余韵压下去。   “你还不走吗?会不会迟到?”   “还有五分钟。”林晋慎看过时间。   “哦。”   她觉得自己实在很无辜,要赶飞机的不是她,但还是被迫这么早醒。   林晋慎起身,将领带放回衬衣里,塞进西服外套里,这时他又像变回林晋慎,一丝不茍,不用戴眼镜斯文败类的味道就溢出来。   “走了。”他道。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抬腿走至门边,陆宜再次出声:“老公。”   拖着尾音,是她刻意这么叫的,见他回头,眸光幽暗,她继续道:“早点回来。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?”   这个时候这么叫,存心的。   “想想还是带你一起去的好。”林晋慎往后撤一步,仿佛下一步就要走来,将只裹着被子的她打包上车。   陆宜失笑,作举手投降状。   她恢复正常声音:“别别别,你快走吧,别迟了!”   林晋慎看过腕表时间,的确一分钟不多,他嗯一声,声调平平:“回来收拾你。”   陆宜抱着被子,看着他出去,脸上的烫意迟迟没褪下去。   嗳。   发痴。   因为周六,陆宜心安理得补觉到十二点。   被单的痕迹已经干掉,看不出什么异常,等她回澄西园,阿姨也会拆下来洗。她松口气,避免不必要的尴尬。   她洗漱完出去,喝水时,林予墨下楼。   林予墨打着呵欠:“早,嫂子。”   秦女士跟小姐妹逛街,家里只剩下她们俩,两人作息一致,正好一块吃午饭。   吃饭时,林予墨瞟到陆宜脖颈上的可疑痕迹,不怪她视力好,而是陆宜皮肤太白,有点什么红的青的就很明显。   而且皮肤嫩,稍微用点力能留下痕迹。   陆宜注意到她的目光,下意识伸手去碰。   林予墨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:“蚊子咬的我知道,我们家什么都不多,就是蚊子多。”   “就是下嘴忒狠了点。”   也不懂怜香惜玉,她狠狠批判这种行为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的台词被抢走,不知道说什么。   林予墨往嘴里塞一口饭,吞咽后道:“我哥是真的道貌岸然哦。”   作为最大的受害者,她真的有这个资格。   陆宜也赞同,轻笑一声算是认可。   她们两个私底下没少吐槽过林晋慎,大多时候都是林予墨声泪控诉自己成长中受到的来自哥哥的压迫。   林予墨握着筷子,道:“从我记事起,我哥就已经这么凶,我那时候还小嘛,心灵也很幼小,他跟我讲一句话,我就忍不住瘪嘴哭。”   硬生生将她逼成小哭包。   怕都是有根源的。   林予墨继续道:“前两年,我当时在英国嘛,年纪小也好幼稚,遇到点事哭得要死要活的,他竟然闪现到英国,看着我那副样子,眉毛皱得都能挤死苍蝇。”   她学着他的表情,是从里到外的嫌弃。   林晋慎给她一个小时洗澡将自己收拾出人样,要带她出门,是真的倒计时,也会在倒计时结束,不管她什么鬼样子都能带她出去。   因为以前的压迫,林予墨老老实实去洗澡换衣服,一个小时后,他带她去餐厅吃饭,去买东西,以前她都舍不得买的包,他眼睛不眨地就刷卡了。   她感受到金钱的治愈能力。   如果不够强,那一定是花得不够多。   面对那么多稀有皮,林予墨很难挤出一个难过的表情。   林予墨度过她那段时间里最快乐一天,林晋慎说得最多的一个字是买,碎钞结束后,她好奇地问:“那栋楼也可以买下来吗?”   林晋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:“你要分清什么叫想要,什么叫痴心妄想。”   现在回忆起来林予墨仍然觉得很好笑,她毫不夸张地说:“我那时候就觉得我哥一定是可靠的男人。”   说多坏话,偶尔也讲讲好话中和一下。   “嫂子,我可没有美化他的意思,但真的,我能感觉到我哥好喜欢你,他知道怎么对人好的。”   就是可能嘴巴不会表达。   陆宜笑着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   林予墨吐出一口气:“那就好啦,希望你们幸福美满。”   这些话她想说很久,都没等到时候,怕自己多嘴,有失分寸,现在终于说出来。   陆宜:“希望承你吉言。”   —   陆宜搬回澄西园住。   她的日常很简单,大部分时间在工作,工作回来后,有时间就下楼遛泡芙,拍它的照片发给远在另一端的老父亲。   虽然老父亲时常会问:“它妈妈呢?”暗示她发自己的照片,但她偏不,只会等到视频,有时候是早上,有时候会是晚上,时间灵活变动。   比如今天,是她这边的早上,他那端的夜晚。   陆宜牺牲一个小时睡觉时间,跟他视频。   林晋慎给她看他今天随手买的娃娃,因为认为很像她就买下,镜头照过来,陆宜看到胖乎乎的娃娃,笑容止住:“……请问哪里像?”   “脸,神态也像。”   陆宜认为他在黑自己,但是没有证据。   “你穿的什么?”林晋慎皱下眉,目光刚从她的脸上移到身上,不是她平时穿的睡衣,而是白色衬衣,但尺寸不对,而且莫名眼熟。   “你说这个吗?”   陆宜将镜头拉远,上半身全都入镜。   她的确穿的是白色衬衣,在过于宽大的衣服里,她的身形包裹在里面绰约显现,领口的位置更宽,露出一截锁骨。   而这衬衣,是他的衣服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陆宜将镜头拉回来,表现得很正常,说:“我睡衣脏了,临时穿了你的衣服,对了,你不会介意吧?”   话说得跟真的一样,而没有其他小心思。   她就是故意的,反正隔着屏幕,他什么也做不了。   “介意。”   林晋慎垂眸,声音又低又严肃:“脱了。”   陆宜:“?”   是人话吗?   “你能不能正经一点?”陆宜面红耳赤,还得绷着脸,让他脑子里想点别的东西。   林晋慎望着她:“是你先穿我衣服,我在家的时候怎么不穿?”   因为知道他会如笋般剥开再吃掉,所以她不玩这种把戏,但现在他们在视频,他看得到但是吃不到,所以放心大胆地动小心思。   “想勾我,又不想负责。”声音低低的。   什么都知道,但还是会上钩,他是自愿的。   陆宜脸还是红的,没想到一件衣服的效果这么大好嘛,她甚至还没做什么呢,她反驳:“这样就算勾了?”   怎么也得不经意地扯下衣服什么的吧。   林晋慎镜头里眸光很暗,他靠躺在床头,只留下一盏壁灯,四周的光线很暗,额头的碎发垂下来,落下一小片阴影,近到睫毛都能根根数清楚。   他从喉咙里溢出声嗯。   低沉又磁性。   陆宜听着耳根烫烫的,她明明才是做局的那个,仿佛也成为掉进陷阱的那个,她克制着羞耻,轻声说:“没办法,谁让你不在呢。”   林晋慎抬起眼睫,睡衣领口露出小片皮肤,那一刻对视,陆宜心跳也漏掉半拍。   他什么都没露,但莫名就是很性感,好像就在身边,是可以真实触摸的。   半晌,林晋慎叫她名字:“陆宜。”   陆宜不明所以:“嗯。”   “陆宜。”   “嗯?”   “陆宜。”   “……嗯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他一遍遍叫她的名字,声音却越来越低,她也配合的,在他每叫一次名字,就应一声,过会意识到身上,整个人仿佛被烫过,被蒸熟,还冒着热气。   最后一声:“老婆。”   陆宜咬唇:“嗯……”   镜头突然黑掉,不是切断也不是卡住,她真切听到手机那端传来的闷哼声,没有画面,只有声音,留有无限的遐想空间。   啊啊啊!   陆宜不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,她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,耳朵尖都已经烧红,她躺下去,抱着被子内心呜呜两声。   脑子里有好多片段闪过,最后是她想象出来的,就算只是想到那张脸,就忍不住闭眼,企图将那念头清理出去。   色令智昏!   也不知道多久,视频还没挂掉,两个人同时拿回手机,镜头里出现他们的脸,一个还红着,另一个也没好多少。   两人都心知肚明刚才发生什么,但默契都没有提。   林晋慎眉眼里染着还没散去的欲色,多了些慵懒的神色,他开口嗓子就哑得不像话:“我很想你。”   完了。   还没摁下去的心脏又开始扑通跳起来,比刚才还要剧烈,仿佛要跳出胸腔。   陆宜脸快烧起来,轻哼一声,说:“你就是想做。”   林晋慎也没有否认,真见面谁能忍住,他至少做不到,他垂着眼睫道:“嗯,想做,也想结束后抱着你睡,那时候你身上会很烫,你会靠过来,会贴着我,呼吸好乱,像累坏了。”   “那时候,抱起来很舒服,身跟心都是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快被他这场火烧干,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,只剩下眼睛望着他,既觉得躁,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。   这种矛盾感,构成心底一个发疯的念头。   她真的真的好想好想看见他!   现在立刻马上。   但这是不成熟时候会产生的幼稚想法,他们又不能顺移,就算现在在飞机上,回来也需要好几个小时。   她握着手机,拉开被子,露出整张脸,眸光过分明亮,她轻声说:“我也很想你。”   “快点回来吧。”   她低声念道。   喉结滚一圈,林晋慎说:“好。”   陆宜的闹钟响起,他们得结束视频聊天,陆宜说句拜拜后挂断电话,起身去浴室,镜子里她还是面若桃花,她只好用冷水拍一拍,再抬头,水珠从脸上滚落,沾湿白色的布料。   好像还是没什么效果。   这天晚上,林晋慎发来消息,他提前两天回来,半个小时后到机场登机,也就说第二天早上会回到国内,他会先回公司,然后他们一起吃晚饭。   陆宜回好。   她放下手机,随手抱起身边的泡芙,一人一猫面对面,泡芙呆呆萌萌的望着她,她问:“爸爸要回来了,你开心吗?”   泡芙:“喵?”   陆宜笑笑,抱它在怀里,下意识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。   她定第二天闹钟,比林晋慎飞机落地时间要早,因为昨天已经聊过,还没收到林晋慎的消息,心情还不错地打开今天的新闻。   目光被其中一条新闻吸引住。   【突发事故,昨夜3点从美国飞回中国飞机坠毁。】   明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低,陆宜在看到标题那刻还是眩晕一下,她点开那条新闻,屏住呼吸,好几秒才看清楚里面的文字。   失事飞机是辆小型飞机,包括飞行员在内,总共五人。   她认真对着信息,确定不是。   但那瞬间跌到谷底的心情仍然没有恢复,她忍不住想,如果是的呢,她要怎么办,大脑完全一片空白,思考不了。   那一刻,她完全共情遇难者的家属。   这世界每天都会发生意外。   片刻后,林晋慎发来消息。   飞机落地,他回国了。   陆宜呼出口气,说好,没有跟他讲刚才的事情,连她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,但就是的的确确发生了。   也是在那一瞬间,她很确定,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他。   她起床,照常去公司,上午会有一个小会议。   林晋慎也同时到公司,处理国内堆积的工作,中午午饭是在办公室里解决,他发去定的餐厅位置。   收到消息时陆宜正在外面,她看着他发来的位置跟时间,淡淡地笑下,回一个大拇哥表情包。   林晋慎:【时间好慢。】   陆宜愣了下,知道他是在说时间好慢怎么还没到七点,他想跟她见面,迫切的,跟她是一样的。   好像小朋友等放学的时间。   他们都被困在各自的角色里,要做好自己的事,才可以做自己,做陆宜,做林晋慎。   这是成年人的法则,他们一直遵守得很好。   陆宜望着那四个字,几乎是瞬时想到昨天晚上,她当时迫切的心情,跟现在一样。   她合作的事差不多谈好,剩下的就是恭维的场面话,但现在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里,她说句抱歉:“我突然有点事,可能要先走。”   “嗷,好,没关系的,下次联系。”   “谢谢,祝我们合作愉快。”   陆宜走出去,正是中午,人来人往的,眼下全都成为虚影,胸腔里仿佛有一个念头在横冲直撞,她没有回复那条消息,而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。   那边很快接听,叫她名字。   声音低低的。   他们好像很近,近在咫尺一般。   陆宜握着手机,脑子里还没怎么修饰语言,话直接脱口而出,她说:“林晋慎,我们生个孩子吧。”  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蹦出这句话,说完自己都愣住。   结婚之前,她不喜欢也不排斥,如果没感情,那么尽可能不好会比较好,但现在,她莫名地升起这股念头。   没头没尾,突然说这一句,好似发神经。   电话那边停顿好久,时间一分一秒都像是被拉长,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,不知道他会怎么想,怎么反应。   半晌,那边问:“现在?”   陆宜想笑,她眯着眼,看着现在晴朗的天空,日光明晃晃的,身边人来人往,而她握着手机,说要个孩子。   她嗯一声,肯定的语气,她问:“你怎么想?”   又是片刻停顿,时间在那一刻静止。   江询本来有事情,敲开办公室的门,便看见自己的老板忽然起身,径直拿过挂着的西服,大步地往外走,手里拿着手机,贴在耳边,还在听。   但江询已经明显感觉到他的表情不对,一直以来,他都觉得自己老板成熟稳重,有着泰山崩于前脸色仍然不变的稳重,但现在,有些急,甚至可以用乱来形容。   他下意识低声问:“林总,是有什么事吗?”   说话间,林晋慎已经大步走过来,周身压迫感让江询抿唇,觉得自己不该多问。   林晋慎走过他,声音低沉:“你现在在哪?” 第60章   挂掉电话,陆宜还在恍惚中。   刚才的对话好像不真实,应该存在一个荒诞梦境里。   她问他要不要生一个宝宝。   他回你在哪。   好像对暗号,都同样的没头没尾,但这世界总有人,懂你的奇奇怪怪。   陆宜去附近的酒店,酒店的品牌她不认识,但从酒店的设计来看,至少也会是五星,好的一点是,步行过去不到五分钟。   经过旋转门,她走进大堂,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,开一个套房,刷卡,递身份证,前台小姐将房卡递给她,微笑道:“祝您入住愉快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陆宜没直接上去,在大堂的休息区等林晋慎。   她往后靠去,目光落在角落里半人高的花瓶,她伸手抵着脸,笑意如同深夜里绽开的花,真不想她能做出来的事。   但此时此刻,她偏偏在这里。   陆宜拿出手机,给他发酒店名字,说房间已经开好,她在一楼等他。   林晋慎:【好,我还有十五分钟。】   陆宜:【等你。】   十五分钟后,她从玻璃门,看到熟悉的身影。   他大步走来,连领带都好好的系着,明明只是几天没见,却好像隔好几个月,她的的确确感受到自己的想念。   林晋慎从旋转门进来。   陆宜起身。   林晋慎走过来,带着风:“确定要在这里吗?”   “有什么问题吗?这家不行?”陆宜不明白,她认为这家规格也不低,环境服务什么的都还挺好的,不至于看不上吧。   “……也不是不行。”林晋慎道。   感觉怪怪的。   好像被泼一盆凉水,没刚才那么冲动,好像就只有她失去理智,而林晋慎全程冷静,甚至还关心起酒店的条件。   这种感觉不太好。   她没说,因为林晋慎已经握着她的手往电梯的方向走。   还没走过去,员工电梯门忽然打开,出来一堆工作人员,全都身着职业装,非常好认,乌泱泱地走过来。   其中一个带头微胖的,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茍,径直走上前:“林总好,我是江望,是大堂经理。”   他有那么点慌张,不知道是什么情况,老板突然到访,以为是临时起意的考察。   林晋慎是出名的严格,酒店提前准备也不一定能过他的眼,而这次毫无准备,他已经想到被辞退的画面。   而陆宜有点被吓到。   这阵仗有那么点熟悉,他们第一次见,也是这样?   “江经理。”林晋慎扫过一眼。   江经理紧张到手心都是汗:“林总,您说。”   林晋慎说:“没什么事,让他们都去忙。”   “好。”   江经理回头让他们散了,他回头,跟老板的目光对视。   “你也是。”林晋慎道。   啊?   我也?   江经理愣了下,不让跟着,心里反倒更紧张。   陆宜也在这时候终于明白一个事实,她开房开到自家酒店了。   她对华域旗下的酒店品牌并不清楚,华盛她知道,但是眼下这一家酒店她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,现在好了,酒店员工以为林晋慎视察,全都跑来了。   全都知道他们今天在这开房,大中午的,青天白日的。   所以他当时才问她确定要在这里吗?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想捂住脸,又想可能要先从地上捡,因为全都丢完了。   林晋慎也不知道自己老婆不熟悉到这种程度,他感受到握住的手变得冰凉,回头,陆宜脸上红一块白一块,接触到他的目光,立刻低头,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。   她后悔了,她现在就想走!   电梯“叮”一声,电梯门打开。  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,陆宜如芒在背,不用想就知道身后有数道好奇的目光,等电梯门合上,那种感觉减轻,她又能呼吸了。   “我不知道这也是华域旗下的酒店。”陆宜声音好低,已经快要自闭。   林晋慎还握着她的手,说:“没关系。”   “怎么会没关系。”陆宜被刚才阵仗吓到,什么生孩子想法全都没了,已经在想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一生,她仰头:“要不然你假装视察吧。”   “专程开一间房?”   “主打一个出其不意,你说呢?”陆宜脑子在高速旋转,企图为这次的乌龙找一个合理理由。   说话间,电梯已经到楼层,他走出去,连带着陆宜一块。   刷卡,房门打开。   “不好。”林晋慎握着她的手,下一秒,房间的门关上,她背抵上门,他贴过来,摁住她的手,从善如流地吻下来:“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浪费任何一分钟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不给任何反应时间,温热的呼吸像是爆发的火山岩浆,灼烧着她。   剥笋般,剥去层层外壳,露出内里娇嫩的芯,吃笋的方法也很讲究,需要小心,轻易就能留下痕迹。   要温柔,但也不能那么温柔。   呲啦一声,火苗突然蹿起,映照在两个人的脸上,他们那么近,近到能望见映照在彼此瞳孔里的影子。   陆宜在节节败退,唇上的口红被吃得斑驳,又出现在其他地方,后背抵着冰冷的金属门,身前是一团火在烤,她已经不知是冷还是热,或者两者都有。   煎熬近十几分钟。   他们步子全乱朝着最终地走去,像是鸟群飞望湿地,只是谁都没有分开,连看路都分出精力,吝啬到偶然用余光,因此踉踉跄跄的,混乱到随时都能跌倒。   也是在这种慌乱里,林晋慎摁到关窗帘的按钮,内外两层的窗帘缓缓合上,完全遮挡住日光。   室内一团黑,是浑浊的,是难以分辨的。   他们早已经明亮的光线,突如其来的暗让他们短暂失明,只凭借着触觉与嗅觉感受对方的存在,他们贴着唇,鼻尖相抵,连呼吸空气都一并分享。   干柴烈火,遇火即燃。   等适应黑暗,两人目光都闪着熠亮的光,像是互相依偎的两只小兽。   这只是一时的错觉。   林晋慎亮出獠牙,闪着食肉的冷光,温存是假象,暴虐才是本性。   陆宜被抛掷在床上,不到一秒的时间,他们脸贴着脸,像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共享同一颗心脏。   “等会。”   林晋慎哑声道,本能想去抽屉里找东西,以往他都很认真,结束后也会检查有没有破损的情况,突然想起他们已经不需要。   这是第一次。   陆宜鼻腔里溢出声音,像是哭音,细听又不是,只是本能的,她想要做点什么分担这种难熬。   但林晋慎会体贴地问,吻过她的唇,担心是吃太撑。   他就是一本正经,说什么话都不会脸红,也不觉得有任何不适,在这种反差下,她心脏狂跳,仿佛一场毁天灭地的地震,她摇摇欲坠,却被他死死焊住。   天与地之间,只有一个支点。   陆宜不知道这场地震什么时候会结束,有时候是余震,震感并不强烈,但余震过后,又迅速掀起新一轮地震,地动山摇。   这是只有他们的世界。   总是如此的,先是开胃菜,然后是正餐,饿了一个星期,总要吃够吃撑才算回本。   直到有不合时宜的“咕咕”声响起。   “饿了?”   林晋慎愣一下。   陆宜嗓子都哑了,她想问难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吗,从进门到现在,她一口水都没喝过,一直被狠狠压榨。   再看时间,已经六点。   的确该饿了。   林晋慎低头,吻她的面颊:“你先洗澡,我去点餐。”   “嗯。”   陆宜懒得说一句话,从鼻腔里哼出一声。   ……   从林晋慎到酒店那一刻,慌那么几分钟的员工终于省过神来,老板不是来视察的,而是真的开房,一男一女,还能做什么。   也有员工不认为老板能做出这种事,毕竟老板的形象一直是禁欲严谨,怎么看都不像是重欲到白天都干坏事的男人。   况且,老板刚结婚没多久。   如果是,那就是出轨,女员工纷纷拧起眉,以往的高大形象在此刻有些幻灭。   出轨就算了,还调自家酒店,真这么有恃无恐?   立刻有人指出,开房的人姓陆,漂亮的人总是让人格外印象深刻,因此她清楚记得对方的名字叫陆宜。   听着有点熟悉。   “熟悉是吧,那你知道我们老板娘姓什么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姓陆,陆宜。”   不可能巧合到同名同姓,所以只有一个可能,来开房的人就是老板娘本人。   有人捂唇笑起来,震惊道:“所以是老板跟老板娘来开房,大白天的,不回家反而来酒店……真夫妻玩这么野。”   “你不懂了吧,现在流行cosplay!”   什么扮医生跟病人,服务员跟客人,甚至是老师教授的……只能说都是夫妻情趣,像出来开房,有可能就是玩偷情。   所以偶尔玩一点小情调,很正常嘛。   “看不出来,老板这么会玩。”众人恍然大悟。   还以为是站桩输出的选手,没想到,技能点还挺多,人果然不可貌相,越是禁欲的人,私底下可能更烧!   “但真的不用避着点吗,起码挑一个别家酒店。”保密是职业素养,但八卦是人类的天性,尤其是老板的瓜,怎么可能不吃啊。   “这个我感觉像是乌龙,因为老板娘好像不知道这是自家旗下酒店,江经理跟我们过去时,把老板娘给吓到了。”   当时反应是真的很可爱。   眼睛忽然睁大,下意识就抓住身边人的手臂,脸迅速红起来。   当时是真的吓到了。   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你们觉得老板跟老板娘什么时候会出来?”   刚有人抬抬眉,立刻就有人打断:“禁止拿这件事下赌注啊,怪没道德的。”   话没说完,又笑了。   没聊多久,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。   三个小时后,群里又有人丢出重磅信息:【报!林总点餐了!点得还不少,需要两个人推餐车去。】   又引起新一轮热议,什么“好顶”“好劲”“人心黄黄”的字眼在乱飘。   有人自告奋勇去送餐,竞争激烈,最后两位要骰子赢下机会。   摁响门铃前整理下领结,才道:“林总您好,客房服务。”   半分钟后打开门,老板穿着浴袍,系着腰带,松松垮垮没那么工整,显得随性慵懒,头发是湿的,明显刚洗过,他示意他们进去,将餐摆放在餐桌上。   两人目不斜视,做完自己该做的,就退出去。   “什么情况?”有人立即问。   两人很诚实地回答:“老板好欲!!!”   从来就没见过老板这样子,平时总是西服领带一丝不茍,走路时背脊挺得笔直,规矩模范的跟教科书似的,突然见到穿着浴袍的老板,头发来不及擦还滴着水,从冷白色调的皮肤上滑过,小脸忍不住通黄。   群里一片嗷嗷叫。   林晋慎关上门,去卧室叫陆宜:“过来吃饭了。”   陆宜倒在床上,累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,但肚子很诚实的在叫,她裹在白色浴袍里,凉凉望他一眼。   哀怨的,可怜的,生气的,什么都有。   林晋慎全都照单全收,他走过去,将她从床上抱起来,放在餐桌边的椅子上。   他点的餐很丰富,基本上他记得还不错的都点一遍,冰桶里冰着酒,他用起瓶器打开瓶塞,先倒两杯。   陆宜又渴又饿,她拿着刀叉,先吃一口班克尼蛋,然后抿一口佐餐酒,补充被耗尽的能量。   安静地吃几分钟,胃里有了慰藉后,怨念也没那么大。   毕竟是她先发出的邀约,虽然过程凶悍一点,但也可以理解,毕竟她又不是没爽到。   林晋慎剥一只虾递过来:“多吃点。”   陆宜警惕地望向他,说:“为什么我听着话里有别的含义?”   林晋慎弯唇:“什么含义?”   “就像是农场主喂小猪,也会说多吃点,吃饱才能长胖……”陆宜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:“黑心的农场主。”   林晋慎剥第二只虾,神色坦然:“那你可能会错意,我不需要你长胖,只需要你吃饱干活。”   “?”   陆宜:“你比黑心农场主还黑心。”   林晋慎垂着眼笑,手上的动作没停,剥完虾,给她切牛排,专注的神情让他看起来过分好看,让人移不开眼。   陆宜忽然想到以后他们的宝宝,她问:“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?”   “都一样。”林晋慎道。   回答跟预想的一样无聊,她说出自己的想法:“我喜欢女儿,像你一样高鼻梁,双眼皮,她肯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宝宝。”   林晋慎一板一眼地道:“就算她低鼻梁,单眼皮,也会很漂亮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“我命令你收回这句话!”   谁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做出一个小生命,她手放在肚子里,告诉它那些话都当不得真,她的宝宝一定是高鼻梁双眼皮,有着爸爸妈妈所有优点的漂亮宝宝。   林晋慎只得妥协:“我收回。”   “她会跟妈妈一样漂亮。”   目光对视,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。   过会又聊到宝宝的未来教育问题,林晋慎说他可以负责这一块,他对教育孩子有经验,毕竟从自己妹妹练过手,有二十几年经验,会是要求严格的父亲。   但陆宜总觉得这句话不太可信,从他总私底下给泡芙加餐就知道。   两个人都喝了点酒,度数不高,但有微醺感,她抱着手臂问:“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想生宝宝了?”   没有任何预兆,就这么突然说出口。   林晋慎望着她,眸光漆黑:“我可以感受到。”   因为那一刻,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。   当喜欢达到顶峰,急需一个缺口,是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的信号,也是一种隐晦的欲求。   他们想要彼此。   仿佛冶炼的铁,在高温里融化,在剧烈撞击下,成为一体。   陆宜下巴抵着膝盖,心脏一下子变得很充实,他们都不是煽情或者表达情感的人,房间静谧无声,对视下,灵魂靠得很近。   这一天,他们都将手机开启勿扰模式,工作、朋友消息全都放一边,世界离开他们不会坍塌,但两个人足够构筑一个新的世界。   他们一直在酒店,看电影看夜景听歌,饿了会送餐进的房间,完完全全享受属于他们的时间,没有人打扰。   睡觉的时间很少,断断续续的。   晚上的时候不用拉窗帘就已经足够暗,他们同时淌进夜色的河流,宣泄着用不完的精力。  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不会流通,不知何年何月,天是什么亮的,又是几点钟,没有人去关注。   陆宜不知道是第几次。   不用做措施,连“证据”都没有,没办法去计算。   像是发一晚上的高烧,身体的水分被一点点蒸发干,又喝掉一杯杯的水补回来,来来回回的,结果就是嗓子哑掉了。   完美契合感冒的症状。   直到看时间,陆宜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。   摁着按键,窗帘开一点,刺目的亮光照进来,天色早已经大亮,而里面还陷入混沌黑暗里。   陆宜刚侧过身就被一只手臂重新拉回去,从被子里滑过去,又紧密地贴在一起,人还没醒,已经开始吻她的脖颈,湿漉的,温热的,柔软的。   就像前几次一样。   “……”   “十二点了。”陆宜开口,被自己嗓子吓一跳。   林晋慎拉过她,吻过她的脸颊,最后是嘴唇,又卷起新一轮的浪潮,她被卷入其中,浮浮沉沉,手指被握紧,仿佛有强迫症一般,一根一根分开,十指交握。   陆宜手指穿过他的头发,不轻不重地扯着。   她呜咽,眼泪从眼尾溢出来,仿佛最后一点分水,再这样下去,连眼泪都没有了。   人还没醒,结束后又睡过去。   林晋慎手臂越过她,将那一条缝隙的窗帘也一并关掉,他们重新归于黑暗。   陆宜缩在他的怀里,睡得更沉。  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点,她接受上一次的教训,这次是直接打开窗帘,只剩下白纱窗,不至于泄露隐私。   光彻底照进来。   昨天的荒唐也被照得干干净净。   就算是一场梦境,现在也是时候醒过来了。   林晋慎举起手臂挡着光,睁开眼,眼睑是深浅的折痕,还有些困倦,声音低沉哑哑的:“早。”   陆宜哭笑不得,心又软得一塌糊涂,想想还是道:“早。”   早什么啊,已经是中午两点。   换在平时,是双方都会鄙视的程度。   两个人一直赖到清醒后起床,又去洗了个澡,林晋慎帮她吹干头发。   衣服是昨晚送去干洗的,到今天刚好被送来,陆宜慢吞吞地穿上,手绕到身后,提上拉链,裙子的腰身随即收紧。   没有化妆品,什么都没擦,脸已经自然红润,稍浅的瞳色,气色很好的样子。   从进房间到现在,陆宜像只乌龟躲进壳里,不去管外界会怎么想。   但他们马上要出酒店。   她想到昨天的阵仗,今天再出去,还得社死一次。   林晋慎已经穿戴整齐,走过来问:“好了吗?”   陆宜抬头,没回答,认真地建议道:“没有,你先走吧。”   “还有什么?”林晋慎环视一圈,没看到遗落什么东西,她来时就一个小包,他则什么也没带,他道:“有什么没弄完我帮你。”   陆宜:“我只是觉得,我们一前一后走会比较好,你先走,我半个小时后再走。”   两个人一起目标过于明显。   林晋慎眉头皱起:“为什么?”   “有点没脸见人,他们,酒店里的员工都知道我们在房间待一天一夜。”两顿饭都在酒店里解决的,不用想,都可以想到他们私底下会怎么讨论。   劲爆,老板跟老板娘激战一天一夜!   不是空穴来风,她也出去上过班,加过公司私底下的群,知道都是怎么八卦的。   “就这样?”   林晋慎不以为意。   陆宜幽幽地望他一眼:“你是觉得没什么,一天一夜是对你的夸赞。”   “一天一夜就算夸赞?”林晋慎问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想说真能装啊,又怕他是真的能装。到现在腿还是软的。   她恹恹地坐着:“你先走吧。”   林晋慎西服熨的服服帖帖,没有一点褶皱,她坐着,他立在她身前,好像一棵原始森林里高大的树,他说:“夫妻开房很正常,就算有人查房,也不会有事。”   “像你说的做,才像是来偷情的。”   “……”这些道理她根本不想听。   陆宜破罐破摔地倒在床上,发出声哀叹:“要不然,你把我打晕扛出去吧。”   “打晕比较难。”   毕竟舍不得。   林晋慎走来,膝盖分开她的腿,睥睨,低声道:“但另一种方式可以试试?”   “什么?”   他声调平常:“做到晕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阎王来了都要称一声爷的程度。 第61章   陆宜没有晕掉被扛出去。   相反很清醒,面色红润,精力充沛地走出去。  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,是不想表现出半点萎靡被误会,即便,被“误会的”才是事实。   他们需要办理退房手续,归还房卡给前台。   “好的,感谢林总跟太太的入住,欢迎下次入住。”前台收卡,依然是标准微笑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下次。   “走吧。”   林晋慎握住她的手,去负一楼停车场。   陆宜心里有鬼,快步往前。   进电梯后林晋慎道:“我说过酒店员工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,有职业素养,不会说什么。”   陆宜松口气,等上车,最难的那步已经踏出去,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,她摇下车窗,久违地呼吸新鲜空气。   而同时酒店的内部群里,再一次活跃起来。   “报告!老板跟老板娘中午三点退的房。”   “老板身体真好!”   “老板娘也不差!”   “谁懂啊,两个人看起来都斯斯文文的,私底下结果这么狂野。”   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   “……”   —   从酒店出来后,两人达成共识。   并不是一定现在就要孩子,只是彼此都做好准备,什么时候有则顺其自然就好,两个人在这件事都很随性。   没有阻隔,不受束缚地接触,也让频次增高。   一周三次早抛之脑后,一天三次差不多。   陆宜眼睁睁看着林晋慎形象在一点点崩坏,揶揄道:“你知道以前你接我去你家,在车上,离你近一点你都很嫌弃地往后退了吗?”   那时候的林晋慎,还是古板的,严肃的,且不近女色的。   她甚至怀疑他不行。   谁能想到,他能与之前判若两人。   陆宜敲打他:“林总,请问你的人设是不打算维持了吗?”   “人设有什么需要维持的,那只是别人的看法。”林晋慎没认为自己有变化,他只是进入一个新的阶段,有了很喜欢的人。   声调冷酷。   陆宜轻哼一声。  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脸上,道:“有一点需要纠正的是,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,往后退只是不适应。”   他认真回忆那天,记忆还算深刻,一些细节都没有忘掉,当时怎么想的也还记得。   “有什么不适应的。”陆宜好奇问。   “你的味道。”林晋慎很坦白地讲,因为那一瞬间的甜味过于突然,他没有任何准备。往后退是自我保护行为,像看见艳丽蘑菇本能联想到有毒。   他讲得一本正经。   陆宜在他的形容下,像是发现点什么盲点,眸光清亮:“所以那时候就动心思了是吧?”   林晋慎不置可否。   他可能要比自己想的更早就动心。   一见钟情也好,日久生情也罢,他从来没后悔跟她结婚。   陆宜没忘记这次谈话的目的,她竖起一根手指头,语气坚决:“一次,最多一次。”   林晋慎道:“好。”   “答应得这么快?”   林晋慎吻她的唇,鼻尖,呼吸跟吻一样湿漉,他说:“也有条件,每天跟我晨跑。”   她体力太差,耐力不够,总会先到。   陆宜难以置信地盯着他:“林晋慎你是魔鬼吗?我不要,我拒绝。”   她以为他早就歇了这份心。   林晋慎贴着面,握住她的手指,分开,交握,轻松便握住她的,继续道:“不用每天,每周三次?”   “你对三次是有什么执念吗?两次,最多两次。”陆宜强调。也是为宝宝,她身体好,宝宝也会更健康。   林晋慎哑然失笑说好。   他想的是一次,谈判结果比想象中的好。   答应的时候爽快,做起来难。   闹钟六点准时响起,人还没醒,就被从被子里薅起来,睡意蒙眬间,她坐在床边,单手扣运动胸衣,套T恤,脚被握住,林晋慎蹲在床边给她穿袜子,要过脚踝,这样寒气不会从关节里进去,上年纪后不会关节痛。   每当这时候,陆宜都严重怀疑他跟徐女士偷学过,不然两个人的话术为何查重率如此高。   起床难,跑起来也很难。   林晋慎早已经习惯这样的作息,几十年如一日,他穿着浅灰运动服,做拉伸动作时,如同体育老师般严厉。   陆宜跑到一半累够呛,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吸。   林晋慎意识到她没跟上来,往回退到她的身边,她摆手跑不动了。   “你可以边走休息,我再跑两圈。”   “好!”   陆宜看着他身影大步跑远,才知道刚才为了让她跟上,是有所收敛的,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,在慢走,等他跑完,再一起回家。   吃过早饭,喂完泡芙,再一同出门,两辆车,开向相反的方向。   到下班时间,又会停在相邻的位置。   公司里,陆康成手把手教学里,陆宜进步很快,设计部的事已经逐步交给张放去处理,她有更多时间去处理更重要的决策。   平时没做完的工作,她便带回家里做。   陆宜有固定的办公位置,这种习惯到现在也改不掉,林晋慎便在她另一边,互相工作,并不打扰。   只有泡芙闲不住,左右来回地跳,挤入他们的怀里,好奇地看着电脑屏幕。   林晋慎偶尔会很坏的,伸出一只手盖住泡芙的脑袋,这时候它会老实地僵住。   陆宜从电脑屏幕移开,摁下酸涩的脖颈,端着水杯看一人一猫,林晋慎感知她的视线,转过头,跟她目光对视。   暖色调的灯光,他套着休闲居家服,松软的头发,少些距离感,真的很宜室宜家,她生出点感叹,胸口如融化的糖浆,快要满溢出来时,她感叹:“你好可爱哦。”   自然而然的,真心实意的。   林晋慎:“?”   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他,他也不觉得这个词会用在他身上,他望着陆宜的目光,眼眸里有水光。   “想做了?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确认完毕,他们就不在一个脑回路上。   林晋慎放开泡芙,泡芙重获自由与光明,迫不及待地从他身上跳下来,跑得远远的,一旦意识到没人抓它,它又屁颠屁颠跑回来。   他身体往她倾斜,气息也一并靠近,他抬手想揉下她的头发,却鬼使神差的,被她目光所吸引,手从下往上,捏住她的脸。   脸上的肉很软,轻轻一捏,嘴巴也跟着嘟起来。   陆宜快气笑,但笑不出来,脸被捏着,还是刚才他盖住泡芙的那只手。   林晋慎轻声说:“再忍耐一下。”   啊啊啊!   陆宜拉不开他的手,只好拿眼睛去瞪他,只是没什么威慑力,所以他才会轻笑一声,亲了亲她被迫撅起的嘴巴。   亲完,又看着她的模样,唇线一直勾着,很愉悦地笑:“你才可爱。”   陆宜:“?”   为什么听着像是骂人?   林晋慎趁机浅啄几口,虽然不想放手,但工作时专心比较好,只有效率高,处理结束后,才有更多的时间做该做的事情。   主次他分得清。   他们也不总是只待在家,互相都有朋友,也会赴约。   季长明约过林晋慎陆宜多次,但仍然锲而不舍发出邀约,精神感天动地,陆宜都有些于心不忍,于是答应赴约。   因为婚礼,陆宜对林晋慎的朋友都有好感,结束后,仍然保持着联系。   有时候工作上会遇见,也都很好相处,张口闭口的嫂子。   去之前林晋慎先说,不一定会好玩,他们能玩的东西不过就那些,打牌喝酒聊天……总之,现在看来都是无聊至极的活动。   不如在家看场电影。   陆宜说没关系:“要是无聊,我先回来。”   “好,如果你觉得无聊,我们先回来。”林晋慎纠正道。   不是我,是我们。   陆宜没在意他的措辞,换好衣服,化了个淡妆出门。   地点仍然是唐宫。   季长明顾屿他们已经先到,还有些脸熟的人,在他们进去后,挨个跟他们打招呼。   “嫂子!”   “你们好。”陆宜大大方方地打招呼。   季长明凑上来,先给陆宜叫果汁,说:“如果不是嫂子同意,慎哥怕是把我们都给忘记。”   “没有,他也想来的。”陆宜道。   顾屿哼笑:“嫂子你不必替他讲话,我们现在都知道他是什么人。”   重色轻友,兄弟如衣服,有了老婆就忘记兄弟。   林晋慎随他们吐槽,让陆宜先坐下,他坐旁边的位置,目光落在他们中间,问:“郁则珩呢?”   “路上,快来了。”   “这哥也算是废一半,日夜颠倒,指不定哪天猝嘎了。”顾屿喝口酒,冰块撞击着玻璃杯,发出清脆响声。   季长明下意识推一杯酒给林晋慎。   林晋慎:“我不喝。”   从酒店出来之后,烟酒都不沾。   顾屿奇怪:“不至于一杯都不喝吧,上次阴影了?今天晚上真的不灌你了。”   季长明也应声说:“是啊是啊,嫂子在这里,我们哪敢。”   “没什么阴影,为身体考虑。”林晋慎言简意赅地解释,他要不喝,也没人能劝他喝。   “……”   季长明跟顾屿都习惯他装装的,不喝酒没关系,还可以玩牌,便嚷着要开桌子,陆宜本不打算玩的,但季长明跟顾屿一左一右。   “我们今天主要就是陪嫂子您玩的,您要是不玩,我们哪有心情玩。”   陆宜笑:“是我比较好赢吧。”   “这话说的,我们哪敢?而且新手一般有保护期,运气好。”   陆宜没有谦虚,她的确不会,玩游戏都是黑洞,林晋慎在她对位,已经是明里暗里给放水,季长明跟顾屿也配合,不耽误人哄老婆。   打到中途,郁则珩过来,身形颀长,有那么点颓废气质,先跟陆宜打招呼。   他上场,林晋慎则过来替陆宜看牌。   “这张?”陆宜拿不准便回头问他,得到点头后才笃定地摊开,其余人也不着急,就等着他们商量,有什么可急的,狗粮反正管饱。   陆宜之前没输,现在反倒赢回很多。   而林晋慎之前的也一并给她,她的小金库快堆满。   季长明托着腮:“开心吧嫂子,都是我们几个的老婆本。”   “记得帮我们介绍下女朋友。”顾屿顺势道:“先帮我介绍,我年纪比较大。”   季长明无语:“你好意思么,你就比我大几个月?”   “就说大没大吧?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则冷淡道:“不用管他们,他们单着习惯了。”   “?” [奇^书 ^网][q i].[s h u][9 9].[co m ]   季长明跟顾屿在那冷笑,视兄弟如衣服都算是抬举,根本就是视兄弟为垃圾。   玩牌玩累,便打球下棋,玩什么都有,或者什么都不做,单纯从楼上去看楼下的演奏,唐宫请的乐队一直很有水准。   正如现在,陆宜趴在扶手,看楼下的摇滚乐团表演。   强有力的鼓点,重金属乐,好似一场歇斯底里的情绪宣泄。   林晋慎走过来,将她额边的碎发捋上去,问:“是不是无聊,回去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   陆宜拉住他的手,说:“你听,很好听诶。”   她示意楼下舞台,尤其是主唱,有一把很好的烟嗓,但他唱歌又不靠技巧,全凭感情,所以听起来很有味道,但不油腻。   林晋慎视线下移。   像他以前说的,对艺术没有鉴赏力,其中包括音乐。   他打眼扫过主唱,年纪不算大,裤子是破的,露出半条腿来,衣服也是透的,隐约露出皮肤,动作极尽夸张,引得舞池下的人群尖叫。   林晋慎收回视线,淡淡地道:“一般。”   “怎么会一般啊?”陆宜皱下眉,不过很快又理解,林晋慎听不来这种音乐很正常:“你再跟他们玩会,我们十点回去。”   说话间,季长明顾屿他们也过来。   本来还笑着,目光无意识地往下扫过,又重新看回去,定睛细看,确认没看错,表情霎时变得丰富,下意识看向郁则珩。   郁则珩也没好到哪去,目光死死盯住那抹白色身影,脸上的戾气如压下来的大片乌云,周围的空气也好似不流通了。   “那是乔殊吗?”   季长明听说人是回来了,但一直没看见。   顾屿递给他一个眼神,很明显,是的。   季长明尴尬地笑两声,说好巧啊,直到一个男人走过来,明显跟乔殊认识,两人靠很近,手臂几乎碰在一起。   他不敢说话了,怕自己被牵连一并做掉。   好消息是,乔殊准备走了。   坏消息是,那男人是和她一起走的。   郁则珩放下酒杯,神色阴郁,说:“我有点事,你们玩。”   林晋慎叫住他:“都过去了。”   “我知道,”他唇侧扯出一抹笑意,“我没想做什么。”   等郁则珩离开,感受到气氛不对劲的陆宜才问:“什么情况?”   季长明哭笑不得:“那是珩哥的前妻,最近好像回来的,他们两个怎么说,很难说,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。嫂子你以后就会知道了。”   陆宜知道郁则珩离过婚,而且闹得不是很愉快。   她哦了声,没有继续问下去,对别人的事没那么好奇,尤其是这种比较敏感的。   “珩哥不会打人吧?”   “不至于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的确没有,他甚至没走过去,下楼就不见人。   没多久,一个服务生走过去,拦住乔殊身边的男人,说了句什么就将人给带走,乔殊抱着手臂,她本来也不是喜欢等人的主,抬腿往外走。   郁则珩没过去。   他搭电梯去楼下停车场,将车开出去,绕过一圈,最后到入口的那条路,他车速放得很慢,就这么开一分钟,不偏不倚地停在路口。   车窗缓缓摇下来。   车内车外的人对视一眼。   乔殊抱着手臂,颇为意外,但也仅仅只有意外。   郁则珩则什么表情都没有,两个人对视不到两秒,但漫长的像是慢镜头,每一帧都以极慢的速度放映着。   “故意的?”他先开口。   乔殊:“什么?”   “来这。”   这里是谁的位置不知道?   路边有风吹起她的头发,她拨开弯到耳边,同时给一个招牌式的,没心没肺的微笑:“或许吧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车窗升上去。   郁则珩脚踩油门,黑色的车身只剩下一个影子。   唐宫外发生的一切里面的人并不知道,郁则珩离开不到十分钟,离开之前脸臭,回来后脸更臭,像是被骗几千万。   他们几个知道他跟乔殊的事,所以也没有敢多说什么。   但中间发生的小插曲很快过去,该玩该闹的,一个不少。   差不多到时间,陆宜跟林晋慎回家。   车开到小区后两人下车,步行回去,今晚的月亮格外圆,挂在夜空里,像一块新鲜烤出来的小饼干。   他们牵手,仰头看同一轮月亮。   有时候也不必说什么。   忽然就想到,几十年后,他们会不会也如现在一样,牵手,携手并进。   林晋慎紧握住她的手,像是力道轻一些,她的手就会从手里溜走一样,所以必须牢牢看住她。   他不会让郁则珩的事在自己身上上演。   无论发生什么,都不会离婚。   陆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还翻看手机日历说今天之所以这么圆,原来是十六啊,十五的月亮十六圆,话没说完,林晋慎从她的身后圈住他,双手绕至前方,握住她的手。   他低头,下颚抵着她的肩膀。   “怎么办,就想这样握着你不放。”嗓音低沉。   陆宜则反手握住他的,笃定道:“那就不要放好了。”   林晋慎:“好。”   —   酒店开房十五天后,陆宜用验孕棒验过,清清楚楚显示一条杠。   也就意味着那次做到昏天暗地,结果并没有中标。她想笑,洗过手后捂着额头,看着声势浩荡,其实什么也没留下。   这应该正常,她看过段子里说大学生中标率百分之百,备孕夫妻百分之一,越是在意越是很难中。   他们心态挺好,都没放在心上。   以后还长着呢。   只是一天清晨,陆宜躺在床上,对于被他亲醒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,她还能赖床,便看他穿衣服,无意中提起这件事,他们最近没少做,一天一次,但她小腹依然平坦,没有小生命到来的迹象。   他们做过婚检,彼此都没问题。   所以那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?   林晋慎在扣袖口扣子,闻言抬眉:“不急,还早。”   也许晚到会更好,而他们未来孩子也算懂事。   “我不急,只是好奇。”她拉过枕头抱着,慵懒地趴着,雪白后背上是深浅不一的痕迹,新的旧的交迭,她再不好意思穿露满背的礼服。   林晋慎将衬衣下摆放进西裤里,整个人身形比例如男模,隔着衬衣,隐约能感受到肌肉轮廓,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。   陆宜望着,这段时间的频繁交流导致他不用脱,就已经知道衣服下的身体。   而且彼此都有那么点肌肤饥渴症的意思,不贴着,感受对方的温度,很难入睡。这样的发展让她都觉得有些病态,所以羞于向别人提起。   就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癖好。   再也回不去,碰个手都脸红的阶段。   他望向床上的陆宜,说:“这种事本来也是有几率的,顺其自然就好,不必强求。”   有是好事。   没有也是好事。   陆宜嗯一声,睫毛懒懒地垂着,半睁着眼,看着像是下一秒又能睡过去,昏昏欲睡半晌,忽然想到什么也掀起眼睫。   “你说会不会跟我们的频率有关系?”   林晋慎拧眉:“……”   已经有不好的预感。   “次数过多导致精子质量下降?”陆宜展现出求知欲,她找出手机搜了下,在一页一页翻过后,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,手机啪地盖在床上。   她恍然大悟地道:“医生建议一周两次,过于频繁会导致储备质量不佳,后面的不太记得,也不重要。”   重要的是,他们这么做真不像是想要小孩的,太频繁就算以后真有宝宝,可能因为质量不好,而不能遗传最好的基因吗?   陆宜认真道:“以后,我们一周改为两次。”   这是最科学的次数了。   “老婆。”   林晋慎握着领带打了个温莎结,往上推,长睫下的眼眸认真望着她眼睛,低声道:“那你不如杀了我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这是什么话啊,哪有这么严重。 第62章   谈判以一方面不同意失败。   陆宜也没有坚持,就算他口头答应,也保证不了什么,毕竟他之前说的话全都被自己一一推翻。   “走了。”   林晋慎过来,吻过她的头发,起身往外走。   陆宜闭着眼轻哼了声,继续补觉。   一个小时后,定的闹钟响起,她才从床上起来,洗漱,换衣服下楼,跟方姨打招呼,泡芙送她到门口。   “走啦。”   陆宜揉下它的小脑袋瓜,起身往外走。   到公司,甘荔跟进办公室,汇报行程。   今天陆宜要去华域。两家联姻之后合作日渐紧密,各种项目也顺势推进,陆宜也理应承担起一部分。   甘荔已经跟华域林文筠助理确定好时间,安排在下午两点。   “好。”   陆宜合上一份文件道。   下午陆宜带甘荔以及张放等人过去,华域那边会议室已经提前安排好,双方见面,林文筠带着她转一圈,华域不愧是国内顶级酒店管理公司,从里到外,都透着不差钱的气质。   “你一直没好好看看,尤其是晋慎办公室,前两年刚翻新,是一顶一的好,我办公室跟他比不上。”   林文筠带她进自己办公室。   跟林晋慎的不同,林文筠有艺术素养,风格色调都是她自己挑的,还挂着几幅姑父的画。   陆宜实话实说地道:“要我看,是他办公室比不上姑姑有格调。”   “这话我爱听。”林文筠笑:“我早说他那办公室什么老气横秋的色调,你有机会提高一下他的审美。”   “听着任务艰巨。”陆宜坐下来。   林文筠笑容不止:“还是你知道他那个人,算了,你别被影响就好。”   没多久,林文筠助理敲门,通知会议时间到,可以开始。   “那我们走吧。”   “好。”   会议开始前,陆宜收到林晋慎发来的消息。   林晋慎:【在哪?】   陆宜:【姑姑这。】   林晋慎:【好,什么时候结束,我等你。】   陆宜托着腮笑一下:【我说过要过去吗?】   林晋慎:【现在说也不晚。】   林晋慎:【一起吃个饭。】   ……   陆宜笑下,没回好也没说不好,收起手机,全身心投入到会议中去。   跟林文筠已经合作过,基本摸透她的工作风格,要快,要准备充分,做事认真专注,她只追求结果,不关注过程。这一点,跟陆宜是相似的,所以合作起来特别顺畅。   “小宜,之后就要拜托你盯着一点进度了。”   陆宜点头:“好的姑姑。”   林文筠喝口水,停下来后揶揄道:“还不去吗?你要是再在我这待会,他就要来我这抓人了。”   上过几次当后,林文筠就明白一个道理。   小两口关系蜜里调油似的,平时工作都忙,所以有人不惜假公济私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“那我过去看看吧。”   “去吧去吧。”   林文筠拧上瓶盖,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候,于是随手打电话给自家老公,问他在做什么,画展需不需要投钱。   那边声都在颤:“老婆你要不直接说我做错什么事吧。”   林文筠:“?”   陆宜跟甘荔说有工作,他们可以先回去下班了。   甘荔一眼识破,主动请缨道:“我带您去总裁办吧,我知道路!”   她没少过来,这里基本已经成为她第二个公司,熟悉得不能再熟。   “……行。”陆宜颔首。   甘荔带陆宜上去,路上兴冲冲地说起华域的食堂什么好吃,比外面大部分餐厅味道还正,她每次还挺爱来的,来了再顺道栽江询一顿。   陆宜问:“很喜欢这里?”   甘荔认真点头。   “要不给你换个公司?”陆宜抬眉。   甘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,哈哈干笑两声:“那不要,我就想一直跟着宜总你。”   说话间,已经到总裁办。   陆宜来过,助理看她那张脸就知道是老板娘,江询先闪过来,说老板还在会议中,从玻璃墙面,能看见他坐在中间的位置,一袭正装,双手交迭,不茍言笑地望着展示幕布。   隔着玻璃,都能感觉到里面气氛的严肃跟压抑。   “宜总去里面等吧。”江询伸手示意。   陆宜撩起眼皮,目光一直落在会议室里面,说没关系,她在外面等会也无所谓。   不过几分钟,会议室里的人像是感知到外面的视线,他抬头,目光透过玻璃墙看出来,两道视线在无声中交迭。   对视有两秒。   陆宜穿着职业套装,白色衬衣塞进紧身裙里,勾勒出曼妙身形,她只是站在那,什么都不做,就足够成为视觉的中心。   她知道他也在看自己,展唇淡淡笑下。   林晋慎知道她来华域。   但她没说,所以不知道时间。   上一次,他看她工作,这一次,换成她,很公平。   林晋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,他开口,将刚才会议的内容做一次基本总结,声调低沉,点几个人,任务分配下去。   “今天就到这里。”   会议结束。   林晋慎起身,第一个出去,后续员工陆续收拾东西,跟着走出来,出来后才发现,老板之所以这么早结束会议,而是老板娘来了。   “过来怎么不先发消息?”林晋慎走近,他高大身形几乎将陆宜的身形完全挡掉。   一同框,两个人体型差距就显现出来,让人无端联想拥抱时的场景,老板能完全地将老板娘拥抱进怀里吧,一白一黑,颜色鲜明。   陆宜看他需要仰头,轻声道:“知道林总忙,所以没敢打扰您。不知道林总现在有没有时间跟我谈谈合作。”   她说得一本正经,就好像真是来跟他谈合作的。   林总跟您全都用上。   林晋慎板着脸,敛起长睫,一副工作状态不近人情的样子:“有什么事进来说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他倒是一秒入戏,很配合地跟她演起来。   他们声音都低,几乎只有双方能听到的音量,而在不远处的甘荔,看到两人同框已经在嗑生嗑死,她偷偷拍下来,两个人站那么近,几乎低头就能吻上去,但两个人都很克制,连手都没有碰上,好似只是正常谈话。   但正经人谁说话靠那么近!   这叫什么。   性张力啊啊啊啊!   下一刻,林晋慎推开办公室的门,两人一前一后进去,门关上,甘荔看不到里面的情况,拿出手机开始裁剪,确定构图。   两个人都好看,不需要P图。   她唇边浮起笑意,身边多出一个人来,道:“你拍的照片没我拍的好看。”   甘荔收起笑容,恹恹地瞥他一眼。   江询拿出手机,划过几张照片,因为角度不同,江询拍到的偏向林晋慎正面,他低下头,目光落在陆宜脸上。   甘荔:“……”还真是。   很别扭地咳嗽一声:“你发给我。”   江询道:“那你得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。”   甘荔才记起来,哦,她两天前刚因为他送自己巨丑包包给他拉黑了,虽然现在看他仍然不顺眼,还是忍了忍将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。   与此同时,陆宜在办公椅上坐下,与林晋慎面对面谈“生意”。   她双手交握,放置在办公桌上道:“林总可以看看我们最新系列的产品,我认为跟贵酒店风格很搭,您看有没有机会能合作。”   林晋慎落座,挺拔的身形以及不茍言笑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压迫性极强,他掀起眼皮道:“听不清,坐过来说。”   明明很正经。   听起来就很变态。   “我可以声音大一点。”陆宜保持着笑容:“还是说这就是林总的工作风格?”   林晋慎平静地道:“你声音大不了。”   没人比他更清楚,大多时候她都放不开,就算放开,声音也不会太大,但很好听。这样很好,不会被别人听到。   陆宜快要绷不住,耳根烧红,她努力将话题拉回来:“林总,我们是在谈工作,请注意你的言辞已经构成骚扰。”   一个骚扰警告。   “抱歉。”林晋慎翻开一份文件,问:“你继续说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本来只是随便演一演,没想到他也配合地继续演,她就将这次合作内容说一遍,她早已经烂熟于心,信手拈来。   林晋慎在听。   陆宜问:“林总认为怎么样?”   林晋慎道:“价格虚高。”   陆宜:“?”   她连价格都没报。   “同价格下,能参考的品牌很多,给我一个选择你们品牌的理由。”林晋慎继续道:“如果晚上能一起吃顿饭,我考虑一下。”   陆宜望着他的眼睛,不懂他怎么能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的,她问:“林总你原则呢?”   “在老婆前面没有原则,”林晋慎顿一声:“也算是原则。”   如果他一开始就讲原则,那么现在跟陆宜在一起结婚的,就不会是他,而是另有其人。虽然人他早已经忘记。   陆宜笑一下。   她认为林晋慎最近是有进修过语言。  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,助理进来道:“林总,您妹妹来了,林小姐看起来挺着急的。”   “知道了。”   陆宜便道:“我先走吧,晚上见。”   虽然是一家人,但到底分亲疏,不必什么事都知道。   “不用,我大概半个小时可以走,你去休息间等我。”林晋慎也不知道林予墨是为什么事。   “好吧。”   陆宜起身,进休息间。   没两分钟,林予墨敲门进来,她这段时间玩疯了,看见林晋慎都是躲着走,还是第一次主动来公司找他。   如果不是真有什么事,她是决计不会来的。   “先坐。”林晋慎:“什么事?”   林予墨有些为难地道:“哥,你知道我有个好朋友对不对,一块长大的你也说过她很好的。”   林晋慎:“说正题。”   “她进娱乐公司被坑了,公司一直拿合同压她,还想让她拍那种片子……如果不拍,那也别想解约,就要被合同压好多年,要违约就要给违约费。”   “违约费多少?”   “一千万。”林予墨举起手发誓:“是我向你借的好不好,我实在不想看她走投无路,我想帮帮她。”   她明显是哭过,眼睛还红着。   “一千万你打算怎么还?”林晋慎语气严肃,问出很实际的问题。   林予墨眼下都是从家里拿零花钱,这钱到最后,也只会是用他给的钱,再还给他。她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。   林晋慎没有说她这样做是不是对,等林予墨多次恳求后,才说出解决方案,他不是不可以给她摆平这件事,但有条件,他前段时间收购一家娱乐公司,现在交给她,她如果能撑住一年不垮掉,那这笔钱就作罢。   林予墨迟疑:“可是我怕我做不好。”   林晋慎:“你也可以选择拒绝。”   拒绝的话就意味着没有一千万。   林予墨想到闺蜜心灰意冷的样子,咬咬牙:“好,我答应你,哥求你了。”   林晋慎办事效率极快,他拿到娱乐公司老板的电话,打过去,将违约金谈到七百万,对方本来也只是想要钱,看有的谈也没迟疑,金额谈妥,让人打款,这件事就这么摆平。   林予墨还来不及的雀跃感谢,就听到自己哥哥魔鬼低语: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,明天去公司报到。”   ……   林予墨从办公室出去。   林晋慎将工作收尾,起身,去休息室时,看见陆宜躺在他休息室的床上,闭着眼睛,如果在他靠近时,眼睫没有颤动会更加有说服力。   他撑着手从床上坐下去,曲着手指点一下她的眉心,指腹路往下滑,到鼻尖的位置停住,然后轻轻捏住。   陆宜装不下去,只能睁开眼:“解决完了?”   林晋慎:“嗯。”   “很好睡?”   陆宜让出一点位置,挑剔地评价:“还行吧。”   床不够软,但被子里有他的味道,她闭着眼,呼吸里全是淡淡的木质香味,感觉下一秒真要睡着。   林晋慎和衣躺下来,两个人都侧着,面对面的,他道:“是一般,不够大。”   “毕竟那时候你也不知道这张床需要躺两个人。”陆宜仰着头看他,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下颚,其实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。   有嘴巴真的很硬,但是心很软。   林晋慎握住她的手,低声道:“下次换一张大的。”   “做什么?”陆宜问完就后悔,好像“自取其辱”,她偏偏给他递过话去。   林晋慎深望她一眼,没直说,先是抵着她的额头,才温柔地吻下来,他习惯性地亲亲她的鼻尖,然后才是唇,撬开唇齿,品尝甜意。   陆宜还没完全失去理智,强调:“衬衣会很容易皱。”   “我赔你。”   林晋慎想到那次视频,道:“我的,全都赔给你,你之后就没穿过。”   上一次她就知道是什么情形,自己要是再穿上,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   陆宜感觉他在模糊重点:“重点不是这件衬衫,而是待会怎么出去。”   “有单独电梯,不会有人看到。”林晋慎吻她的脸颊,贴近她的耳朵:“我可以快一点。”   “我不信。”   陆宜身上溢出汗来,她的衬衣已经没法看,早知道穿一件丝质的,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,腰被握紧,一点点收紧。   “没关系,是隔音的。”林晋慎因为克制,额间汗珠异常明亮。   陆宜怎么也不肯信,始终放不开。   林晋慎也同样克制,即便与脑子里想法完全相反,他压制住那些荒唐的念头,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。   以至于两个人都很煎熬。   陆宜一直很紧张,皮肤跟肢体都绷得紧紧的。   他需要低声哄。   宝宝,可以放松一点。   陆宜反倒更紧张,他们倒像是回到以前,两个人都不懂的时候,对什么都处于陌生的状态,生涩又莽撞的时候。   ……   从休息间出来时,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,从玻璃幕墙看出去,霓虹灯光在钢筋丛林里亮起。   陆宜的衬衣的确已经不能看,但还是尽可能的拯救,扯过后塞入裙子里,但上衣满是褶皱,不用想也知道刚才经历什么。   林晋慎从身后拥住她,没着急离开,而是一起看夜景。   以前他从未驻足过,欣赏过,在这一刻,这一幕也如同一场让人移不开的美景。   —   第二天,该带泡芙去宠物店洗澡。   陆宜将时间定在下班后,林晋慎没事,便跟她一同去宠物店。   “泡芙公主又来了。”店长在,在他们进门后就跟陆宜打招呼,看到她身边人时,目光有片刻的停滞。   “这位是你先生?”店长问。   陆宜点头,大方介绍林晋慎:“林晋慎。”   “这是店长,跟泡芙很熟。”   “你好。”   “你好。”   两个人礼节性地握下手。   “那你们先坐。”   店长则带泡芙去洗澡,陆宜在店里一并挑泡芙平时喜欢吃的小零食,罐头跟猫条之类的,放进购物车里,一并结账。   店里还有些送来洗澡或寄养的猫咪,还未被主人领回家。   大多都是品种猫,像美短蓝猫以及布偶猫之类的,都被照料得很好,有的张着嘴打哈欠,有的则懒洋洋的睡着。   “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泡芙买一个伴儿啊?”陆宜问,她以前就有这种想法,但又怕照料不好两只猫。   林晋慎道:“她可能会吃醋。”   不是空穴来风,而是真有可能,毕竟他们出去遛它的时候,泡芙在看到其他小猫小狗凑上来第一反应是戒备,拒绝它们的靠近。   而陆宜有次摸一只英短,泡芙好几天没让她抱。   陆宜想起来:“你说的对。”   也就歇了那份心。   也是在这时候,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,陆宜不好在人家店里接电话,她示意一下,出去接电话。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回到位置坐下,腿长,随意交迭着。   泡芙洗完澡被抱出来,被毛巾擦过,但毛还是湿的,因此比送进来时要瘦,乖巧地一动不动,去吹毛时,还呆呆的,显得很可怜。   店长目光落在林晋慎身上,两个人视线对上,自然而然地聊起来,他先开口道:“我听陆小姐说起过你。”   是一般开场。   对方通常会问是吗,建立好友好关系后,方便继续聊下去。   但林晋慎从刚才冷淡寡言的状态出来,他问:“说我什么?”   店长仍然保持着笑意,客套地道:“夸你,说你很好之类的。看起来你们很幸福。”   林晋慎显然听不懂客套,继续问:“夸什么?”   店长:“……”   他低头去看眼泡芙,还没吹干,只能硬着头皮地去想,跟着道:“说你成熟稳重。你跟陆小姐很般配,你也看起来很喜欢泡芙。”   成熟稳重么。   林晋慎自动忽视后半句,他看眼前男人顺眼一点,问:“还有吗?”   店长:“…………”   真的够了。   “暂时想不太起来了。”店长道。   而店外的陆宜刚好打完电话,已经收起手机,要推门进来,就如同第一次推开门进来一样,他当时眼前一亮,以至于她说什么都没听见,反复问好几遍。   而陆宜好脾气地每次重复,没有半点不耐的模样。   店长快速收回目光,对林晋慎道:“林先生,你真的很幸运。”   陆宜推门进来。   “谢谢。”   林晋慎望着她,唇边浮现出笑意:“我也这么认为。”   陆宜问:“洗好了吗?”   店长点头,说稍等,还有最后两分钟。   陆宜问林晋慎晚饭去哪里吃,林晋慎自然道:“待会去买菜,我做给你吃。”   “想吃什么随便点?”   “只要你想吃。”   回家前两个人去一趟超市。   推着购物车,如同所有夫妻一样,陆宜拿一些新鲜水果跟水,而食材方面,她负责点菜,他负责备齐食材。   两个人继续往前。   陆宜想到这段时间两个人日常,目光落在食补上面,她没事,但他可能需要补一补,毕竟他的消耗比较大。作为好太太,她还是有必要为他考虑   林晋慎给排骨称重后回来,看见自己老婆往购物车里丢下东西:枸杞、韭菜、羊腰、 生蚝、海参……   两个人目光对上。   陆宜坦坦荡荡,没觉得有什么不妥。   林晋慎一眼扫过她放下的东西,确定过后,抬眼问:“是我最近有哪里让你不满意吗?” 第63章   陆宜愣一下,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为什么买个东西突然扯到对他不满意上去了。   她顺着林晋慎的目光,看向购物车里的东西。都是她刚才特意用手机搜的,说是吃这些东西补身体,她也就顺手拿进购物车。   所以他说的不满意,是这方面?   但超市里人来人往,在公共场合不适宜说这种话题。   陆宜将最后一盒生蚝放下,压低声音道:“没有不满意。”   “我已经买完,去结账吧。”   林晋慎嗯一声,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结账。   起初,收银员只是先扫过韭菜,然后跟着是生蚝,以及海参……扫码的动作慢下来,余光不自觉地瞥了眼对面的男人。   身材高大,肩宽长腿,不是那种干瘦的,抿着唇线,皮肤很白但是没有阴柔的感觉,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挺俊朗的,应当很有力量感才对。   看着还挺好的啊,怎么就不太行呢。   中看不中用吧。   这样想着,又好想一点,好事不能一个人占吧。   商品已经全部扫码,收银员看向陆宜,微微一笑报出全部金额。   两个人推购物车到车停的位置,陆宜回想刚才收银员的眼神总觉得有那么点微妙,是一种善意的同情?   她想到收银员可能误会,自己笑笑就算了,没有跟身边的人说。   林晋慎余光捕捉到她唇边的笑意,如同洞悉她心理一般道:“一次性买这么多,别人会误会也很正常。”   “误会什么?”陆宜故意问。   林晋慎深望她一眼,没说话,打开后备厢,将购物袋提起来放进去。   停车场没人。   陆宜走上去,回过身面对面看他:“我没有诋毁你的意思,只不过是补身体而已,你不要多想。”   话音一转:“而且,你不觉得我们一直没有……不太正常吗?”   她没直说,用嗯代替。   毕竟次数不少,为什么还没一点动静,是不是也得反思一下?   陆宜说罢,又觉得不能太伤他自尊,毕竟她晚上还要回家,她补充:“不过你放心,据科学研究表明,当代年轻人都这样。”   林晋慎单手撑着车身,往她的方向压近一些,问:“什么样?”   “……质量普遍不高。”   刚说完,下巴就被轻轻捏住,从脸颊往里挤,嘴唇被迫撅起,说什么都是含糊不清。他最近很喜欢这个动作。   陆宜多次勒令过不许再这样,都没什么效果。   好像一只鼓着脸的小金鱼。   ( 重要 提示: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老域名,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. c c , q i s h u 9 9 . c o m , q i s h u 6 6 . c o m, q i s h u 7 7 .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。 )   林晋慎握住她的脸,在她抗议的时候浅啄两下:“不满意很久了?”   “上一次是减少次数?”   “这一次是食补?”   “……”   他手掌着她的腰,掌心里源源不断传出来的烫意,以及有意无意的摩擦,让陆宜敏锐嗅到危险气息。   “哪里来的那么多伪科学,嗯?”   “没有。”声音含含糊糊。   不是伪科学好吗,都是有科学数据作支撑的。   说话间,有说话的声音,应该也是买完东西出来的顾客,让人看到这样子,只会脚趾动工,当场抠出两室一厅。   林晋慎放开手:“回去再让你看看要不要补。”   陆宜:“!”   两个人上车,系安全带时,听林晋慎道:“说点别的。”   陆宜问:“什么别的?”   “像你在宠物店跟那位店长说的。”林晋慎已经将车开出停车的位置,从地下开出去,驶入主路。   “我说了什么?”陆宜目光茫然,认真地回想,最后才想到不知道多久之前跟店长的对话,也就是对方随口问起,她也随便回答。   当时她说的什么?   成熟稳重。   陆宜手肘抵着车窗,咬着手指笑下,道:“我现在要收回那句话,某人现在跟成熟稳重一点都不沾边!”   当晚两个人都吃得很饱。   他们的步调越来越统一,连生活习惯也逐渐在靠近,一周两次晨跑再加上陆宜平时的运动,精力也越发充沛,各方面和谐,似乎没什么可挑剔的。   陆宜总担心宝宝悄无声息到来,而前三个月都会不稳,所以控制着次数。   林晋慎不理解:“不会那么快,就算有,也只是细胞,没有自主的意识,也没有那么脆弱。”   “还是不要吧,那样太粗鲁,不礼貌。”陆宜抱着手臂忍着笑意,指腹点着他的眉心,希望他可以忍耐一下。   “……”   “我会温柔。”   林晋慎进门前,甚至有礼貌地说:“你好,打扰一下。”   如果在的话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?   即便她已经听过他太多一本正经地说骚话,但他花样百出,每次还是能令她震惊。   他大概不懂什么叫温柔,真做起来不管不顾的,哪里还有那么忌讳。   况且食补的功效在那里,他全身发烫,如果不卖点力,下次估计要给他一堆什么元气汤,乱七八糟的东西。   食饱餍足,林晋慎认真提醒:“老婆,别再给我吃奇怪的东西,不需要。”   陆宜手背挡着眼睛,已经湿透,她绝对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!   —   工作步入正轨,陆宜跟余音恢复往常的吃饭逛街。   余音以前劝陆宜辞职,与其在外面给人当牛马,不如回自己家公司享清福,但等陆宜真回自家公司后,见一次面都难就开始后悔。   “现在约你出来玩都需要提前预约了。”余音想下这次“预约”的时间,已经是从上个月开始。   陆宜也很无奈:“上个月项目没做完的确没时间,这不结束后就约你出来。”   “知道了,大忙人,先去吃饭吧。”   两个约的餐厅是家评价还不错的中餐,两个人口味一致,点几样招牌菜以及想吃的。   余音抱着手臂,说起前段时间被催婚,她嫌烦直接去出国躲半个月,顺便去参加时装秀,痛痛快快地玩,回来后,大概知道她不喜欢听,催婚的声音也少了。   说话间,服务员端上菜来。   陆宜加一块茄子,递进嘴里就感觉到一阵反胃,她皱眉,赶紧抽出两张纸巾吐出来,嘴里的油腻味道仍然在,她灌两口水才压下去。   “什么情况?”她这一举动,将余音吓一跳。   陆宜擦过唇,将那道菜推远,闻到味道就不太好:“有些反胃。”   “这么难吃,那我试试。”余音随手夹一块放进嘴里,细细地咀嚼,没觉得有那么难吃啊:“这不挺好吃的吗?”   “可能油重一点吧。”陆宜没再碰那道菜。   事实上后面上的几道菜,她也更偏向青菜,以及清淡的,连鸡蛋都觉得有腥味。   余音撑着手臂,看罢后摇头笑:“我看是林总的问题,他把你养挑剔了。”   她看过陆宜发的朋友圈,晒过林晋慎做的菜,不夸张地讲,的确还不错。像他们圈子里,各个厨房都可能没进过的公子哥里,林晋慎简直是稀世珍品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认真地回想一遍,最近林晋慎下厨的次数的确变多,把方姨的活都给抢了,以至于方姨很害怕自己是要被辞退,还问陆宜,是不是她做的菜有什么问题,要是味儿重了,她以后一定改正。   陆宜让她放宽心,说只是最近两人工作没那么紧张,便做得次数多一些,以后,还是要靠方姨。   而林晋慎的厨艺是好的,一点不输餐厅主厨,而且随便点菜,总能一比一还原做出来。   可能有一点吧。   吃过饭,两个人去店里试衣服,已经跟熟识的店员打过招呼,提前空出VIP间,以及准备她们尺寸的新一季度产品。   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,试衣服都是一起的。   余音从下套半身窄裙时,无意瞥到陆宜胸口上的痕迹,雪白的,像是朱砂点上去的,颜色过于鲜明的对比,想不注意都难。   “禽兽啊禽兽。”她如实地评价。   陆宜低头,也知道遮掩不住,脸上微红,还算镇定地伸手绕过后背去提上拉链,刚往上拉就感觉到困难,腰部收紧,她下意识吸腹,才能将拉链给带上去。   穿上去后仍然不大能喘气,腰部的位置绷得紧,坚持不到两秒,她将拉链放下来。   “怎么脱了?”余音问。   陆宜:“穿不了。”   “不应该啊,拿的是我们的尺寸,”余音目光落在她身上,眯起眼问:“宝,你是不是胖了点?”   她皱眉,仔细地扫过,腰部那线条不如以往紧致,腹部的人鱼线也模糊一些,她确认自己判断没问题。   在这种时候,她的眼睛就是尺!   “是吗?”   陆宜低头去看,她看不出来:“那就很奇怪了,我这段时间有在运动的。”   “七分吃三分练。”   余音一锤定音地道:“你这叫幸福肥,人在快乐的时候,吃下的食物比不快乐的时候要多。”   听起来很有道理。   所以源头还是在林晋慎身上。   余音轻松地套下吊带,这一套的确不错,她心情不错地拍下陆宜的臀:“屁股好像也胖了点,软软的,手感很好哦。”   该说不说,林晋慎真的吃太好了!   陆宜轻咳一声。   她也逐渐感觉到自己不对劲,体温升高,像发烧,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,相反,她很有精神,嗅觉跟味觉都更明显。   讨厌油烟味,一切过于浓厚的味道。   但喜欢林晋慎的味道,比以前更加夸张,鼻尖会忍不住贴着他的皮肤,细闻他身上的味道,仿佛安神香,睡眠质量会很好。   但入秋后,他的睡衣变成长袖,唯一露出来的皮肤,就只剩下前襟那一小片了。   陆宜不满足隔着衣服,即便衣服味道不难闻,她揪着他的睡衣,好想给他剥开。   她仰头,眸光闪动,问:“上衣可以脱掉吗?”   很有礼貌的询问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陆宜怕他误会,补充:“只是上衣,我想闻着你的味道睡。”前两天没有,她都没睡好。   这句补充让她听起来更像是变态了。她眨着眼睫,模样看起来相当无辜。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声音哑掉:“你自己来。”   陆宜嗅到危险的味道,但他给出的甜点实在诱惑太大,她趴在他的胸口上,在黑暗里解开扣子。不是很好解,他平时都是直接兜头脱下来的。   林晋慎掌着她的腰,随她趴着。   在陆宜的努力下,解开两颗,但速度太慢,林晋慎手臂撑起来一些,自己单手扯过领口,将上衣给扯下来。   还没来得及谢谢,林晋慎拨开她肩膀的吊带,有些事,总是要礼尚往来。   陆宜搂着他的脖颈,不上不下,发出细碎的声音。   他的味道在这时候反倒像是安定剂,她喜欢他的味道,他皮肤下的温度,缺一不可。   “怎么那么烫?”林晋慎低声问。   她闭着眼,埋头在他肩颈,声音带着哭腔:“不知道。”   如同演奏现场,林晋慎是技艺高超的演奏家,他拨弄琴弦,或急或缓,或轻或重,有自己的节奏,全身心投入,与琴共鸣。   不需要听众。   他们在这场演奏中已然忘我。   等演奏结束,陆宜也如愿以偿地,没有衣服的阻隔地贴着,只是除去他的味道,房间里还有一种暧昧味道久久不散,她红着脸,感觉自己更烫了。   林晋慎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肩,在提供笨拙的哄睡服务。   陆宜其实想说不用,她闻着味道就已经够了,但想到刚才自己被狠狠压榨,又觉得没什么不好,她总要找机会压榨回来。   早晨,林晋慎叫醒她,该去晨跑,她眼没睁翻过身,留一个后背给他。   礼貌婉拒.jpg   她最近有些嗜睡,除工作外大多时候都是慵懒的,一人一猫越来越像,都一样困倦,一样随时随躺着睡着。   当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便是如此。   林晋慎手头上还有没完成的工作,他打开电脑,同时给自己太太充当人形枕头,他便抽出手来给她盖上薄毯,然后带着毯子一起抱在怀里。   另一边,靠着一只如毛绒团的泡芙,脸贴着他的腿,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。   作为家里唯一清醒的人,连敲键盘的声音都要尽可能小。   有时候需要远程会议。   陆宜更不会说话,不会打断他,她懒洋洋地躺着,抬头看他会议里的样子,看他紧致分明的下颚,薄唇,以及垂着的长睫。   大多时候,他不怎么说话,在听,而她能想到,其他人感受到的压迫感,所以他们声音也透着紧张。   等他会议结束,合上电脑那一刻,他低头吻吻她,问是不是很无聊。   陆宜摇头,道:“只是饿了。”   “想吃什么?”林晋慎问,手捞起她的长发,放在她的身侧。   陆宜想了想道:“面吧,简单,也想喝面汤。”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起身,从冰箱里拿出一颗番茄跟两个鸡蛋,他做饭动作利落,一边煎两颗蛋,另一边切开水洗过的番茄,热锅后放油翻炒,然后放水等水沸腾放入面条。   陆宜从沙发上坐起来,抱着泡芙,顺着它的毛抚摸,泡芙舒服地发出咕噜的声音。   数十分钟后,林晋慎关火:“过来吃。”   面条做好,她穿上拖鞋,走去餐桌。   汤碗里放着两颗煎得金黄的鸡蛋,还有几根蔬菜做配色,色香味俱全,她已经习惯他的手艺,举着筷子要开动,低头咬一口煎蛋,胃里便迅速翻涌,她往后靠去,捂住嘴去抑制住想要吐的冲动。   林晋慎神色跟着变化,她这样也不是第一次,问:“还是很反胃?”   陆宜点头,就刚才这一下,她什么都不想吃,只记住那股油腻腻带着腥气的感觉,全身上下都不适。   林晋慎将煎蛋夹走,说:“怪我,下次不会再做鸡蛋。”   “不是,是我的问题,以前都好好的。”陆宜握着筷子,虽然没什么胃口,但仍然给面子地挑起两根面条在吃,慢吞吞的,一点看不出饿的样子。   味道很好。   但陆宜吃得没滋没味的。   林晋慎看出来,说:“不想吃可以不吃,不用勉强自己吃下去。”   “抱歉。”想吃的是她,现在吃不下去的也是她,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。   林晋慎说没关系,移开她那碗面条,认真地问:“还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   陆宜摇头。   “……”   两个人对望一眼。   “会不会是有宝宝了?”林晋慎轻声问出来,他也不确定,但嗜睡以及反胃的症状来看,的确有这个可能。   “我前段时间刚测过。”陆宜道。   林晋慎问:“什么时候?”   “上个月初。”陆宜认真地想过,仍然是一条杠,之后就是生理期到来,她也就没再往这方面想。   林晋慎问:“要不要再测一遍,有试纸吗?”   “有。”   陆宜一次性买十几支,她决定去试一试,但对于结果她不抱希望,上楼前,她提前让林晋慎做好心理准备。   “不一定是。”   “没关系。”林晋慎道,无论结果如何,都该去一次医院做下检查。   陆宜进浴室,轻车熟路地拆开试纸包装,即便已经测过几次,还是有些紧张,好似要拆盲盒,她呼出一口气。   浴室外,林晋慎也没好到哪去,他深知这种事需要时间,他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结果出来,他还是来回地在走。   中途,忍不住敲门问:“怎么样,出来了吗?”   里面的人没回答,片刻后,门被打开。   浴室是柔和的暖色调,陆宜靠着门边,说:“你自己看吧……只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是对的。”   神色恹恹的。   “没关系。”林晋慎接过来,随意扫一眼,清楚看见上面的两条杠,很深的痕迹,他抬头,几乎愣住:“两条杠的意思是……”   陆宜温柔地笑下,声音很轻:“意思是你要当爸爸,我要当妈妈了。”   他们的家庭,即将要扩员。   爸爸,妈妈。   林晋慎细细品味这两个字,他低头再确认,的确是两条杠无疑,感觉微妙,好像凭空多出一个小生命。   陆宜还是紧张的,她抓握住他的手:“我好担心啊。”   “担心什么?”  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到来,所以一切如常,有时候甚至有点过头,担心会受到影响。   “没关系,我们现在去医院。”林晋慎握住她的手。   “现在?”陆宜愣住,已经九点。   林晋慎嗯一声,说:“我跟医院那边联系,你先换衣服好吗?”   陆宜只剩点头,从看到检测结果后她脑袋就是懵的,她甚至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腹部,但那里平坦,没有半点小生命到访的痕迹。   她去衣帽间换衣服,下意识去挑宽松的T恤跟长裤,换好再出来,林晋慎已经将去医院要带的东西全都准备好,不到一分钟,又换完衣服出来。   他表现很冷静,平静地调度着一切,而陆宜这需要跟着他安排来就好。   “走吧。”   “好。”   下楼梯时,林晋慎握住她的手,同时扶住她的腰,仿佛她下个楼梯能将自己摔一跤似的。   “外套。”林晋慎拿过衣帽架的衣服,给她套上,将扣子全都系上,都已经到下巴,他解释:“外面风大。”   做这些时,表情仍然专注,不放过一点细节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甚至好笑地问:“要不要带块毯子?”   林晋慎恍然,目光落在沙发的薄毯,严谨地问:“你说的对,带上比较好。”   “……泡芙呢?”   泡芙就在他们的脚边,不理解地望着他们,张嘴短促地喵一声。   林晋慎:“泡芙不用带。”   好,还有理智。   陆宜忍住笑,没有笑话他,事实上,她自己也没好哪去,手脚发凉,既开心又有那么点害怕。   两人走至玄关换鞋。   陆宜还没低下身,眼前,就已经提前蹲下一个身影,他拿过她的平底鞋,那意思是要她坐下来,他给她穿鞋。   “林晋慎。”   陆宜看着他从刚才就没停下来,仿佛陷入一种焦虑状态,只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看起来并不明显。   但她看着他要给自己穿鞋的动作,还是忍不住叫他一声。   林晋慎抬头,目光与她对视:“嗯?”   陆宜:“我是可能怀了,不是要生了。” 第64章   鞋还是林晋慎穿上的,因为在他看来都一样。   穿好鞋,他站起身,伸出手宽厚手掌:“走吧。”   陆宜:“好。”   车从地下室开出去,车窗外是火树银花的夜景,她望着车窗,手本能地放在腹部,整个人还是懵的,直到进入隧道,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玻璃上,她轻戳一下,仿佛一只气泡,在驶出隧道后悄无声息被戳破,无影无踪。   陆宜才正视前方,问:“你紧张吗?”   林晋慎嗯一声:“有一点。”   说完又觉得自己增加焦虑,道:“不会有事,你别紧张。”   陆宜无声地笑下。   两个人都是新手,紧张是正常的,这个未经确认的小生命,有着太多可能性。   路上两人的话不多,车平稳地开去医院,陆宜手一直被握着,莫名安心,两人到径直到诊室。   医生四十多岁,到耳边短发,笑起来有亲近感,在问过陆宜的情况后,她握着笔给开几张检查单子。   护士过来,拿着单子,挨个带他们去做检查。   结果很快出来,孕5周。   医生道:“我们说的孕周是从末次月经第一天开始计算的,孕五周的时候宝宝其实还很小,才进入胚胎期。”   现在还无法做B超,需要等到第8周。   医生给她胎儿的发育过程,从细胞到受精卵,然后变成小胚胎。   陆宜笑:“很像一只小海马。”   很难想象她身体里孕育着这样的小生命。   医生点头:“是,这时候手脚都没有分化,再过一周也很小小一个,指甲盖大小。”   林晋慎看着图片,目光落在下面的文字上,上面记录着这段时间的妈妈症状,会嗜睡怕冷,对气味也很敏感。   最后一条,需要特别注意。   医生在说注意事项,孕早期时需要格外小心。   补充叶酸,多喝滋补的汤,以及摄入维生素等都是必要的,但也没必要一味多吃,少吃多餐即可,最重要的一条是,禁止同房。   陆宜跟林晋慎同时沉默。   他们都不知道宝宝是什么时候来的,算日子都算不出哪一次,所以连昨天也有,现在想来心有余悸,有些后怕。   “三个月之前都不能哈,三个月之后可以适当。”医生强调道。   陆宜重重点头。   医生继续道:“第8周来做B超,排查宫外孕就好。”   “好。”   林晋慎开口,因为陆宜现在有孕吐的反应,后期很有可能会加重,所以问有什么办法解决。   医生:“早孕的反应因人而异,有些就是严重一点,有些也没反应,如果有的话,维生素B6可以缓解。”   “但也只是说是缓解。”   “明白。”   林晋慎嗓音低沉,神情认真:“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?”   医生拿出手机:“当然当然,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这辈子第一次亲眼见到林晋慎主动加谁好友。   再从医院出来,已经十一点多,早已过两人睡觉时间,但他们没有一点困意,相反,还挺精神的。   两个人上车。   并没有直接开车,都静静地坐一会,在消化刚才的信息量。   现在只是确定是怀了,孕5周,还不稳定,需要第8周B超排除宫外孕,是一个健康的宝宝。   陆宜想到父母,道:“现在还不适合跟爸妈说,等三个月后稳定再说比较好。”  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:“嗯,听你的。”   谁都不想有意外,但如果呢,结果他们两人承担就好,没必要让父母跟着担心。   “还有,别那么紧张我,医生不是说了吗?我很健康,没那么脆弱。”陆宜想到的是今晚的待遇,才一晚就已经受不了,更别提往后九个月。   这一点,林晋慎没有直接答应下来。   陆宜望着他,语气无奈:“我是认真的。”   林晋慎捏下她手背:“好,我尽量。”   他继续道:“不用担心,宝宝会很健康。”   因为爸爸妈妈都很健康,他们的宝宝一定也会。   陆宜嗯一声笑下,松口气,说:“回去吧。”   回到家里,泡芙早听到动静哒哒哒跑过来,陆宜蹲下身,握着它的腿,轻声说:“我们泡芙也是要当姐姐啦。”   泡芙:“喵喵?”   陆宜认为它能听懂:“以后就交给你照顾咯。”   泡芙:“喵喵!”   林晋慎对一人一猫的对话已经习惯,没有认为他们语言不通,至少每次,一个敢说,一个也敢回应。   他将检查单子收好,单独放在一个抽屉,受外公的影响,他在想或许需要一个单独的纸箱,用来存放宝宝从孕检开始的东西。   当晚两个人躺在床上,都有些失眠。   陆宜思维发散,想到这次中标,是得益于她买的补品,她翻身起来,动作过大,以至于林晋慎下意识去护着她的腰。   她撑着手臂,居高临下地望着他,道:“你其实应该谢谢我的。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谢谢。”   她还没说谢什么呢,陆宜哼笑:“那你说谢我什么?”   “所有都一切,都谢谢。”   “好无趣的答案,”陆宜手放在他的眉骨上,沿着眉骨的形状滑过:“是谢谢我买那么多补品给你,宝宝才会这么早到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眉骨往上抬,声音低沉道:“谢所有的一切,除了这一条。”   “好啊。”   陆宜趴上去,他掌着她的腰,随便她怎么弄:“你这是狡兔尽良弓藏,林先生。”   “你算时间,在你买之前。”有些事还是要算清楚的,其他的可以误会,但这一条不行。   而且,吃完那些东西后,他就不舒服,热得气血翻涌,那股从腹部升腾起的躁意始终无法排解,两次才算够。   陆宜记不住时间,眨眼:“是吗?”   “我为什么需要造假?”林晋慎反问:“我行不行,你是最清楚的。”   “哦。”   又涉及成年人话题她及时打住,只是听到一些字眼都有些口干舌燥,前段时间没个节制,从现在就要禁欲,需要一个适应过程。   “躺下来。”林晋慎握着她的腰,很轻地捏一下:“这样不累吗?”   她只是趴在他身上,有什么累的?   “你以前怎么不问我累不累?”陆宜目光登时幽怨,以前那么多次,她跪坐着,说好累好难受,他说怎么说的。   “再坚持一下,宝宝。”   然后掐着她的腰,越来越快。   陆宜手摁着他的左胸腔的位置,手掌下是心脏蓬勃有力地跳动:“是这里突然有了良心吗?”   林晋慎的手覆盖到她的手下,难以想象,不久后会有一只手会更小更柔软,他心脏随之变得很柔软,他说:“那不一样。”   “不用解释,是你道貌岸然。”陆宜道。   林晋慎也没辩解,黑暗里,眸底更亮,他抱着她,揽在怀里,把全部重量放在自己的身上。   她趴在他胸口的位置,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,好半天两人都没说话,今夜沉默的时候格外多,全是因为突然到访的小生命。   陆宜闷闷地道:“不知道宝宝是男生还是女生。”   “也不知道是漂亮还是会丑丑的。”   “会先叫爸爸还是妈妈,是小糖豆还是小酷哥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太多太多的未知,甚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是好爸爸好妈妈。   林晋慎道:“不管答案是什么,但时间还很长,我们可以一起揭晓答案。”   一起揭晓答案。   陆宜被他的形容打动到,她埋头闷闷地嗯一声,等缓冲片刻,她揪着他胸前的衣服,命令地口吻道:“现在,把衣服脱了!”   如同一只龇牙咧嘴的小恶霸。   煽情的时间到此为止,睡觉时间到!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他不知道这个癖好会持续到多久,但可以确定的是,受折磨的是他。   —   周末早上,陆宜睡到中午才醒。   她已经习惯,除去工作日不能睡懒觉,其余时间都是自然醒,只有睡饱,当天才会有精神,否则会一整天昏昏欲睡。   她刚出卧室,听到楼下的说话声。   一个是方姨,另一个是陌生的女声,困惑间下楼,看到一个职业装的女生,三十多岁的样子,在跟方姨说话。   方姨一直在点头,还拿着小本子跟一支笔,在记东西。   听到陆宜下楼的声音,两个人同时望过来。   “太太醒了。”方姨先打招呼:“中午好。”   她身边的女生也投来微笑,自我介绍道:“太太你好,我是负责您孕期的营养师,您叫我小陈就好。”   陆宜手搭着扶手,没太反应过来:“营养师?”   “是的,我是林总亲自面试过的,您的情况我已经基本掌握,会跟医院的检查同步,为您定制量身打造的营养食谱,保证妈妈跟宝宝的营养。”   说罢,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笑容。   她完全没想过还会有营养师,林晋慎也没说过。   营养师以为陆宜是对自己专业能力有所怀疑,她早有准备,打开包说:“这是我的注册营养师证书,太太您可以看一下,以及这是我以前做过的方案。”   厚厚一沓,她在这一行有十几年的经验,知道与其口头说,不如拿实力说话。   “不用。”陆宜摆手:“我相信你。”   营养师微笑:“谢谢太太信任,我一定会尽职尽责为您服务。”   “你们忙,不用管我。”陆宜反应片刻道。   营养师为陆宜制定第二月的食谱,在跟方姨沟通,除去食谱之外,还有一些注意事项,方姨年纪大记不住,就全都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,神情认真,宛如上课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她听了一会,被各种名词弄得头晕,低头去喂泡芙。   泡芙还没喂完,营养师已经跟方姨说完,转头来跟陆宜叮嘱,内容相对简单,并交换联系方式,方便沟通。   “陈姐。”陆宜加上对方,道:“谢谢。”   “太太客气,都是我应该做的,那我先走了。”陈姐拿过包。   方姨送陈姐出去,回头说:“我刚净顾着上课,菜刚切一半还没炒,太太再等我半个小时。”   “没事,我不饿。”   陆宜对方姨还有些抱歉,眼下,倒是增加她的工作量。   方姨赶紧摆手:“没有的事,林总也是这么说,但其实我每天的事并不多,做饭是我分内的事,按照食谱也顺带手的事,林总还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呢,这有什么的。”   “林总还给涨工资,我才是怪不好意思的。”   “是应该的。”陆宜听林晋慎已经安排妥当,便也不说什么。   喂完泡芙,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。   陆宜:【?】   没过一分钟,林晋慎回:【。】   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特殊的暗号。   林晋慎继续回:【只是负责你的健康,没别的意思。】   陆宜:【你冷静一点。】   没必要搞得这么大费周章,她没太感觉,现在做这些都还太早了吧。   林晋慎:【我很冷静,放心。】   【只是冷静地做我能做的事,毕竟怀孕跟分娩的痛苦无法替你分担。】   他是认真的。说什么我陪你,其实他陪不到什么,她的痛他分担不了。   突然煽情一下。   陆宜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,她最近总是很感性,看到这条信息,没来由地酸下鼻头,回:【好吧。】   理解并接受。   陆宜:【拥抱.jpg】   林晋慎:【摸头.jpg】   也不知道从哪里盗的图,这摸头的姿势透着一股子慈祥的味道。陆宜哑然失笑,找时间需要替他更新一下表情包。   回完消息,林晋慎放下手机,拨通内线叫江询进来,江询推开门探头:“林总,您有什么事?”   “这些书,替我买回来。”   “好的。”   江询是第一次接到老板要自己买书的活,但以老板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,看书学习多正常的事,于是走过来,拿过列好的书单。   “林总您放心,我下午就能给您买齐。”   林晋慎没什么表情:“嗯。”   江询:“那我先出去了。”   他捏着那张纸出办公室,刚坐回自己的位置,提前看清单上的列表,说不定还可以copy一份,老板严选,想必能学到不少东西。   清单展开,江询愣住,的确能学到不少东西。   只见纸上写着遒劲有力几行字:   《协和专家孕产大百科》   《海蒂怀孕大百科》   《陪老婆怀孕》   《怀孕呵护指南》   《健康怀孕全书》   ……   江询:“…………”   似乎有用,但暂时他还用不上。   —   孕期比陆宜想象中好一点。   可能也有林晋慎特别小心的缘故,房子里闻不到油烟味,饭菜也按照营养师制定的来,清淡少油,她吃着并不反胃。   只是吃得不多,一天可以吃五餐。   陆宜开始网购防止长妊娠纹的产品,她做过功课,想到因人而异,所以买下好几款,到时候可以一起用看效果。   林晋慎看着她拆快递盒,拿出瓶瓶罐罐,说:“现在还用不上,等三个月后才能擦。”   陆宜:“?”   “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”   林晋慎收掉空盒子,高深莫测地说:“这是常识。”   是常识吗?陆宜去查,的确如他所说,一来二去,他也有些可信度,她有什么问题都去问他,每次都能得到回答,而且说得有理有据。   “你是不是偷偷有上过课?”她很怀疑。   林晋慎:“没有。”   只是将买的工具书全都看完罢了,他没将书带回来,一直放在办公室,不想增加她的焦虑。   第8周,是第一次做B超的日子。   还是那位医生负责,陆宜躺在床上,撩起衣服露出肚子,那里仍然平坦,或许有起伏只是不太明显。   医生将耦合剂涂在她的肚皮上,冰冰凉凉的,她不太适应地瑟缩一下,同时,手感受到力道,是林晋慎紧握住她。   “看看。”   医生带着笑容让他们看影像图,在黑与白里,可以看到很小的阴影:“现在大概才一颗覆盆子大小,但已经可以看见胳膊跟腿。”   “宝宝很健康呢,像一只小熊。”   知道宝宝存在是一回事,但亲眼看到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   那一刻,两个人都同时静下来,屏住呼吸,去仔细辨认,在医生的解说下,真能分辨出它的胳膊跟腿。   医生道:“从现在开始,就正式进入胎儿期,每天都会有变化。”   “你们可以听到它的心跳声。”   “轰隆隆,其实是宝宝的心跳声,扑通扑通,非常有力。”   “……”   这也就意味着,宝宝很健壮,正在正确的位置茁壮成长。   陆宜抿唇淡笑,手指碰到肚皮,两个人都静静在听,互相对视一眼,既觉得新奇,又被生命的神奇而打动。   检查结束后,陆宜强调:“虽然宝宝很健康,但最好是三个月之后再提。”   林晋慎给她系上安全带,看起来沉稳可靠:“好。”   等一个合适时机,一家人一起吃饭时提最好。   陆宜守口如瓶,即便徐女士问她这两月为什么没过去住,她都以工作太忙搪塞过去,徐女士皱起眉,不满意地追问:“能有多忙,忙到回来住几天的时间都没有。”   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?”徐女士眯着眼问。   陆宜:“没有。”   徐女士:“你跟晋慎没问题?”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,因为夫妻感情出问题,所以不想回来住,担心自己看出来。   “没有!你要是不信的话,我现在叫他过来?”陆宜拿着手机,叫一声老公,没过半分钟,林晋慎到,她指着手机示意,他向徐女士打招呼,叫妈。   徐女士聊几句发现没问题,才放心挂掉电话。   陆宜以为他们秘密保守得很好。   直到孕检后不到三天,林予墨发来消息。   林予墨:【啊啊啊!】   【嫂子你有宝宝了,呜呜呜,我是不是有小侄女了!】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但转念一想,林予墨知道是没关系的,便说是的,还将宝宝的B超图发给她,那边又是一堆消息轰炸,对着小葡萄大小的阴影,夸得天花乱坠。   陆宜:【我还有录宝宝的心跳声,要听吗?】   林予墨:【要要要!】   听完,林予墨真情实意地夸:【听这扑通扑通的心跳声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小老虎呢。】   陆宜笑:【先别跟妈他们说,三个月后一起告诉他们。】   一方面是因为三个月没到不稳定,另一方面是因为怕他们太过高兴,过于紧张她,而对她太照顾。   她现在被照顾得已经够无微不至。   林予墨说好:【我嘴可严了!】   陆宜问:【你是怎么知道的?】   只有从林晋慎那里了,但他答应得好好的,而且看起来就很能保守秘密的样子。   林予墨道:【我哥说的啊。】   说来还挺意外的,她本来只是去他办公室递公司季度报表,因为数字不是特别漂亮,她还有些紧张来着,结果林晋慎在接过报表后,出乎意料的平静,说还不错。   林予墨便客套问一句:“哥你最近跟嫂子还好吧?”   “嗯,挺好,”林晋慎抬头:“你嫂子有宝宝了。”   林予墨:?!   她可没套话,但这信息就照头砸过来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这么无语还是在上次。   与此同时,季长明像往常一样组局向林晋慎发出邀约,并标明这一次不是在唐宫,他们新找一个好玩的地方,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。   林晋慎声调冷淡:“不去。”   “去吧去吧,去泡温泉,嫂子肯定很喜欢。”季长明在电话那边讲得天花乱坠,口干舌燥。   林晋慎:“去不了,有了。”   “有了?有什么了?”季长明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继续追问,过两秒自己反应过来:“我去,嫂子有了?什么时候的事?”   “是这个意思吗?”   “是我要做干爹了吗?”   “……”   电话那边叽叽喳喳,林晋无情地道:“挂了。”   “别别别,慎哥你要说清楚啊,是嫂子有宝宝了吗?”季长明没听到确定答案,不上不下的,迫切想知道消息。   “不是。”   林晋慎一手握着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,平静地道:“她不让讲。”   季长明:“?”   你让我陌生了哥。 第65章   林晋慎最近准时下班。   回家前,带一束花回去,他最近很喜欢买这些无用但漂亮的东西,能让她笑一下就够了。   医生说,孕期保持好心情很重要。   他最近也在看关于产后抑郁相关书籍,因为激素原因,准妈妈情绪要更敏感,所以让她快乐很重要。   林晋慎解开密码锁,推门进去。   方姨刚做好饭菜,跟他打招呼。   一楼没有陆宜的身影,边问:“她在二楼吗?”   “是的,”方姨擦着手上的水渍,说:“但我看今天太太情绪不太对劲,好像不大高兴。”   因为陆宜平时的状态都是温和的,也很有礼貌,对她对营养师陈姐都一样尊重,少有生气的时候,虽然对她还是如往常一般的,但她还是敏锐感觉不太一样。   好像在生气,而对象只可能是一个人。   方姨看向林晋慎:“林总,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?”   手边的花很应景,正好可以用来赔罪。   林晋慎:“没有。”   “是不是两人拌嘴了?”方姨觉得自己有点说太多:“看我这嘴,饭菜都已经做好,我去叫太太吃饭。”   林晋慎闻言只是道:“没有拌嘴。”   他记得他们中午聊天内容,是以亲亲的表情包结束,并没有反常的地方。   林晋慎说:“方姨你下班吧,我去叫。”   “好,哄哄就好了。”方姨摘下围裙,折迭好。   “嗯。”   方姨粗略地收拾过台面,拿着自己的包走的时候,听到上楼的声音。小夫妻闹脾气很正常,床头吵架床尾和,不会有什么大事。   林晋慎上楼,陆宜刚洗完澡出来,头发已经吹过,她穿着宽松的淡黄色的睡衣,布料上印着水果图案。   两截手臂皮肤如羊脂玉,滑腻生香,整个人看起来都香香软软的。   陆宜瞟过他一眼,迅速掠过,拿他当空气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的确是生他的气。   陆宜抬起手臂,将乌黑发丝缠绕夹在脑后,她不紧不慢地抹着身体乳,手掌在关节的位置旋转。   林晋慎走过去:“我来吧。”   有时候她不想动,他会代劳,第一次的时候不熟练,之后就好很多,知道什么位置该重点涂,什么地方没那个必要。   陆宜懒懒地掀起眼皮:“不用。”   “我来。”林晋慎语气笃定,轻松地将她抱在梳妆台上,膝盖抵上去,没有分出半点空间,他挤过一泵身体乳,在掌心中摩擦化开,再涂上她的手臂。   陆宜便让他来了,自己手撑在台面上,一双清冷冷的目光望着他。   林晋慎问:“为什么生气?”   “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吗?”陆宜反问,语气是冷的。  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腕,将整只手臂涂满,味道很香,他望着她的唇,如饱满的樱桃,想亲,但是现在不行。   “不太清楚,可以告诉我吗?”他认错态度良好。   他重新挤新的一泵,撩起点宽松的裤腿,卷到膝盖上,大腿边,涂的同时不轻不重地揉捏,尤其小腿位置。   陆宜望着他:“今天已经有几个人向我祝贺道喜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予墨也就算了。”陆宜微笑:“季长明,顾屿他们全都来,问宝宝几个月。”   林晋慎手上没停,面容冷静,说:“不是我的问题,我说过,你不让讲。”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不让讲,不就等于什么都说了吗?陆宜不相信他不会懂,他完全就是故意的。   陆宜:“林晋慎!”   “从今天起你睡半个月沙发,这是对你的惩罚。”   林晋慎握着她小腿,掌心滚热,声音也随之低沉下来:“能不睡沙发吗?”   陆宜绷着脸显得冷酷无情,环抱着手臂,审判的姿态:“可以,你可以住回你的酒店。林晋慎,我要跟你分……”床睡。   没能说完,林晋慎低下身,几乎吻住她的唇,而同时继续涂抹着身体乳,从卷起的裤腿边探入,碰触到泉边。   陆宜来不及反应。   她睁大眼,难以置信地望着他,眸底像起大雾般:“你出去!”   “我回来就已经洗手。”林晋慎答非所问,他一直养成着良好的卫生习惯,从外面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洗手。   也是因为这个习惯,让他没什么顾忌。   陆宜咬着唇,从孕期后她就处于敏感阶段,他不好受,她也没好到哪去,好比之前三餐丰富荤素搭配,现在就只能吃菜叶子。   林晋慎吻上她唇,撬开唇齿,诱哄一样的语气:“我不睡沙发,也不住酒店。”   陆宜颅内一圈白光如涟漪般荡开,她抓握着他的手臂,身体里的力气也一并被抽离掉,只能靠着他的肩。   “老婆。”林晋慎继续道:“换一个惩罚。”   她都没力气瞪向他,现在到底是惩罚谁又是奖励谁啊。   “我可以抱你半个小时,今晚随你驱使,绝不说一个不字。”林晋慎声音偏偏冷静,跟平时没什么区别。   陆宜好恨,偏偏又拿他没办法,她眼里冒着水汽,咬牙:“行,你离我远点!”   林晋慎:“后半句是什么?”   陆宜:“?”   选择性听见是吧。   她真的快要生气咬住他肩膀上,他身体乳也涂完,修长的手指湿的,随手扯过身边的纸巾,当着她的面擦干净。   “……”   空气里,有不寻常的味道。   林晋慎擦手的动作很认真,指缝都没漏掉,做完这些,他抱着她去换衣服,陆宜没什么力气,也难受,任由他给自己拿出干净的白色内裤。   “我洗。”   接触她的目光,他坦然道。   也不只是口头上的,他是真的拿去浴室洗了,门没关,那一点布料在他大手里显得很小一块,三两下洗干净,拧干,放入她的内衣裤烘干机。   林晋慎从浴室里走出来,陆宜也缓过来,想到他刚才给自己定的惩罚,很坦然地伸出手臂:“抱吧。”   说好的半个小时,一点也不能打折扣,否则难出她心头之恨。   “好,抱你下楼吃饭。”   林晋慎低身将她打横抱起来,她手臂挂着他脖颈,眼尾还带着刚才哭过的红意,此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“奴役”他的快乐。   下楼时,林晋慎道歉。   已经说了,陆宜也没有揪着不放,让他抱紧一点,不想被摔着。   林晋慎嗯一声:“不会摔的。”   他手臂很有力气,而陆宜很轻,抱着她不费什么力气。   两个人就这么下楼。   而同时响起输入密码的声音,因为声音不大,除了泡芙没有人注意,直到密码解锁,门被忽地推开。   门内门外的人对视上,都有那么些错愕。   “妈,你们怎么来了?”   门外是徐女士跟秦女士两位妈妈,手里还提着东西,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,愣了好几秒,等反应过来同时想扭头,又意识到已经来不及,于是双双僵在原地。   对视持续数秒。   陆宜脸一红,第一反应是要放她下来,整个人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。   林晋慎反应平静,跟着叫两声妈,平稳缓慢地放她踩在地面上。   陆宜不自然地扯下衣服,跟他并肩站着的时候,很像是早恋发现现场,但天知道,他们是领过证办过婚礼的合法夫妻。   还是徐女士先开口:“我们这不是知道你怀了,过来看看你,一直敲门没人应,以为你们没回来,所以想先进来,给你们做点吃的。”   “原来你们在家啊,那怎么没听到?”目光像是在问他们在做什么。   “……”   连爸妈都知道了,陆宜去看林晋慎一眼,他自然地接过话,说:“刚才在二楼,给小宜吹头发所以没听见。”   陆宜再看他一眼,略有深意。   某人说谎了。   最重要的是,他说谎也这么镇定。   林晋慎过去接两位妈妈手里的东西,放在料理台,秦女士跟徐女士看到餐桌上的饭菜,还略满意地点头,在饮食上还算注意。   视察完毕,开始追责。   既然怀孕,为什么不早点跟他们说?   “知道你们两个人主意大,但这种特殊情况,是不是需要跟我们提前说一声?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当爸爸妈妈,能有什么经验。”   徐女士有些生气,她竟然不是第一个知道,但想到秦女士跟自己同时知道,又好想一点。   秦女士也是一样的态度:“太儿戏了,也不是过家家,怎么能这么随意。”   林晋慎揽责,说:“是我要这么做的,想等到确定再告诉你们。”   徐女士道:“你们先吃饭吧,别凉了。”   陆宜问:“妈你们吃了吗?”   “吃过了,你们快吃。”   两位妈妈看着他们吃,同时问什么情况,林晋慎拿出检查单子,以及B超图给她们看,两人逐字地看,又拿手机拍下B超图。   注意力完全被转移,也没再指责他们瞒他们那么久的事。   陆宜握着碗筷,埋怨地看向林晋慎。   “怪我。”他读出里面的意思,说:“惩罚先存着,后面兑现。”   陆宜不想说什么,事已至此,只能接受现实,她戳着米饭,想着她是不是也需要一个备忘录,记录林晋慎的罪行。   两位妈妈过来,也不只是为了看看她,而是想要让陆宜回老宅。   原因很简单,两位妈妈都是过来人,能给出有用的意见,而且人多照顾起来更全面。   林晋慎说不用,他已经请营养师,方姨也有经验,再加上他自己也在这方面的书,完全够用。   秦女士:“回去也不会变,那位方姨如果还不错,也请到家里去,家里有我照顾,我跟徐妈妈才会放心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,陆宜点头说好。   她早就想到会这样,只是想尽可能晚一点好,她不想变成关注中心。   送走两位妈妈,陆宜还没说什么,甚至责问的眼神还没递过去,林晋慎已经主动来道歉,他重新抱上她,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惩罚。   “半个小时,都不足以消除你的罪行!”她也没什么气了。   林晋慎嗯一声:“可以抱一个小时。”   周末,两个人搬去老宅住。   需要带过去的东西不多,这次住的时间长,因此将泡芙也带过去。   方姨以为自己要被辞了,所以陆宜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过去时,她松口气,说当然可以。   一切安排妥帖,陆宜就这么住下。   回老宅有好处也有坏处,坏处是她真的成为重点保护对象,她都没显怀,大家就已经紧张到好像她不能独立行走,一个喷嚏就会有人来给她量体温,怕她是生病感冒,好处是有林予墨陪着聊天,好像也没那么闷了。   晚上陆宜靠躺在床上,她皮肤越来越白,在光下透亮,刚洗过的脸干干净净,正在湿敷。林晋慎拿过书,开始进行日常的胎教。   虽然她认为现在胎教还言之过早,但宝宝听起来过于幼稚,妈妈听起来刚好。   陆宜喜欢这种温情时刻。   林晋慎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,缓慢地念着:“可是你无法知道什么东西是不存在的,因为你不可能描述不存在的事物,能够被思考的事物,一定也是存在的事物……”   在他的声音里,文字仿佛变得更理性。   这是林晋慎做过功课后,适合胎教哲学入门书籍《100位哲学家的哲学故事》,陆宜不知道宝宝会不会听到,但她听得很着迷,适合入睡前听,不到五分钟就会出现困意。   比褪黑素安眠药还管用。   陆宜快睡着时,感受到林晋慎替她撵过被角,考虑到宝宝的存在,他们现在的入睡姿势变成他从背后拥抱住她,她枕着他的手臂,调整着入睡姿势,然后闭上眼睛睡过去。   她陷入梦境。   梦里陆宜肚子大起来,像藏一只西瓜,将裙子都撑起来,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,她走路都好辛苦,需要扶着腰,缓慢的像一只蜗牛。   她不开心,起初并不知道理由,直到她看到熟悉的身影,林晋慎身边多了个漂亮的女生,他们拥抱亲吻,从她眼前路过,仿佛她是空气。   陆宜追问原因,林晋慎面不改色,如同变一个人,没说话,只是那眼神叫她从心脏冷到脚底,如坠深渊。   难过到极点,她骤然醒来,才意识到刚才只是梦,但梦里的情绪依然挥散不去,过于真实。   林晋慎向来易醒,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,同时睁开眼,第一时间撑着手臂去看她的情况。   两人对上视线。   陆宜眼里一点点变冷,冷若冰霜地道:“你,睡沙发去!”   林晋慎还没清醒摁着眉心,闻言放下手:“?”   他为什么又要睡沙发? 第66章   陆宜知道是梦。   但梦里的情绪还在,控制不住的迁怒。   林晋慎手臂撑在她的身边,没动,眼神里有些无奈:“可以告诉我原因吗?”   虽然他人才刚醒,自认没有犯错的机会,但可能是之前的事,他需要先问清楚是什么事。   “你出轨。”   陆宜凝视着他,一字一句:“你牵着其他女人招摇过市,出入各种场合,还有我们家里,还让她抱泡芙,我看见了,你只是冷冷望着我。”   高高在上,眼神冰冷,仿佛多看一眼,都多余。   退一万步讲,她会做这种梦,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?   林晋慎从出轨开始皱眉,眉毛越皱越深,他问:“所以是梦吗?”   陆宜:“是。”   林晋慎又问:“你确定那是我吗?”   陆宜抿唇,余怒未消。   林晋慎在理解,梦里“他”的行为,可以跟现实自己挂钩这个事实,尝试理解半分钟,实在有些难度,他还抱着她,问:“我可能有点无辜。”   没有这么连坐的。   陆宜道:“可我不觉得你无辜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不无辜就不无辜吧,有错就要认,是林晋慎最近学会的道理,且态度要诚恳。   林晋慎手指刮过眉骨,暂时没想到认错方式:但先道歉不会错:“抱歉,让你做这种梦,没睡好吗?”   “嗯。”陆宜从哼出一声。   林晋慎拉扯点被子:“我再抱着你睡会儿?”   陆宜:“但你是要去沙发睡的。”   其实到这时候余怒已经全消,而且梦里的场景都已经变得模糊,情绪也是一样,她现在只觉得有些好笑。   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不讲道理的。   林晋慎说:“嗯,等你睡着我再过去睡可以吗?”   “……可以。”   因这小插曲,林晋慎没再睡着,但怀里的人已经重新睡过去,脸颊贴着他的胸口,他拿手拨开,别在耳后,两个人靠得那么近,近到他可以看到她面颊上透明的小绒毛,侧着脸,有着看着柔软的线条。   他可以看很久不移开眼。   偶尔会伸手,手掌贴到她的腹部,只有一点点起伏的弧度,秦女士说,显怀这件事因人而异,可能五个月之后会大起来。   就这样到六点,他抽出手臂,捻过被子后起床。   十二周孕检,需要做NT,唐氏综合征初步筛查,林晋慎做过功课,NT一次过。   医生说:“宝宝很健康,但是羊水有点偏少,回去多喝水跟豆浆。”   NT彩超里,宝宝已经有初步的胎儿形状。   检查结果同步跟爸妈分享,群里已经夸张到讨论宝宝更像谁,连五官都没有分化,实在谈不上这个问题。   因为检查结果,家里对陆宜照顾更加细致,一直提醒喝水,早上必有一杯豆浆。她喝得腻,忍不住皱着眉头,强迫自己喝下去。   陆宜越来越觉得待在家呼吸不过来,数双眼睛全都在她身上,关心她饮食睡眠,关心她心情,无形中,也是一种压力,这中间,也包括林晋慎,而且他更严格,且因为看过书,会有一堆大道理跟她讲,她每次听烦,都会捂住他的嘴巴,强制消音。   也只有上班的时候才能有片刻的轻松。   但一到中午,也会有人来公司送饭,言辞里还是让她多休息别累着。   陆宜孕反严重胃口不好,但吃不完爸妈又要担心,她只好找甘荔跟自己一起吃饭。   甘荔负责空盘,已经吃过一个月,她足足胖五斤。   什么是甜蜜的负担,这就是。   甘荔看陆宜捧着水杯在喝水,她吃掉最后一块清炖排骨,问:“宜总,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?”   总觉得是在抢老板的营养。   陆宜摇头:“你是在帮我,再这么吃下去我会吐。”   吃了吐,吐了还要吃,再这样发展下去,她要怀疑自己有厌食症。   甘荔点点头:“那我全都吃掉!”   “嗯。”   中午的饭能躲掉,在家里不能。   因为她现在身份不一样,所以不能任性,不能挑食,需要为她以及肚子里的小生命着想,她有时候会很伤感地想,她现在到底是陆宜,还是只是宝宝的妈妈。   她更倾向后者。   圣诞节到来,街边都已经装饰出节日的氛围,林宅也一样,林予墨找来一棵杉树做圣诞树,光是装饰就已经花掉大半天,陆宜没能动手,都怕她出什么意外,好似她是什么琉璃盏,碰到即碎。   家里一如既往的热闹。   会问陆宜宝宝的情况,她微笑,在这种情况下快麻木,宝宝健康之类的话,重复快上百次。   聚餐,推杯换盏,聊天,这些仿佛都离陆宜越来越远。   陆宜回头,正好与林晋慎的视线相撞,他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,低声询问:“要不要出去走走?”   “可以吗?”   现在已经天黑,而且已经入冬,气温很冷。   林晋慎:“穿厚一点就好,我会牵住你。”   “好。”   两个人没跟其他人说,从地下车库出去,去一条商业街,陆宜套着保暖的大衣,林晋慎还觉得不够,给她戴上针织帽以及围巾,确保她只露出小半张脸,牵着她出去。   因为节日的缘故,街面上人来人往。   林晋慎小心护着她,防止有人撞上来。   陆宜好久没这么轻松,呼吸里冷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,食欲也上来,什么都想吃,尤其是冰激凌。冬日里,冰激凌店不多,她找到专卖店,要三个球,三种口味。   林晋慎皱眉,但看到她唇边的笑意,到底没说出什么扫她兴的话。   陆宜拿着勺子,吃掉一个球。   越吃反而越觉得甜腻,已经不习惯,她叹气,仰头看下夜空,她周围亮着光,她在中间静坐,眉眼漂亮温柔,像一颗莹润饱满珍珠,有着淡淡光泽。   林晋慎在她身边,穿着黑色大衣,身形挺拔,面容俊朗,耐心地等她吃完。   两个人颜值都高,难免有路人投来好奇惊艳的目光。   陆宜低着头,兴致缺缺地戳着冰激凌球。   林晋慎拢过她的围巾,问:“不舒服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她轻声回答,没有哪里不舒服,她被照顾的很好,方方面面。   营养师会为她的制定食谱,家里厨房会照着食谱做下来,吃什么吃多少,都有严格的控制,她工作量被迫减少,她要少看电脑手机,还需要一定但不能剧烈的运动,再过一段时间,他们还需要去上准妈妈准爸爸课程……   这些,让陆宜有些喘不过气。  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,是不是对宝宝不够喜欢,所以在身份的选择上,她更希望自己先是陆宜,然后才是其他。   但现在,恐怕只有她自己会这么认为。   林晋慎探过她的额头,握过她的手,确认不是因为太冷的缘故,他看出她不开心,但是不知道原因。   陆宜抬头,与他目光对上,而同时,电话响起,林晋慎给她看,是秦女士,她问他们去哪,什么时候回去。   “回去吧。”她突然也觉得没意思。   林晋慎嗯一声,回复说现在,他手机还没挂断,一只手习惯性地先去牵陆宜的手,但这次先拿过冰激凌,下意识地扔进垃圾桶,随后握住她的手,因为有些凉,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。   冰激凌被丢就短短几秒钟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走之前,还回头看眼垃圾桶,长睫迟缓地眨一下。   上车后,陆宜就没怎么说话,闭着眼睡觉,林晋慎以为她是累了,便没有打扰,只是将车内的气温调到合适的温度。   车开到中途,她睁开眼,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开口:“我想回澄西园。”   “现在?”林晋慎问。   陆宜:“嗯,就现在,想回去住两天,你跟妈讲,好吗?”   澄西园一直有人打扫,大部分衣服都在那,所以就算现在回去住也没什么问题。   林晋慎迟疑,但陆宜这段时间情绪的确不好,她很少说想做什么,难得一次,他点头,在车里跟秦女士说清楚。   澄西园一个月没人住,看着冷清许多,泡芙也不在,今晚它要一个睡了。   进门后,陆宜道:“你先洗澡吧。”   林晋慎:“好,等我。”   等他进去之后,陆宜才拿出手机开始看机票,她准备去南方,随便哪个城市都好,只要不在这里就好,她认真地对比过后,选了一个小城市,没有直达的飞机,需要到省会城市后再搭高铁。   在车里那会,一个“逃跑计划”诞生,没有爸妈,没有林晋慎,没有其他人,只有她一个人,以及肚子里的小生命。   全世界都会像是按下静音,她认真想象过,整个人都放松下来。   等林晋慎洗完澡,她票已经订好,又不放心地,在洗澡时,连手机也带进去。   陆宜洗完澡,林晋慎像往常一样给她涂妊娠油。   衣服被撩起,露出白皙肚皮,他将妊娠油滴入掌心,掌心抹开后才往她肚子上涂抹,力度很轻,神情专注。   林晋慎道:“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去。”   陆宜望着他,轻声道:“不用,我就在这里等你,中午一起吃饭好吗?”   她平时能睡到中午,醒来洗漱过后正好用午饭,阿姨们可以送过来。   “我们好久没单独住,老公你不想吗?”陆宜眨着眼睫,专注地望着他。   她不用撒娇,一个眼神就足以融化他,尤其是那声老公,林晋慎平时的原则也没了,嗯一声,说好,中午的时候他会回来,等吃完饭,晚上再回老宅。   “好诶。”   陆宜笑下。   林晋慎双手都是精油,目不斜视,且坚定,等擦完,也不会多看一眼,及时地拉过她的衣服,喉咙里有些干哑,他去浴室洗手。   陆宜听着水声,感叹他这洗手的时间还真长啊。   她大概能猜到他在做什么,不是第一次,光是想到可能的画面,她自己也会燥起来,脸热的没办法缓解,她体温本来就高,再升上去,就是一颗火球。   当晚,陆宜睡得很好。   第二天,林晋慎按照他们讲好的,他中午回澄西园,还带着她喜欢吃的冰激凌,但只有一个球,再多对身体不好。   但屋里空荡荡,被子铺得整齐,没有睡过的痕迹,而同时他敏锐感觉到房子里少一些东西,浴室,衣帽间,都有东西消失。   陆宜不在。他楼上楼下全都已经找遍。   林晋慎只看到床头柜的纸条,上面是娟秀字迹:不许找我!归期待定!   感叹号写得用力,像是一种警告。   他第一时间打电话,手机里几乎同时响起官方的声音,眉头一皱,才意识到,他好像被拉黑了。 第67章 (营养液加更)   不只是电话,连微信也一并被拉黑,发出去的消息,都只剩红点。   林晋慎回想昨天,陆宜的确不开心,比起平时都要沉默,主动提出要回来住,要在家里等他……他认真回忆,结合现在,就该知道她状态有些不太对。   他并没有敏锐感觉出来,这是他的问题。   陆宜能去哪?   林晋慎猜想她应该不在京市,旅游散心的可能性比较高,她性格缜密细心,不会冲动之下就离家出走,她有带行李。   一个人,还是跟朋友?   林晋慎想到她的闺蜜,他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,直接打过去。   余音提前知道林晋慎会打来电话,但没想到这么快,她提前演练过,冷静地问:“你是?”   “林晋慎。”   嗓音低沉,说完又补充:“陆宜先生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余音握着手机想笑,她当然知道他是谁,至于这么自报家门吗?   她忍着没笑,继续问:“啊,那是有什么事吗?”   “小宜跟你在一起吗?”林晋慎直接问。   “没有,小宜不是在上班吗?”   “她不在。”林晋慎道。   “那小宜去哪了?是离家出走了吗?怎么回事,我怎么什么时候都不知道。”余音呼吸急促,语气震惊又有些担心。她自认演技已经不错。   林晋慎:“方便的话,麻烦替我传句话,我知道她心情不好,是我的问题,让她照顾好自己,她一个人我不放心。”   余音说:“这怕是不行,小宜也把我拉黑了。”   “……”天杀的,她为什么要用也。   余音紧急改口:“我如果联系上小宜的话,会将你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达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电话挂掉。   陆宜离开,爸妈那瞒不住,林晋慎平静地说了前后的事,没说自己被拉黑,只说他这边结束工作,就会过去陪她。   事出太突然,这个解释不太能站住脚。   爸妈意外之余,开始反思,是不是他们的问题,因为过于重视,无形中给了太大的压力,所以陆宜才会想出去透口气。   林晋慎道:“这段时间你们先别给她发消息,让她静静,其他事我来处理。”   “放心,不会有问题。”   林晋慎向来稳重,靠谱,他说不会有问题就不会有事,于是也都按照他说的做。   —   陆宜是上午的飞机。   早上六点林晋慎醒的时候她知道,虽然闹钟才响一秒就被熟练地关掉,他醒过来抱了抱她,从额头吻到唇,三个吻,很轻,放在以往她不会知道。   她有那么点点心软。   再过几个小时,他再回来,会发现她不见,还会被拉黑。   但心软只有几秒,陆宜已经下定决心,就不会改变计划。   等林晋慎洗漱完离开,她跟着起床,拎出自己的行李箱,开始收衣服,因为是沿海城市,气温仍然如夏,她带裙子居多,一只行李箱就够了。   一切如陆宜计划一样。   她定网约车去机场,航班准点,落地后,她转去火车站,搭高铁到她的目的地,酒店有安排车来接,她顺利办理入住,圆满完成本次的“出逃”。   第一顿饭在酒店吃,顺便查攻略。   没吃完饭,陆宜接到余音打来的电话,开口就先说一句sorry:“宝我对不起你,我可能有点露馅了。”   她开始表现都挺好,就是后面出现一句口误。   陆宜也没想过会瞒住他,说:“没事的,他说什么?”   “让你好好照顾自己,跟你道歉,说是他的问题。”余音其实也有点不放心,问要不要她过来作陪。   “不用,你不是有个商务活动吗?而且我一个人挺好的,真的,我跟你看我的房间。”   她住在海景房,拉开窗帘,一整个落地窗,窗外晴朗,阳光普照,海洋一望无际,开阔明亮。   “好看啊,早知道接什么商务活动,什么都不如陪你重要。”余音叹气,“我还能给你拍照,发出去不得让林总夜里默默流泪。”   “下次,还有机会。”   余音话头一转:“月份大我可不敢陪你这么玩,等小祖宗出来吧。”   “好。”   “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,随时跟我联系,超过几个小时失联,我就要报警的程度。”余音碎碎念,平时最不靠谱的人,这会儿也啰唆起来。   陆宜一一应着。   当天晚上她就待在酒店,看完一部电影后睡下,第二天后的计划去的第一站是当地的小博物馆,造型上就挺有设计感,适合白天气温高时在室内打发时间。   室内冷气低,陆宜套上外套,她抱着手臂,随展览设计的路线参观。   她停在一只琉璃碗盏停下,因为色泽奇异漂亮多看两眼。   “这是螺钿,是用螺壳和海贝磨制后镶嵌在器物的表面上,已经列入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里。”   旁边一个穿着短袖白色衬衣的年轻男性开口,他长相干净,主动讲解:“你看这表面波光粼粼的,像不像是在海底,还有点赛博朋克的味道,我们老祖宗真的会玩。”   把贝壳螺壳装饰在器物或者画里也是需要想象力。   陆宜点点头。   “你也是一个人出来玩的吗?”男人问,他从开始就注意她是一个人,因为气质长相都太优越,期间看好几眼才鼓起勇气过来。   陆宜没回答,只是亮出自己手指的婚戒,她太熟悉这种搭讪方式:“抱歉。”   男人恍然,面露尴尬,挠挠头说不好意思后离开。   这种状态,一直持续到餐厅吃饭。   餐厅在二楼,陆宜选一个靠阳台的位置,能直接看见海,她一时恍惚,跟婚礼那天晚上重迭,那时候,还有一个剥虾的人。  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查到她在哪里,查到后又做什么,或者什么也没做,等她什么时候玩完回去,这两天出乎意料地,没有人打扰她。   陆宜托腮望海边,等餐时陷入出神的状态。   而同时,林晋慎在角落的位置坐下,出于各种考虑,他穿的是休闲装,戴着一顶帽子,帽檐往下压,高挺鼻梁下,是紧抿的薄唇。   陆宜的行踪很好查,他们是夫妻,很多东西都会有绑定。   他可以安排人跟着她,保证她的安全,但人选来选去,都不如自己来得放心,所以他暂停工作,在当晚抵达,跟她住同一家酒店。   没去打扰她,因为她说过不许找她。   一天没见,林晋慎感觉陆宜瘦了。   她穿着挂脖长裙,颜色鲜艳,露出两条细白胳膊,身形清瘦,根本不像是怀有三个月身孕的样子,侧着脸,垂着长睫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  也正是这样,身边都是蠢蠢欲动的人。   太多,多得让他心烦。   服务员过来送餐,林晋慎刚喝过一杯水,听到邻桌两个人在讨论,猜拳谁去要联系方式。   一个拳头,一个剪刀,出拳的人作势要起身,林晋慎凉凉开口:“没看到人手上有婚戒吗?”   拳头哥停下看过去,刚才只顾着看脸,哪里去看手,的确有,他皱眉:“戴戒指也不一定是结婚吧,也可能就是件普通首饰,女生爱漂亮嘛。”   剪刀哥也说:“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,你快去。”   林晋慎几乎气笑:“她怀了看不到?”   “哥们,这可不好给女生造黄谣啊,坐下来有点肚子怎么了?”拳头哥已经拿起手机:“就算结婚也没关系啊,能让她一个出来玩,她老公是什么好东西?”   话没说完,人已经离开位置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如果不是因为怕闹出动静让陆宜发现,他已经想过揪住对方的领口,将他摁在餐桌上,告诉他什么是公序良俗。   拳头哥三两步走过去,陆宜抬头,两人对视,开始聊起来。   剪刀哥一边偷看,笑道:“我赌他要不到,这种女生一般都很难追。”   林晋慎盯着那个位置,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。   拳头哥回来了。   剪刀哥压低声音追问情况怎么样。   拳头哥有些沮丧:“没加上。”   林晋慎唇边扯起一个弧度,他往后靠,抱着手臂,连眼前不怎么样的食物都看顺眼,拿着叉子拨弄两下。   拳头哥继续说:“她说她有老公。”   林晋慎笑意更深,甚至一扫这两天的阴霾。   拳头哥:“说她正在闹离婚,冷静期不让离,她老公是个渣男,她还没上段感情里走出来。”   剪刀哥一听,忍不住想爆粗口了。   “禽兽啊。”   “就是,这么好看的老婆还不偷着乐,是人吗?”   林晋慎握着刀叉的手僵住,笑意瞬时冻住,他什么时候又是个渣男,梦里吗? 第68章   一顿饭,陆宜连续拒绝两个人,用的是不同话术,已婚,两个孩子的妈,出门在外的身份是自己给的,胡说八道的时候会很快乐。   近黄昏,落日将亲吻上海平线。   陆宜选择在沙滩上走走,踩踩水,捡贝壳打发时间。   晚上风大,长裙被风吹起,裙摆缠绕在纤细的脚踝,沙滩是细软的白沙,她脱下细带凉鞋,她手拿着,光脚踩上去。   什么也不想,单纯只是感受。   来沙滩的大多结伴而行,带小朋友的夫妻,牵手情侣,打闹的朋友,专注堆城堡的小朋友……场面热闹喧嚣,快乐也同样感染着陆宜。   散步累了,她就坐在长椅上,安静地看一场日落。   陆宜跟着去逛夜市,去吃小摊,她倒也不觉得油腻,基本全吃掉,食欲看来还是跟心情挂钩,心情好时,吃什么都很香。   她淘一些小物件,旁边有个姐姐看她一个人,替她砍价,省下两百块。   姐姐还说:“在这里都是看人下菜碟,看你文文弱弱的,觉得你不面皮薄不好砍价,就跟你乱喊价。”   “学到了,下次对半砍。”陆宜笑。   “对嘛,买贵的可以,但不能买贵了。”   “谢谢。”   陆宜跟着姐姐逛完夜市,到点分别,她准备回酒店,小城市,步行十分钟就能到,她拿着手机像是在查什么,手指顿了下,她浅浅呼吸,拨号过去。   对面几乎是秒接。   陆宜将手机贴到耳边,回头,凉凉地问:“你打算这样跟多久?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从路口的一家店里推门出来,简单的浅色衬衣短裤,在他身上也很好看,布料被骨骼撑开,他拿着手机,同时抬腿往前,走向她。   他表情镇定,丝毫不像是抓包,而是偶遇:“等你到酒店。”   陆宜问:“你没看见便利贴吗?”   林晋慎:“看见了。”   “写的什么?”   “不太记得了。”   陆宜是真气笑了:“林晋慎!”   林晋慎轻嗯一声:“我在。”   她早在逛夜市就看见他,虽然戴着帽子,但那张脸真的辨识度太高,身边一直有人看他他不知道,怎么藏都像是视觉中心。   她吃炸串时,他眉头皱得能夹住夜市的蚊子,他应该是忍了又忍,才没走过来,拿掉她手里的垃圾食品,然后她陆续吃一些东西,他眉头就一直没放下过。   陆宜当时没拆穿他,愿意跟着就跟着。   林晋慎已经走近,熟悉的气味轻易笼罩过来,她鼻头已经发酸,认定是受激素支配,她还没完全被控制:“但是我不想你在。”   声音很轻。   “我明白,今天送你回去你就当我不存在,明天,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,你就当是一个陌生人,你玩什么,吃什么我都不会干涉。”   林晋慎望着她,手就不受控制地,想替她别过鬓边的碎发。这么想也这么做了,皮肤相贴的那一刻,是什么都无法比拟。   情绪在发酵,这段时间里有千百种委屈齐齐翻涌,陆宜盯着他,声音冰冷:“骗子。”   “你只是想哄我罢了,因为我不开心我在生气,所以你需要说些违心的话,等你哄好,回去之后什么也不会变。”  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。   情绪失控,揪着一点事不放,好像是故意在放大闹情绪,她也不喜欢,她知道生宝宝很辛苦,但是没想到会这样难过,是身与心双重煎熬。   “我也讨厌你。”   迁怒也好,什么都好,她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。   林晋慎也同样不好过,喉咙里犹如吞入铅块,他问:“我有什么让你不开心,让你生气,能不能都讲给我听。你知道,我也没什么经验。”   “说出来你也不会懂。”   “你不说出来,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懂。”   两个像玩绕口令,他们刚才的争吵,吸引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,她面皮薄挂不住,抱着手臂往前走,林晋慎在她身边,两人一前一后到酒店。   搭电梯时陆宜还是不想说话。   一直到楼层,陆宜出去,林晋慎握住她的手腕,轻轻一扯,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,双手绕到她后背,手掌抵着她的肩膀,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。   林晋慎低头,下颚抵在她的肩窝,嗓音低沉:“我好想你。”   像是剥开一颗青色的橘子皮,酸涩的气息蔓延,被呼吸进胸腔里,各种情绪涌动。   陆宜扯着他的衣服,没扯动,他力气好大,大到她根本撼动不了,眼眶一下子湿润掉,她吸下鼻子,最后发泄地咬上他的肩膀。   这片刻静谧无声,情绪在拥抱的温度里化解。   陆宜将脸埋在他的肩膀,声音闷闷的。   “我不喜欢你们所有的眼睛都放在我的身上,不喜欢听你们说,这需要吃,那个不能吃,这个要喝,那个不能喝。”   “好像我没有照做,就是不负责任,是拿自己身体跟宝宝健康开玩笑。”   “我也不喜欢你,跟我讲道理,告诉我这样是好的,那样才是好的。但是我不快乐,林晋慎你知道吗,我一点都不快乐,这样真的是好的吗?”   “……”   她一点点控诉,憋好久的话,在这一刻全都说出来。   “还有你,你把我的冰激凌丢了。”   就这么丢进垃圾桶。   林晋慎才知道让她不开心的原因有这么多,因为第一次当爸爸妈妈,他没经验,只能从书里去学习,他以为这样是科学的,就一定是对的。   就像是走过一条没走过的路,遵循着前人的足迹不会错。   因为关系到陆宜跟宝宝的健康,他绷得很紧,不敢放松。   林晋慎抱着她,听她控诉完,说:“抱歉,让你这么不开心,以后不会出现这种事,我保证。”   陆宜情绪宣泄完毕,吸了吸鼻子,擦掉眼尾一点湿润,说:“知道了,你走吧,我要睡了。”   走廊里有监控,他们刚才其实很不成样子。   “现在?”林晋慎肩膀上还有被她眼泪濡湿的一块,他不想走:“你有没有带妊娠油,你自己方便涂吗?我涂完就走。”   因为从一开始,这件事就是他在做。   陆宜还真没有放在心上,所以也没带。   她昨晚没有擦,思想在交战,她看他顺眼一点点:“行吧,你去拿,但擦完就走。”   林晋慎笑:“好。”   陆宜本等着他去电梯,却没想到他越过自己,走向长廊里,最后在她两个房间的间隔,刷卡进房间。   “……”这么近?   涂妊娠油之前,需要先去洗澡,半个小时后,林晋慎敲门,陆宜去开,发现他已经洗过,穿着黑色睡衣,白色条纹。   是新款,因为她没见过。   他刚洗完,额前头发有点湿,耷拉在额前,身上还带着蓬勃的水汽,以及沐浴露的清新气味,在他体温烘烤下,构成只属于他的味道。   陆宜目光自然落在他胸口前,微微蹙眉,这睡衣是不是有点过分,只有两颗扣子,领口快开到腹部。   不是他以往的风格。   “进来吧。”陆宜收回视线,扭头往前走。   林晋慎拿的是放在老宅的,已经用掉半瓶,是她喜欢的味道。   陆宜躺在酒店的床上,腰背下放了三个枕头,她熟练地撩开衣服,林晋慎跪坐在她身边,一样的手法,不一样的是低头跟动作时,领口太低,露出胸口薄肌,以及紧实的腹部。   意识到再看下去不礼貌,她抬眼,入目又是他长睫跟高挺鼻梁。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怀疑他在使用不正当的手段企图留下来,暂时没证据。   “腿肿吗?”林晋慎擦完整个肚皮,抬头看她。   陆宜没注意,他已经主动将她腿放在他身上,借着手上精油,开始揉捏小腿,手法并不专业,但很注重力度,不轻不重,刚刚好。   林晋慎道:“等回去之后,我们回澄西园单独住,爸妈那边我会说。”   “你不喜欢吃的,不想做的事,都不会强加给你。”   “你的工作也不会有人干涉。”   陆宜望着他,听着他一条条做出的改正,忽然有了一个想法,半晌,她问:“今晚想留下来是不是?”   “嗯,可以吗?”林晋慎抬头,揉捏的动作更加卖力,他唇边展开,一个好看的弧度。   昨晚他没睡好,这次失眠更严重,直接一整宿清醒,还是在飞机上时睡两个小时。   “留下来也可以,但是有一个条件。”陆宜微笑。   林晋慎:“什么条件?”   “写一份检讨书,只是口头没用,白纸黑字才不会赖账。”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“我答应你的事,不会食言。”   陆宜抽出他手里的腿,脚尖从他掌心里滑过,像一尾鱼,很快又消失不见,她放回被子里,“不愿意写也可以。”   “晚安。”再见。   一副不想写也不勉强的模样。   林晋慎嗓音很低:“我没写过。”   他学生时代,一直都是老师口中的顶尖学生,什么时候碰过这种东西。   陆宜:“凡事都有第一次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林晋慎长睫半阖,似是下定某种决心:“好,我写。” 第69章   纸笔是酒店提供的。   酒店没有其他纸张,拿来十张A4纸,以及黑色中性笔,还体贴地问:“够用了吗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够用,谢谢。”林晋慎道。   陆宜在憋笑,写满十张的话,这两天林总可以一直待酒店了。   林晋慎洗干净手上的精油,修长手指捏着那份纸张,握着黑笔,这么多年,早就无纸化,他习惯性用键盘,写得最多是自己的名字,现在,他要写检讨书。   并且,要不少于五百字。   五百字是讨价还价得来的,最开始是八百字,但他认为自己还不至于如此罄竹难书。陆宜不置可否,他今晚是否能留下来,需要看他检讨是否深刻。   林晋慎提起笔,迟迟没放下来,他皱着眉,手指抵过眉心,遇到此生最大的难题。   检讨书的格式是什么?不知道,没写过。   他思考半晌,最后象征性的,在中间位置写下三个字:检讨书。   陆宜看着林晋慎落笔又提笔,她靠着床头,捧着水杯在喝水。   酒店的灯光温和,清冷如月亮银辉,落在他的肩上,挺拔的鼻梁,他看起来很认真,但这件第一次做的事,的确有些难倒他。   林晋慎垂着眼睫,在认真回想。   他记忆力很好,他们相处时的一些细节他也能想起,她望着他的茫然失落,转身时抿直的唇线,她的沉默……那些都是他没能做好的地方。   如果早点发现,是不是可以避免?   可能再来一次依然很难,为人夫为人父他都是初次,即便看完所有书,也很难解答现实所有问题。   林晋慎不知道检讨书的格式,他只能凭感觉去写。   陆宜放下水杯,她这位监工不太合格,坚持不了多久就有困意,白天玩得太累,回酒店后洗过澡,按过摩,她靠着床头,因为有林晋慎在,很安心,没什么意识就已经睡过去。   她再醒来时,已经好好躺在床上,枕着软枕。   陆宜睁开眼时不知道几点,只知道目光所及之处,林晋慎还在写,房间里安静,笔尖划过纸张,发出沙沙声。   她侧过身,枕着手臂,目光落在他的脸上。   那张纸已经写满,不知道写什么,但能看得出来不是敷衍了事写几条交差,随便哄哄她这事就过去。   林晋慎在最后一句话写上句号,他抬头,跟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对上。   “写完了?”陆宜问:“写多久?”   他轻轻嗯一声,拿过手机看时间,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,已经过去两个小时。   念书的时候,一场考试都用不了两个小时,在今天写一份检讨,用到了,十张纸还剩两张,其余的几张纸被揉成纸团,沦为废纸。   陆宜没动,雪白脸颊,睫毛轻轻颤动,慵懒道:“我想要你念给我听可以吗?”   “教导主任”当众念检讨,听众只有她一个。   林晋慎握着那张纸,低头看几眼,好似在做心理建设,他以前没体验过的,现在老婆替他补齐。   手指刮过眉骨,写是一回事,念出来又是另一回事,相当于当面表达情感,这是他不擅长的事。   但片刻后他说好:“可能念得不够好。”   “没关系。”陆宜坐起来一些,做一个听众应该做的。   呼吸过后,沉声开腔:“尊敬的陆宜女士。”   “由于我的原因,导致陆宜女士在孕期过得极度不开心,造成她身心疲惫,让她作出离家出走的举动,在这里,我诚恳作出检讨。”   “在我们聊过之后,我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,对近段时间言行进行审视,我认为我有很严重的问题,具体如下:”   “第一,是观察不够仔细,没有敏锐感知到陆宜女士的情绪变化,没有给出相应的补救方法。”   “第二,是我忽略陆宜女士在成为妈妈之前,她首先得是自己,然后才会有其他身份,她的需求高于一切。”   “第三,是我过于紧张,所以对陆宜女士的日常有过多干扰,我的职责应该是陪伴,是让她宽心,而不是增添她的压力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陆宜抱着被子,鼻腔发酸,情绪轻易就开始波动。   他写得正式,将她控诉的,还没说出口的,全都写进去。配上他的声音跟神情,不像是念检讨,倒像是学生代表致辞。   不觉得羞耻,堂堂正正的。   “第六条,没问过陆宜女士的意见,扔掉她的冰激凌,仅是不想让她吃太多冰,但这种事是建立双方沟通基础上。”   林晋慎停顿片刻,尔后继续道:“鉴于上述的问题,我向陆宜女士作出保证:旅行结束后回澄西园单住,不会再有谁干涉她的自由,尊重她的诉求,多沟通,缓解她的压力,力所能及做到她需要我做的一切。”   “恳请陆宜女士接受我的道歉,以后,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请多指教。”   “……”   他抬头,望向陆宜,眸底漆黑明亮。   陆宜胸腔变得异常柔软,鼻腔发酸,她扯下唇,闷闷地说:“还不错,认错态度诚恳,我想拍下来,留作证据。”   这样方便以后查看。   林晋慎起身,将检讨拿给她。   陆宜撑着手臂起身,在拍照之前,认真看一眼,笔迹遒劲有力,一笔一划,干净漂亮,是不是认真在写,一眼能看出来。   她拍照,留下副本,原版折迭起来,放进包里,不想到时候弄丢。   林晋慎一手握住她的手臂,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,抱在自己的腿上,低声询问:“那我今天可以留宿吗?”   面对面的拥抱,以双方最柔软的一面。   陆宜没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,她抬起手臂,挂在他的脖颈,小声说:“我有件事没跟你说。”   林晋慎眸光闪动:“什么?”   “我也很想你。”陆宜好小声:“很想很想。”   想念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达到顶峰,她气他来了,又庆幸他来了。   陆宜一只手抚上他的脖颈,顺着流畅的线条滑下,伸出指头,碰到他的喉结,只是轻轻一碰,喉结便受不住地重重碾过。   林晋慎注视着她,也注视着她的唇。   饱满似浆果,不用品尝,便从红润的颜色能想到会有多甜美。   他们今天还没亲过,早上醒来时她不在,没有抱过,到现在全都想补回来。   林晋慎托着她的下巴,拇指指腹擦过她的唇角,极轻的,他低声问:“请问陆宜女士,现在能亲吗?”   “我要说不能呢。”陆宜喉咙里生出渴意,眼睫眨了下,她哑声回。   林晋慎:“那就问到可以亲为止。”   不用问,陆宜已经撑着他的肩膀,挺直腰背,主动吻上去。   像是成熟的果实,只需要碰触一下,就足够发出清脆的裂响,弹出黑色的种子。   他们都等待太久。   即便严格意义上来讲,两天不到。   吻势一点点加深,两个人都难以自控,是躯体的靠近,也是两颗心的贴心,严丝合缝,不愿意生出半点缝隙。   林晋慎掌着她的后背,手指感受到她绷着的脊骨,他贴着她的唇角:“放松,慢慢呼吸。”   好像都变成初学者,退回到刚开始恋爱的时候,青涩的,懵懂的。   只是一个吻,就感觉像是什么都做了似的,从身到心,都被吻透吻彻底。   他们抵着额头,陆宜垂着眼睫,目光落在他的前襟,脸红,又忍不住问:“这套睡衣我没见过。”   “新的。”林晋慎镇定回答。   “你是不是故意穿的这套?以为我会上当么。”陆宜气息不稳,呼出的热气,扑在他下颚,有一点痒,也有电流涌过的苏麻感。   林晋慎不置可否,他穿这睡衣目的不纯,不知道有没有用,但特殊时候,可能起作用的东西都用上。   他反问:“没有上当吗?”   “没有。”也就受那么点影响吧。   “那这样呢?”他握住她的手,放在他紧实腹部上。他睡衣宽松,没有束缚感。   陆宜本来就因为吻得缺氧,现在更是懵一下。   林晋慎因为有锻炼的习惯,以及饮食上很严格,所以腹部有腹肌,很漂亮的薄肌,线条纹路清晰。   陆宜红着脸,也没有撤出来,顺势,捏了下,是紧实的,手感很好。   便宜不占白不占,何况是送上门的。   林晋慎:“……”   他呼吸一滞,有了感觉。   陆宜也发现了,脸唰一下比刚才更红:“……怎么办?”   “去洗澡吗?”她想以前也是这么解决的。   人就抱在怀里,林晋慎肢体僵硬,头皮紧绷,他忍得很辛苦,声音也是绷紧的,低沉的可怕:“放进去。” 第70章 正文完   陆宜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,摸下腹肌怎么了,而且还是他主动!   她现在根本不敢低头去看,他睡衣的布料薄且柔软,那么明显,想不注意都难。   脑子像是一壶烧开的水,咕噜咕噜,她快被烫昏头了。   陆宜脸热发红,呼吸都像是冒着蒸汽:“你怎么……那么经不住事。”   “经不住事的只有我一个人吗?”林晋慎眼底像是黑洞,对视下,能将人吸引进去般。   陆宜被碰一下,整个人跟着颤动,下一秒就要坐起来,还没起身,就被他事先察觉,握住她的手,托住她的腰。   烫得她瑟缩一下。   她拿可怜眼神望向他:“要不然,你还是去洗澡吧。”   “现在天很凉,洗冷水澡会感冒。”林晋慎握住她的手腕,引领着她。   陆宜弓着身,没脸见人一般,抵着他的肩膀,明明什么都没看见,全凭自己想象力补全画面,他抱着她,脑袋相抵,他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响起,或缓或激素,仿佛都在她掌心里,她握着控制的开关。   她在这种控制中,获得乐趣。   猝不及防地使坏,听他喉咙溢出一声闷哼,是独一无二的奖励,她轻笑,如同完成恶作剧。   但跟着,陆宜就笑不大出来。   她知道林晋慎能力在哪,换一种方式,不仅没有提速,反而像是0.5倍播放,时间格外漫长。   陆宜手很痛。   林晋慎也不好受。   陆宜全身都是汗,明明刚洗过澡,现在像是被浸湿一遍,她被捞在怀里,手指发麻,没有任何技巧性的。   尤其他的呼吸,让她也一并被感染,死死咬唇,眼底湿润。   “老公?”   陆宜也不知道有没有用,眼下也顾不得,鼻尖无意识地蹭过他的耳朵,声音比刚才更轻更软:“老公。”   又是低沉沙哑的闷哼。   意识到是什么,陆宜整个僵住不敢动,声音里都带着哭腔:“怎么办?”   林晋慎声音还不正常,低哑问:“还有带睡衣吗?”   “有。”   “我先擦干净,你再换下来。”林晋慎一只手抱着她,另一只手去拿纸巾,先替她擦手。   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,陆宜张开手指,任由他仔细擦拭,连指缝都没放过,但她感觉还是没擦干净。   擦完手,林晋慎给她擦睡衣,听见陆宜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:“我要把睡衣丢了。”   他低着头,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,闻声低笑一声:“好,我赔。”   “我很喜欢这套睡衣。”陆宜不满,现在已经没办法看了,就算洗干净,才穿上,只会让她想起今天的画面。   睡衣擦干净,只留下一点点痕迹,他抬头说:“我也很喜欢。”   无袖荷叶边,圆领,露出雪白的手臂,整个人皎洁柔软,投入他怀里时,好像偷偷拥有一轮月亮。只属于他的。   两个人都顿一下。   泛酸的手腕在提醒陆宜别再跌入陷阱,她轻哼一声:“那是你变态!”   其实这话有失公允,他们之间,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帮她,她好像是第一次帮他解决?   睡衣没丢。   被林晋慎洗干净,让酒店烘干。   当晚他也没能留下来,陆宜的床已经不能睡,只能灰溜溜跟着去他房间睡。   陆宜反复洗两遍手,还细闻还有没有残留的味道,闻手的动作被林晋慎撞见,他神情无奈:“以前,我也没这么洗过。”   他意有所指,她能秒懂。   陆宜声音细若蚊吟:“那不一样……我不臭。”   “嗯。”   “你香的。”   林晋慎弓身,脱去上衣,准备去洗澡。   陆宜:“……”   变态!   到晚上,两个人久违再次同床共枕,陆宜的气已经全消,这时候抱着他的手臂,问他就这么过来,公司没人,会不会有问题。   林晋慎唇贴着她的额头:“没关系,有爸在,离开几天没问题。”   “接下来几天,我可以陪你玩。”   “就当是弥补我们蜜月。”   陆宜仰头,亲下他的唇,说好。   她确实没玩够,一个人旅行很自由,两个人也不差。   可以一起出海海钓,也可以驾驶游艇,远离城市,海面只剩他们这一艘孤舟时,生出天地广阔的感叹,也可以一起沙滩散步,看落日晚霞,在静谧的夜晚里接吻,互相交换气息……   只要是两个人,做什么都好。   有一点不好的是,无视她婚戒的人太多,要联系方式太多,林晋慎但凡转身离开片刻,再回来,就能看见拿出手机的男生。   像夏日蚊虫一样,惹人厌烦。   尽兴玩过三天后,陆宜跟家里报平安,爸妈一反常态,没有问什么时候回来,身体舒不舒服,有没有好好吃饭之类的,只是像往常一样跟她聊天,看他们旅行的照片。   “好好玩吶,工作上的事都放一边,有爸妈在的。”   林予墨随后入镜,抱着泡芙说:“放心嗷嫂子,泡芙也好好的,可真能吃,挖掘机式吃猫粮我以前只在视频里见过,不知道的以为给孩子饿坏了。”   泡芙望着屏幕,脸又像圆一圈:“喵喵?”   挂掉电话,陆宜回头,望向在提前收拾行李的人,问:“是你跟他们说过什么吗?”   林晋慎将折迭的衣服放进行李箱,闻声嗯一声:“已经给他们上过课。”   “你给他们上课?”她哑然失笑,她想象不出那个画面。   “我做过检讨,有资格给他们上课。”林晋慎盖上行李箱,道:“也该让他们写一份检讨书。”   陆宜轻笑出声。   她的确心情更好,不用因为这次跑出来,再回去而感到难为情。   陆宜伸出手臂,说:“可以给你抱一下。”   林晋慎:“奖励么?”   “算是吧。”陆宜痛快地道,身心舒畅的感觉。   林晋慎走过来,不是低下身,而是直接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,托着她的臀,两个人几乎是持平的高度。   他抱着她往前,没放下来,没妨碍他继续收拾行李。   陆宜安安稳稳地趴在他的肩膀,像一只树懒,挂在他身上。   东西收拾差不多,她被放下来,玩手机才注意到林晋慎的头像已经换掉,不再是夜色下的冰川,而是她睡着时的照片。   是在阳台,她闭着眼睛,抿着唇,睫毛根根分明。   陆宜举起手机问:“什么时候偷拍的?”   林晋慎淡定道:“你等我回来的那天晚上,你在阳台睡着拍的。”   “怎么会突然想到换头像?”她问。   “应该早换掉,只是我没想到,我不习惯换头像,那是第一张,这会是最后一张。”林晋慎坦然道。   陆宜歪着脑袋,问:“你不怕他们以为你是恋爱脑哦。”   连照片都用老婆的,咦,肉麻,这样的反应。   林晋慎倒不担心这个:“他们只会以为是你拿我手机换的。”   陆宜:“?”她什么时候给过其他人这种印象,还挑一张睡着时的照片,那得多臭屁!   她打开相册想要她换一张,她好看的照片那么多,这简直是对她的抹黑。   林晋慎朋友圈里,已经对他换头像这种行为,进行全方位批判。   季长明:【能不能换回来,用这种头像,我会觉得哥你是心软的神。】   但他得寸进尺,想要一些项目时会发现并不是,他心肠硬得跟石头似的。   顾屿:【我打开一眼,还以为是我列表里哪位妹妹。】   郁则珩:【我想采访一下,这样高调秀恩爱的行为,不丢人吗?】   林晋慎回复:【不能。】   【将你的脏眼移开。】   【你没老婆。】   【……】   季长明:【哈哈哈哈!珩哥,珍重!】   第二天一早,返程回京市。   她需要的东西已经提前打包送回澄西园,包括又胖了些的泡芙,乖乖地凑上来,也许是知道她现在有宝宝,不会像以前一样跳进她的怀里。   亲亲热热地被撸过后,泡芙回到自己的小窝,眯着眼睛舔起爪子。   是个爱干净的宝宝。   一月底,年关将至。   第18周时,陆宜感觉到胎动,那时候正在擦妊娠油,她反应过来,就第一时间与林晋慎分享。   她抬头,因为过于意外,指着自己已有些显怀的肚子:“宝宝,宝宝动了!”   “刚才吗?”   林晋慎问的同时,手掌轻放在她的肚皮上,宝宝静悄悄的,并没有要互动的意思。   陆宜第一次切实感觉到宝宝的存在,看着她的眸光明亮,说:“好神奇,感觉宝宝在吐泡泡。”   林晋慎点头:“这时候胎动少,会很轻,很快,宝宝会越来越强壮,胎动的感觉会更明显。”   他拉下她的睡衣,盖上被子。   陆宜轻轻嗯一声。   外面在下雪,纷纷扬扬的,明天或许能垫起来,她提前睡,预备明天早起看雪。   半夜醒来,房间的壁灯亮着。   林晋慎少见做梦,梦里是大雪天,他看见陆宜在不远处,手里牵着小姑娘,等着她向他们走过去。   “老公。”   “你好慢吶。”   陆宜望着他笑道。   他笑下,跟着醒过来,还记得梦,他叫醒她:“是女儿。”   陆宜睡眼惺忪,没听懂:“嗯?”   “我说宝宝,是女儿。”林晋慎轻声道,“刚梦见的。”   陆宜轻笑,不知道是笑他相信梦这么迷信,还是他因为这个梦而叫醒自己笑。   “好哦。”   两个人对视,彼此目光是柔软的,温暖的。  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,慢慢抵着下颌,脸上是难得的温情:“有些话,我一直没跟你说。”   陆宜眨着眼睫问:“什么?”   “在我的人生里,结婚是计划之内,但跟你结婚,是意料之外,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惊喜。”   爱这一词,言多必轻。   他没说。   他有一生可以证明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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